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祸福与共?
那如此这般,事情的确就变得更难办了。堂
上的气氛很微妙,司马吉和气的笑笑,主动跟庄常拱了手,行了一个小礼。庄
常朝他微微颔首,表情却并不好。司
马吉道:“本官辖县内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若不到场,岂非太尸位素餐了。”
好言好语,倒说的冠冕堂皇。
大家静观其变,知道这万立与司马吉师出同门,都不是好对付的人,可就看之后,情况要如何发展。
司马吉来得晚,现在堂审已经过半,他官居高位,旁听席中,自然有他一位,可偏偏旁听席宋县令都拿去卖钱了,一个位子没剩,全塞满了。宋
县令急的满头大汗,赶紧让师爷去搬椅子,打算在旁边安个加座。
可司马吉不知道,他看到第一排还有个空位,而且位置正中,视野良好,他以为他前来的消息县衙已经知晓了,这是特地给他安排的,便直接走过去,坐下。
容棱就这么看着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面无表情。“
本官只是旁听,诸位继续。”司马吉微微扬手,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宽厚的让他们放松点。
在场众人中,要论官职,的确是他居首位,他也有资格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
是……
那个位置……其
他官员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人想当个出头鸟,提醒他,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道:“那位爷现在都没来,怕是今个儿不来了,他要坐你就让他坐吧,只要那位爷不来,咱们就当不知道。”
出头鸟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是应下了。堂
审继续,万立的姿态,却是比刚才要自在多了,司马吉到底会不会来,万立心里也是没谱的,他与司马吉是师兄弟,也正是因为关系亲近,互相了解,才知道对方是个如何明哲保身的人。
他现在的情况,老实说,司马吉应该避之不及,但他又的确需要司马吉与他联手才好脱身,为了这个,他也算费了些功夫,只是到底司马吉愿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也不确定,但此刻司马吉来了,那便是决定站在他这边了。
一切水到渠成,今日这堂审,应该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司
马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他摆起的姿态,却分明是给万立当靠山的。庄
常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他看向柳蔚,眼珠晃来晃去,拼命使眼色。
柳蔚却只是稳稳当当的喝着茶,见他看过来,就对他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
庄常内心纠结,柳蔚这个意思,是让他按照原计划,说后面的话?但说了有用吗?突然冒出一个司马吉给万立撑腰,他说那些,还有意义吗?
但柳蔚就是让他说,庄常不知该不该听,越发的沉默起来。
堂上因为这诡异的安静,弥漫出了窃窃私语,司马吉老神在在,时不时的看向万立一眼,万立与他对视,眼里尽是笑意。
局势似乎已经稳定,庄常已经认输了,一切,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却
在此时,庄常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喊道:“传人证,千孟尧!”…
…
此言一出,堂下哗然。
喊出千孟尧三个字时,庄常尾音都是抖的。不
止是他,听到的人,也跟着呼吸打了颤。千
,千……汝降王?人
,人证?
直到千孟尧本人真的从后堂慢条斯理的走出来时,众人因为错愕而微张的嘴,都没办法合上。
万立原本自信满满的脸,顿时被复杂取代,优哉游哉的司马吉也马上坐直了身子,满面严肃。
汝降王的出现,令堂上气氛陡然巨变,而庄常,就顶着这诡谲的氛围,咽着唾沫道:“千……王,王爷,您请说吧。”
千孟尧满面微笑的立在那里,视线先扫了下姗姗来迟,已经占了他座位的司马吉,然后又看向万立,在万立紧张慌乱的视线中,挑着眉道:“我证明,庄大人所言罪状,万立皆有所犯。”
第1385章 还真听了柳蔚的鬼话…()
千孟尧说完这么一句,就停了。堂
上的气氛非常尴尬。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试探。
心想,就算您是王爷,您也不能红口白牙,胡编乱造啊,说证明就证明,证明是要有证据的,您有证据吗?
庄常也很不自在,他之前就说了,让汝降王做什么证?他能知道万立的什么事?
可偏偏,柳蔚就是安排了这么一个环节,还骗汝降王,说这是让他压轴,说一般只有身份极重的人,才有资格压轴,整个西进县,只有汝降王够分量办这件事,大家都很仰仗他。汝
降王还真听了柳蔚的鬼话,答应了,还大言不惭,说不就是人证吗,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做
什么?您倒是接着说啊。千
孟尧不说,他已经说完了,他做完证了。
柳蔚在旁边悠悠散散的轻笑,杯中茶水已经过半,她敲了敲桌,提醒师爷给她续杯。
师爷拿起身后的茶盏,整个壶丢柳蔚面前,眼睛则全神贯注的盯着汝降王,也想听王爷继续说下去。柳
蔚给自己倒了茶,喝着喝着就饿了,又找吃的。而
堂下的气氛,还是那么僵持着。旁
听席那边,细小的议论声静静弥漫,成齐问纪淳冬:“这是什么意思?”
