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俦在边上看白戏,嘴里还撩闲的吹着口哨。
钟自羽皱皱眉,将云楚扶好,问她:“出了何事?你怎么了?”云
楚泪珠滚落,哽咽着把车上的事说了,同时不服气的道:“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我觉得你很好,特别特别好,你根本不是坏人。”钟
自羽沉默的看着她,神色渐渐冷下来。魏
俦在边上冷笑:“还真是个傻丫头。”
云楚皱眉:“我才不傻,我相信我所看到的,钟公子不是坏人,若他真是坏人,为何这么久了,还一直对我规规矩矩的,我喜欢他,若他有半点坏心眼,早该欺负我了,可他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就是个好人,就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魏俦“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肚子都痛了,弯着腰道:“不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他不是采花贼,只有采花贼才好女色,他不好女色,但也不说明就是好人,小丫头,江湖险恶,长点心吧。”
云楚还是不信,她望着钟自羽,认真的问:“钟公子,他们都是胡说的对吗,你是好人,是不是?”钟
自羽眉头蹙成一个疙瘩,盯着小丫头期翼纯净的双眸,只觉得烦躁无比:“我不是。”
云楚心头咯噔一下,模样一下就委屈了,红着鼻尖道:“你骗人,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再来找你了,才说这种谎话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你就是好人,就是,就是!”钟
自羽有些无语,可能他年纪大了,跟这种青春少女有代沟,两人话也说不到一块儿,他摇摇头道:“晚了,你走吧。”云
楚不走,她挤开魏俦,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揪着衣服角道:“我不走,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走!”魏
俦站在边上摇摇晃晃道:“我们欺负你,你就回家去啊,还跟我们呆一块儿做什么。”
云楚瞪着他:“不要你管,我就是不走。”魏
俦啧了一声,同情的拍拍钟自羽的肩膀:“惹上这种小丫头,有你苦头吃了。”钟
自羽心烦意乱,小丫头不讲道理,好好劝不听,那就只能动手了,他正要上去强行把小姑娘甩出门,就听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魏
俦砸嘴道:“估计又是柳蔚家那猴孩子。”说着,去把门打开。
可房门外,却不是意料中的小黎,而是周身寒意,冷若冰霜的岳单笙。看
到岳单笙的第一刻,魏俦就下意识防备起来,再看屋内,钟自羽也看向门外,两个恩怨情仇了半辈子的人,隔着门扉,四目相对。
一刻钟后,云楚抽泣着从钟自羽的房间破门而出。
魏俦心情复杂的跟着出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一眼,见岳单笙与钟自羽还沉默的相对而立,他也不知自己这一走,两人会不会打起来,总之,人都放进去了,怎么样都没法子了,大不了真打起来,他第一个跑进去。
房门关上,魏俦就在门外蹲守了,楼下,云楚跑出去后又跑回来,一脸委屈,声泪俱下的问:“钟,钟公子,你说钟公子不好女色,所以他好男色是吗!”
魏俦一脸莫名:“什么东西?”
云楚锐利的指着房门方向:“刚才那位岳公子,他为什么那么看钟公子?钟公子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断袖!”魏
俦人都听傻了,不自禁放大了音量:“啥?”
云楚看他一直不肯回答,以为自己猜对了,情绪一瞬间跌到谷底:“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我就说嘛,为什么你们都说钟公子不会喜欢我,原来是这样,呜呜呜,为什么是这样……”
云楚哭得不能自已,魏俦半点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最后云楚哭了一场,又跑走了,魏俦纳闷的直挠头,也懒得管那神经兮兮的小丫头,索性凑着头,贴着门板去偷听,想听听屋里的两人,到底说了啥。
第1417章 当他醒来,衣衫已经被褪尽!()
房间里,紧绷的气氛,弥漫在沉默不语的两人中间。
钟自羽没料到岳单笙会去而复返,更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出要与自己单独谈谈。
密闭的空间,令他非常紧张。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对面的青年说话了。钟
自羽忙要开口,可因为慌张,一张嘴,竟直接打出一个嗝……他
脸顿时懊恼的白了。岳
单笙将他上下打量一圈儿,眼底有明显的不耐:“我问你话。”钟
自羽忙抬起头,可一对上青年的眼睛,他又仓皇移开,这样没出息的自己让他很厌恶,他心烦意乱的道:“没,没想什么。”
岳单笙突然起身,粗鲁的动作,将椅子推得“哐当”一声响。
钟自羽看着他,双手不自禁握成拳头。岳
单笙看到了,眯起眼,冷笑:“要动手?”
这话说得十分可恶,因为他们都知道,钟自羽今时不同往日,他根本没有内力,何谈什么动手?
