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棱瞧着柳蔚,但腰上感觉到她的环搂,眼底到底少了一些冷意。
“你容都尉,是真的大慈大悲,宅心仁厚?竟然还断断续续的回了信给他,连这设立停尸间的建议,也是你知会他的?说来,你对孙奇,若说不看重,倒是假的。”
容棱垂着湛黑的眼眸,依旧未语。
其实与容棱接触久了,柳蔚对这人也越来越了解了,容棱绝对不是心热之人,但容棱也并非绝对的薄情。
孙奇对容棱有种盲目的崇拜,就像信徒崇拜神明,这种仰望说来有些孩子气,但并没恶意,反而是一种绝对的依赖和信任,而身为上位者,能得到下属这样毫无保留的崇拜,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而容棱即便天性使然,并不会对孙奇有太多回应,但容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虽然冷淡,但却没有寒了这位崇拜者的心。
孙奇到如今,也将容棱奉若真神,不就因容棱偶尔的短暂回应,让孙奇知道,自己写过去的信,他看了,都尉大人全部看了,所以,他才会回自己,且虽然字少,但都是他亲笔所回,并非托付予人。
偶像的这种亲民做法,在粉丝眼中,会被放大很多倍。
柳蔚不知容棱是有意为之,笼络住这个绝对脑残粉呢,还是他本性,便不是那样绝情之人,
但在柳蔚眼中,这样的容棱,让她觉得很好,非常好。
说不上来是哪里好,她就是觉得好。
环抱住男人腰间的那双软软女人手,又紧了一些,柳蔚将半个身子的力气,都挂在容棱身上,不管不顾,也不在意这是高空。
反正,柳蔚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因为是他,而他是个有柔情的人。
是个在心底某处,也柔软着的人。
容棱当然不会让柳蔚受伤,哪怕高空危险,但当这女人将力道撤了,身子彻底依靠他时,他已调整了轻功姿势,确保她安全无恙。
一路上,两人再未说话。
回了客栈,柳蔚换了衣服,简单清洗过后,从屏风后出来,便看到容棱也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倚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本医书。
这男人,还真打算当大夫不成。
柳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她走到榻前,将男人的书抽走,然后将巾布塞到他手里,转过头,背对着他,坐着。
容棱摸着微微有些湿润的布巾,稍稍侧身,拾起柳蔚背后一缕青丝,为她擦拭。
容棱的动作很轻,干硬的大手,在她发间穿梭,柳蔚觉得舒服,仰着头,微微眯眼,变得有点昏昏欲睡。
容棱瞧她困了,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轻声问:“验得如何?”
他是问那具尸体。
柳蔚没有睁开眼,懒洋洋的道:“是他杀案,凶手手法干净利落,明显是个杀人老手。”
凶手是老手,这意思便是说,是个杀人惯犯。
容棱蹙眉:“你说有事要问孙奇,便是问他最近几年,可有同类案件?”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
容棱等着她说下去。
柳蔚此时却霍然睁眼,一双清泉般的眸子,直直看着身边的男人,然后倾身,凑到他耳边,嘟囔两句。
容棱听完,挑了挑眉。
柳蔚笑着退开,继续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假寐:“所以你知道了。”
容棱沉吟一下,正要开口。
柳蔚却打断他:“隔墙有耳。”
她说着,似有所指的看了客栈墙壁,今夜见到的那对姐妹,之前便住在这墙壁对面,他们这边的许多机密事件,不知给她们听去了多少。
容棱也瞧了眼那堵墙,眼眸深了深,显然,对于他们的话有可能被偷听一事,他同样介意。
容棱的动作很轻柔,但力道却不小,柳蔚的头发很快就干了,打了个哈欠,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窝到容棱怀里,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
容棱低眸看着她,指尖在她脸上流恋。
柳蔚觉得痒,用手去抓抓,睁开眼说:“睡了。”
说着,动作机敏的一转,就转到床里头,身子一滚,滚进了被窝,睡在床榻里侧,将被子抖了抖,把自己盖上。
容棱看她两三下就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眼神深了一些,但还是挥手,将蜡烛尽数熄灭!
掀开被子,他也睡了进去。
上了床后,他熟练的翻身,手钻进她的被子,将人搂进怀里,左手抓着她的手,抓的很紧,这样,才闭上眼。
柳蔚不着痕迹的挣脱两下,没挣脱开,便索性不管了,今晚劳心劳力,给她弄得是挺累的,早就困了。
而至于今夜发生的另外一些事,柳蔚知道,现在不用操之过急,明日,她要办的事,自然会办,要查的东西,自然也要查。
而就在这厢两人已睡得如火如荼,进入甜梦时。
八秀坊内,纪茶、纪槿扶着口吐鲜血,明显内伤颇重的纪枫鸢,翻墙跳窗,终于将人送回厢房。
纪茶、纪槿动静很轻,甚至没有惊动纪枫鸢的贴身丫鬟。
纪茶知道,那贴身丫鬟虽然与纪枫鸢形影不离,但其实并非是他们族人,这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必要时候,替纪枫鸢遮掩一二罢了。
将房间的蜡烛点上,纪槿看着倒在床上,嘴唇发白的堂姐,轻轻拍了拍堂姐的脸:“枫鸢姐?”
