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噙着眼泪,委屈的问:“真要让她回去?就这么赶她走,会不会得罪你大哥一家?你大哥在京中生意做得那般大,之前你不是还属意想让他提携提携你……”“
还提携个屁,这都快一年了,连面都没见到一次,当务之急,是救回我们的儿子,你看那张翠翠把儿子迷成什么样了,这要不是堂兄妹,我真怕他要把这狐狸精娶进家门!”
张夫人惊慌道:“什么不是堂兄妹?什么娶进家门,元儿就是再糊涂,也干不出这样的混账事,那可是没出五服的妹妹。”“
是不是谁知道!”张镇长现在是越来越相信那几个外地人的话了,心里捉摸着,他便撑着力气要起身。张
夫人忙按住他:“你要去哪儿?都伤着了,好好躺下休息吧。”
“哪来的空还躺,我要再去问问,那些人既然斩钉截铁的说那女人身份有异,必然还知道什么内情,至于你,好好呆在府里,把你儿子给看住了,别让他再见那个女人!”
张镇长一路紧忙的赶到那几名外地人落脚的客栈,时隔一日,昨个儿还振振有词,今个儿却要低声下气。
张镇长脸色很差,刚到客栈,见到那几名外地人正要出去,他忙一瘸一拐的过去,不顾周遭闲客的议论纷纷,涨红了脸,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柳
蔚等人正要上街,既然决定在清风镇多留两日,自然不能干留,他们打算这就去集市逛逛,逛完再去南边的溪湖桥租一艘画舫游湖泛舟,天黑之前若外祖父还不累的话,他们再绕道去北郊的花灯会看花灯,据说每月十五,清风镇都会举办一次花灯集会,灯会上有很多小食小摊,还有灯谜诗谜,极有趣味。
张镇长拦住了他们去路,因为不愿行程延误,柳蔚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在下的确不认得那位张姑娘,至于为何言之凿凿说她不是镇长您的侄女,是因为曾经见过她一面,对,是见过,见过不代表认识,总之,当时她不叫这个名字,那会儿见到,她姓柳,单名一个‘玥’字,张镇长若不信,大可用这个名字去试试她,不过在下就不懂了,清风镇离京城不过短短两日路程,张镇长如此多虑,何不亲自上京,见见您的兄长?若他也承认那就是张翠翠,便算在下做小人,可若她不是……那么冒名顶替,来历不明的女骗子该如何惩治,就端看张镇长您自己了。”
张镇长醍醐灌顶,心中大悟,忙道:“的确,亲自去一趟京城便好了,可我这来往路途少说也要花三四日,将那女人单独放在家中,我又不放心。”柳
蔚笑了声,话锋意有所指:“是不放心张姑娘,还是不放心令公子?”张元为了堂妹把自己父亲打了的事,现在清风镇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张
镇长听得面红耳赤,羞愤不已:“那个孽子!”柳
蔚道:“不放心便将令公子也带上,父亲出门办事,带上儿子同行,有何不妥?”
