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还当真有些费解。
而就在柳蔚胡思乱想时,容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知道本王回京了?”
容飞一愣。
接着身形一僵,磕磕绊绊的道:“不……不知啊。”
容棱敛眸:“但本王此刻出现,你毫不意外。”
“意……意外啊,我很意外,三皇兄,你看我意外的双眼,看到里面满满的意外了吗?”
“没有。”
“你可能看的不够仔细,天有点晚了,这儿有点黑,要不点上灯笼,你再仔细看看。”
都被人将路堵到墙角了,这五王爷还有心思嬉皮笑脸。
不过不得不说,容飞这番顾左右而言他,使得容棱也不想问了,既然答案有了,还何必再问。
与容棱所料不错,容飞醉酒,的确是装的,或许有三分真醉,但七分清醒仍旧还在。
两人见面后,容飞遭到“行刺”,此事自然在宫中要严查,因此很可能,很快就有人查出,容棱回了京,且那日就在宫中出现过。
若是如此,那嫌疑自然就落到容棱身上,届时,不管容飞是真伤,还是假伤,这顶残害兄弟的帽子,都得扣在容棱头上。
容棱不怕担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容飞也显然知道自己是在拖容棱下水,但那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便是将容飞打一顿,也不过只是打一顿罢了,事态并无任何变化。
容棱不说话了,容飞却更心虚了。
柳蔚含笑的在旁看好戏,站累了,还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下。
“那个……三皇兄,你特意进宫,便是来探我?”容飞小心翼翼的问,语气里满是讨好。
容棱板着面孔,冷冰冰的“嗯”了一声。
柳蔚想笑,容棱明知她进宫意欲不是探病,却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口承认,瞧,容飞果然又被堵住了。
容飞低下头,手指揪着被子的一角,模样瞧着有点可怜:“那什么,那一会儿你们怎么离开?要不我派人送你们?好,我这就去安排……”
容飞说着,翻身下床,动作潇洒利落,果然是半点不适都没有。
容棱却拦住他,道:“不劳烦。”
这劳烦二字,戳到了容飞痛处。
容飞忙道:“不麻烦,就是几句话的事。”
想到宫中镇格门势力全部被剥去,他们进宫来,必然是冒了天大风险,若是再想平安出去,法子自然是有,但怎么做,必然都是耗时耗力的。
容飞殷勤备至,容棱却始终不受好意。
最后,两方僵持,还是柳蔚看了看时辰,开口道:“五王爷便好生歇着,咱们也该走了。”
柳蔚说着,看了容棱一眼。
容棱接到暗示,一声不吭,直接身形一掠,便飞出了窗外。
容棱一走,柳蔚也要紧随其后,衣袖却突然被人抓住。
柳蔚回头一看,就看容飞一脸憋闷的看着她。
柳蔚蹙了蹙眉:“五王爷这是作何?”
容飞看看窗外,确定没人看见,电光火石的扑回到衣柜边,拉开箱子,从里头掏出一个荷包,拿过来,就一股脑全塞在柳蔚手上。
柳蔚掂量掂量分量,确定不轻,再次看向容飞。
容飞压低了声音,道:“还望柳大人多多照拂,在三皇兄面前,替本王美言几句。”
柳蔚:“……”
看来,容飞是当真怕上容棱了。
其实这京中王爷里头,真就没有人不怕容棱的,太子与容溯或许不同,他们那不叫怕,那叫一头热的视作假想敌。
但换句话说,若是不惧,也不会这般警惕了。
尤其是在容棱并未做什么有害二人利益的情况之下。
最后,柳蔚怀揣着两百两银子,乐颠颠的追上了容棱。
柳蔚一直笑眯眯的模样到底有点扎眼,容棱看向柳蔚,腰间多出来的荷包。
柳蔚也不怕直说:“你五弟给的。”
容棱没说话,还是盯着。
柳蔚就道:“我不会给你的,以后这种外财,一律充公。”
容棱挑了挑眉:“公在哪里?”
