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羽摸了摸她的额间,发现体温正常,便拍着她的背道:“回屋烤火去,我去刷碗。”冬
天井水冻得要死,谁刷碗谁最遭罪,岳重茗体谅两位哥哥在外挣钱辛苦,回到家后,总不愿他们多做家事,可两位哥哥更心疼她身体虚弱。最
后,岳重茗被赶回了屋子,岳单笙陪着钟自羽在院子里刷碗。两
人洗完了进来,手都冻红了,进了屋后,缩在火炉边烤了好一阵才活过来。岳
重茗坐在旁边看着他俩直笑,笑着笑着,又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袄子,一人一件塞他们手上。新
年礼物,这是她熬了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的。钟
自羽比着袄子的大小,美滋滋的站在铜镜前问:“好看吗?”岳
重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太好看了,哥穿什么都好看!”岳
单笙人较正经,平日也缄默少言,但此时拿着妹妹亲自做的衣服,他也忍不住,不着痕迹的也往自己身上套。钟
自羽看到了就笑话他:“你身量比我高,穿着小吧。”然后强行把袄子拿过去,捂在怀里说:“小了就别穿了,我穿刚合适,两件都给我!”岳
单笙上手就去抢,钟自羽不给,他就把人压到炕上。钟
自羽“哎哟哎哟”的穷叫唤,岳重茗忙过去拉哥哥,嘴里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岳单笙把钟自羽拉起来,道:“你就装吧,也就这傻丫头什么都信。”
岳单笙说是打,实际上根本没使劲,钟自羽也不疼,但他知道怎么能让岳重茗心疼,因此就格外夸张的倒在炕上,死活不起来,还朝妹妹叫唤:“你哥欺负我,重茗,你别认他了,以后就咱两过吧。”岳
重茗这会儿也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她一点也不生气,软软的说:“咱们三个,少一个都不行。”
钟自羽仰头看着炕边的岳单笙,岳单笙一贯清冷的脸上,这会儿正带着笑,眼眸弯得就像月亮。
钟自羽也笑着,因为他知道,在以后的将来,他将再也不孤独。一
家三口在丑时来临时,缩在宽大的炕头上,身上捂着厚厚的被子,对彼此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不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也不是最后一个,但那份独属于彼此的温暖,却在很久很久之后,依旧无法忘怀。
第1419章 两人身上的衣服和发带都乱了…()
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是某一年的夏天,岳重茗晕倒在厨房,等岳单笙、钟自羽回家发现时,人险些没了气。恶
疾复发,病情加重,大夫说,以后只能卧床休养。
玲珑通透的小姑娘再不似以前那般活泼,她变得沉默。
两个哥哥在县城里做工已经不足以支付妹妹的医药费,更何况这病难熬,要想根治,还缺好几味稀缺大药。也
是那一年,岳单笙决定出外求医,临走前他跟钟自羽说了一夜的话,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说会带钱回来,也会带药回来,说妹妹一定能好起来,他们一定能回到以前那样。
钟自羽认真的跟他保证,说他离开的日子,自己会照顾好妹妹,一定不会让妹妹病情恶化。一
开始,岳单笙走了一个月,回来时带来了五十两白银,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少年是如何在短暂的一个月里挣到那么多钱的,但钟自羽敏锐的发现,岳单笙变得不一样了。才
一个月而已,这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不似以前娇贵了,也不似以前身上有那么多富贵人家的臭毛病了,他变得冷冽了,说话做事,变得更稳妥、也更成熟了。
这种变化是好的,但钟自羽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后
来,岳单笙回来的时间变得漫长起来,从一个月回来一趟,到三个月回来一趟,最长的一次,近两年才回来。七
年时间,他来来去去,长久的分离。岳
重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喜欢上钟自羽的,在孤苦无依,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时,迷茫的喜欢上的。这
种喜欢或许都不叫喜欢,但当她的整个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时,依赖,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如
何能将这份依赖维系得更密不可分,或许,就是夫妻吧。
两人不是亲兄妹。
但若成了夫妻,也是一家人。
一开始的兄妹之情变质,钟自羽第一反应是抗拒。那
年岳单笙回来,也提起了这件事,他问钟自羽,等重茗病好了,愿不愿意娶她。
钟自羽说不愿意,岳单笙听了,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
也是那次之后,钟自羽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他开始提起要与岳单笙一起出去,他不想困守在这小小的城镇,他告诉岳单笙,他不会拖后腿,他认识好多朋友,有一位姓魏的大哥,给了他一本拳谱,他正在努力修习。岳
单笙早已发现了,实际上去年他回家时,就看出来了,他在外行走多年,武艺是必备的,但他没想到,钟自羽也会学这个。
钟自羽有着许多小聪明,他学东西很快,尤其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他最有兴趣,但岳单笙就是了解他睚眦必报的秉性,才希望他多念书,不希望他碰武,他知道这人若是真掌握了什么要人命的手段,将来必定会闯下大祸。
但是他在家里的时间太少了,以前知道钟自羽本性不善,还能从旁督导,后来,他一走就是几个月,无法约束,这孩子已经变得越发无法无天。
悲剧就这么在缓慢的沉默中酝酿开来,各方面的因素加成下,有了岳重茗的死。那
是钟自羽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次,也是他年少无知,最张狂轻率的一次。他
不懂说话之道,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不懂自己迫不及待想摆脱岳重茗的想法究竟让小姑娘有多受伤,有多惶恐,惶恐到不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哥哥心中那个“厌恶”的拖油瓶。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没人能要求钟自羽十年如一日的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妹妹那么掏心掏肺,岳单笙信任钟自羽,信任到忘记了这人骨子里与自己其实不是一路人,忘记了他们哪怕兄妹相称,哪怕表面上是一家人,却终究,不是真的一家人。岳
重茗的死,令岳单笙幡然醒悟,那时他悔不当初。他
恨钟自羽,不为其他,只因恨他为何会同意,在没有成亲前,让一个陌生男人,踏进岳重茗的房间?这
算什么?强吗?当
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时,他真的疯了。
他的妹妹,他当宝贝一样呵护疼惜的妹妹,他千里寻药,颠沛流离,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妹妹好起来,可钟自羽在做什么?
