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闻言挑眉,淡声道:“在下学艺不精,瞧不好贵妃娘娘的症,还请先生您主持。”
年轻太医眼睛眨了眨,过了好半晌,才想到其中关节,有些无辜的道:“那,那下官直接回院里交差可行?”
柳蔚舒服了,佯装犹豫的思忖片刻,道:“便不耽误先生了。”
太医:“……”
好不容易送走太医,皇后正要问情缘由,就见刚刚还人事不省的辛贵妃眼睛一睁,就坐起来了。
皇后更狐疑了。
太子觉得一杯茶不够,又让宫人端了一壶过来,再喝了两口。
“臣妾给皇后请安。”辛贵妃也懂规矩,从软榻上下来,伏身便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拧着眉,先问:“听闻皇上留宿常缘殿,你怎的过来了?”
辛贵妃道:“皇上惦念政事未清,心绪不宁,在臣妾这儿也呆不住,便先回了御书房,臣妾思忖着白日皇后差人来请,便趁着天未黑,过来一趟,不想途中却出了些许意外。”
三言两语,皇后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沉沉的拉着脸,半晌未说话。
太子在旁瞧着,想着母后与辛贵妃多年不睦,辛贵妃却不知为何,这般直率的直接告诉母后她就是故意抢汪嫔的道儿。
汪嫔身怀六甲,母妃又是后宫之主,闻言应是免不了要斥责辛贵妃几句。
可天地良心,他方才瞧的明明白白,这些完全都是柳大夫怂恿的,都是柳大夫出的主意!
太子想替辛贵妃解释两句,毕竟两位长辈真闹起来,他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可还未开口,就听他一向明察秋毫,持正不阿的母后,一脸不悦的问:“你就如此轻轻放过了?”
太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就听她母后斥责起辛贵妃:“她是什么身份,鸾轿?冥轿坐不坐?本宫亲自扎两架烧给她可好?”
太子都呆了,他母后为什么说脏话!
辛贵妃似也没想到皇后这般气恼,比她还气恼,先是怔忪,随即眼中便有暖意,道:“她怀了身孕,又佯装作病,臣妾就怕太过,会让她借题发挥,反倒在皇上那儿得不着好。”
“你怕什么?”皇后皱起眉宇,下颚崩的紧紧的:“皇上若有话说,你叫他来寻本宫,本宫与他说道说道。”
辛贵妃听着,笑出了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还压着肚子里的火,扭头看看周围,问:“文清呢?”
白日差人去叫辛贵妃时,她点名要见小公主。
辛贵妃道:“臣妾装晕,怕她瞧了担心,让杜鹃带她绕路过来。”
皇后点点头,算是都了解了,然后一转头,就对上她家长子复杂古怪的目光。
皇后蹙眉:“你怎的还在?”
太子:“???”
回忆一下,皇后才想起来太子果然没说要走,就道:“天色也晚了,你先回,别让太子妃久等,这里母后处理便是。”
太子带着一肚子疑问与猜忌,迟钝的离开青凰殿。
他一走,殿里就是女人的天下了。
皇后很不满意,她盯着柳蔚道:“让太子去,便是给你撑腰,怎能让她得了便宜?本宫是不知晓她的鸾轿竟是同一品贵人相同大小,若是知晓,本宫定得要她滚下来,自个儿爬回宫去!”
柳蔚一脸无奈,道:“她可怀了身孕。”
皇后凝色:“还不知这肚子里的,是人胎,还是妖胎。”
这话说的就露骨了,果然,皇后说完,就看向一边的辛贵妃。
因为同病相怜,都是被那不起眼的汪嫔算计过的,皇后现在待辛贵妃倒是没了最初的成见,可毕竟也不是朋友,自个儿知晓的机密,肯定不能张嘴就说,鲛人珠的事,也必然不能声张。
还好辛贵妃也只以为皇后是气急了,说了昏话,但她也意外于皇后的率直。
向来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原来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至少,在生气时,也是会发火的。
没过一会儿,杜鹃将姗姗来迟的文清公主带来了,文清公主不知路上的纠葛,或者说她年纪太小,即便看到了,也理解不了。
见了皇后,小公主沾沾自喜的给皇后炫耀她的新裙子。
皇后宠她,自然张口就说:“好看,真好看。”
若是平日,小公主就满足了,可今日被她母妃泼了冷水,她没那么好哄了,就特别严肃的追问皇后:“母后,是清儿好看,还是裙子好看?”
问完怕她母后说是裙子好看。
连忙暗示:“是清儿好看吧,清儿是不是比裙子更好看?”
