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也意识到没准是三瓶药药性相冲造成的,他没表现出心虚,只低着眉眼,又把脉。他
的亲师父都看不下去了,在他耳边小声说:“还是找柳蔚吧。”容
棱却很倔强,沉静的说:“第二三瓶乃是凝气蓄内之上好补药,第一瓶更是我平日所食药饮,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也会护住他心脉。”
“那他怎成了这样?”老人问。容
棱摇头:“我再看看。”岳
单笙已经受不了了,一掌拍开容棱的手,抱起钟自羽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柳蔚在哪儿?”容
棱没说,抿着唇。
岳单笙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死盯着他:“在哪儿!”
容棱还是没说,且眉头皱的很紧。
岳单笙有些生气,浑身都透着火。老
人忙扯扯徒弟的衣袖,警示:“若钟自羽真死在这儿,他跟你没完。”容
棱最终还是说了,现在柳蔚不在宅里,他说了两个字:“衙门。”
岳单笙先是愣了下,后又想到柳蔚的老本行,便不再耽误,立刻带着钟自羽前往。
老人也跟上去,跟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唤徒弟:“你不去?”
容棱看了眼旁边一直在打量他的汝降王,敛了敛眉,道:“您先去。”
老人便也看向汝降王,视线在两人间绕了一圈,没有打听,转身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千孟尧与容棱两人后,千孟尧先笑了声:“有何贵干?”姿态慵懒,周身透着自信。
容棱也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而后慢慢的走近。
看着他靠过来,千孟尧本能的后退一步,退完他又止住,有些不悦自己的示弱,便挺直背脊,眯着眼瞧他,目含警惕。容
棱在他身前几寸处停下,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岳
单笙亲自驾了李府的马车赶到县衙门时,柳蔚正在与万重见面。
万立涉嫌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包庇刑犯,诸多罪行,但万重虽也在亭江州任职,却与万立并非一个衙门,万立的罪状,并不涉及万重,换言之,万重如今的身份,竟成了协助结审万立罪行的审判官。柳
蔚现在才体会宋县令那句“万立底下的人手”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说万立提前派出了人,会在背后贿赂其他审案官员,妄图脱罪,不成想,他的义子,竟也在审案官员之中,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义父义子,不用避嫌的吗?
同一个问题,柳蔚问了庄检察吏,庄常是这么回答的:“万重对圣上保证了,他会公事公办,必要时,大义灭亲,也在所不辞。”柳
蔚问:“说了就信?”
庄常看着她笑:“不然呢?”
柳蔚品出了这个笑容背后的深意,庄检察吏定然也觉得很扯,但,九五之尊,上头那人怎么说,下头必然就怎么做,换言之,现在是上头那人,有意给万立一个机会。这
样看来,要定万立的罪,就真的太不容易了,圣上的亲信,待遇就是不一样。
那在如此不公平的情况下,巡按府还执意审查,这不是得罪皇帝吗?这
个问题,柳蔚也问了。庄
常这回的回答,就很微妙:“帝心好疑,疑罢。”
柳蔚明白了,那皇帝一边想要守着自己的心腹官员,一边又害怕心腹真的背地里做了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事,所以一边想要护,一边又想要查,说来矛盾,但到底,也的确是个“疑罢”可以说透的。于
是,柳蔚就见到了万重。一
开始庄常是想要柳蔚与宋县令一起侦负监督之责,但现在,在花了两千两银子的现在,庄常改主意了,他把万重推给了柳蔚。“
接下来,就看先生的了。”这是庄常对柳蔚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离开了,留下柳蔚独自面对万重。万
重是个武将,看面相有些生勇,五官瞧着也算端正,因为二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并非完全不识,也就不算太尴尬。
单独相见,是万重先说的话:“你是那日的仵作?”这是认出来了。
柳蔚便施礼,恭敬的回:“小民之前负责检验孙君的尸体。”万
重的表情很沉,提到孙君,便想到自己的姐姐被污蔑买凶杀人,作为武将的戾气毫无收敛的溢出,他冷瞪着柳蔚,不屑的问:“那你验出了什么?”
柳蔚没有抬头,只道:“验出了有人故布疑阵,假借意外之名,实则行他杀之事。”“
那如何证明乃万茹雪所为?”万重声音更冷了。柳
蔚看他一眼,沉稳的道:“她对小民承认过。”
“啪。”万重一拍桌子,桌子顿时碎成两半。柳
蔚盯着地上的桌木,突然弯腰,捡了一片起来。
抓着一根桌柱,她单手一捏,直接捏了粉碎,然后,在万重震惊的目光中,她把那碎末往地上一撒,轻轻抱怨:“大人有话便说,拍桌子动椅子的做什么,还得收拾。”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衙役的通报:“柳,柳先生,外头,外头有人抱着个人死人,说要找您!”
第1344章 暴力威胁……()
死人?
柳蔚第一反应是又出命案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万重,却见万重还盯着地上的碎木灰看,怔怔的模样。嗤
了一下,柳蔚对衙役道:“带到前厅。”
衙役领命前去,柳蔚回过头,问万重:“万大人可要一起?”