纪淳冬摇头,他也没看透。坐
第二排的某位大人恰好这会儿扭过头来,跟他们嘀咕:“汝降王不是常年在京吗?他与万府尹有关系吗?”成
齐把身子往前面凑,跟那位大人说:“我也没听过,按理说这两人应当是无冤无仇才对。”
“要不问问别人,看有知道的吗?”“
你问第一排,我问第四排。”
两人分好工后,那位大人就开始跟第一排的官员说悄悄话,第一排的官职都不小,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容棱那边。容
棱那个位置就在中央位的旁边一格,他右边坐着司马吉,左边就是个来找他说小话的。“
这位大人,您看明白了吗?”
因为容棱面生,但偏偏坐在第一排,那位大人也不知道他的官职,只下意识的礼数周全,好言好语。
容棱本不想回,但扫了眼同样困惑的司马吉,突然开了口:“一目了然。”
那问话的官员愣了:“您真看明白了?”
此言一出,前后多少双眼睛都凑了上来。司
马吉也转过头来,好奇的注视容棱。仙
燕国大,地广人繁,地方官员更如过江之鲫,在场的这些大人中,也有互相不认识头一回见的,因此司马吉虽不认识容棱,却下意识的将其看做同僚,跟着问了一句:“这位大人有何高见?”容
棱目光沉稳,漫不经心:“汝降王已然说明,万立罪名属实,如此,还有何不明?”有
人插嘴:“汝降王不是什么都没说?”“
本王说了。”那人说话的声音,让前面的千孟尧听见了,千孟尧回头一瞥,再说一次:“本王说了,庄大人所言罪状,万立皆有所犯,一字一句,说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
位被盯上的官员脱口而出:“您……您有证据吗?”
千孟尧挑眉:“本王的话,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这样的吗?您这是以大欺小,以权谋私!
万立的脸现在已经黑透了,他咬牙看着千孟尧,不知这位汝降王为何突然冒出来跟他过不去,就算,就算让他发现了多年前自己调查过他的事,那也已经是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怨了,怎么现在非要翻出来?千
孟尧这会儿还真没空跟他翻旧账,他只是按照柳蔚给的剧本,老老实实的念而已,至于效果如何,结局如何,柳蔚说不用他管。
堂上的情况变得很诡异,庄常满头大汗,都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他心烦意乱,觉得这一切都是让柳蔚给搅合了,一发脾气,直接拍惊堂木,喊道:“柳仵作,你起来回话。”
柳蔚正在剥花生,闻言手一抖,花生仁掉地上了。
庄常瞪着她,再拍惊堂木:“起来回话!”柳
蔚看他一眼,有些无奈,擦了擦手,规规矩矩的站到堂前。庄
常懒得绕弯子了,直接问:“王爷说他能证明万立犯案属实,你认为呢?”
王爷说的话,你问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小仵作做什么?堂
下又开始窃窃私语,但庄常已经顾不上了,他看不得柳蔚在那儿大吃大喝,明明是她搞出来的事,凭什么让他们在这儿瞎忙活?
柳蔚倒也没推脱,庄常问了,她就回答:“小民认为,王爷说得字字肺腑、有理有据,很是令人信服。”下
面议论声变大了,都在说这个不知哪儿来的小仵作,在拍汝降王马屁。
庄常威严镇压,湮灭一切闲言碎语,继续问:“具体的,你解释解释。”柳
蔚就解释了:“王区手持万立压榨百姓,苛捐杂税的贪污账本,敢问汝降王,您觉得这账本可是真的?”
千孟尧跟个摆着好看的洋娃娃似的,脑子都没走,直接“嗯”了一声。
柳蔚又问万立:“万大人可认为是真的?”
万立说:“自然是假的,王区其人……”
柳蔚抬起手:“后面的就不用叨叨了,您觉得不是真的对吧,这就行了。”
万立憋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柳蔚道:“万立与汝降王,所言同一桩事,二人回答却大相径庭,敢问庄大人,您是相信谁的?”
庄常似乎明白一点了,眼睛稍微亮了亮,道:“王爷德高望重,万立乃阶下之囚,自然是信王爷的。”柳
蔚又说:“所以,既然王爷给王区担保,证明其所言非虚,所拿出的证据亦然可信,那贪污账本这一实证,不就石锤了?”石
锤是啥,柳蔚早已给大人们科普过。庄
常这下全明白了,他顿时爽朗起来,一拍惊堂木,又问:“敢问王爷,您觉得黄旁手上非法拐卖人口名册,可是真的?”千
孟尧也摸清楚意思了,他稍稍扫了柳蔚一眼,心里对容棱这位夫人有了新的看法,从善如流的应:“是真的。”
庄常笑开了嘴:“既王爷您也说是真的,那便一定是真的,万立,你还有何话好说?”
万立彻底气着了:“切词狡辩,胡言乱语,欲加之罪!”