……。。。“”,。
第428章:柳蔚是谁()
第428章:柳蔚是谁
纪枫鸢拧紧了眉毛,手指抓着胸口的衣襟,拳头攒得紧紧的,使劲抵着自己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将几欲吐出的鲜血再度咽回去。
“姐……”纪槿有些慌,抬头看着自家姐姐纪茶。
纪茶确定周围隔墙无耳后,方走过来,坐到纪枫鸢旁边,伸手,捏住她的脉门。
沉着脸把脉一番,纪茶的眉头,越拧越紧。
“如何?”纪槿问道。
纪茶小心的将纪枫鸢的手放好,压低了声音:“很严重。”
“可送医的话……”
纪茶点头:“送医必然会有所声张,八秀坊一等舞姬,为何好好的,却受了如此重的内伤,说不出个道道来,只怕会入某些人的眼。”
“要不,先去找十六叔?”
“不行……”
不等纪茶回答,躺在床上的纪枫鸢已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一边捂住胸口,一边艰难的道:“今夜……变故太多……十六……十六叔那……不能……去……”
纪茶纪槿忙把纪枫鸢按回去躺好。
纪槿一双金瞳满是担忧:“但总要医治,这内伤太重,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纪枫鸢面露痛:“休息一下,就好。”
“枫鸢姐。”纪槿想劝。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总不能看着对方死:“要不,还是去找柳蔚……”
纪槿试探性的提议。
“不成。”这次拒绝的是纪茶,纪茶道:“族内有族内的规矩,眼下三乐当铺已经接手柳蔚之事,我们便不能再干涉,否则,阿刑哥来后,只怕不会让柳蔚通过。”
纪邢?
纪枫鸢顿时抬起眉毛,看向纪茶:“阿邢要来?”
纪茶也不确定,含糊道:“信是带过去了,来不来就不清楚了。”
纪枫鸢抿紧苍白的唇瓣,略微思索一番:“那……柳蔚……柳蔚究竟……”
“柳蔚她……”
纪槿正要说话,纪茶从旁边捅了妹妹一下,打断妹妹,对纪枫鸢道:“你眼下情况不好,便莫要想这些事了,既然不同意找十六叔,那我就去外头绑个大夫来。”
纪茶说着,便要出去。
纪枫鸢叫住纪茶:“不用。”
纪茶有些不耐:“到底是一家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纪枫鸢长吸一口气,没理纪茶,只对纪槿道:“替我……打开柜子……第……第二个抽屉……红,红瓶子……”
纪枫鸢断断续续的说着,纪槿听清了,便看了眼纪茶,赶紧跑去拉开衣柜。
衣柜第二格的抽屉,是上了锁的。
床上,纪枫鸢满头热汗的道:“在……在衣柜底下……”
纪槿忙蹲下来,手摸了摸,在柜底下摸到了贴着柜脚的一把小铜钥匙。
拿出钥匙,打开锁,纪槿看到里头有好几瓶药。
取了红那瓶,纪槿拿过来,拔开塞子,抖出几颗在掌心。
“三颗。”纪枫鸢道。
纪槿只留了三颗在手里,将剩下的都放回去,然后手忙脚乱的喂纪枫鸢吃下。
纪茶此刻慢慢走到塌边,看着纪枫鸢。
吃下了药,纪枫鸢虚弱的倒在床上,调整自己的呼吸。
纪槿拿着那药瓶闻了一下,这一闻,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是,小冰的药?”
族人皆知,在岭州族内,医药方面最能耐的,最爱研究稀奇古怪东西的,便是这代中年纪最小,却天赋最高的小冰。
纪枫鸢没什么力气的点点头,让纪槿将一切还原,再让纪槿帮她换了衣服,又简单的替她把外伤包扎了,才对两人道:“今夜太晚了,你们先走……”
纪槿一愣,顿时看向纪茶。
纪茶说:“你情况不好,我们明早再走。”
纪枫鸢:“死不了……”
纪槿义正言辞的说:“我们就陪你一晚,你先睡下,我们在旁边,夜里想要什么,只管叫我们便是。”
纪枫鸢就算此刻身体不适,但也没缺少一分警惕心。
“按理说,我没追问柳蔚是怎么回事,你们早该庆幸而逃了,怎的,还不愿走了?”
纪枫鸢自问,与这对姐妹素来是没什么交情,怎的就突然这么关心她这个堂姐了,还要守夜,
纪枫鸢打起精神,索性直问:“想做什么?”
纪槿坚持道:“我们就是关心你。”
纪枫鸢一脸冷意。
纪茶不愿意在旁人面前露短的人,顿时便来了脾气:“我们之前住在客栈,现在回不去了,今夜,没地方住!”
纪枫鸢被气笑了。
纪槿忙道:“明日太阳出来之前我们就走,行李都在客栈,此刻回去,怕是柳蔚还没睡,至少要再过几个时辰,才能回去拿。”
“纪槿!”纪茶喝斥妹妹。
纪枫鸢却听到了关键词,眯着眼看着眼前两人,声音又冷又寒:“你们与那柳蔚……住在一起?”