张镇长又皱眉:“可我父子二人皆不在府中,那女人若趁机生事,在我府中为非作歹……”“
您可是镇长。”不等对方说完,柳蔚就打断他:“堂堂一镇之长,你家儿子昨日就是推搡了你一下,今个儿已闹得街知巷闻,你以为,你府上真出点什么事,瞒得过这整个小镇上千双眼睛?”张
镇长又羞又恼,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个,可犹豫一番,知道自己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张镇长又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有劳公子提醒,张某这就回去准备,不叨扰诸位了。”张
镇长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柳蔚没受这点小插曲的影响,他们一家到了最近的集市,小黎已经带着李玉儿跑到摊贩上去买零嘴了,魏俦任劳任怨的跟在后面拿包付钱,外祖父走进了一家书斋,看到架子上摆着的新书挑挑拣拣,容棱则与柳蔚并肩而行,走了片刻,容棱进了一家珍宝店,盯着案前的耳环发簪看。
柳蔚凑到他身边,笑嘻嘻的。容
棱拉起她白皙的手,给她套上一个镯子,看了看,又觉得镯子成色不好,选了另一个。
柳蔚不过片刻,就让他在自己手上套满了东西,柳蔚嫌沉,抖着手道:“我不喜欢戴这些,太累赘了。”旁
边的店家脸上洋溢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勉强劝道:“这些手镯都是姑娘家戴的,男儿的确不太爱戴,两位公子,要不看看这边的玉佩可有合心意的?”柳
蔚看了眼那店家,悄悄对容棱道:“人家当我们是变态了。”两个大男人盯着满桌的女子装饰看,怎么看怎么像异装癖。
容棱却半点不受影响,选了两支发簪,两幅耳环,两支玉镯,让店家包起来。店
家那表情,真是精彩绝伦,估计要不是因为有钱赚,他都要忍不住去报官了。
拿着买好的东西,柳蔚皱着鼻子:“我哪有机会戴这些。”容
棱看她一眼,问:“要戴吗,不是放着就好?”柳
蔚惊讶:“谁买东西买了不用?”
容棱道:“云想说,女子买脂粉,买首饰,从不是为了用,只是为了有,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不是这样?”柳
蔚噎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人是这样,有些人不是这样。”刚
刚才领悟到给媳妇“买买买”乐趣的容棱,不是很理解娘子的意思。柳
蔚叹了口气,正要给他深入解释一番,却听街外突然扬起一阵喧哗,紧接着,不远处,就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死,死人了,死人了!”
第1430章 没毛病,各家有各家的噱头()
死者姓汤,叫汤琴儿,是清风镇西街古董店老板娘吴氏的独生女。吴
氏是个寡妇,她早年成婚,相公却在她怀孕五月时被征召入军,战死未归,吴氏之后并未改嫁,反是继续孝敬公婆,生下女儿,汤家二老觉得对不住媳妇,相继去世后,便留下遗嘱,将家里的古董铺过给吴氏。
从那以后,吴氏兢兢业业,将汤家的古董铺经营得有声有色,而汤琴儿作为吴氏唯一的女儿,也是被镇上长辈们看着长大的。
汤琴儿横死街头,不过转瞬功夫,就已街知巷闻。刚
刚回到府上的张镇长不得不再次赶来,当看到汤琴儿鲜血淋淋的尸体时,他吓得人都打了个晃。
据汤琴儿的好友说,当时她们几个姑娘本是搭伴出来,为了加快脚程,她们没走大路,而是穿的小巷,小巷里有一老妇正在烧冥纸,她们瞧着忌讳,嘴里念叨了两句,更是加快步伐离开。
可刚出巷子,前头几个姑娘便听到后头汤琴儿惨叫一声,她们回头一看,就看到汤琴儿满脸惊恐的滑倒在地,而她背后,一脸狰狞、面色枯槁的老妇正握着一把尖刀,那尖刀的一头,已经插进了汤琴儿的后背。
街上人来人往,闻声过来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所有人都说,杀人的就是那老妇。那
老妇是当场被抓。老
妇看起来精神不济,瞳孔无神,她捅了汤琴儿一刀后,不顾大庭广众,生怕汤琴儿不死一般,又在她胸前,腹部,双腿之上连捅了好几刀,等众人反应过来呼喊时,那老妇已被过路青壮压倒在地,只等镇长到来,送官纠治。
事情并无悬疑,一桩命案的最终,也只是一个疯妇的癫狂之举。
柳蔚与容棱也是听到呼喊,循声而来。
柳蔚上前查看,确定了那惨遭横祸的姑娘已无生息,柳蔚不是本地人,她不知其中内情,但大街上公然伤人,应是仇杀?张
镇长到来后被吓得够呛,但作为一镇之长,他也极快的负起责任,疏散群众,转移汤琴儿尸体,并且第一时间召集当地族老,且派了人报官。那
老妇被暂押祠堂,大街上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吵吵嚷嚷了好久也未停息,柳蔚等人没跟过去看后续,毕竟镇长都出面了,真凶又昭然若揭,并不需要她多管闲事。街
头的血迹有附近的商铺伙计出来清洗,容棱拉过柳蔚的手,道:“走吧。”小
黎、李玉儿、魏俦、纪南峥姗姗来迟,听闻街上死了人,除了李玉儿没心没肺,另外三人皆是惊讶,尤其是纪南峥,作为长辈,他尤为多愁善感。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他
念叨一声,恰好旁边还有未散的群众,闻言便插了句嘴:“这是真的倒霉,怎么就撞到了厉婆了。”
纪南峥问:“可是那杀人的老妇?”
