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插嘴:“哦,先朝大学士所书啊?”
纪南峥一拍桌子,重哼一声:“你可知肖大学士是位何等受人尊敬的圣人?你这本书正是当年肖大学士编撰授赏册时的成册抄录!”
柳蔚哪里知道什么大学士,她都不学仙燕历史的,她盯着那本诗册,想拿过来自己翻两页。
爪子刚探过去,就被外祖父一拍,冷声问:“你洗手了吗?”
柳蔚:“……”
又不是什么传世名作,看之前还得洗手?
而且这又不是那位肖大学士的真迹,只是翻抄而已,至于这么宝贝吗?
纪南峥告诉她,还真就这么宝贝了!“肖老先生致仕后便常居万山寺,可叹一场大火,将寺中典籍,包括老先生诸多手稿,烧得灰飞烟灭,就连老先生也在那场大火中吸了烟气,呛了咽喉,过后三年,便郁郁而终。朝廷为纪念老先生,特命其后人,将其手稿文书刻为大册,青史留名,而这本《致知列文之说十数授赏》却不在其中,听说是因为残缺不全,不好成册,但肖大学士的遗孀,却不忍他末年才华落寞,单独为其收拢撰册,只是发印有量,总共也就三十本。时过境迁,现在此书还存世的只余一本,那孤本正放在翰林衙门里,谁也取走不得,早年我也去抄录过一份,但的确破损太多,词不成句,心中大为遗憾,可,你现在给我这本,却
是完整的!想来必是民间还有留本,且是比宫中收录的那本更完整!故此,此书虽为抄录,但其价值却不可估量!”
外祖父科普得这么卖力,柳蔚也知晓了此书珍贵,但她不知,云氏送这么一本书给她做什么?
晚上容棱回来时,柳蔚就把这件事说了,容棱听完却是了然。
“对症下药,方为正道,你瞧不透?”
柳蔚蹙眉:“两盒重礼,一盒珠宝,该是给我备的,一盒书册,应是想借花献佛,送给外祖父的。但相夫人与外祖父又不相识,好好的为何要送如此贵重之物?”
容棱不怎么上心:“明日问问便是。”
柳蔚也觉得,就凭着这本书,明日怎么也得登门道谢一番,便先将此事放下。
第二日。
柳蔚拿着书,在外祖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
云氏一大早也要出门,准备进宫,却在大门口撞上正赶来的柳蔚,愣了一下,便将人迎进了前厅。
柳蔚也不废话,直接将书拿出来,直言推拒,说昨日不知此书价值,贸然收了,今日是来诚心归还的。
云氏闻言,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急问:“可是此书有何不妥?怪我心软不忍,随意听信那些山民上言……”
柳蔚听出这话里还有其他,不禁追问:“山民?夫人是说,这书是山野乡民给您的?”云氏点头,满脸后悔:“此番我离京,正是相爷家中一位堂兄过世,那位堂兄于相爷早年有恩,如今过了世,相爷悲痛欲绝,特向朝中告假,携我同回乡里。虽西北之地贫瘠荒芜,但堂兄一家过得倒也还算富足,知晓我们过去,门下便收罗贵礼上呈,这本书就夹在其中,却是言明,此书并非呈献相爷,而是想借相爷之手,将书送于前圣太师太傅纪老先生,书收上来相爷也没开过,我倒是看过两页,也不晓好坏,只是那上呈书册的乡绅也属宗家亲眷,我便不好推诿,心想正巧与你相识,便将书夹着那些薄礼,让你一道带回去,哪知,你竟隔日就来还,这书……”
第1563章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
柳蔚听明前后,便抬起手,制止了云氏后面的话,老实与她说了此书的价值。
“先朝圣人的孤本抄册,比翰林院收录的内容更全更多,放在世上也是绝无仅有的珍宝,文人雅士眼中的无价之物。”
云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没想到自家那些乡下亲戚手里,竟然有这样的文士贵宝,不禁呢喃:“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离乡不远,的确有座万山寺,就是不知与你所言的万山寺,是否同名不同地。”
柳蔚想到昨天外祖父所言,便问:“万山寺内,可有个上宝居?”云氏摇摇头:“我们只是驾车路过,没进内细看,倒是听说那万山寺也快拆了,只因底下压着一座未经开采的铅矿,当地县令上表请奏,说是等批下来,就要将万山寺的庙址移到往北三十里外,把那铅矿采
出来。”
柳蔚本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可倏地又愣住,睁大眼睛,猛地看向云氏:“敢问相爷祖籍何处?”
