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僵硬的将这封信读完,然后,平静的拿起第二封。
比起第一封的简单,第二封,要复杂得多。
这是一封敏妃的自述信,同时,也是敏妃的忏悔书,敏妃认为,是她害了楚吟,更害了孩子。
哪怕楚吟或许从未怪过她,甚至很感激她,但楚吟的死,到底刺激了她。
楚吟不悔,敏妃却悔。
这两封信最后被敏妃放在一起,夹在画卷的画轴中,交给了置身事外的于文家。
为何将这幅画给了于文老夫人,而未直接交给容棱?大抵,是敏妃也希望,容棱,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容棱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柳蔚带着儿子小黎,就在屋子外头的院子里玩。
小黎趴在石桌上,拿着草梗,逗弄桌上的蜘蛛小花,小花也很活泼,不厌其烦的伸出细细的脚,去抓他的草梗。
一人一蛛玩得不亦乐乎,却听后面“咔哒”一声,房门开了。
原本正歪在石椅一旁胡思乱想的柳蔚,立刻抬眸,看先房门的方向。
小黎也懒洋洋的看过去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他家容叔叔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走出来。
小家伙偷瞄了眼那书的封皮,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丢下草梗,扑腾着就跑过去,小身子一下子撞到他家容叔叔的腿,抱住,仰着头喊道:“容叔叔,我今日可乖了,我背了一整本《花月木集》,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容棱伸手一捞,将儿子抱起来,把手中的书本塞到儿子怀里,道:“背。”
小黎抖着眼皮,下意识的将怀里那本书往外推推,然后歪着脑袋,开始背书。
孩童的背书声,衬着男人冷峻的侧颜,平白显得柔情,柳蔚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没说话,却是偷偷觑着容棱的脸。
小黎背书很快,不一会儿,一整本已经背全了,等他背完了,就用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瞅着他家容叔叔,求表扬。
对于一本总共就十二页的书,背到流畅,容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出于鼓励,还是摸摸儿子的头道了声:“乖。”
小黎立刻把尾巴翘到天上。
容棱又道:“背得这般好,这本也背了。”说着,点了点小家伙怀中那种比字典薄不了多少的典籍。
小黎:“……”
柳蔚在旁也拍了拍儿子的头,道:“好好背,你可以的,三日后考你。”
小黎:“……”
看着儿子生无可恋的脸,柳蔚又瞧向容棱,容棱的表情太过冷静,也太过自然。
柳蔚不知容棱如今心情,也不敢问,就只能看着他,陪着他。。。。“”,。
第816章 容棱若非是难受狠了()
第816章 容棱若非是难受狠了
容棱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如从前的每日一样,一日,总要抽出半个时辰,陪小黎念书。
只是这次,他陪小黎念书的时间更久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眼看着都要用晚膳了,他才停下来,放小黎离开。
小黎其实并不是不爱学习,相反,小黎很有求知欲,只是那仅表现在与医学有关的东西上。
而不在医学范畴內的那些知识,小黎就像所有小孩子一样,抱着疲惫的身子和排斥的心理,在应付。
当念了两个时辰的之乎者也后,小家伙觉得自己仿佛被掏空了。
容棱看儿子的确累了,就摸摸儿子的头,让儿子休息。
听到休息二字,小黎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转头就跑不见了。
小黎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柳蔚与容棱二人。
容棱低头收拾桌上的书卷和毛笔,柳蔚就这么看着他,很是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间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直到柳蔚憋不住,先问:“你可还好?”