群众叹了口气:“那人姓厉,原是个无依无靠的老婆子,人一直有些疯癫,可就前几年,她捡到个小乞丐,将那乞丐当孙儿似的教养,疯癫的毛病,一时竟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也不孤僻了,偶尔还会同邻居们串串门,那厉婆是真将小乞丐当自己孙子疼爱,可好景不长,就两个月前,那小乞丐大病一场,死了,厉婆从此一蹶不振,再看到她时,已是神经兮兮,还做出过偷别人家小孩的事,这回也是汤琴儿不走运,怎么好端端就从她身边走过,说什么不好,非说人家烧冥纸是忌讳,那冥纸应就是给小乞丐烧的,那小乞丐可是厉婆的命根子。”
纪南峥闻言不知说什么好:“既会收养乞丐,应是个心有良善的,怎会要人性命呢……”
“就是疯子啊。”群众道:“疯子做事哪有章法,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所以才可怕。”
纪南峥摇摇头,颇为唏嘘。这
时,却有另一路人过来接道:“那小乞丐不是病死的吧,我听厉婆家的邻居说,半夜总会听到厉婆在墙角念叨,说什么一命换一命,还说什么水鬼找替身,又说什么要给自己的孙儿也找个替身,才能让他转世投胎,来生无忧。”“
水鬼?”先说话那人惊了一下:“咱们清风镇哪来的水鬼,要说在水里死的,不就刘喜娘一个。”后
说话那人笑了声:“没准就是刘喜娘,咱们镇上的志怪鬼谈,哪回少了她了,她都快成咱们镇的活招牌了。”先
说话那人也乐了句:“明月镇有个神鬼军,咱们镇有个刘喜娘,没毛病,各家有各家的噱头。”
纪南峥在边上听得一脸黑线,这都死了人了,这镇上的百姓怎么还有空说这些闲话?柳
蔚拉了外祖父一下,低声道:“走吧。”
终究不是认识的人,路过巧遇一遭,已是坏了心情,无谓再多管了。
纪南峥被拉走,几人也没兴致去游湖了,相继回了客栈。
进了客栈,就听一楼大厅里,客人们也在聊汤琴儿之死,说的话题大同小异,却在柳蔚等人正要上楼时,有一人冷笑一声,凉声道:“这五年来,我们镇上枉死的姑娘还少吗?自从刘喜娘死后,镇上就平白多了许多厄事,要说其中没有联系,我是不信的。”
有人问他:“那你这意思,还真觉得是刘喜娘作怪,把人弄死了?”
“不是她动的手,也定然脱不了干系,就说那厉婆杀了汤琴儿,杀人嘛,捅肚子,捅心口都是知道的,捅双腿做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
那可是疯婆子,疯婆子杀人,你还管她要逻辑?”
“就是没有逻辑才怪,没有逻辑就乱杀一通,那她怎么不捅手,不捅头,是什么让她想到要捅双腿的?”这
话一出,周遭还真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有人战战兢兢的道:“其实刘喜娘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瞧见,就是半夜外出,第二日被发现死在荷塘,你们说,她真是失足落下去的?若真是如此,为何最后谣言会传成是她爹活祭了她,会不会,真的是他爹……”
坊间的闲谈沸沸扬扬。
另一头,张宅内。
珠书急急忙忙的跑进后院,见到寝房中还为要被遣回京而心焦不已的张翠翠,她咬着牙关,上去就推了张翠翠一下:“又出人命了。”
张翠翠一愣,下意识的问:“死,死人了?”“
汤琴儿,西街古董店老板娘的女儿,你赶紧起来,跟我一道去看看,这是你我来此之后的第三桩,这回再查不出东西,夫人必饶不了咱们,我倒是不怕,可你,继续无功而返,看夫人把不把你宰了喂狗!”
