勤务小兵想了想,道:“好像吃了一些。”
“只吃了一些?”
“对。”
“你送了多少?”
“一盘。”
“按理说,一盘他应该很快就能吃完,他为什么吃这么少?”
勤务小兵:“……属下不知。”
“他还说了什么?”
勤务小兵有点无语了:“真的什么都没说。”
顾潮突然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走了两圈后,他道:“你去把那药瓶要回来,就说我想尝尝。”
勤务小兵:“?????”
勤务小兵痛定思痛,辗转再三,最后提出一个十分有建设性的方案:“不如属下将容小子叫来吧?”
顾潮愣了一下,低头似乎在思索,片刻后,道:“恩。”
勤务小兵这回直接去找容夜,说元帅让他过去。
结果容夜立刻一步跳的老远,十分抗拒的道:“我不去,我受伤了,哪里都不能去!”
勤务小兵看他活蹦乱跳的,有点黑线:“别胡闹,元帅召见呢,快跟我走。”
容夜直接跳到床上,把被子一盖,道:“我睡着了,不要叫我,我死也不去!”
勤务小兵:“…………”
勤务小兵今天算是遇到了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阻碍了,容小子装病都不肯去见元帅,他再三劝说,怎么都劝不了人,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结果元帅脸都黑了:“他亲口说的不来?”
勤务小兵点头:“他说不舒服,先睡了。”
顾潮眯了眯眼,将手里的文书重重丢在桌上,又问:“他哪里不舒服?”
勤务小兵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看起来,不像不舒服……”
那就是故意不见。
顾潮想到几日前,那小孩明明还对他那般依赖,受伤后,见到他去探望,就马上拉住他的衣服,孺慕得不行。
结果几日不见,连他亲召都不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拒绝他?
难道,是因为……
顾潮想到之前那小家伙亲了他三次,但三次都被他严厉批评,再加之那小孩亲口说过,自己喜欢男子……
所以,是自己伤他心了吗?小孩这才不理他,不见他,甚至接连几日都不出现,对他完完全全的敬而远之?
顾潮沉着脸,想到那小孩以后若是看到他,恐怕也会如此避如蛇蝎,逃之夭夭,他心情顿时非常不好。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方才那孩子不是还给他送药吗?
难道是他将药还回去,让小孩以为他是要与他恩断义绝?
顾潮胡思乱想,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他强迫自己坐在案前处理军务,结果连着批了好几张文书,都静不下心了。
最后,眼看着外面庆贺的将士们醉的醉,睡的睡,四周都安静了些许,他直接从案几上站起来,往容夜的营房走去。
营房里还亮着蜡烛,顾潮在勤务小兵的搀扶下,站在那营帘门口,却没有掀帘进去。
一时冲动过来,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借口。
结果正在思索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顾元帅?”
顾潮回头,便看到是容黎往这边来,手里还提这个食盒。
顾潮盯着那个食盒,先打招呼:“容军医。”又问:“你这是?”
容黎抬了抬手:“一些容夜喜欢吃的糕点,托炊房做的。”
顾潮一怔:“你与他,关系很好?”
容黎笑着,语气中,可见亲昵:“我与她在京都便是相识,她小时候,我还常常抱她,这次相见,更是缘分。”
顾潮没吭声,但脸垮了下来。
容黎又问:“您来是?”
“路过。”顾潮立刻道。
容黎点点头,又叮嘱:“您身子不好,最好不要吹夜风,现在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顾潮应了一声,又看了眼旁边的营房,营房里明明是有人的,但他们在外面说这么多,里面的人始终没出来。
看来不是不出来,是不想出来。
顾潮觉得挺没意思的,与容黎道了别,转身,与勤务兵离开。
待他走远了,容黎才提着手里的食盒,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结果一进去,就对上妹妹漆黑的双眼。
容黎将食盒放到桌上,道:“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几种。”
容夜盯着哥哥镇定自若的侧脸,半晌,幽幽的问:“你是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吗?”
容黎:“……”
_第1798章丑丑后记23()
又过了几日,容夜的伤基本好透了,她开始跟着营队训练做操。
之前攻山顺利,蛮军大挫,有消息称,蛮军极有可能就此退兵,归养调息,但因为消息还未确切,因此大家还需严阵以待。
顾潮的伤,也好得很快,现在只要不做大动作,伤口已经不会疼了,他出营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远远的看到校场上那随队操练的小个子,他会停顿一会儿,却不会再单独将他叫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与他勾肩搭背。
平淡的军营生活就这么过了下来,直到蛮军送来免战书。
接着,先锋营开始回撤,人员有了大幅度的调配,而久未出现的乔定,也再一次出现在了北疆军。
值得一说的是,与乔定同来的,还有容倾。
容倾是来办公事的,蛮军撤兵,对战提前结束,他作为监军,自然要将过程细节一一记录,好回去上奏圣上。
容倾、乔定,以及顾潮,还有许多军师副将一起开了大会,开完会,看时辰还早,容倾就溜达去了军医处。
容黎知道他来营,见他过来,也不惊讶,只埋头收拾药材。
容倾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问:“我走了几天,你和你妹妹怎么样了?”
