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冥冥中,一切都注定了么?
“麻烦你别翻来覆去好不好?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桑清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朝桑芷吼道。
“桑清,我睡不着。”
桑芷索性坐起来,看着躺在她身旁的桑清道。
桑清无奈地摇头,她也坐起来,苦笑道:“早知我就不找你来我的寝宫住了,自作孽不可活。桑芷,你就是一个麻烦。”
桑芷径自专注地看着桑清,看得桑清头皮发麻。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直说吧。你这样,让我害怕。”
桑清无奈地打破沉默。
“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的?除了想做云天涯的女人,还想做什么?或是,想去什么地方玩耍?或是……”
瞪着桑芷,桑清打断她的话道:“你这样说,好像我明日就会香消玉殒一般。难道我看起来像短命鬼么?”
原来桑芷和云天涯都以为她快要死了,才会如此反常。
若她明日真的死了,她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呢?
一时间,桑清似灵魂出窍,怔忡地看着帐顶。
好半晌,桑清才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的宝贝儿子无涯,真怕他这么小便没了娘亲。说起来,我这个娘很任性,把这么小的他扔在其他地方,自己出来游玩。至于其他的,就只有那个芸妃了。恨了半生,如果她不死在我前头,我怕自己走在黄泉路上会寂寞。”
“桑靖,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的晦气?”桑芷兴致勃勃地道。
“也罢,我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桑清也来了兴致,一跃而起。
两个女人悄悄出了宫殿,往天牢方向而去。见到桑清和桑芷,狱卒并没有拦着她们的去路,她们顺利地去到了关押芸妃的天牢。
芸妃本就睡得不安稳,待听到脚步声,便如惊弓之鸟地差点跳将起来。
她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在半夜被人处死,她还年轻,只要有机会,她不想这么快死去。
待看清来人,芸妃瞪大眼,看着两个女人进入牢狱之中,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才定住身形。
“芸妃,听说你把自己原来的名字给丢了。故人相见,是不是很大的惊喜?”桑清开了口,看着满脸惊慌的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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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清直直地看着芸妃。
实难想象,这个芸妃是她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
亦是芸妃,改变了她的命运。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会不会选择不恨?
当初年幼的她,何曾预料恨到后来,她会迷失。
到现在,她竟想不起初时对芸妃那强烈的恨意到底是怎样的刻骨。
人生啊,确实太过荒涎,太过可笑。
“桑清,求你别杀我……”
芸妃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声音微颤。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现在的她貌美如花,远远没活够,“是我不好,当年不该那样对玉姨,你要怎么处罚我都好,就是别杀我,我真的不想死,不想……”
芸妃泪流满面,向桑清连连磕头。
只要桑清愿意饶她不死,只要活着,都是希望。
“如果可以重来,你是否会杀我娘?如果可以重来,你是否会千般折磨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有时我真不知道,那个比我只大几岁的孩子心肠怎会如此狠毒。桑芷,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即便你现在改了名字,你依然是那个我恨之入骨的桑芷。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怎么令你活着比死还痛苦,如今你却告诉我,你只想活着。既如此,那我就取走你的性命好了”桑清无奈地轻叹。
芸妃怕死,那她唯有成全芸妃。
桑清缓缓走向芸妃,看进这个女人惊恐的瞳眸。
她一字一顿地道:“我的第一个心愿,就是看到你这个女人比我先死。这个心愿,就要完成了。桑芷,谢谢你的成全!”
桑清的手,掐向芸妃的颈子。
芸妃一直摇头,她想说什么,却已然来不及。
“你应该谢谢我,谢谢我的无涯,让你死得如此痛快!”