“只是同一间客栈。”纪槿表示。
纪茶一手捂着头:“纪槿,你不要再说话了!”
纪槿那一双金的瞳眸,都黯然了。
纪枫鸢却看着纪茶:“这么说,上次临时让我在花灯会上献舞,也是为了那柳蔚?”
纪槿纪茶都不说话。
不说,不就等于默认了?
纪枫鸢只觉得头很疼,深吸一口气,感觉动静太大,扯到心肺了,顿时又缓下呼吸问:“柳蔚是谁。”
柳蔚是谁,其实纪枫鸢不需要问,就猜出来了。
当然,一开始没猜出来,但在衙门里,纪枫鸢分明听到纪茶那句话——手足至亲。
能被称作手足至亲的人,不会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而那人姓柳。
在族内,夏秋表姨的那件事,虽说过了多少年,已无人敢提了,但私下偷偷流传的,却是不少。
当初夏秋表姨为了跟个男人去京都,几乎抛弃家族,甚至连与从小有婚约的十六叔,都不告而别。
此事,在族内早已不是秘密。
那个拐带夏秋表姨去京都的男人,听说便是姓柳。
柳蔚,纪茶的确是这么叫那人的。
一霎那,其实纪枫鸢就猜到了,这柳蔚,会不会就是夏秋表姨和那个男人的后人。
尤其纪茶那句手足至亲,让纪枫鸢想自欺欺人,都不可能实现了。
但是,纪枫鸢很快还是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为其他,只因不信纪槿纪茶当真有如此大胆!或者,是选择性的拒绝相信纪槿纪茶敢这么做!
方才刻意没有问,便是给纪槿纪茶一个狡辩的机会。
而现在,纪槿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她若是再“假装”没猜到,就显得她脑子实在是太有问题了。
纪枫鸢呼出口气,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凉意:“柳蔚,是谁。”
她又问了一次,这次,她是以族内古庸府据点,二线管事的名义严肃问的!
纪茶敏锐的察觉出纪枫鸢的语气变化,沉默一下,心中已知道,纪枫鸢这是打算公事公办了。
闯了大祸的纪槿一脸懵懂,不知姐姐与堂姐间的暗涌,实际上,纪槿也并不觉得,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好弯弯道道的。
瞧着纪槿稚子般澄清的瞳眸,纪茶与纪枫鸢,同时觉得头疼。
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就该一辈子呆在岭州,纪槿天生金瞳,得天独厚,第一代纪家人中,就有一位姑奶奶是金瞳之人,纪槿因着有这双金瞳,在族内说是吉祥物也不过分。
而纪槿就在大家的宠爱中,不谙世事的长大。
纪茶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非要拐着妹妹一道出来办事?
就算姨婆说,金瞳之人,气运非凡,有纪槿在,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也必然能全身而退,丝毫不损,但自己怎么就相信了这种迷信的说法,怎么又能当真!。。。“”,。
第429章:女鬼,吓尿了!()
第429章:女鬼,吓尿了!
纪茶后悔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说辞:“柳蔚,是很重要的人。”
纪枫鸢脸很沉。
纪茶已经想好了前后措辞:“这个柳蔚认识一个人,那人,说来倒是与你我同族。”
“哦?”纪枫鸢这倒挑了挑眉。
纪茶哀愁道:“实不相瞒,枫鸢你应该知道,表姨婆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夏秋表姨不知所踪,表姨公又在当年的事件中失踪未回,在族内,说是一大家子人,但她们家,却只剩表姨婆一人,我与纪槿从小由表姨婆抚养长大,表姨婆有事相求,我们怎能不管。前些日子,我们偶然得知,这柳蔚就是柳家的人,柳蔚知道夏秋表姨那孩子的事,所以,我与纪槿才一直跟着……”
看着纪茶充满漏洞的演技,纪枫鸢觉得,头疼痛了。
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一些,再睁眼时,纪枫鸢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么说,这柳蔚,是找到夏秋表姨后人的关键?”
“是。”纪茶信誓旦旦。
纪枫鸢又问:“那你称柳蔚为手足至亲,为何?”
纪槿想好了说辞:“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随口一说,只为转移话题,你看,不这么说,你能活着回来吗!”
纪枫鸢嗤笑:“这么说,我该谢你不成?”
纪槿难为情地摆摆手:“谢倒不至于,不过,反正你好好的回来了,他们也没追上来。”
看着纪槿恬不知耻的表情,纪枫鸢倒回床上:“你们去外室。”
这算是同意姐妹二人借宿了。
纪茶松了口气,嘴角轻勾,便拉着纪槿出去。
到了外面,纪茶叹口气,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小槿,听姐姐的,往后不会说话就不说,乖啊。”
纪槿:“……”
外室与内室的房门被关上,直到外头渐渐没了声响,内室的纪枫鸢才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的弯月,漫不经心的想着,都三更过半了,快天亮了。
迷迷糊糊地,却是累得不行,好歹睡了过去。
弯月当空,一道黑的身影已快速飞过,在寂静的夜中,透出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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