云氏如实道:“天石州来城县。”
柳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面上神情忽惊忽喜。
云氏让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柳蔚摇头,又拉着云氏问了许多她这次回乡的事。
越听云氏说,柳蔚脸上的表情越是喜悦。
等云氏说完,柳蔚已经控制不住,拿着那本价值不菲的书,急急忙忙的回了府。
云氏不知她这是什么毛病……
……
柳蔚刚回到府,就被外祖父拦住了。
纪南峥盯着她手里的书,见她没真将书还回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她一通来回,不珍惜书本,给拿皱了拿坏了。
柳蔚顾不上外祖父,将书塞给他,自己慌忙跑去找容棱。容棱今日难得有闲,正在院里指导小黎练剑,柳蔚着急的跑回来,拉着他就进屋,把房门关了,将之前被自己拆得支离破碎的金刚经拿出来,对容棱道:“天石州来城县,就是天石州来城县,不是我们找到
他们了,是他们找到我们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容棱也听不懂,只让她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柳蔚这才缓了口气,与他细细道来。《金刚经》内未藏地图,这本书本身就是地图,书的来源处便是地图的目的地,之前柳蔚与容棱从各个方面研究书的印刻,就是为了寻找书籍来源,但不管是寻找青兰居士斜楷体的雕版,还是从那小篆红
章下手,去寻西北刻章名家,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之前柳蔚与容棱也比照着仙燕国地图进行过统计,仙燕国的铅矿大多集中于西北两州,天石州与亭江州,但涉及的县所范围却太大,哪怕依托汝降王的权限,前往西北全力搜查,不消个一年半载也别想有
回音。
可在他们忙着寻找狼族后人的同时,有人却也在寻找他们。“我的看法是,上呈这本书给外祖父的,正是当年将《金刚经》与小舅托付给外祖父的那些人,否则如何解释相爷夫妇近在眼前,他们不赶紧巴结,反而要托着他们,将这样一本价值连城的圣人古迹,交给
我外祖父这样一位已经致仕多年的无权老臣?他们定居西北,正是去了这《金刚经》的来源处,但时隔多年,他们突然寄出一本书,千里迢迢的也要联系外祖父,必然还有其他用意!”
金刚经的来源地是西北,云氏送来的诗册也是来自西北,且正好就是天石州的来城县,来城县有铅矿,当地铅比墨便宜,正好合了他们对《金刚经》的一切猜想。
两方一融,答案呼之欲出。
柳蔚的想法容棱也赞同,只是那本《格物诗册》落到外祖父手里,他们却是别指望还能拿回来研究了。
柳蔚这时也后悔了,跃跃欲试,打算将书偷过来。
容棱拉住她,制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贤者爱文,正如你爱金银,要你吐出那成盒财帛,无疑也是要你割肉。”
柳蔚听着不太高兴,撇嘴道:“别讲得我这么庸俗,我也没那么爱财,你说话注意点。”
容棱对她嗤之以鼻,又想着既然目的定在来城县,应该派人先去打探。
涉及到调兵遣将的问题,便只能找汝降王,容棱趁着还早,直接去了汝降王府。
柳蔚没去,她磨磨蹭蹭的溜达到外祖父的房间外,计划着怎么偷书。
纪南峥拿着诗册,爱不释手,连曾外孙女都顾不上,把丑丑交给小黎,自己关起屋子,手不释卷的翻读。
柳蔚在门口晃悠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机会潜入,院子里抱着妹妹的小黎先看不下去了,吆喝道:“娘,你过来坐坐!”
柳蔚心不在焉的过去坐下,趴在石桌上的丑丑就蹭过来,往娘亲方向伸手。
柳蔚把女儿搂怀里,顺手指着桌上的橙子问:“这是什么?”
丑丑流着口水说:“吃。”
柳蔚又指着半颗苹果:“这又是什么。”
丑丑还是那句:“吃。”
柳蔚如是又问了一些,女儿的回答如出一辙,柳蔚不禁看着小黎:“你妹妹就只会吃?”
小黎拿着另外半颗苹果,正在用勺子刮果肉,刮了就递过去给妹妹吃,说道:“知道吃就不错了,不过她也会两三个字的话,会说好多。”
昨天才发现会说话,今天就能大约出口成章了?
柳蔚好奇:“会说哪些?”
小黎抬手,指着太爷爷的房间,问:“丑丑,那是什么?”
丑丑果然说话了,却是皱着小眉头,闭着眼睛吼:“不洗……番!”
说的不标准,但就是“不喜欢”三个字,柳蔚大为惊喜,笑眯眯的亲亲女儿,问:“丑丑不喜欢什么呀?”
丑丑苦着脸说;“书……”然后又说:“字……”
柳蔚:“……”
小黎倒是感同身受,又将一勺子果肉塞妹妹嘴里,对着他娘叹了口气:“太爷爷成天对着丑丑念诗,还要丑丑跟着念,丑丑是小,但也不是傻子,今天早上她就尿了太爷爷一身……”
柳蔚:“……”
所以,女儿才一丁点大,就注定是个学渣了吗?
她和容棱的基因,终于出问题了吗?小黎小时候明明那么爱学习的!!
第1564章 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
傍晚,青凰殿里。
“你说你要去哪儿?西北?”
皇后一脸狐疑的瞧着下方正在收拾针包的男装女子,“好好的,去那贫瘠苦寒之地做什么?”
柳蔚将针包放进随身的小囊里,这才抬首道:“去见一位故人,多年未联系了,最近寄了书信过来,邀我们一会。”
皇后皱了皱眉:“西北之路长途跋涉,过陆路怕是要走一两个月,水路往亭江州借道,倒是半个月便能来回,你何时走?可有准备船只?是阖家前往,还是你一人前行?”