桑清话音刚落,她手上的力道加大,芸妃便已在她手中断气。
芸妃睁大眼睛看着她,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似不相信到最后,她死在了桑清的手中。
桑清伸手,阖上芸妃的眼眸。
她的眼泪,一点一滴地滑落,落在芸妃的脸上,她自己的手背上。
“为什么她死了,我还是不快乐?这是为什么?!”桑清哆嗦着红唇道。
桑芷上前一步,将桑清抱在怀中,桑清便趴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恨了一辈子,到头来,报仇了,我还是放不下……我放不下的是,为了报仇,我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桑清抽抽噎噎地道,泪流不止。
“你这个女人,太傻了。因为这个女人,你毁了自己的幸福。既然她死了,你是不是也该释怀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也觉着自己总有许多事情来不及做,只怕到最后,在我的心愿没有达成之时,我已不在人世。其实我害怕的事情,就只有这些。”将桑清紧紧拥抱,桑芷也忍不住流泪。
人生总有许多的生离死别。
不可预知的事太多,她只希望快点找到月疏桐。
不做皇帝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月疏桐还活着。
她相信,月疏桐还在世上,她的这种直觉不会有错。
两个女人拥抱在一起,哭到天亮,坐在芸妃的尸首旁,一直到天亮。
最后两人出了天牢,去到关押月醉秋的牢房。
桑芷的精神很好,即便一宿没睡,尤其在看到月醉秋憔悴的样子时,桑芷的心情更是好得出奇。
月醉秋看到桑芷,眼露惊诧,而后恢复平静,“你还是来了。现在的你,是不是想杀了我而后快?”
桑芷直直地走向月醉秋,蹲在月醉秋身旁,问道:“从皇帝沦为阶下囚,感觉如何?”
月醉秋如实回道:“不好受。我经营半生的皇位,还是被人夺走。这一回,却是被云天涯夺走。疏桐真笨,原来我这个皇位他有机会坐,却不料会被云天涯那个逆贼捷足先登。也罢,有疏桐这个笨人在地府陪我,我不至于太寂寞。”
以为桑芷会生气,却只见她以怜悯的眼神看他,看得月醉秋火冒三丈。
“你以为我会在怒极之下取了你的性命么?告诉你,月醉秋,你不配!你想死,我不会如你愿愿。疏桐没死,他活得好好的,以后我会和他白头到老。没有皇位不要紧,只要能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就知足了。你好好地看着,在这个地方度过你的余生。看着他人在你恋恋不舍的皇位上风光,你却只能在这里苟且偷生。我想,这种日子对你这种贪恋权势的人来说,远比死更难受,你就好好享受在天牢不见天日的日子吧。可怜你这个残废,想死都不能。”
看着月醉秋的断足,桑芷露出残忍的笑容。
一些事情,总会有前缘因果。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想必下一个人,就是云天涯吧?
李清风的那个预言,如今她能领会其中一点寓义。若月疏桐不是皇帝,那么就是云天涯。
云天涯,注定孤独终老,因为他众叛亲离,就连最爱他的桑清,也不会守着他太长时间。
待走出天牢,桑芷仰头晒着暖阳,轻喃道:“整个冬季快过去了,在北地却没下雪,真是难得。”
桑清仰头看着暖阳,回道:“是啊,太难得了。冬季快过去了,不知道明年的春天,我们会在哪里,做些什么。”
也许,她看不到明春的暖阳。
想想,不免有些伤感无奈或可惜。
“桑清,你走吧,趁还来得及,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越接近权利的正中心,越是让人心里压抑得难受……”看向桑清,桑芷道。
倾城叹:下堂要自强正文爱情的劫(1)
“我知道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也许我离开了,就可以逃过一劫是不是?可我不想逃避。如果这场劫,注定要应验,我甘之饴。再说活到现在,我觉得很累。若一切都能尘归尘,土归土,那未尝不好。”
桑清打断桑芷的话,笑得灿烂,“算了,我去洗浴,再睡一觉。待神清气爽,我去找天涯培养感情,让他封我为贵妃!”
说罢,桑清便似一阵风似地飘然远去,桑芷甚至来不及叫住那个女人。
劫?!
这场浩劫,是不是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他们这些人的归宿,是不是如李清风所言,都已注定了呢?
桑芷看向自己微凸的腹部,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代表着新的希望。
她等着与月疏桐重聚的那一日,也许,很快就会来到。
桑清睡一觉后,神清气爽。
她精神爽利地去到御书房,守在御书房门前的侍卫甚至没看清桑清的人影,只觉眼前一花,桑清便已进入了御书房。
驾轻技熟地沏了一壶香茶,将宫女支退,桑清去到御书房,依然是人未到声音先到,“天涯,你一定累了,我给你沏了醒神的香茶,很好喝,试试看。”
桑清声音娇脆,带着快乐的笑声,却也可以带给人一些欢笑。
换作以前,是这样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再不是以前的云天涯,她再不是以前的桑清。
桑清以为如此这般,他便会回心转意,封她为贵妃么?