万重看着碎木灰不动,过了会儿,眼睛往上移,移到柳蔚脸上,再从她脸上转到手上,最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仿佛受到很大的冲击。柳
蔚又唤了声:“万大人?”
万重这才回过神来,他快速的凛起面孔,霍然起身,直接走去屋外。
柳蔚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跟在后面。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死人。
岳单笙与师父的出现,令柳蔚大吃一惊,她错愕的还不来及寒暄两句场面话,岳单笙带血的手已经揪住她,将她硬拉到前厅的红木敞椅前。柳
蔚看着敞椅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看向岳单笙:“你又把他杀了?”岳
单笙因为一路抱着钟自羽,脸上身上都沾了血,斑驳的血迹让他生冷的面孔更显几分凶煞,这个模样,的确像个杀人犯。
岳单笙沉着脸说:“先救他。”柳
蔚打量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执起钟自羽的手,探了探脉。
探脉的结果让她有些意外:“脉息平缓,并无大碍。”
岳单笙愣住:“无,无碍?”老
人也觉得这话说不过去,质疑她:“这幅样子还无碍?”
柳蔚也觉得不正常,又着重检查了一番外伤,最后才综合分析:“表面伤痕太多,被殴打得太狠,脖子上是勒痕,腿上是脚印,腹部是棍印,打的没有章法,骨头断了几根,致命伤在胸口,是内伤,击中的位置是心脉,但看拳印的颜色,内息蓄得不多,并未第一时间震碎心脏,之后应该是服过保护心气的救急药物,现在药物挥发得很好,内息已经逐渐平缓,外面样子看着可怕,但命是保住了。”岳
单笙松了口气,而后又想到自己可能错怪了容棱,便道:“他吃了容棱给的三瓶药。”柳
蔚一愣:“你们见过容棱?”
岳单笙点头,又道:“他说其中一瓶药是你所制。”柳
蔚迷糊:“我吗?”岳
单笙就形容了一下那装药的瓶子是什么模样。
柳蔚听完才想起:“那个……唔,那个……是好东西。”岳
单笙看她表情不对,警惕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柳蔚摆手,笑眯眯的:“没事没事。”
岳单笙觉得她敷衍,不信:“那药莫非有何危险?”柳
蔚无奈道:“那药是小黎给他做的药饮,里头,放了一些特别的药材。”岳
单笙上前一步:“有害的药材?”柳
蔚失笑:“怎么可能,都是好药,不光好,还贵重,都是精选的东西,只是那药吃了养人,容棱闹脾气,一直不愿意多吃,所以小黎就变着法的给做成了药饮骗他喝,还非说是我制的,其实是小黎制的。”岳
单笙听到这里才缓了口气,同时轻飘飘的问:“养人的东西不好吗?”
柳蔚道:“当然好,只是他不爱吃,嫌长肉。”
岳单笙有点无语,之前在船上时,他就看出来了,容棱表面上是个冷冷清清的贵公子,实际在亲近之人面前却很爱使性子,偏柳蔚又一贯纵着他,只是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连吃个药都要连哄带骗的地步了。
呵,小孩子吗。
反正吃糠咽菜,过了两个月流浪汉生活的岳单笙,是挺想吃点长肉的东西的。钟
自羽的情况并不严重,这里又毕竟是衙门,柳蔚便让岳单笙带着人去他们租赁的宅子。
想了想,又提醒:“别让小黎知道你是带着钟自羽去的,他俩不对付,那小子没准会捣乱,府里有位云公子,是在京城挂牌的大夫,医术了得,你说是我的朋友,让他帮着照看钟自羽就是。”
岳单笙答应了,记下了宅子的地址,便弯腰抱起了钟自羽。柳
蔚看着他那番自然而然的动作,嘴唇稍微抿了抿,才道:“前些天我去李府想带他离开,他不肯走,我想,是因为你,旁的我也不想说,就一句,你要杀他替你妹妹报仇,就走远点,别让我看见。”
岳单笙手指滞了滞,抱着钟自羽的力道突然有些不稳。他
好像现在才想起什么,脸上弥漫出明显的懊悔。柳
蔚看一下就明白了,轻笑出声:“如果这份仇,要靠不断提醒自己去记住,那或许,你也没那么恨他,看到他受伤,第一反应是救他,这种本能反应,不是对待仇人该有的,你心底深处,还是将他当做你的兄弟,是不是?”
岳单笙张张嘴,似乎想反驳。
柳蔚又打断,指着钟自羽的脸,说:“他这张脸换的很高明,但我第一眼就认出是他,你知道为什么?”