皇后听着发笑,揉着小丫头的脑袋道:“是清儿好看,清儿最好看。”
文清公主满意了,今个儿盼着来青凰殿,盼了一整天,就是为了等她母后这句认可。
让宫女珊儿与杜鹃带着文清公主去外殿玩,皇后别有深意的与辛贵妃说起了文清公主落水,是与汪嫔有关的事。
说完后,她就兴致勃勃的盯着辛贵妃脸,仿佛只要辛贵妃承认了自己有眼无珠,养虎为患,她就能多吃一碗饭。
辛贵妃如何瞧不出皇后那点小心思,但知晓汪嫔不止对自己下催例的药,还对文清施以毒手,她抑制不住的盛怒起来。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
第1517章 后世人称“神族”,当世人称“狼族”()
皇后想到文清遭到的无妄之灾,也收起了那点幼稚的幸灾乐祸,辛贵妃心疼小公主,她何尝不是。
沉了一口气,她道:“事情前后,本宫已与你说尽,之后如何行事,你可有章程?”
现在的汪嫔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搓扁捏圆的人了,哪怕是高豪矜贵的皇后与贵妃,也不好与她起正面冲突。今日宫道之事,皇后哪怕心生不忿,抱怨两句,也知道依照当时的情况,辛贵妃要出这口气,还真只有以计克计的法子,真像她所言以大欺小闹起来,龙胎出个三长两短,吃亏的反而是她们这些占理的人
。辛贵妃也颇觉棘手,想了想,将辛家的回信说了一遍:“原是打算过段日子待皇上忘却这个人了,便叫娘家将她托病带出宫,找个屋子关上一阵也好,小惩大诫责罚一顿也好,总归是不能容她胆大妄为,可
宫外还未安排妥当,她这里,却出了这个事……”
皇后忍不住看向柳蔚:“你说……”
她是想问,这龙胎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由鲛人珠那邪门之法所促?
今日柳蔚也算见过了汪嫔。
望闻问切,哪怕只依“望”这一门,柳蔚能从中瞧出辛贵妃的秉性身质,或否也能瞧出汪嫔肚子里的是人是鬼?
柳蔚自然明白皇后未尽之意,她遗憾的摇头,辛贵妃沉疴多年,体质外貌早已梗久成形,看看自是能看出,可汪嫔肚子还太浅,区区一个月,不探脉,不问切,就这么瞧,是瞧不出章程的。
皇后叹了口气,有些忿然的坐下:“莫非还要容她足足九月?”
等孩子生下来,汪嫔自然任两位后宫霸主料理收拾,可真要等九个月,两人还不憋屈死。
事情无法决定,后续章程也拟定不下来,辛贵妃在青凰殿呆了一个多时辰,走的时候依旧郁郁寡欢。
现下时辰已经很晚了,皇后看殿外都有宫人点灯了,便问柳蔚:“不若今夜于宫中留宿?”
外臣在后宫是不可过夜的,可亲眷,仅限女眷,是可以的。
皇后知晓柳蔚女儿身,柳蔚又是云家引荐,故此勉勉强强,也能钻个宫规的漏子,当然不是睡在青凰殿,是由宫人送到前宫专门接待外眷的安心殿。
不过柳蔚拒绝了:“回去还有事,不好久留。”
皇后也不挽留了,派人送她出宫,让她路上小心。
柳蔚回到云府时,已经接近亥时,容棱还未睡,在房里看书。
柳蔚进屋后,也有些疲累,揉着自己的脖子,懒懒的坐到宽椅上。
容棱放下手上的书,随意卡了片干树叶进去,充作书签,他问:“累了?”
柳蔚点头,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与他对坐,说起今日宫里发生的事,尤其是汪嫔这茬,被她重点提起。
容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问:“打算如何查?”
柳蔚笑了起来。
容棱就似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之前我问过云家几位夫人,着重问的是仙燕国的旧史,主要想知道伴月翼犬是什么,可几位夫人说的迷迷糊糊,又问了几位老爷,却是都不知晓,我想,小黎当时若是真没听错,
那与伴月翼犬有关的事物,应当会极其冷门,或许,只有国象监的人才知道。”
“你想再去国象监?”容棱立刻点出她的心思。
柳蔚点头:“鲛人珠与国师有关,汪嫔与国师有关,伴月翼犬也与国师有关,既然什么都与他有关,再见他一次,也无可厚非。”
容棱沉吟了下来,没有作声。
柳蔚看他还需再想想,便岔开话题,问起别的事:“你们今日去瞧了白狼吗?丑丑有何反应?”
她始终很在意丑丑那句“狼”。
容棱回过神来,摇头:“没有不同。”
柳蔚挑眉:“丑丑不认得白狼了?”
容棱道:“是认得,也叫了它‘狼狼’,却不似瞧见褐狼图时激动。”
柳蔚皱眉,陷入沉思。
夫妻二人各有心思,屋内寂静下来,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敲门。
柳蔚前去开门,就看是云想抱着丑丑过来。
丑丑之前让外祖父带着玩,外祖父要歇息了,才把孩子送回来,云想正好遇见了,把这差事接了过来,让太傅别大晚上走动。
把孩子送还给柳蔚,云想要走,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问:“蔚姐姐,你是不是向我娘打听过伴……伴月翼犬?”
柳蔚一愣,点头:“是问过,怎么,你知道?”