让她怀孕。他
难道不知道那样的身子,根本不能怀孕,用他妹妹的生命换下来的那个孩子又算什么?谁稀罕那个孩子了吗?能
果断的将纪冰送到纪家,甚至连姓氏都不要求姓岳,可见岳单笙对那个孩子的不重视。
他甚至认为,是那个孩子剥夺了妹妹的生命,心底最深处,他连那个无辜的孩子都恨上了!同
时,他也恨他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久不归家,恨自己没有将妹妹保护得更好。可
恨有什么用?
他能做什么?他现在连杀掉罪魁祸首的勇气的都没有!
拳头举起来又落下,落在钟自羽身上,那柄能割断人脖子的短刀,被他弃在角落,再未捡起。
钟自羽没有反抗,实实在在的捱着殴打。
房间里间或传出的巨大声响,令门外的魏俦心惊胆战,终于,在长久的安静后,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动静,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魏俦心慌意乱,想到上次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后来回过神来,钟自羽已经被岳单笙虏到巷外,差点把人杀了。
魏俦担心,咬了咬牙,还是猛地一冲,朝着房门用力撞去。
撞了好几下,房门终于开了,他跄踉的稳住步子,就看到废墟一般的房间内,钟自羽正仰躺在地上,手捂着眼睛,沉默的喘气。
而他旁边,与他一臂之隔的距离,岳单笙也躺在那里。
两人身上的衣服和发带都乱了,看起来颇为狼狈,他似乎累着了,胸腔不断起伏,间或的抿一抿唇瓣。
魏俦愣了一下,才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把钟自羽的手拿开,一看,果然一脸的五彩缤纷。魏
俦生气的对岳单笙道:“这里不欢迎你,滚!”钟
自羽安静的躺着,半晌,偏头看了岳单笙一眼,道:“希望你尽快狠下心来,我的确活腻了。”
他也知道岳单笙下不去手,可他偏是挑衅。就
像真的活腻了似的。
岳单笙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锋。
这时,门边突然传来一道微带凉意的轻讽男音:“活腻了,可要我帮忙?”
三人扭头一看,就看到容棱不知何时过来了,正站在那里。
钟自羽:“……”容
棱看着岳单笙道:“许久没出来,怕你被他们杀人灭口。”
岳单笙从地上撑起来,站稳了身子,往外走。走
到容棱身边时,容棱问他:“我没带刀,你的呢?”钟
自羽:“……”岳
单笙绷着脸道:“我也没带,走吧。”
容棱扫了他一眼,又看向钟自羽。钟
自羽突然捂着嘴,开始装咳嗽。
魏俦忙给他拍背,一搭一唱,演得跟真的似的。
容棱还要走进去,却被岳单笙握住胳膊,强行往外面带。
直到走出客栈,岳单笙才松手,他上了马车,刚撩开帘子,就对上一双湿气朦胧的少女眼瞳。岳
单笙愣了一下,然后就听那位叫云楚的姑娘抿着小嘴,悲愤的恨声一句:“你们是无法圆房的!”
岳单笙:“???”
第1420章 举家进京!()
十几岁的小姑娘失恋,就跟天塌下来了似的,偏府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真没人能抽出空来安慰云楚。客
栈之事后,容府便迎来了一段忙碌期,先是云席收到京中寄来的家书,书言他们四兄妹多月未归,问他们何时能够归回。
再然后是纪淳冬收到宫里传下来的圣旨,皇上特任命他为都御监官,要他亲自押解恶犯万立回京。纪
淳冬是原州府的官,押解万立这种事,皇上若真需另派人去办,也该指派一位京官,好端端的,怎么会挖他一个地方官?
纪南峥听到后颇为了然,也不与小辈们商量,直接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举家前往京城!