容黎淡淡的道:“冷战。”
容倾瞪大眼睛:“她还不肯认错呢?”
“认,一开始就认了。”
“认错不就行了,把她带回京,一切就解决了。”
容黎摇头:“还不能回京。”
容倾不解:“为什么?”
“她还没对顾潮死心。”
容倾沉默一下,又挠挠脑门:“你说这顾潮有什么魅力,怎么就把丑丑迷得神魂颠倒的?丑丑到底喜欢他什么?”
容黎嗤笑一声:“喜欢?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容倾一愣:“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容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只是,凑巧遇上了。”
“什么意思?”容倾没明白。
“这个顾潮……”容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乎容夜的意料。”
“啊?”
“少年干将,身世清苦,勤勉奋学,严以律己,这些,都是丑丑意料之内的,毕竟要爬到元帅这个位置,顾潮必然是
很会吃苦,且性格坚韧的,可是……你大概不知,之前容夜和顾潮箜山遇袭,顾潮为容夜挡了好几刀。”
这个容倾的确不知道,他愣了愣:“真的假的?”
容黎点头:“真的,顾潮的伤口,我都看过,方位,角度,有些地方,的确不是自保时所受的。”
容倾道:“那他还挺喜欢丑丑的。”
“是喜欢,不过不是男女的喜欢。”
“啊?”
“顾潮以为容夜是男的,替她挡刀的时候,顾潮只是单纯的想保护这个小兵。”
“仅仅是小兵?”容倾不理解:“他一个做元帅的,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小兵?”
“这就是问题所在。”容黎吐了口气:“顾潮出身不好,他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利用,他无亲无故,一无所有,他的成功,是在军营中获得的,所以他为自己找到了归属感,他把军营当做家,把朝廷当做父母,把同僚当做手足,把下属当做子女,因此哪怕危在旦夕,他也下意识的,先救别人。”
容倾哑然,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容黎道:“容夜不见得是喜欢顾潮,但顾潮的所作所为,令她心疼,一个人得多寂寞,才会把士兵们,当做亲人?官场上,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怀有目的的,比如乔定,同样是少年成名,但他来箜州是做什么的?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混资历的,混满了就能升迁,尽管在箜州时,他也算是尽职尽责,但也仅仅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打个比方,若是箜州倒了,乔定会带兵离开,顾潮却会以身殉城,因为这里,葬着他的亲人。”
容倾无语:“这真是……”
“顾潮太狠了。”容黎抬了抬眼,眼里有真切的忧心:“容夜现在还没那么喜欢顾潮,但她已经决定,要嫁给顾潮。”停顿了一下,他又咒骂:“该死的母性。”
容倾一张脸都愁坏了:“不行啊,她嫁给顾潮,会被顾潮带坑里的!”顾潮打了败仗就会死,难道丑丑要和他一起死吗?
容黎沉了沉声:“其实也说不定,没准是她把顾潮带坑里。如果她真的认定了顾潮,以皇上对她的怜惜,必然会亲自指婚,到时候,你认为皇上会允许容夜的夫君,继续做个冲锋陷阵的亡命之徒?不,他会把顾潮调回京,让他做个合格的郡马,
一辈子不再带兵打仗。”
容倾道:“顾潮肯定不愿意。”
“没一个男人愿意。”
容倾道:“这么说来,他们根本就不合适,就不该让他们继续下去!”
“是这个道理。”容黎道:“其实容夜也知道,如果她和顾潮在一起,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她跟着顾潮留在军营,一个是顾潮跟着她回京都,她自己已经做好决定,她要留下来,不过她也清楚,顾潮不会领她这个情,顾潮这么为别人着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为自己身处险境?也正因为如此,容夜一直不敢告诉顾潮身份,她怕她一说出来,顾潮会离她越来越远。”
容倾听完容黎的分析,整个人都凌乱了:“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样?”
“突破点在顾潮身上。”容黎理智的道:“诚然,告诉顾潮容夜是女子,是三王府小郡主,会令他避之不及,但我们不能保证,在知道容夜是女子,并且还与自己朝夕相对后,顾潮不会对容夜心动,但凡顾潮有一丁点心动的征兆,容夜就不会放弃。所以,我不打算告诉顾潮实情。”
容倾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保持现状,顾潮不知道容夜是女子,因此,容夜再起劲,也只是一头热,顾潮不会喜欢一个男人,只要顾潮不对容夜动心,他不给容夜回应,容夜过一阵子,热情自然会消退,到时候,我再带她离开,便可顺理成章。”
容倾忙点头:“是是是,这个法子好,那个臭丫头,还骗我说顾潮知道她是女子,哼,肯定是防着我拆散他们,阿黎,还是你聪明,就你能收拾她!”
