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文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有大家之风了。
三言两语,固文便将所有人撵走,等大厅空下来,固文才坐下,直问道:“师弟此番特地回来,是要找师父的吗?”
柳蔚点头,不隐瞒道:“有些事,想请教师父。”
既然他们都认她为师兄师弟,那这个师父,柳蔚也不怕直接叫了。
固文皱了皱眉道:“是要紧之事?”
“要紧。”
“可……师父正在闭关,明方师叔能帮师弟你吗?”
柳蔚想了想,问道:“师父为何要闭关?”
固文似乎有些挣扎,停顿了好半晌,才回道:“师父,受伤了。”
柳蔚一愣。
固文看看外头,确定无人听见,才压低声音道:“师兄师弟们还不知晓,此事,暂时只有我、明方师叔、明缘师叔知晓。师父让我等对外宣称他是闭关,便一直将自己关在禅房里,已经近半月未出来过了,每日送饭的也都是我,不敢换成别的人。”
柳蔚直接起身,道:“带我去瞧瞧。”
“师弟……”固文错愕的看着柳蔚。
柳蔚拍拍固文光溜溜的小脑袋,道:“带路便是。”
关于柳蔚是如何帮助这寺渡过难关之事,固文算是知晓得最清楚的,固文也相信此人不会对师父不利。
迟疑一下,固文到底还是答应了,往前头带路。
一路到了方丈禅房,固文敲了敲门,道:“师父,固慧师弟回寺了,您可要见见师弟?”
里头没有半点动静。
固文似乎很有经验,朝柳蔚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再轻声道:“师父应当还未醒,我进去瞧瞧,师弟稍等。”
柳蔚点头。
固文便推开门进去,他在里面待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拉开门,道:“师弟,师父有请。”
柳蔚走了进去,容棱也跟在身后。
固文犹豫一下,想将容棱拦下,柳蔚却先道:“不妨事的。”
既然是师弟所说,固文也不坚持了,点点头,待两人都进来了,又把房门关上。
柳蔚一进去,就看到床榻上,那面容枯槁,精神萎靡的老人,滞了一下,柳蔚立刻上前,一句话未说,便抓过明悟大师的手,把脉起来。
脉象虚弱,脉息间断,的确是重伤之势。
柳蔚不悦的目光盯向明悟大师,问道:“何人伤了师父?”
如此重的伤,必定伤自高手之手。
与明悟大师书信深交多年,柳蔚对其也算了解。
明悟大师就是个朴实的老和尚,平日种种地,养养花,敲敲木鱼,念念经,偶尔罚罚贪嘴的小和尚们,有空下山免费给山下村民诊诊小毛病。
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老者,守着一个要死不活的寺庙,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引得功夫高手亲自动手?
一旁的小固文愣了一下,呢喃的唤了声:“师弟……”
明悟大师也顿了一下,实际上,明悟大师原本是想佯装无事,与这多月不见的小友寒暄一番,但对方一进来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看其这副表情,明悟大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无事。”
“谁伤的师父?”柳蔚再问一次,语气,比上次冷厉更多。
明悟大师沉默一下,对固文挥挥手:“你先出去。”
小固文应了一声,又看看柳蔚,这才走了出去。
禅房的门开了又关,柳蔚一瞬不瞬的盯着明悟大师那仿佛随时都要厥过去的苍老脸庞,便听明悟大师问:“你来找我,定是有事,说。”
柳蔚是有事要问明悟大师,但现在,柳蔚却不急了。
柳蔚没说话,只是看着老者,似乎明悟大师不言明为何受伤,她便不打算就此罢休。
两人对视了良久,最后,是容棱按了按柳蔚的肩膀,示意柳蔚冷静。
柳蔚长出一口气,依旧没说话。
禅房里头,静默良久。
容棱这时却开了口:“今日叨扰,乃是有两样物件,请大师鉴别。”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招魂钉,与一串玉质的佛珠。
明悟大师虚虚的靠在床头,仿若枯枝的手,颤颤巍巍接过那两样东西,浑浊的眼睛,仔细着看了好半晌,才道:“招魂钉,乾坤珠。”
容棱蹙了蹙眉,问道:“大师可知晓其用途?”
明悟大师虚虚地点头,正要说,柳蔚突然插嘴:“伤你那人为何伤你,这总能说了?”