容棱收拾书卷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将书籍都摞起来,又把毛笔与砚台放在书本最顶端处,最后,双手将一摞东西抱起来,转身进去屋子。
柳蔚皱了皱眉,跟上,又不说话了。
容棱很有耐心的把书册一样一样的放好,把毛笔清洗干净,再把砚台擦拭干净。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容棱才回过头来,看着柳蔚,问:“信你都看过了?”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问。
若是没看过,柳蔚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柳蔚朝他点了点头,稍稍握了握拳,她不确定,容棱是不是不高兴了,不过换做是她,应该也不会高兴,自己父母的事,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容棱看她低着头,往日光彩的眸子,这会儿却是黯淡的,他便上前一步,捏起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柳蔚顺势就看着他,目光定定。
两人对视一会儿,容棱终究慢慢倾身,将她抱住。
柳蔚眼睛亮了一下,她知道,容棱没有怪她。
这就够了。
她回抱着容棱,认真的说:“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配合。”
容棱没说话,只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两人一直这么抱着,柳蔚猜测,容棱现在一定很不好受,尽管他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但他若非是难受狠了,不会这么抱着她,仿佛只有抱着她,才能窃取一丝丝温暖。
这一夜,两人的话都很少。
柳蔚始终陪着容棱,两人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佯装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夜深人静,他们相拥而眠。
皇上病重,这个消息就算有人刻意遮掩,到底也是亲眼见证的人太多。第二天,不止宫内,宫外也沸沸扬扬。
而当天下午,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太妃娘娘即将回宫。
柳蔚当朝指控太妃罪孽一事,朝内百官一清二楚。
但是在皇上出事这紧要的关头,是否惩处太妃这一决定,不得不暂时被搁浅下来。
而既然没有惩处,太妃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亲母,没有人敢对太妃下死手。
大家都在观望,也在等待。
观望皇上是否能好,等待皇上新的指令。
而这些,柳蔚都没有管,她将罪名都推到太妃头上,还把向易也扣下了,就已经是料到了结局。
至于乾凌帝……
柳蔚认为,乾凌帝若是身体健康如昨,也定是相信朝堂上她道出的事情始末,都是太妃所为。
乾凌帝却不会对太妃做什么,顶多是利用此事,找个由头,约束太妃,令太妃这辈子都无法回宫,再剪除太妃的羽翼,彻底将太妃当做囚犯,一生囚禁于观缘寺。
但再过分,却不会了。
毕竟,针对月海郡主的死,乾凌帝自己手上到底干不干净,他心知肚明。
柳蔚在朝堂上不曾着重提起月海郡主,就是因为,柳蔚清楚,杀害月海郡主的不是太妃势力。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
其实,逃不过两个可能。
一,容棱的生父,二,乾凌帝。
不管凶手是他们其中的谁,柳蔚都不可当朝言明。
而柳蔚既然敢把这些都说出来,还说得这么明白,却也是不怕太妃打击报复的。
原因很简单,乾凌帝不对太妃下死手,念及着的,不过是太妃手上有他最致命的把柄。
这个把柄太恐怖。
而太妃也不会轻易爆出这把柄,一旦撕破了脸,便是会让乾凌帝君星陨落,太妃也跟着万劫不复。
这两人,互相包庇,又互相挟持,总之,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把这种表面的平静,继续保持下去。
至于柳蔚,是幸,也是不幸,她也手握了这个把柄。
所以,柳蔚知道,自己的性命,注定是无忧的。
柳蔚想到柳老夫人给她的那个匣子,又想到匣子里的内容,不禁叹息,老夫人关心她,竟是这般的深。
前方便是禁牢。
柳蔚原本答应老夫人,第二日就能将柳域救出来,但容棱父亲之事,让她分了神,也因此,进度慢了下来。
可人,终究还是要救的。
乾凌帝病重,正是宫内最松懈呈一盘散沙的时候,此时不钻这个空子,岂非浪费。
而利用这个空子,她或许,还能不止救出一个。
禁牢里还是黑漆漆,沉压压的。
柳蔚一路前往,为她带路的,已经不是上次那个狱卒,换了另一个。
这狱卒似乎比上次那个要好说话些,见柳蔚拿出令牌来,便阿谀奉承的对她点头哈腰。
柳蔚也没说什么,只道要见柳家犯人。
狱卒连嘴应下,并且直接将柳蔚往里面带,而非像上次一样,去一间小隔间单独见。
柳蔚这是第一次见到柳家全员。
他们被关在牢房底层,最深处的三间大牢里,全族上下,男丁一共三十几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伤。
柳城还是那副痴呆模样,柳域就坐其父身边,他身上又多了一些伤,应该是这两日受的,那伤,将他本还能看清五官的脸,糊得竟有些朦胧了。
柳蔚板着一张脸,停在牢门前方。。。。“”,。
第817章 所谓患难见人心()
第817章 所谓患难见人心
牢里光线不明。
牢内的人,并未看清外头站着的是谁,只以为狱卒又来了,皆是神奄奄的没去理会。
身后跟着的狱卒发觉了柳蔚的不快,上前一步,小声问道:“大人……”
柳蔚指向柳域:“伤成这样,不唤太医?”
狱卒听闻便愣了一下,随即脸有些涨红,憋着道:“这……他们都是犯人……”
言下之意就是,犯人就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有何不对?还请太医?
柳蔚眸微冷的盯着这狱卒。
狱卒被唬住了,后退半步,立刻垂下头,忙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这就去请太医!”
说着,就要往外跑。
柳蔚道:“不用了,本官亲自带他去。”
狱卒一愣,僵硬的看着柳蔚:“啊?”
柳蔚道:“开门!”
狱卒这下子为难了,攥紧了手里的钥匙,连连摇头:“大人,这些可都是朝廷重犯,被皇上亲自下令收押的,这……这若是没有圣旨,小的们可不敢开门,放人出牢。”
柳蔚道:“本官光明正大前来,自是得过皇上圣谕,只是皇上突然病重,本官不忍打扰,便未请明旨。怎的,你连皇上亲授本官的令牌,都不识得了?”
柳蔚说着,又把那令牌拿出来,举到狱卒眼前。
狱卒还是很为难,柳蔚却已经不耐了:“总之,一切后果本官一力承当!开门!”