柳蔚道:“我与容棱去,外祖父年岁大了,两个孩子又太小,均不宜远行,便让他们留在京中,我也放心。”
皇后点点头,见她都安排好了,便道:“你不在的时候,本宫也会着人看顾他们。”
柳蔚道谢,又定了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后的药方药膳,饮食清单,等都交代好了,这才乘着夜色离宫。距离上次容棱派人去西北调查,已过了一个月,回禀之人前天就到了,但所得线索却只有一星半点,柳蔚和容棱商量,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他们也将此事跟外祖父说了,外祖父不愿他们远行,但又磨不
过两人,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叮嘱他们千万小心,速去速回。
车马备在明日一早。
回府看容棱已将行李收拾好了,柳蔚清点一下,觉得差不多够了,二人早早睡下。
第二日。
天还未亮,容棱便叫醒了柳蔚。
柳蔚迷迷糊糊的,刚坐起来,就看到自己房门口蹲着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
等她看清了,脸就青了。
“柳小黎,你干什么?”
小黎抱着自己的行李袋,老实的望着娘亲,软软的道:“一起走……”
小黎不肯离开爹娘,又拿上次在青云国,爹娘说只走一个月,最后走了半辈子的事出来控诉。柳蔚不占理,容棱也没办法反驳,最后三人面面相觑。
车马辰时就在大门口等着了,柳蔚看看时辰,一边收拢发髻,一边洗漱擦脸,等都准备完了,她直接拎着儿子,把他丢到钟自羽与魏俦的房间。
两个大男人睡得稀里糊涂的,冷不丁房门被踹开,魏俦吓了一跳,连忙拢着被褥往身上堆,另一张床的钟自羽倒没这么紧张,但也皱了皱眉,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问:“做什么?”
柳蔚拿出根绳子,把儿子捆巴捆巴,然后将绳子一头塞钟自羽手里,道:“将他束着,一个时辰后再放。”
魏俦这会儿也醒了瞌睡,趴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你这是干什么呀?”
柳蔚没理他,只盯着钟自羽,道:“听见没有?”
钟自羽哪敢违她的令,只得迟疑的点点头。
被拴着的柳小黎要炸毛了,眼看娘亲转身就走,他哼了一声,回头瞪着钟自羽!
钟自羽捏着绳子,回他一眼,见小孩瞧他的目光满是恨意,便又倒回床上了,顺手将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让孩子跑不掉。
小黎又哼一声:“你以为一根绳子能管用?”
钟自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心一松,睁眼一看,小屁孩居然已经解开束缚,手脚麻利地往门外跑!
钟自羽到底还有习武多年的本能,他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将孩子后领抓住,扯到床上,把他按着。
隔壁床的魏俦打着哈欠道:“你娘是什么狗脾气你不知道吗?拉不住你,我俩都得倒霉,小祖宗,你就当做回好人,放我们一马,乖乖在这儿呆满一个时辰吧。”
小黎气成了河豚,握紧拳头,这就要运转内力将钟自羽振开!
魏俦嗤笑一声:“别试了,你娘给你下了软筋散,你刚才没看到?”
小黎一运气,果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气得只能凭着肉身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两个人贩子!放开我!”
“怎么又成人贩子了?”魏俦抱着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背过身去,嘱咐钟自羽:“你给他嘴塞住,这么吵吵,还怎么睡?”
钟自羽也困,他倒在床上,仗着小黎没内力,一只胳膊压实了他,小孩一动,他就往下一沉,几次下来,小孩累得满头大汗,他还轻飘飘的,一点感觉没有。
不得不说,以大欺小,有时候的确挺爽的。
小黎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没劲儿了,钟自羽看他可算消停了,将人往怀里一拢,抱着就要睡。
小黎怒着眉毛,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钟自羽睁开眼,眼睛眯了一下,看着熊孩子。
小黎咬了一会儿,就被盯得后背发毛,磨磨蹭蹭的把嘴又松了……
钟自羽见状轻笑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呼噜一下毛,搂着他继续睡。
小黎被钟自羽夹在怀里,手脚都被按得死死的,他生无可恋的望着外面,眼泪快流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柳蔚与容棱,已经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快出城门了。
小黎被爹娘丢下了,同样被丢下的还有太爷爷和丑丑。
一个时辰后,钟自羽放开了小黎,小孩这下却不急着走了,反而在他床上,可怜巴巴的蹲成一团。
钟自羽靠在床头,问他:“你爹娘去哪儿?”
小黎抬头看他一眼,撅着嘴说:“西北。”
“何时归?”
“说半个月……”
钟自羽挑了挑眉,嗤了声:“那难说了。”
小黎一愣,猛地抬头看他:“什么?”
“半个月回不来。”
小黎脸就白了,明明他也觉得爹娘会说话不算话,但听别人也这么说,他就害怕了,下意识反驳:“太爷爷和丑丑都在京里,娘说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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