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爷年纪都挺大的,见柳蔚不做声响,瞧他们的目光,却暖若初阳,便知晓二老爷方才那话,怕是让她感动了。
可这一弄,几位老人家反倒先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二老爷,多严苛规整的一个人,现下竟整张脸都被烧红了,却还得强撑古板,绷着脸道:“本来,便是如此……”柳
蔚眼中笑意更深,她起身,对几位长者,由衷的行了一礼。二
老爷耳根烫烫的,把脸转到一边。四
老爷也频频摸自己鼻子,觉得他二哥方才那话是有点肉麻。大
老爷还在想今日自个儿吃的苦头,多温文尔雅的老人,现在却在心里一直骂六王脏话,但他没骂出口,毕竟实在不雅。
唯有三老爷脸皮较厚,又八面玲珑,见屋中气氛怪异,便打破沉寂:“说来回府这般久,也不知老师在否,既六王所图为老师手中某物,还请老师将那重要之物妥善保管,可莫让邪佞之徒钻了空子。”
说到这个,柳蔚便也正经起来。
三老爷想去将老师叫来,两家人有商有量,才好共谋。柳
蔚起身要去找人,走到门口,见容棱迎面而来,便问他:“可瞧见外祖父了?”容
棱摇头,方才他没与柳蔚一同进房,便是去寻外祖父了。可
一找才知,在他们离开云府后,外祖父竟带着小黎出门了,至于去了哪儿,却无人得知。柳
蔚有些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容棱劝道:“有小黎在,应当不会。”
柳蔚闻言更不放心了,小黎是她生的,这孩子有多靠不住,她心里有数。
第1493章 小黎是个小大夫,见不得有病不治的人()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出
宫的马车要先去到正阳门,再从正阳门一路驶入京城正街,可还未到正阳门,车轮子突然坏了。
车夫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宫外的车不能进宫,纪南峥乘坐的云府马车,只能停在正阳门外。小
太监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见车坏了,这里离正阳门又还有一大段距离,急的满头大汗,忙下车检查。
纪南峥想着换车轮,车里也不能坐人,便牵着小黎下车等候。
小太监蹲下,看明白了,但他手上没有工具,要修也没法修,一脸快哭的模样。纪
南峥不想为难小孩,便道:“这里离宫门也未多远,送到这里,便罢了。”
小太监却不答应:“太傅大人年事已高,哪能让您徒步而行,还请大人稍后,奴才这便去再找辆车……”正
说着,远处便有车轮声,滚滚而来,小太监眼睛发光了,仔细一看,一拍大腿:“是国象监的车,大人稍后,小的这便去通报。”
国象监,国师?纪
南峥眉头微蹙,想叫住那小太监,可小太监脚步飞快,眨眼就跑远了。纪
南峥表情很差。
没一会儿,小太监又跑回来,那辆马车也跟在后头。小
太监气喘吁吁的道:“太傅大人,国师就在车上,奴才言明咱们车坏了,国师愿捎大人一程。”
纪南峥抿紧了唇,抬眸看向缓缓驶来的红顶马车,到了他们面前,车帘掀开,里头,一位白须白发,却青年容貌的男子,用略带清雅的嗓音,开口道:“不知太傅何时回的京,既然有缘,还请上车一歇。”对
方都开口了,纪南峥再是不悦,也不好当场拂面,他停顿片刻,想着正阳门也快到了,不在乎这一时三刻,到底沉默着,牵着小黎上了车。车
上装饰简朴,正中的小桌上燃着清香,佛家爱用檀香,道家爱用清香。
纪南峥又看到车壁上挂着的拂尘,想到这国师不止与清风镇鲛人珠之事牵扯不清,年少时,还干出过背德叛师之不逆之事,更没了与其交谈的打算。国
师也保持沉默,大概是修道之人好清净,他看起来分外超脱。
率先打破寂静的,反倒是小黎。小
家伙一个劲儿的拿眼去打量这位国师,先看他的五官,再看他的头发,最后视线定格在他的眉毛上,然后,嘟哝起来:“是染的吗?”等
他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忙捂着嘴,往太爷爷身边靠了靠。国
师到底是个成年人,并没有与小娃儿计较,只微微含笑,去问太傅:“这位小公子是?”纪
南峥板着脸道:“我家娃娃。”随后又补了一句:“童言无忌。”国
师摇头,低垂下眉,端起手边的清茶,浅酌了一口。放
下茶杯,他见那小娃娃还盯着自己的脸,难得的说了一句:“窥探天机,总要付出代价,这便是代价。”他说着,便抚了下自己雪白的发丝,语气中虽带着遗憾,但神色却又露出几分傲然,与天相承者,自有天道理论,他这是过多动用神通,方才落至如此,不过凡人能与天交流,早已是一种法外超脱了。
小黎一听这竟不是染的,忍不住就说:“不是染的,那就是得病了啊。”
国师一顿,看着这孩子。小
黎道:“白发症,一种早老性基因衰竭病症,白发症分为两种,一种为先天形成,另一种为后天形成,你既说是窥探天机所患,那便是以前没有,后来有的,那就是后天形成,后天形成的大概因素为精神因素,营养因素,甲状腺分泌紊乱等因素,你这要不就是常年失眠抑郁,高度紧张,操劳过度,致使体内激素过增,令黑发变白,那就是患有其他皮肤病,器官病,恶性贫血,植物神经障碍等等,我观先生你年纪不大,有病还是要早治,讳疾忌医并不是长久之计。”