第1431章 与邪灵联系,并未有人觉得不妥()
关于来清风镇冒充张翠翠一事的原委,柳玥不知道,但珠书一清二楚。珠
书是当朝相国夫人的贴身婢女,因性子泼辣,人却忠诚,尤得相国夫人宠信。
一年前,珠书眼睁睁看着夫人将相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狐狸精凌虐半死,她看得惊恐万分,却也知夫人这是无奈之举,大家望族,真情难求,若非有些手段,凭着夫人的出身,如何能稳坐相国正妻一位?
夫人以前也是为婢的,出身云家,与云家姑小姐一同长大,后云家姑娘一跃为凰,荣冠后宫,夫人算是鸡犬升天,被皇上赐婚给当朝相爷为妾。
原是妾室,后相国夫人病逝,她便利用手段,由侧转正,要说她的出身,若非有着皇后可以依仗,是如何也斗不过相府的莺莺燕燕们,可幸亏,夫人审时度势,多谋善断,知道自己该仰仗谁,也知道自己该对谁尽忠,更知道什么人需以雷霆手段,一击毙命,什么人,又需晓以大义,循循善诱。事
情一开始,是五年前皇上大寿,皇后娘娘心血来潮,组了一曲百鸟朝皇,当时为凑够百名舞姬,皇后费尽思量,可临危关头,却生了异变,那事情的源头,就是清风镇,一名叫刘喜娘的姑娘。原
已定好的人,这头刚快马回京通报了消息,可过了不到一日,人却突然说死了,换个人而已,本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怪就怪在,刚提出换下人选,皇后便于大殿之上,突发恶疾,卧床不起。
大寿之日近在眼前,皇后的舞曲尚在编制当中,此时病倒,无疑雪上加霜,可偏偏这病来势凶猛,不到两日,太医竟声称药石无灵。
倒是国师指天观测,言说皇后这是撞了邪灵,是什么邪灵能突破皇城龙气,朝当今皇后下手?国师说,并非那人突破而来,而是皇后亲自将那人收入麾下,那人为效忠皇后,因此纠缠不放。
国师一职在仙燕国地位尊崇,原是因为仙燕国国名由来,便是因一只能识人言的仙燕,仙燕国的传统里便有神族、仙族一说,因此,国师将皇后的疾病与邪灵联系,并未有人觉得不妥,就算有不信鬼神的,也终究对其抱有一份敬畏之心。
皇后的病源一直找不到由头,后众人再三筛选,将目标定在了临近京城的一个小城镇,清风镇上。
刘喜娘死在清风镇,但魂魄为何能进入皇城?国师指着那份舞姬名单,指着上头皇后亲自圈起的“刘喜娘”三个字道:“她是被皇后娘娘亲自招来的。”
国师到底有些真本事,又是设祭,又是蛊算,终于在大寿之前,将皇后的厄病去之大半,由此,宫中众人更加尤信邪灵之说。
相夫人在皇后卧榻之时便伺候左右,有人说她身份显赫,不比当年,大可不必为娘娘端茶送水,但相夫人却不畏病气,对皇后不离不弃,可自那次大病之后,皇后身体一直虚弱,到如今,也时常犯病,常常说两句话,便突兀倒地,昏迷不醒。
皇后这怪病在京中虽未传扬,但太医院与国师府却是早已商量得热火朝天,相夫人却是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理应釜底抽薪,速战速决。
她将目标定在了刘喜娘身上,至于为何会选择一个贱婢去冒充张翠翠,则是她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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