柳蔚凑近容棱,笑着眯起眼睛:“你我之间,我就是公。”
这话还当真无法反驳,而这小管家婆般的贪财模样,更是看得容棱心里头直痒痒。
柳蔚也是心里苦,孩子都怀了,就得学会存钱了,要知道要养大一个孩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
从昭宁宫,到璞香宫,有些远。
明月下,只见两道黑影快速掠过,飞了许久,终于在南宫内,停下步伐。
璞香宫外,毫无人烟,不过短短数日,这里竟就被荒废了下来。
两人未从大门进入,而是翻了墙。
一落地,柳蔚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冥纸。
踩着这些渗人的冥纸,两人一路边看边走,待到了正殿门口,柳蔚伸手推开殿门。
而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点了个小蜡烛,柳蔚透过微弱的蜡烛光线,勉强才能逐渐看清这正殿內的布局。
到底是佛前玉女的宫殿,正殿里头摆放的,果真都是与佛有关的物件。。。。“”,。
第663章 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
第66章 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图
成尊的大佛像,小佛像,多不胜数。
挂在墙上的书画,也多是佛家寓文的,搁在案几上的佛珠,被打磨得光滑盈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在手心把玩。
柳蔚用手帕包着,将那佛珠拿起来看仔细了些,果然看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符文。
对于玄学一术,柳蔚不懂,但看这符文,龙飞凤舞,却与柳蔚平日看到的,那种家家户户都有的平安符,镇宅符之类的,并不一样。
这东西大抵是玉屏公主的贴身之物,柳蔚直接拿出个小袋子,装了进去,待拿回去了再做研究。
正殿里的东西并不多,但都透着神佛之意。
柳蔚去看了看,香炉里燃剩下的香,也是佛前的檀香。
“去寝殿看看。”这里瞧得差不多了,柳蔚转道。
可刚出正殿大门,却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
“你慢着点,好好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是个女子的声音,柳蔚按捺下来,拉了容棱一下,两人躲回殿内。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再次响起。
这次回话的,也是个女子:“自然是来祭拜的,公主到底是咱们的主子,你我便是走了,也该回来尽最后的恩道,我这儿带了元宝蜡烛,咱们去天井祭……”
“我不去。”另一女子不耐的打断:“人都死了,还来这一套做什么,况且,这地方就是个鬼宫,你大半夜的将我拉到这儿来,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我要走了,明个儿一早,还要伺候沁阳公主呢,这玉屏公主,往日也待咱们不是很好,死了就死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湘儿,你怎的能这样说?公主生前待咱们可是不薄!你可记得,你那父亲要将你妹妹卖进青楼,可是公主知晓了,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让你将妹妹赎出来,最后还亲自做主,为你妹妹与她青梅竹马的情郎赐婚,令二人双宿双栖,百年好合。公主待你仁至义尽,公主驾薨了后你却如此排遣公主,你这样……还,还有良心吗。”
说话这女子显然被气急了,最后两句,说的声音都有些抖。
而那叫湘儿的女子,却并不领情,只是冷笑:“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可知我妹妹与那男人成亲后,过得是如何水深火热的日子?那男人不是好东西,背着我妹妹日日流恋青楼楚馆,最近,还带了个小官儿回家,气得我妹妹三个月的身子,险些流了!”
“这……这我不知晓……”说话那女子,愣了一下,有些吓到。
那湘儿却因被揭开痛处,满面愤恨:“说到底啊,都怪公主,若非公主多管闲事,我妹妹也不会嫁给那男人,也不会成现在这模样!我看公主就是佛前玉女当久了,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琴儿,也就是你,你看现在,咱们当初一道儿伺候公主的,还有谁惦念着她?不都盼着尽早脱离她的阴霾,好去别处混个好差事?你我运道好,去了沁阳公主那儿,这是天大的机会,你若是还这般自寻死路,大半夜的跑到这鬼地方来,让沁阳公主宫里的人瞧见了,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琴儿虽也知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放不下,最后闷闷的道:“其实,当初是你妹妹求着公主做主,公主才赐的婚,公主事前问清了,是你妹妹执意要嫁,公主才下的令,并非公主自作主张,便是你妹妹婚后不幸,也不该……”
“够了!”湘儿气怒了:“敢情不是你的妹妹,若是你的亲人这般,你可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我……”那琴儿显然想解释,但湘儿已什么都不说,转头,直接离开。
那琴儿唤了两声:“湘儿,湘儿……”
但没人回应,显然已经走远了。
柳蔚伏在窗口,听到这里,眉头微蹙。
柳蔚回头,果然看到容棱也表情不好,两人或许想到了同一件事,都陷入沉思。
外头那琴儿孤零零一人,到最后,竟是未走,而是独身去了后院天井旁。
琴儿一离开,柳蔚与容棱也跟了去。
在房顶上,两人静静看着下头在起火的小宫女,间或的,能听到此人的自言自语。
“公主,奴婢来看您了,听说,生前有佛缘之人,死后都不会下地狱,而是上天庭,公主您可瞧见了大罗神仙们,可瞧见了您伺候了半生的佛祖?”
琴儿念念叨叨,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到了最后,提了一句:“公主,您莫要怪湘儿,湘儿只是个普通人,与您不一样,您是快成仙的仙女,您的见识与气魄,自是一等一的,您放心,我下次,一定让湘儿来给您祭拜,我一定会让湘儿来的!”