云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五师父知道。”
“五师父?”这个柳蔚是听过的,云家共有六位老爷,上头四位她是见过了,五老爷六老爷,她却一无所知。只从与云席的对话中知晓,云家五老爷与四老爷乃是双胞的兄弟,那位五老爷常年不在京中,也不都管门下医馆,是个医痴,但擅通缺魂症,云席也曾想请他五师父医治李玉儿,但长辈闲云野鹤,并不那
么容易找到,找到了,也不见得能顺利招回京。
云想道:“其实我也是偶然想起,也不知在五师父书房中,哪本书上瞧过伴月翼犬这几个字,我方才去找了找,运气好,还真找到了,你要看吗?”
她说着,递出怀中一本书册,
柳蔚眼前一亮,差点抱着云想亲一口。
高兴的将这本书册带回房,容棱搂着丑丑,正在哄她睡,柳蔚就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将书册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说是书册,其实不然,这是五老爷亲手撰写的一本手札记,里头都是一些他对偏山野志的古医钻研,而其中,的确涉及到了“伴月翼犬”这个名称。
丑丑睡着后,容棱把她放进婴儿床,这才走到柳蔚身侧,问到:“可找到了?”
柳蔚指着其中一行,道:“这里,提到了一段古志。”
容棱将那段念出来:“经三载相轻,桃盏,常居曰,子非寻,伴也,翼犬称,忠者。”
只看字面上的意思,是说五老爷与一位相交三年的新友,在一次赏桃对饮中,那位常姓好友提到了五老爷曾问过他的一问题,回道,伴月翼犬四个字。
后面,便是那位常友对其更广阔的回答。从中还提到了,一个更古还久的名族,后世人称“神族”,当世人称“狼族”。
第1518章 说干就干!!()
这段古志,是后人对那段流传于先古时期的文明进行的记载,记载的来源已无从考究,但内容,却非常有意思。
彼一生于林之夷,族与物睦,或相太亲,且成契,物信人,人近物,人始以物与造物之才应,推节气候,水旱灾眚,后丛民,以其首瞻,时移世异,夷为称神也。意思就是,有一个生长于山林野牧之地的民族,族内众人与动物比邻而居,或是双方太过亲近,不知不觉,便形成了一种默契,动物信任人,人也亲近动物,人开始通过动物与大自然的一些本能反应,推
算气节气候,天灾人祸,后来附近的山民便开始以这个民族马首是瞻,随后,这个民族便被称为了神族。
但实际上,因为一开始思想蒙化,坐井观天,那山族中人其实是很落后的,所谓的称神,也只是范围局限的一种崇仰,而那个民族在没有找准种族定位前,是叫做狼族。
狼为群居动物,性凶猛,对挚爱忠贞,这是一种美好愿望,民族的首领,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同时拥有狼一样的品性,与狼一样的悍气。
古志只有半页,后面便是介绍狼族与伴月翼犬的关系。
人人皆知,狼喜欢嗥叫,尤其喜欢对着月亮嗥叫,狼与月,密不可分,忠与犬,同样密不可分,伴月翼犬的名字,由此而来。
而这只伴月翼犬,说的却是一只由族中晚辈豢养的雀鸟。
那是一只说不出品种的怪鸟,眼睛是金色的,身形高大,美丽鲜艳,那只鸟做出的最大贡献,便是救下了整座山中,一千九百名生灵的性命。
夏暑,日烧其枯,火延广,一山荒矣。一个炙热的夏季,太阳烧着了干枯的树木,引起了一场山林大火,火势蔓延之大,烧了足足二十天,整片山都荒了,但人却一个没死,全因为那只雀鸟提前洞悉大难,带领所有人紧急撤离,一些不相信雀
鸟示意的人,本不打算走,最后却是碍于狼族首领的权威,不得不跟着撤离,事实证明,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雀鸟不止救了人,还救了生于山中的所有动物,它被称为仙鸟,神雀,而这只雀的后代,据说,协助了仙燕国的始祖皇帝,创立了不朽的帝国。
可以说,是这只雀鸟的威名,使得名不见经传的狼族,被越发神化。
而一次的神化,造就的就是更多的所谓传言。
有人说神族人个个精通兽语,能驭兽而战,与天地沟通。
有人说神族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
还有人说,他们根本就是神,所谓的族,只是一个笼统,其实那片山林,就是所谓的瑶池仙境。此起彼伏的流言,将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山中民族,吹嘘成只手遮天的通天大能,其中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已经无从考究,但五老爷这位朋友,是位对旧史非常感兴趣的学者,他抽丝剥茧,翻
查不少孤本善文,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与正史描述最为接近的过往。
柳蔚将这半页手札看了又看,其中关于那神雀救人的段落,更是反复研读,看完后,她仰头,问向容棱:“你认为呢?”
容棱在她旁边,将那本手札拿过来,前后几页也翻了翻,却都是些凌乱的草药名,再没有与狼族的相关内容。
“或许……”沉吟许久,容棱才道:“是该再去一次国象监。”
不过他又补充:“我同行。”
之前没同意柳蔚再访国象监的决定,就是担心她会涉险。
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寻找答案,国师那里是唯一的捷径。
能精准的叫出“伴月翼犬”四个字,国师知晓的,肯定会比这手札中描述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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