钟自羽就这么凝视着他,安静了好久,也没做声。
岳单笙被他盯得不自在,把目光移开,环视一圈儿这狭小的房间,问:“你可记得,你我上次见面的情景?”上
次见面,是说在县衙那次吗?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岳单笙略带嘲讽的道:“青云国那次。”
此话一出,钟自羽的脸又可见的白了几分。青
云国最后一次见面,是岳单笙朝他动手的那天,那日,这人突然出现,毫无预兆的找到了他落脚的地方,提出要与他单独聊聊,钟自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虽然狐疑,但是兴奋,他做梦都希望有一天能与岳单笙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次,但对方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这次,却是如愿以偿!
那日,他沉浸在与好友冰释前嫌的喜悦中,没有防备对方的任何动作,然后,他喝下了对方倒给他的一杯茶。在
茶里下药,多拙劣的手段?可偏偏,钟自羽就是得意忘形的上当了。午
夜的时候,当他醒来,衣衫已经被褪尽,那人坐在烛火前的长椅上,手中摩挲着一柄窄小的刮骨刀,银光熠熠的刀尖锐利锋芒,那人看着他,冷笑着道:“我来取一样东西。”剥
皮拆骨的痛,至今难忘,这或许就叫报应,他剥别人皮的时候,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尝一把这要人性命的滋味。看
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岳单笙知道,钟自羽已经想起来了,他面色冷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阴森森的道:“这间房,与上次见面的那间房,差不多大。”钟
自羽这回连嘴唇都白了,他看着他,问:“你要杀我?”岳
单笙音色寒凉:“我早该杀了你。”
钟自羽皱眉:“可之前你不是救了……”
“我为什么救你,你不知道?”岳单笙凉凉的反问,见钟自羽整个人已摇摇欲坠,他得意的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抬手,拔出腰间短刀。“
砰”的一声,刀尖被插进面前的圆桌中,岳单笙握着刀柄,狭促的眸子眯成一条缝。
“你的魏大哥,同我说过一些话,他说重茗死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说你很自责,很后悔,是这样吗?”
刀锋闪烁着割人的冷光,钟自羽盯着那半截刀刃扎在桌子上的短刀,视线上移,又看向自己跟前,近在咫尺的青年。
提到岳重茗时,岳单笙的表情是严肃的,妹妹的过世,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一根刺,谁,也拔不出来。
钟自羽深深的注视他,见对方眼中积蓄的杀意越来越浓,他突然非常疲惫,疲惫到连声量都变弱了:“岳单笙,我从未回答过你,当初为何要这么做,今天,我想说,你要听吗?”岳
单笙沉沉的看着他,身子直立,手上还握着那柄短刀:“说说看。”钟
自羽凝视着他:“我是个疯子,你知道的。”
岳单笙皱起眉。钟
自羽一反刚才的怯懦,突然站起身来,与岳单笙平视对立,牢牢的盯着他的眼睛:“你把一个疯子与自己的妹妹搁在一起,你就没有担心过吗?”
岳单笙将短刀从桌子上拔出来,横向比在钟自羽的脖子前。
钟自羽垂眸看着那柄刀,轻嗤一笑:“重茗她,喜欢我……”岳
单笙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钟
自羽看着他:“你也知道。”
岳单笙将短刀往前逼了几寸,咬牙切齿:“对,我知道,我真后悔当初没阻止她,喜欢谁不好,喜欢上你这个畜生!”“
对,你应该阻止她。”钟自羽大吼一声,语气中充满怨恨:“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要撮合我们?我独来独往,自由自在,你凭什么要我娶你的病秧子妹妹?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一句“病秧子”,将岳单笙的火气点到极致,他一手捏着刀柄,一手攥住钟自羽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跟前:“你再说一次!”钟
自羽眼眶发红:“说十次都一样!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我看出了你们的意图,但我不想娶她,你走后,我告诉她,我不想照顾她,不想留在那里,不想每日每夜,枯燥乏味的陪着她,我想去找你,小的时候我们不是就说好了,策马江湖,游历人间,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要像个仆人一样照顾你的妹妹!而你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都不会回来一趟!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你为什么要把岳重茗托付给我?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是个拖累,拖累了你,也拖累了我!”