岳单笙蹙了蹙眉,没有吭声。
柳蔚道:“因为当时他对我笑了,笑得恶心,让我光看他弯曲的眉尾就想把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这种本能性的厌恶,几乎是我的潜意识在他身上打的标签,那么……你呢,他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标签?”柳
蔚并非是在给钟自羽求情,只是她看出来了,岳单笙对钟自羽还带着一份不忍心,她想,魏俦说的果然是错的,岳单笙从没轻视过钟自羽,也没利用过他,心底深处,他们看待彼此的目光都是平等的,犯了再多错,钟自羽都记得岳单笙是和他同甘共苦的兄弟。
岳单笙也是相同的,哪怕妹妹的仇恨卡在中间,但他心里,估计也还将钟自羽当做弟弟,所以,一家人之间,又哪来的不死不休?岳
单笙到离开时脸都是黑的,老人与他一起走的。
临走前老人凑到柳蔚身边,小声的对她耳语一番,同时从袖子里拿了一把小刀递给柳蔚。柳
蔚接过那把刀,与老人道了谢,才目送老人离开。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柳蔚转过头,看着侧门方向,在那儿站了许久的万重。柳
蔚对上万重的眼睛,将手里的小刀扬了扬,道:“我师父说万大人你一直在角落用古古怪怪、虎视眈眈的眼神偷看我,他觉得你会对我不利,所以让我带个小东西防身。”柳蔚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步步紧逼的走到万重跟前,然后把那小刀一扬,“咔嚓”一声,扎进万重身边那根木柱的柱体里。柳
蔚的力道用得大,轻飘飘一下,除了刀把,整把刀都插进了柱子内。万
重盯着那刀默默咽了咽唾沫。柳
蔚却是弯着眉,自说自话:“但是那怎么可能呢,万大人看起来分明是个很讲道理的好人,对不对?”
第1345章 还将柳蔚点着名的骂了一顿!()
从某些方面来看,万重跟万茹雪是有相似处,两人都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并且都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特性。柳
蔚选择给万重一个下马威,不过是不愿在查案的时候束手束脚。
若确定了在万家父女落罪前,她都要与万重一起行动,那她的某些查案方式,便瞒不过万重的眼睛,她不愿到时候左闪右避难为自己,索性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而万重似乎是吃这一套的,在盯着那柱子上的刀把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沉默的转身,朝外走去。柳
蔚盯着他的背影问:“万大人这又是去哪儿?”
万重板着面孔,头也没回的吐出两个字:“大牢。”所
谓的协助办案,拥有的权限实则非常有限,就比如,若只有万重一个人,他是不可能见到万茹雪的,庄常会防着他,但现在有了柳蔚,莫名的,他们进大牢的时便一帆风顺。
万重一开始显然也是存了利用柳蔚的心,所以当庄常把柳蔚介绍给他,并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需要他与柳蔚一起合作时,他并没有拒绝。他
知道庄常是安排个眼线到他身边,但同时这个眼线也会给他带来许多便利。要
想在协助破案的身份上替义父与姐姐脱罪,他少不了得需要些方便之门,而这些,都可以通过这个眼线达到,当然前提是,这个眼线得配合他。从
刚才的武力压制开始,万重就知道这人是个硬茬子,不太可能会主动配合他,他得想别的法子,但现在,他的确利用这所谓的方便之门,见到了他姐。
和万立不同,万立毕竟还没证据定案,所以被安排在后衙暂居,万茹雪就没什么好待遇了,她这属于有人控告她,有原告的,这种情况,在开审前,她只能蹲大牢。
看到万重出现时,原本颓然的万茹雪立马坐了起来,灰蓬蓬的牢房里,稻草横生,角落里甚至还有老鼠窜过。
万茹雪跑到牢门前,隔着铁栏杆看着外头的柳蔚,柳蔚也看着她,好脾气的还对她微笑。
万茹雪脸色青了,手伸出栏杆缝隙,想去抓万重。万
重看了柳蔚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万茹雪的手,原本冷硬的脸,柔和下来。万
茹雪咬着唇对他说:“你得救我。”万
重重重的点头,正想保证点什么,话到临头又止住,顾忌着柳蔚在,只咬着牙说:“若你是无辜的,我必会为你查出真相。”
万茹雪拼命的点头:“我是无辜的,我当然是无辜的。”柳
蔚听着,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那
笑声刺激了万重,他狠狠的瞪着柳蔚。柳
蔚懒得搭理他,只看着万茹雪问:“孙君之死,你这会儿又死不承认了?”
万茹雪茫然的看着柳蔚,道:“我不知为何你们都要冤枉我,平日我虽刁蛮了些,待人寡淡了些,却从不曾害人,这次,这次你们却连我爹都牵连上,我们万家树大招风,我爹早便提醒我,让我谨言慎行,以防被歹人钻了空子,这次是我大意了,未防备有人趁我丧夫之痛难以自持时污蔑构陷于我,我更没想到,你们会以杀人来定我的罪,这位柳先生,我自问与你可是无冤无仇的……”
万茹雪那一声声的委屈,听得柳蔚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万氏不是蒋氏,蒋氏擅长以柔弱为武器装腔作势,为自己谋取好处,但万氏从最早开始,便一直盛气凌人。可
现在,这样一个直肠直性的人,却硬生生把自己弯曲成出水白莲,该说演戏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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