明悟大师看向柳蔚,容棱也看向柳蔚。
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柳蔚就是想知道,也可能是因为怀孕了,性子变得焦躁了。
方才为明悟大师把脉,分明感觉出其精气神俱损,这样的伤势,柳蔚敢说一句,寻常大夫决计是不可能治好的。
而明悟大师本身也有些医学底子,虽说粗浅,但自个儿的身子,明悟大师自个儿定然明白。
柳蔚不敢想象,自己若今日不来,会否过几日,便会接到大师圆寂的消息。
深深的吸了口气,嗅到的只是满屋子的药味儿,柳蔚按按眉心,觉得头疼的不行。
容棱皱眉,走过去为柳蔚揉揉太阳**,道:“莫要担心。”
柳蔚没说话,只是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的疲惫。
方才在外面的好心情,仿佛一息之间烟消云散。
明悟大师这个伤势,让柳蔚真的很在意。
但即便如此,明悟大师也未回答柳蔚的问题。
明悟大师手上反复摸着那招魂钉与乾坤珠,语气缓慢的道:“招魂钉……乾坤珠……琉璃镜……天祥玉,几物,乃是一体……”
容棱看向明悟大师,等明悟大师继续说下去。
明悟大师便继续道:“西域相传,西天法华寺,有通天至宝,八宝业火,其火到之处,佛光普照,直通阴阳,有无上之威法……而点燃八宝业火的源头,便是这四样媒介。”。。。“”,。
第716章 点燃业火的法门,便是,杀()
第716章 点燃业火的法门,便是,杀
明悟大师说着,将那招魂钉与乾坤珠还给容棱。
容棱接过,低下头去看,心中不禁猜测,佛珠上面这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或许,就是那西域文字。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明悟大师身子不适,说话说得难免很慢,但却说得很清楚,明悟大师没有问柳蔚等人是如何得到这两样东西,也没有问琉璃镜与天祥玉此时的下落。
明悟大师只说了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有些古早,但又在佛界盛扬的传说。
中原佛教,原本便是由西域传来。
西域算是佛教宗祖。
灵气逼人的西域,比繁华喧闹的中原孕育了更多的佛教典故,其中让人耳熟能详的,便是八宝业火。
相传,那八宝业火乃是佛祖某一世下界渡厄时,所遇。
当时正逢是灾年,洪水泛滥,四处皆是洪流,而据说,能治理这洪水之人,乃是一个偏远小村庄内,叫做八宝的少年郎。
那八宝生下来便有五岁孩童般大小,且一日长一寸,不过数日,便长得跟正常少年郎,一般身高。
至此,他便不长了。
说不长,还就真的不长了,待他的弟妹成年,成婚,老去,他竟然还是少年模样。
在信奉神鬼之法的西域,这样的孩童不会被村民视为妖怪,反而会视作福星。
每个村庄的人,都渴望自己的村里,能出一个天赋异禀之人,带领整个村子富起来。
那八宝有全村人的爱戴,自小便视自己为中心,性格乖僻不说,行事还霸道,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包容他,爱护他。
而在这个时候,洪水就出现了。
刚开始不知是谁说,这大水只得八宝神童能治,总之到后来,八宝便被推崇成了,唯一能治水之人。
佛祖来到那村庄时,就看到那叫八宝的少年,正在村民的簇拥下,朝天祭拜什么。
佛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祭天之法是错的,上天根本收不到任何下界的祷告。
但佛祖又发现,那少年八宝,却的确是个有异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妖界天庭上,曾经的王者,东皇太一。
世人皆知,所谓的天庭,并非一开始便拥有的。
而是由妖界所立。
立天庭,且称帝之人有二,太一、帝俊。
太一为皇,称天帝。
但妖把天庭立下不久后,便遇灭世一战,至此,天庭终毁,太一、帝俊损命。
而后,由大圣鸿钧做主,派下玉皇王母重立天庭,至此,新的天庭便成道教主宰,妖族只得龟缩,再无通天之霸。
而世人皆言早已灰飞烟灭的东皇太一,竟是没死,而且投胎,成了个凡人。
凡人之母是谁,女娲,女娲伏羲人身蛇尾,女娲,一开始便是妖族出身,因造人功德,这才成就圣人之位。
女娲与太一是识得的,已成圣人的女娲,自然知晓太一的劫难,同族一场,女娲帮了他。
但却没想到,东皇就是东皇,即便让他做个普通人类,他也终究普通不成,一出生,便与众不同,拦都拦不住,且身居妖族脾性,自小就不是个老实孩子,特别熊。
佛祖发现东皇的真身后,对其一番引导,最终,东皇,也就是八宝,果真治了大水。
只是,中间费了一些功夫,他,也变成了八宝业火。
而招魂钉,乾坤珠,琉璃镜,天祥玉,便是曾经为他护法的四个童子,四子随八宝治水有功,成千古佳话。
听明悟大师把传说讲到这里,容棱忍不住打断,问道:“所以,这招魂钉与乾坤珠,便是那两件通天之物?”
明悟大师古怪的看容棱一眼,道:“当然不是。”
容棱:“……”
“传说只是传说,而这两样,不过是西域僧人做来的赝品,仿了上古传说,卖钱使的。”
容棱:“……”
明悟大师又道:“只是东西虽假,但上面的符箓却真,这上头,刻的的确是古书上,所画的点燃八宝业火之符。”
“所以,是有人要利用这个传说,做些什么?”