说到这里,似赌咒发誓般,语气坚硬了许多。
柳蔚听着,挑了挑眉,总觉得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再回神时,却什么也没捕捉到,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只是个错觉。
琴儿祭了所有贡品,便离开了。
这璞香宫,再次恢复寂静,死气沉沉。
柳蔚下了房梁,直接钻进了玉屏公主寝殿,开口,问容棱:“看来,你这位妹妹,并非很得人心。”
按照那琴儿,湘儿的说辞,除了这琴儿,包括湘儿在内的很多人,都对这玉屏公主并非多么忠心。
或许,还有不少怨念。
而一个宫殿里,宫女太监无数,若是只是少数人心存怨念,或许还好,但若是大多数人皆是如此,那么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首先,就要考虑被收买的可能。
玉屏公主遇害,一声不响的从皇宫大内消失,不定,就有这些人在里头里应外合。
或许,可以将这些璞香宫旧人都召回来,挨个问问。
但柳蔚容棱现在潜藏身份,正在暗查,要将这么多人叫来审问,显然又不现实。
看来,得想想其他法子了。
柳蔚心中这么想着,随即又开始回忆那琴儿在天井时,让人感觉到的一丝不自在,当时,柳蔚到底忽略了什么?
容棱看柳蔚眉头紧蹙,正待开口,却突然双眸一转,看向了寝殿内,正墙上挂着的那副佛祖喂鹰图,目光不觉一滞。。。。“”,。
第664章 ——轻妆客()
第664章 ——轻妆客
“怎的了?”瞧见容棱的异样,柳蔚也看了过来。
容棱走近,走到那画像前头,目光定定地在画像上审视一圈儿,最后将重点投射到画像最下头的落款上。
柳蔚也顺着容棱的目光去看,来来去去,却没瞧出任何不妥。
佛祖喂鹰的故事,便是不习佛法之人,也多数听说过,这是佛经上的故事,是说佛祖成佛前,已是博爱宏大,为了救一只鸽子,割下自己的肉,喂了那追鸽的老鹰。
玉屏公主乃是佛前玉女,屋子里挂着这幅画,实在不算出奇。
柳蔚又看了一会儿,见容棱目光还未错开,不觉又问:“你看出了什么?”
容棱没做声,只是突然问:“你可能看出,这画成像多久?”
柳蔚楞了一下,凑近了些看,反反复复,前前后后,看了好一会儿,道:“纸是京都内产的阜纸,纸张坚硬,不易透墨,是近两年,文人墨客最爱用的。从笔锋看,倒是看不太出是什么笔所绘,但应该是毫笔,且是细毫笔,再看这些末尾地方,勾勒的痕迹很重,作画的应当是女子,通常男子作画,只在乎大构,越是细小的地方,越是一笔带过,足显豪迈,对了,还有这落款……”
柳蔚用手摸了摸,当然,已是摸不出任何痕迹,落款的红泥,早就干透,成了这画像里的一部分。
“这落款的雕章方式,是楚法,看上头的字落脉搏,明显是私章。官印或是常印,在京都地界内,用的都是京法,也是通法,而这楚法,我记得,南方人用的比较多,当然,近两年,也有些流传入京。”
柳蔚说了一番,最后得出总结:“若你要问这画何时成像,我想,脱不开最近两年,无论是纸张还是刻印,还是这画意的陈旧度,都很新颖,不是老画。”
柳蔚说完,看容棱表情不定,神凝重,心下更是好奇。
“若是你想知晓准确的时间,倒是可以将画拿回去,我再细看一番……”
“不用。”容棱总算开口,目光却依旧盯着那幅画。
柳蔚不太懂,便道:“这画,既是女子所画,指不定就是玉屏公主所绘,落款写着轻妆客,这称号确实没怎么听过,不过也有些意思,轻妆,倒是女儿作态,玉屏公主,怎会有个如此娇俏的称号,这可是没了什么佛意。”
容棱面一直很难看,直至此时,才冷冷的道:“不是她。”
“嗯?”柳蔚看向容棱。
“轻妆客,不是玉屏。”
柳蔚听明白了,不觉又看了看那画像,才道:“看来,你识得那作画之人?”
容棱没回答,只是突然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那苦恼的模样,柳蔚算是头一次的见,有些新鲜,再看那画像时,柳蔚目光也有些变化:“可想告诉我,作画之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容棱沉默,只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柳蔚,突然,抓住柳蔚的手。
柳蔚看着此刻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清晰的感觉到男人手劲的巨大,不免蹙眉,有些担心,拍拍容棱的手背:“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不问就……”
“敏妃。”
柳蔚话音未落,容棱已经开了口。
“轻妆客,乃敏妃。”
敏妃?
柳蔚没听过这位妃子的名讳,但看容棱凝重的表情,柳蔚不敢轻待,小心的问:“敏妃是你的……”
心中有了个猜想,但柳蔚不敢说出。
容棱知道柳蔚想法,只看了柳蔚一眼,摇头。
柳蔚松了口气,就说么,很久前已知晓容棱母妃早亡,这画又是近些年所画,怎么也不可能与容棱母妃有何牵扯,只是容棱现在重视的摸样,让柳蔚不得不多想一些罢了。
柳蔚这便道:“玉屏公主住在后宫,宫中妃嫔众多,你说的那位敏妃,或许书画不俗,替公主画一幅画,应当也没什么要紧,若是你觉得惊异,咱们再去那敏妃住处瞧瞧便是,对了,敏妃在哪个宫?”
容棱抿紧唇瓣;“裳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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