第1386章 就是比谁嘴皮子翻得快吗?结案!()
柳蔚出声:“万大人这话可有意思了,您说王区、黄旁不好就行,人家王爷说他们好就不行?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王爷点灯?您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不是也得是?别人说的就是狡辩、就是胡言、就是信口雌黄,鬼话连篇,您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啊?”万
立绷着面孔,狠狠的看着柳蔚:“你又是谁?这县堂之上有你说话的份儿?”千
孟尧马上给柳蔚撑腰:“本王让她说的,如何?”
万立握紧了拳,咬牙别过头去:“诸位既已决定污蔑万某,又何必惺惺作态,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姿态,做什么公审?平白让人恶心!”柳
蔚轻声细语:“万大人,咱们好好说话,不要发脾气,您前头说了这几位人证那么多的不好之处,有打妻儿的,有逼良为娼的,听起来的确个个都不是好人,那您认为,这群坏人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这西进县来刻意冤枉您这个大好人?”万
立皱紧了眉头,刚要回答。
柳蔚又打断他:“您一定会说,因为这是有人安排的,有人要对您不利,那么天下之大,为何偏偏就有人要对您不利?旁的不说,咱们白山洲的司马大人,与您一样,同为一州府尹,官居相等,怎么没人设计陷害司马大人?为何偏偏就找上您了呢?”
“你这是胡搅蛮缠!”万立冷声道。
柳蔚却言:“那您强词夺理,将几位人证物证贬得一无是处,如此,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胡搅蛮缠?分明是证据确凿的事,你三言两语,钻一些空子,就想全部抹灭?您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
万立让她逼得出离愤怒,呵斥道:“你这小仵作大言不惭,本官不需向你解释!”
“万大人,在下称您一声万大人是给您面子,但您可不能自称‘本官’,您现在是嫌犯,您的乌纱帽已经被摘了去,您说这话等同是冒充朝廷官员,庄大人,冒充朝廷官员,这是什么罪名?”
庄常听柳蔚说得满心过瘾,立即回答:“冒充朝廷官员,乃是流放之罪!”柳
蔚轻飘飘的:“那您可以再加一条,万立方才于众目睽睽之下出言不逊,藐视朝廷,冒充朝廷官员,在场这么多人,这回,总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吧?”庄
常还真听她的话,顺杆往上爬:“本官记住了,师爷,这条罪状写上了吗?”旁
边的师爷立马点头:“写上了写上了。”
一唱一和,简直像在演戏。
实际上,这就是演戏,不就是语言陷阱吗?不就是比谁嘴皮子翻得快吗?他万立有他的张良计,他们自然也能造一把过墙梯,比后台,司马吉有汝降王够分量吗?比
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东西在,人在,光靠嘴皮子就想翻案?想得是不是太美了?
柳蔚看万立黑着脸不说话,却还是不依不饶:“万大人,您方才那边狡辩推脱之言,随便一个状师都说得出来,您没那么厉害,您的话也没那么无懈可击,您若是觉得不服气,觉得不甘心,还有一个办法,您可以告御状,您这样的罪名,自然是要入京受刑的,到了皇城底下,您找皇上替您平冤去,看皇上愿不愿意管您的死活。”说
到最后一句话时,柳蔚眼皮又扫向旁听席上的司马吉,果然,司马吉脸色陡然大变,随即,跟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司
马吉会突然出现,本身就透着古怪,官场上的朋友,都是见利忘义的朋友,哪怕是同门师兄弟,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万
立不知是怎么把司马吉骗来给自己撑腰的,但若让司马吉知道,皇上已经放弃了万立,他又会不会这么傻,继续给万立当个冤大头呢?京
中宝美人失势之事,司马吉的确已有耳闻,万立还押期间,京中小道消息太多了,司马吉之前一直没决定是否要来助万立,就是摸不清皇上的打算,害怕一不小心触怒龙颜。但
皇上那边毕竟没有明确态度,万立这边却不断的派人来与他游说,司马吉最后是让万立说通了,相信了万立所言的“皇上是为了避嫌”。
相信之后,他就来了,但如今大庭广众,随便一个外人尚且提到了“看皇上会不会管你死活”这样的笃定之言,司马吉一下又慌了,小心试探的询问一圈后,旁边的其他官员竟都给出他统一的答案。
皇上必然不会管万立,若是要管,巡按府哪有胆子堂审?早寻个由头,轻拿轻放了。
这是说得通的,司马吉一下后背津津,满头大汗,他这是真让万立给坑了。看
清时事后,司马吉一下就坐不住了,身上就跟长了虱子似的,左摇右摆。
偏偏此时千孟尧走过去,站在他跟前。
司马吉心口一跳,立马起身,躬身行礼:“见过王爷。”千
孟尧瞄着他黑洞洞的脑袋,抬了抬眉:“本王的位置,坐得畅快吗?”
司马吉猛地一咽唾沫,回头看了眼自己坐了半天的椅子,紧忙手忙脚乱的让开,恭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