明悟大师道:“东皇为妖,妖,嗜血,贪杀,点燃业火的法门,便是,杀。”
容棱明白了。
有人,假借佛教传说,要对自己看中的目标,进行大肆屠杀。
如此看来,玉屏公主也好,琴儿也好,不过都是这杀戮之中的棋子,而那幕后真凶的目的,也不是她们,他,是要让整个皇宫,血流成河。。。。“”,。
第717章 借住佛教学说,执行私欲()
第717章 借住佛教学说,执行私欲
究竟是有何仇怨,竟要布下如此杀局?
柳蔚听着容棱与明悟大师说话,沉默了许久,才道:“妖帝太一与天帝帝俊,乃是死于巫妖之战,十二祖巫倾尽所有,将其毁灭,同归于尽,其中仅剩祖巫后土化为六道,常驻地狱,而妖族一派逐渐消弭,但,却未有正史记载,东皇后来再为复生,更遑论什么八宝之说。”
柳蔚说完,见明悟大师果然看了过来。
柳蔚沉着脸,没有做声,明悟大师却道:“不错,正史从未记载,这乃野史。”
柳蔚皱眉,明悟大师却心情愉悦。
明悟大师与柳蔚书信往来多年,之所以关系交好,不止因此人对寺庙的襄助,更因为此人学富五车,与之攀谈,实乃受益匪浅。
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怕是将来成就,更是斐然。
似想到了什么往事,明悟大师浅浅的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飘渺清淡,令人听不清明。
柳蔚道:“野史终究杜撰,与真实洪荒南辕北辙,此案有人借住佛教学说,执行私欲,便与这不实的野史相同,皆是虚妄为之,不堪真辨。”
“是。”明悟大师点头,看着柳蔚,目光甚是欣慰:“那你便要尽快破案,莫要让这虚妄之物,再是作乱。”
柳蔚哼了一声,道:“这我自然知晓,好了,我的事说完了,说说你的。肺部被震的严重损伤,肝部与脾部也有部分损伤,你可知,寻常大夫看过后,只会劝你备好棺材,做最坏打算?”
明悟大师:“……”
柳蔚知道这老头儿犟,但没想到会这么犟。
柳蔚憋着满肚子火,恶声恶气的道:“你若是死了,这满寺的人又当如何?固文还小,明方、明缘两位大师身子骨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前几年就时时犯些老人病。你便是这寺庙的支柱,若是连你也没了,我看寺庙还是解散算了,地也卖了,权当是给那些大小和尚的遣散费了。”
明悟大师:“……”
见这老头儿还不说话,柳蔚已经火了眼睛,霍然起身,转身,就朝门外头走去。
房门被粗鲁的打开,又重重的砸上。
明悟大师终究叹了口气,看着还站在床前的容棱,问道:“你不去追?”
容棱道:“她是去给您备药了。”
明悟大师愣了一下,眼角浸出一丝笑,这样一笑,更显得大师脸苍白,命不久矣。
“你坐下。”明悟大师对容棱道。
容棱坐到柳蔚方才那位置,姿态庄重。
明悟大师仰头看了看禅房屋顶,这才幽幽的说:“那孩子好似比以前沉不住气了,还当年纪越大越该稳重,怎的,倒成了小孩子脾气。”
容棱抿了抿唇,掩饰不住得意的道:“她怀了身子。”
明悟大师听后一滞,原本灰白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哑然一瞬,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过了一会儿,明悟大师才问:“你的?”
容棱点头。
明悟大师似是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青年,易容后平平凡凡的容貌,搁在人堆儿里,找得人汗哒哒估计也不见得能找到,但青年眼睛却非常亮,亮中带着一股子睿智,是个有智慧,且有城府的人。
与这种人一起,那孩子,究竟是如何想的?
明悟大师知道自己也不好评判,憋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好好待她,那孩子性子冷,却不是真冷,实则待你好时,她热心得你吃不消。”
容棱似想到了什么,脸不觉柔和下来。
明悟大师又道:“她还对孩子尤其心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寺里这几个孩子,她没见过几个,却能从与我书信往来中,记得每个孩子的名字,记得他们谁喜欢吃糖,谁喜欢吃饼,还能将人都对上来。”
容棱点头。
这一点,容棱也是深有体会。
柳蔚看似凉薄,行事孤寂,但却极为细心,尤其是对别人家的孩子。
或许是比起大人,小孩子更简单干净些。
柳蔚喜欢孩子,见到的,都爱逗一逗,也只有那种时候,她才显得像个正常女子。
毕竟,平时她拿着解剖刀,抱着一堆人骨头时,实在看起来,不是很像女子。
趁着柳蔚没回来,明悟大师就像相女婿似的,跟容棱说了许多,容棱有时应和,有时攀谈,一老一少,倒是相谈甚欢。
柳蔚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他们还聊上了,脸更不好了,将碗放下,又把固文叫进来叮嘱一番,才假装还在生气的又出了禅房。
明悟大师无奈的摇摇头,示意容棱追出去。
容棱对老人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禅房外,柳蔚没走远,只是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棱过去,坐在柳蔚旁边,无声陪伴。
两人皆沉默了好一会儿,柳蔚才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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