入京之事,柳蔚一开始也有打算,如今被老人家提起,她立刻就带着小黎开始收拾行李。
虽说在西进县没住多久,但房子都买了,肯定也有感情了。如
今要走了,东西收拾起来,还真不是简单的事。
尤其是云想这人,有着女人天生爱买的毛病,家里光是丑丑四季更换的衣服,她就买了两个柜子的,现下整理起来,足装出了七个大包袱。
柳蔚无语了,拎着一件至少七八岁孩子才能穿的花袄子问:“这个也是丑丑的?”
云想把袄子拿过去,一边叠,一边说:“孩子长得快,过两天就能穿了。”
别说过两天,就是过两年也穿不了啊!
柳蔚很发愁:“这些都带上,一个马车不够放吧?”
云想头也没抬的道:“当然不够,所以我定了四辆。”
柳蔚愣住:“装东西的车就要四辆?”云
想笑呵呵的道:“四辆都不定够,先收收看,不够再添一辆。”
柳蔚:“……”最
后收拾出来,光丑丑的东西就占了两辆车,柳蔚彻底怒了,挪出六个包袱,说:“这些都不带!”云
想不乐意:“这些都是丑丑平日要用的,不能少。”
柳蔚深吸口气:“薄被七条、厚被九条、猪尾巴帽、虎头帽、还有整两大包的厚棉絮,我们是搬家,又不是逃难,带这些干什么?沿途又不让你露宿街头,有客栈的!”云
想还是不愿意:“这几张被子都是丑丑平日盖的,上头有她的味道,她要裹着才能睡。”
柳蔚十分冷酷:“哪有这么多臭毛病,我抱着她,看她睡不睡!”
云想嘴撅了起来:“带上又占不了多少地方。”
柳蔚道:“没得商量,这些都不带,我再看看你还收了什么,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不带!”
然后柳蔚又搜刮出了两个大包袱,里头百花齐放,有丑丑的围兜兜,还有丑丑的木质挖耳朵勺,反正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柳蔚统统留下,全不准带!云
想挺委屈的,看柳蔚的眼神都幽怨了不少,但最后强权压不过真理,等柳蔚巡视完,别说四辆车,两辆车都装不满。
出行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临走前的三天里,容府又迎来了一小波人潮。
来的最勤的就是汝降王。
祝问松早早就决定要与容棱他们一起走,但奇怪的是,岳单笙竟然不同行,仿佛是从千孟尧将他的职位提成侍卫统领后,这两人就开始同进同出,岳单笙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千孟尧了。
千孟尧暂时不回京,他有自己的计划,现在回京,有害无益,而岳单笙已决定要助他,因此,也不上京。可
岳单笙不去,钟自羽与魏俦却要一道儿去。介
于这两人都有前科,柳蔚自然不可能把他们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
行的当天,是好日子,宋县令提了两个小包袱来送行,这里面都是他媳妇自己做的肉饼,让柳蔚他们带着路上吃的。马
车一共准备了五辆,两辆装货,一辆坐云家四姐弟,一辆坐柳蔚一家五口并一头白狼,剩余一辆则坐钟自羽、魏俦并李玉儿三人,至于纪淳冬,他会跟官府的行押解车上路,珍珠、咕咕,则要求自己飞。
李玉儿其实应该是跟云家姐弟一个车的,但她嫌人多,自己坐得不舒服,就嚷着要坐宽敞的,最后没办法,只能让她跟钟自羽他们一起坐。
魏俦坐在车里沉默不语,李玉儿上了车就挤到他旁边,魏俦瞥着眼角去看她,李玉儿笑眯眯的托着下巴,魏俦汗都快下来了,李玉儿“咯咯”一笑,突然凑过去道:“你脸上,有毛毛虫哦。”话
落,从手心里拿出一只黏黏糊糊,还带着土的蚯蚓,一把甩到魏俦的脑门上。魏
俦:“……”魏
俦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随时都要大开杀戒。
钟自羽看情况不对,忙按住他,劝着:“擦擦就好了,她是个傻子。”
魏俦抹了一把全是泥巴的额头,怒瞪着李玉儿,恐吓:“臭丫头,你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掐断你脖……唔……”“
子”字还没说出来,李玉儿突然把手一抬,将手中不知什么东西,全塞到魏俦嘴里。魏
俦眼睛都瞪圆了,推开这死丫头的手,连忙吐出来,然后,他就看到地上三只绿油油,滑唧唧的小虫子,正在艰难的蠕动。
“呕……”魏俦捂着嘴,趴到窗口边,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
钟自羽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警告那傻姑娘:“别胡闹,坐好。”
李玉儿哪里知道这些,她笑得根朵花儿似的,一蹦一跳的喊:“毛毛虫,毛毛虫,变成蝴蝶飞走啦……”
魏俦脸白的都没血色了,他挣扎着去撩开车帘,对着前面车的柳蔚喊:“我不坐车了,我要骑马,让我骑马,让我下车!”前
头马车匀匀行驶,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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