狱卒不想开门,可盯着那令牌,又左右为难起来。
这令牌代表的是什么,狱卒自然清楚,非圣上亲信,可是决计不会有这东西的。
但是,光凭令牌就要释放重犯,这,这若是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
而就在狱卒犹豫不决,迟迟不拿出钥匙时,柳蔚啧了一声,从袖袋里拿出一锭金元宝,丢过去。
狱卒眼皮一闪就接住了,掂量了一下那元宝的分量,重得让他心惊。
心中最后那点顾虑也没有了,寻思着反正这位大人说了,出了事,一力承当,如今又有这么大的金元宝加持,狱卒当即便笑嘻嘻的把钥匙拿出来,殷勤的开了牢门。
牢门打开,里头的柳家人似乎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听狱卒喊道:“柳域,柳逸,出来!”
坐在柳城身边的柳域,身子稍微僵了一下。
想到昨日也是这么被叫出去,接着遭到殴打,柳域握了握拳,凄惨的脸上,露出坚韧神。
而从未被单独叫出去过的柳逸,一下子慌了,连忙往角落缩,嘴里念着:“为什么是我,我的银子都给你们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狱卒看他们磨磨蹭蹭,又看了眼还隐没在黑暗中的大人,当即皱着眉头,走进去,将两人一手一个提拽起来。
“走!”狱卒喝道。
柳域一把挥开狱卒,理了理早已黑污的牢衣,倔强道:“我自己走!”
柳逸则一把抓住狱卒的手,哀求着道:“大人,究竟何事,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的银子都没有了,你们就算打我,我也再拿不出半分了,大人,求您饶我一命!”
柳域看不下去弟弟的无用,狠狠的瞪柳逸一眼,骂道:“堂堂男子汉,你还有没有出息!”
柳逸才不管这些,他只求自己不受那皮肉之苦,至于尊严,出息,在这天牢,有什么用?
两兄弟,一个刚正,一个懦弱!
柳域被柳逸气得胃疼!
柳逸则是只要自己平安,甚至可以向这低贱的狱卒下跪。
周围的人瞧着的目光,都已司空见惯般,实际上,在牢里这段日子,他们看这样的戏码,看得实在不少。
而这些人中,只有柳城,用那双表面看似浑浊,实则精明的眼睛,一直盯着牢门外的黑暗处。
透过那片黑暗,捕捉站在那里的人。
最后,柳域和柳逸,还是都被带走了。
角落里的柳琨终于松了口气,慢慢让自己身子放松,他方才,多怕狱卒将他一起带走。
细说起来,他才是柳家最强壮的男人,父亲老迈,大哥是个书呆子,三弟是个文弱商人,四弟更是年纪尚小,在这样的环境下,同一间牢房,本该是他多照拂父兄,但他见识过那些狱卒的狠毒手段,他不想亲身尝试。
大哥不是很勇敢吗?既然如此,那些狱卒有什么火气,就找大哥发。至于他,只要他老实乖顺,总不会受那要命的伤。
在这牢里,就算你伤重不治,怕是也不会有人为你找来太医,给你开一幅良药。
看,父亲不就如此?堂堂丞相,之前那场大病,将父亲整个人都烧傻了,可那又如何,没人会为父亲出头,除了傻乎乎的大哥。
不过出头的结果,也就是大哥也挨了一顿毒打,打到腿都快断了。
最为胆小的柳谈确定那狱卒真的走远了,才从稻草里爬出来,在衣服里掏出两个半块的馒头,悄悄挪到柳城身边,道:“看来今日他们又不会送饭了,父亲,先吃点。”
柳谈说着,将那已经干硬的馒头递到父亲嘴边。
柳城嘴无意识的张了张,柳谈将馒头塞进去,看着父亲在咀嚼了,才把另一块馒头,塞到自己嘴里。
吃完干硬的馒头,柳谈又拿了根还算干净的稻草,放在嘴里嚼着玩,似乎这样,能饱一些。
柳城目光未动,但心里却想,若早知晓,该求那位大人将柳谈带走,至于柳逸……
所谓患难见人心。
柳城抬了抬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四子的头。
柳谈低头笑了一瞬,在柳家,他就像个透明人,上头三位兄长一个比一个能耐,下头有个五弟柳丰,乃是父亲的老来子。而他是庶子,又没本事,除了姨娘会看顾他,督促他念书习武,平时里,他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父亲的半点关注。
下牢落难本是坏事,但,却能与父亲朝夕相处,算来,也是好的。
牢里情景,还是那么千篇一律,狱卒将柳域和柳逸推着,让他们快些走。
柳蔚则走在最前头。
此时,光线已经明亮许多,柳域看着那刺眼的白身影,心跳很快,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柳逸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不再抗拒,不再求饶,变得安静起来。
一路走到禁牢门口,走在前头的柳蔚才终于停了下来。
柳蔚回过身来,一张清隽不俗的脸庞,令柳域和柳逸同时出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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