“闭嘴!”岳单笙气得浑身发抖,他把短刀一丢,一拳砸在了钟自羽侧脸上。
他的力气大,没有收力,钟自羽被甩倒在地,偏还仰着头固执的说:“我说你嫁人吧,找个人嫁了吧,有了夫家,有了相公,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们了,她说好,那就嫁人吧,如果有人愿意娶她,愿意娶一个病秧子,她就嫁……”说到这里,钟自羽已经哭了出来,他趴在地上,眼底全是血丝:“那个男人出现时,我和她都松了口气,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有人告诉他们,那个男人有妻房,甚至还有好几个儿子,就是这个讯息,让本就孱弱的岳重茗身心受创,因为在那之前,那个男人曾提过,只要她愿意将身子给他,他立马与她成亲。可
成亲是假的,交付了身子,却是真的。甚
至,还怀上了一个孩子。岳
重茗生下了那个孩子,那个男人,则死在了钟自羽手上。
可饶是如此,岳重茗也死了,死在,生下孩子的当天,死因是难产,她那个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一个足月生产的婴儿出生的漫长产程,那个婴儿的出生,耗尽了她这一生最后一丝心血。
第1418章 他就把人压在炕上。。。()
往事重重,历历在目,钟自羽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岳重茗的死,是所有人的心结,不光岳单笙难过,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当年的他,青涩,幼稚,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他
没有岳单笙成熟,甚至还不如岳重茗通透,他只是单纯的嫉妒、厌恶,心里充满了负面情绪,他明知道岳单笙常年外出,是为了给岳重茗找药,他明知道岳单笙只有那一个妹妹,他吃的苦,受的罪,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妹妹能健康起来,他明知道岳单笙无亲无故,不可能带着身体虚弱的病秧子妹妹四处漂泊,他将妹妹交托给他,是信任他,他明明很高兴拥有这份信任,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岳
重茗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这
明明不应该是她的结局。钟
自羽捂住眼睛,不想让自己哭泣的样子暴露得太显眼。他
不后悔吗?他太后悔了。不止是因为对不起岳单笙,更因为他也很喜欢岳重茗,他喜欢那个小妹妹,喜欢她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天里,站在屋外,团着汤婆子,遥望着他的眼神,喜欢那个因为他摘了一朵野花别在她发间,就能美滋滋雀跃一整天的小女孩,他们都没有家人,他们三人凑成了一个家,却因为他的自私,这个家毁了,什么都毁了。
紧攥的拳头控制不住的颤抖,钟自羽咬牙抬眼,盯着岳单笙的视线格外锐利:“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多的是人想杀我,不差你一个。”岳
单笙揪着他的衣领,把人半拉起来,磨着牙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但
是……
但是……
多少次了,他却根本下不去手。
说得再是决绝,态度再是尖锐,可真到了动手的那刻,他怎可能不心软?岳
重茗是他妹妹,可他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把钟自羽当做弟弟,比亲弟弟还亲的弟弟。那
个家是他们三个人的,他们彼此温暖,彼此依靠,明明一开始是很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重
茗是拖累,这句话,他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是从钟自羽口中说出的,那是他们最宝贝的妹妹,那不是他亲口说的吗?
是,钟自羽说过,在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个除夕夜。
那晚,疲惫不堪的两位兄长做了一整天的工,终于赶在子时之前回到家,岳重茗就站在屋子外,手里团着汤婆子,远远看到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去,又是捂手,又是搓脸,心疼得都快哭了。
大年三十,谁家还出工?也就只有他们家,太穷了,她还要喝药,令两个哥哥哪怕在这种特别的日子,也只能勤勤恳恳的出外挣钱。
钟自羽那时大大咧咧,反手把妹妹搂住,笑呵呵的道:“这点小风霜算得了什么,你哥我可是男子汉!”岳
重茗让他逗笑了,却还是解下自己的披风,非要披在钟自羽单薄的衣衫上。钟
自羽没拒绝,随意裹了下,拉着妹妹赶紧进屋。
屋里简素,却热热乎乎,桌上盛满了菜肴,今个儿是大年三十,过了年,他们又都长大一岁了。
岳单笙少年老成,进屋后就盯着桌上的菜色皱眉:“不是说了随便做两样,这么一桌子菜,太累了。” 岳
重茗小脸红扑扑的,摇头道:“不累不累,一年就一次,我一点都不累。”
岳单笙还要再说点什么,钟自羽已夹了一筷子茄子,吃在嘴里,夸张的道:“太好吃了,我们家重茗的手艺,比那些大酒楼的厨子还好呢!”岳
重茗听得小脸都笑开了花,家里生计困难,桌上看着菜多,却只有一道是肉菜,她夹了一块大肥肉放到钟自羽碗里,捧着小脸,看着他吃。钟
自羽捧场的立马吃了,边吃还边比大拇指,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岳
单笙也坐了下来,他坐到钟自羽旁边,拿起筷子前,他先敲了身边这人脑门一下:“你就惯着她吧,她越来越不听话了,就因为你。”
钟自羽一点都不疼,嘴里咀嚼着肉,舔舔嘴唇道:“我就爱惯着她,她是我的宝贝妹妹,我不惯谁惯?”岳
单笙懒得理他,夹了一口青菜,也吃起来,忙了一天,他们都累了。两
个半大少年,嘴里说着菜多了,最后却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岳重茗主动收拾碗筷要去洗,钟自羽忙跳起来,拦住了她,掌心揣着她指尖冰冰的小手;问:“药吃了吗?”
岳重茗乖乖点头。钟
自羽摸了摸她的额间,发现体温正常,便拍着她的背道:“回屋烤火去,我去刷碗。”冬
天井水冻得要死,谁刷碗谁最遭罪,岳重茗体谅两位哥哥在外挣钱辛苦,回到家后,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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