国师:“……”
纪南峥在旁边拉了拉曾外孙的衣角,道:“不认得之人,莫说了。”其实他也觉得国师这是有病,好好的年轻人,突然长了一头白发,不是病了就是中邪了,偏偏他自个儿还沾沾自喜,不知在想些什么。小
黎是个小大夫,见不得有病不治的人,想了想,便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一张娘亲在曲江府时就教他裁好的方正名片,递上去:“先生若想尽早医治,可来京城云氏医馆寻我,不过我没有在医馆挂单,但我可以替你咨询,当然咨询也是要收钱的,我一个时辰五十两,你别嫌贵,你这白发症属疑难杂症,大医馆的大夫不见得给你治得好,你自己考虑吧,最好跟家里亲人商量下,毕竟一个时辰五十两也不是小钱。”
国师呆呆的拿着这张方方正正的小纸条,表情木讷中带着几分僵硬。
这时正阳门也到了,车外的小太监唤了一声,纪南峥不喜欢国师,忙带着小黎赶紧下车。车
内的国师没动,他盯着这张小纸条,脸色阴沉如墨。
上了云家的马车,纪南峥看国师没追来,才松了口气,跟小黎道:“那人不是好人,他是死是活皆与咱们无关,他若真来医馆找你,你莫见他。”小
黎不明所以:“为何?病了不治,很难受的。”
纪南峥绷着脸:“他这人十分邪性,今日未瞧出什么,是他遮掩得好,你年纪小,与他接触多了,太爷爷怕他做法害你。”
小黎嘟哝:“又不是志怪话本,哪有做法害人这一说……”纪
南峥敲敲曾外孙的脑门:“总之你记得,不许与他再见。”小
黎揉揉脑袋,还是答应了,太爷爷是担心他才替他操心,他肯定要听自家长辈的。
只是想着,又有点唏嘘:“白发症虽不是绝症,但他一直不治,也不知病源是什么,若是因器官衰竭引起,不治,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
纪南峥哼了一声:“管他呢,他为祸人间,若真得了重病,也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小
黎只能点头,却还是打算回家后,与娘亲说一说,看看娘亲是什么意思。
第1494章 小黎不见了!!()
赶回去后,纪南峥才知外孙女找了他半天,忙与众人见了面。
柳蔚见老人家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见外面不好说话,便领着外祖父先去找云家几位老爷。
容棱本也要去,扭头发现小黎若有所思的站在边上,便停了步,问:“怎么了?”
小黎看容叔叔要忙,便善解人意的摇摇头,让大人们先去忙自个儿的事。
容棱进房后,小黎扭头往房间走,走到半道上,就见云觅蹦蹦跳跳的过来,一见到小黎,云觅就一脸发光的跟他说了今日府衙发生的事。“
你娘亲在堂上的样子可真太潇洒了,他一身男装,我还听到外头看戏的姑娘们,好几个都嚷着想嫁给她呢。”
小黎对自家娘亲在衙堂上是什么姿态,早已烂熟于心,以前在曲江府时,付叔叔就跟他说,“每次看到你娘上堂,我这心就定了,似乎只要有她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小黎对此倒没多少感觉,主要是他从记事以来就随着娘亲出入衙门,娘亲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只是常规操作。
不过听云觅说得这么振奋人心,他也与有荣焉,忍不住抬起胸脯,洋洋得意的道:“我娘亲自然最厉害。”云
觅一个劲儿点头:“连当今六王都让她说的哑口无言,一百万两银子呢,哈哈,说的还挺大仁大义,说什么为国为民,可在场的谁没瞧见,六王爷脸都绿了,气都快喘不上了。”小
黎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却心不在焉的。云
觅看他魂不守舍的,便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小
黎犹豫了一下,问他:“云觅哥哥,你认识国师吗?”
云觅一愣:“国师?国象监里的国师大人?”
小黎想到今日那小太监的确提了“国象监”,就点点头。云
觅道:“不认识,不过我见过国师主持新年大仪,他很年轻,一头白发,仙气飘飘,我听老人们说,国师法力无边,就快羽化登仙了。”而
后又补充:“天上的神仙,都是白头发。”所以年轻人长白头发,肯定是要成仙了。
小黎听着这个谬论,无语的摇了摇头。
云觅又问:“怎么了吗?”小
黎琢磨了一下,道:“我今日见了那位国师,太爷爷说,他不是好人,让我不要与他接触。”
云觅耸耸肩:“我不认识他,不知他是不是好人,不过太傅既说让你不要与他接触,那就不要接触吧,太傅是你曾外祖,肯定不会害你。”小
黎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想了想,却又问:“那为什么说国师不是好人呢?”