“不过……”容黎又愁了一下:“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到军营那天,我好像看到,容夜与顾潮,亲了嘴?”
“什么?”容倾跳了起来:“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容黎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们应该只是凑得比较近。”
容倾心有余悸的坐下来:“肯定是你看错了,容夜胆子不可能这么大。”
容黎嗤笑:“她的胆子,可比你想象的大,不过我对顾潮还是放心的,顾潮怎么看都是个直男,明知容夜是男人,还亲嘴,肯定不可能。”
容倾知道“直男”是什么,也点头:“对,我们要对顾潮有信心!”
第1799章 丑丑后记24()
。先锋军的正式撤离,定在六月初一这日。
彼时北方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伙儿忙碌一阵,便开始满头大汗,有性子糙的,嫌弃衣服碍事,都开始光膀子练操了。
顾潮出来巡视时,便看到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的校场上,一群士兵在摔跤,而一群光膀子汉子中间,一个还穿着厚盔甲的小矮子,尤其的显眼。
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顾潮除了篝火日那夜,再没去找过小家伙。
不知是喜是忧,小家伙也没找过他,两人偶尔在军营碰见,甚至都没打过招呼。眼
见围观摔跤的小家伙,突然被光膀子士兵们拉着要让他一起摔跤,顾潮沉了沉脸,觉得这些人有点不要脸。你
们个个膀大腰圆的,人家小孩手短脚短,你们和人家比,亏不亏心!
顾潮缓步往那边走去。
平时顾潮就没架子,只要不是在军务上,他和士兵们都是打成一片,现在是休息时间,看到元帅过来,士兵们没害怕,反而热情的吆喝“元帅,锤头已经赢了三场了,您要不要和他比一场,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被
唤作锤头的士兵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打不过元帅。”顾
潮现在的伤势因为容军医的调养,已经好得差不多,可还不到能与人比试的地步,他摆摆手,让他们自己玩,眼睛却看向容夜的方向。容
夜见顾潮过来,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她背对着顾潮,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对拉着他的士兵道“我不比,你们玩吧,我看你们玩就是。”那
士兵不依“容小子你是不是怕摔不过哥哥啊,不怕,哥哥让你,来!”说着,拽着容夜就走。
到了场中,容夜尴尬的左右看看,眼角时不时就偷瞄顾潮。
顾潮还站在那里,就像个凑热闹的闲人,还盯着她。
这时,边上的战友又喊“容小子,把衣服脱了,穿这么厚摔起来不方便。”容
夜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我就这样就行。”
战友觉得他是脸皮薄,害臊,也不逼他,就道“开始了,开始了!”对
面的锤头弓着身子就冲了过来,容夜单手抵住对反的肩膀,扣住对方的胳膊,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地上了。
前后过程,不超过一眨眼的功夫。吆
喝的群众“……”摔
懵的对手“……”
围观的顾潮“……”容
夜站直身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道“我不玩了。”
锤头从地上爬起来,不甘心的道“再来。”说
着,牛一样冲了过去。
这回容夜杵住了他的脑袋,侧身用肩膀去撞他的下巴,等锤头刚感觉下巴开始疼,容夜已经用手肘的力道,把他撞到地上。
前后依旧一眨眼结束。锤
头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都要哭了。容
夜感觉顾潮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深刻,她耳朵都红了,跟战友道“我不玩了,你们玩吧,我回去了。”
说着,她埋头就往校场外跑。顾
潮随着容夜的离开,视线一直焦灼在他身上,直到小孩跑得没影,顾潮才转身往回走。
容夜接连跑回营帐,等确定顾潮没追来,才坐到凳子上,把阿碧拿出来,跟阿碧诉苦“阿碧,我刚才好想跟元帅说话啊,特别特别想。”
阿碧缠着她的手指,动都没动。容
夜去戳阿碧的脑门“你刚才看见没有,元帅一直在看我,你说他是不是特地来找我的?不对,如果是特地找我的,肯定会跟我说话,他都没跟我说话。”
阿碧懒洋洋的嘶了一声,语气非常敷衍。
容夜撅起嘴“话是这么说,虽然他跟我说话我也不能回他,但我还是想听他喊我。”阿
碧没搭理,这人天天在它耳边念叨,它都听烦了。“
不如!”容夜突然振奋起来,盯着阿碧,两眼放光“你替我去看看元帅吧。”阿
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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