云觅哪里知道,就摇头。小
黎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扬起头来:“云觅哥哥,国象监在哪里?平民百姓可以去吗?”
云觅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半大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时候,云觅自己也是这个年纪,犹豫一下,就道:“内殿不能进,外殿可以进,国象监供奉的是三清,外殿可以供信徒上香,不过内殿只有朝廷官员能进。”
小黎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去看看吧。”云
觅从小黎问国象监能不能进,就猜到他是想去,闻言也不惊讶,就问:“你不怕太傅生气吗?”
“我们不好告诉太爷爷,早去早回就是了。”云
觅迟疑了一下,看小黎真的很想去,就道:“那好吧,我陪你去,不过只能去一个时辰,晚了要被发现的。”小
黎连忙点头,拉着云觅,偷偷摸摸的就往外走。某
方面柳蔚还是很了解她儿子的,小黎的确是个祸篓子,平日看着乖乖巧巧,可真调皮起来,谁也拦不住。
等柳蔚、容棱从房间出来,只留外祖父与四位云家老爷单独谈话时,两夫妻已经找不到儿子了。问
了一圈儿,只听说是与云觅出去玩了,没说啥时候回来。
柳蔚还要进宫,也没工夫等儿子,就交代容棱:“外祖父说,小黎在国师面前露了脸,不管那国师知不知晓调查鲛人珠的人是我们,都最好不要让他接触小黎,等小黎回来你与他说说,让他近段日子不要出去乱跑。”
容棱“恩”了一声,牵住柳蔚的手,替儿子说了句好话:“小黎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柳蔚并不苟同,只呵笑了一声。
容棱捏着她手的力度紧了紧:“你要对孩子多一些信任。”
柳蔚啧了声,勉强道:“尽量吧。”
另一边,国象监外殿,小黎站在巍峨高大、金光闪闪的三清法相前,木讷的问身边的云觅:“是真的金子吗?”云
觅笑眯眯的点头:“恩,是真的,一般的仙人法相,都是内用铜铸,外贴金片或是刷金漆,但国象监的三清相,听说铸造时是由国库亲自拨的款,用的是十成十的真金,是不是很气派?”
小黎一个劲儿的点头:“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的金子,简直太气派了!”
云觅失笑的戳戳小孩的脑门:“俗气,我是说法相气派,哪里是说金子气派。”“
我才不俗气。”小黎揉揉自己的额头,道:“仙人才俗气,我从没见过这么爱财的仙人,那金子做的法相与泥塑的法相比,仙人是不是更喜欢在金子做的法相上显灵?”云
觅哪里知道这个,只摇摇头。小
黎忍不住上前两步,盯着太上老君的法指,道:“仙人的一根指甲盖,就够穷苦人家吃喝富足一生一世了。”
云觅听他这语气不对,忙纠正:“不要亵渎神灵,法相矜贵,是铸造者的诚意实满,也不是仙人自己挑的。”
小黎听着,没做声。
云觅看时辰差不多了,道:“我们该回去了,说好的只出来一个时辰。”小
黎回过神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儿,点点头:“好,我去借个净房,云觅哥哥你在这儿等我,我出来咱们就回去。”云
觅应了一声,便看着小男孩一颠一颠的跑到侧门去。可
是过了一刻钟,云觅还是没等到小黎出来,他有些担心了。
他走到侧门那边,刚过去,就被守门的两个小道士拦住了:“居士,这里不能进。”
佛家称善信一般为“施主”,因佛家有化缘之习,施主,是称有施舍之人。
而道家没有化缘之习,称善信一般为“居士”“善知识”“大德”等。云
觅对两位小道士行了个道家的礼数,指着里头道:“我家弟弟方才进去找净房了,还请两位小道长行个方面,我想进去找他。”两
个小道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贫道二人一直在此守护,并未见过有人进出,至于净房,是在西面。”云
觅一愣,他方才明明看到小黎是从这里进去的。
那人呢?
云觅一阵恍惚,忙心急的又跑到西面去,果然看到了那里有一间很大的净房,可在里面喊了半天,却没见着小黎。
云觅忍不住有些心慌了,忙又跑到三清殿前,殿前善心人来人往,香烛火光,但依旧没见着小黎。
小黎不见了!
云觅吓了一大跳,自己难得带小黎弟弟出门,怎么把人弄丢了?他
一下没忍住,因为担心与愧疚,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远处有个小孩跑过来,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上,转身就跑。云
觅看到自己手上是个纸条,展开一看,是小黎的笔迹,上面写着——云觅哥哥,我一会儿自己回去,你先回去吧。
云觅见状,眼泪一下收了,一擦脸,跺脚着骂:“臭小黎,抓到你,看我不打你一顿!”
就知道这孩子非要来国象监目的不纯,可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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