桑芷要的是独一无二,他不可能再封另一个女人。
他的后宫,有一人便足矣。
“做什么这般看我?难道我刚化的妆容花了?”桑清抚上自己的脸庞,疑惑地问道。
因为云天涯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桑清,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你不是宫女,无需服侍我。”云天涯无奈地道。
对着桑清,他始终板不下这张脸。
“对啊,如果我做你的贵妃,就可以服侍你了。不如你大发善心,给我一个贵妃做做,这样我死也瞑目了。”桑清不以为意地笑道。
“桑清,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么?我告诉你……”
“我喜欢你叫我清儿。”桑清认真地看着云天涯,一字一顿地道。
云天涯一时间愣住。
清儿,那个他曾经爱过的清儿……
“可你不是。因为清儿,早死了。在我跟前的,是桑清。”
云天涯回道,拿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桑清却抿嘴轻笑道:“天涯,你不怕我在茶水中放春-药么?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占你便宜,然后你就不得不封我为妃。”
其实,她的心在泣血。
如果云天涯爱过的清儿早死了,那现在的桑清又是谁?
如果没有桑清,又何来清儿?
可那个清儿,就是桑清,一直都是,不是么?
“你这个女人脸皮真厚!!”云天涯一掌拍在书桌上,忍不住一声咆哮。
他无法容忍这个女人,恨不能让她立刻消失在自己的跟前。
“我的脸皮素来很厚,我也觉着是。我的脸皮若不厚,要怎么让你回心转意,封我为妃?天涯,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肯封我为妃。说不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毕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桑清再次旧话重提,笑着问道。
“时光倒流,那个清儿,就在疏王府,她一直住在我的隔壁,她没有联合落飞花来演那一出戏,清儿没有死,我没有向芸妃报复。而后……”
“而后,你没有爱上桑芷,是么?”
桑清接下云天涯的话,一声轻叹,“时光倒流,好难啊……”
说罢,桑清自云天涯的书桌跳下,黯然离去。
看到桑清落寞的背影,云天涯差点出声叫住她,告诉她,即便她只是桑清,他也愿意完成她的一桩心愿,那就是做他的妃嫔。
他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固执。
为什么他没能守着住自己的心?
为什么他最后,还是离桑清越来越远。即便那个女人改写了故事的开始,她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若能让他早知道桑清没死,他的清儿没死,他是否还会对桑芷动心?
一切,回不到最初,因为他们已走得太远。
次日清晨,桑清起了一大早,跑到御膳房忙活了半天,将炖品亲自弄好,而后端着它往御书房而去。
“天涯,你看看我给你炖了什么好喝的?”桑清娇声笑道。
闻言,云天涯的身子僵住。
昨日他才喝斥这个女人,她却再次来到这里。
若是桑芷为他张罗,那该多好?为何偏偏是桑清为他忙这些?
“你一定不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我一大早起来炖的,火候十足。这是杜仲腰尾汤,补肾的,对男女都好,你试试看。”
将汤搁置在云天涯的跟前,桑清笑得灿烂。
云天涯冷冷看着桑清,沉声道:“御书房不是你家菜园子,你把这汤端走,我不想看到。否则,我把它洒了……”
云天涯话音未落,桑清便端着汤放在自己的唇边喝了一小口,一边回道:“若洒了,便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你也太狠心了。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给你炖汤,只为还一个心愿呢。”
看向云天涯,桑清笑得凄楚,“你一定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话,可我却一直记得。你说,想试试我的手艺,想知道我是不是贤妻良母……”
倾城叹:下堂要自强正文爱情的劫(2)
再喝一口汤,桑清尝到有些苦涩,她将汤递到云天涯唇边,轻声道:“天涯,不如你试试,看这汤是不是苦的?为什么在我喝来,很苦?”
云天涯别开头,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桑清,你给我滚出御书房,否则我杀了你!!!”
桑清吓得将汤盅搁下,她跑出御书房,嘤嘤而泣。
确实,有那么一点伤心。她的伤心,越来越少,到最后,是不是会消逝无踪?
抬起有着泪痕的笑脸,桑清的嘴角,带着冷笑。
她回头看一眼御书房,而后才头也不回地离去。
桑清离去,云天涯怔忡地看着那盅炖汤。
经桑清的提醒,他想起自己确实曾经说过那句话。因为那时的他,想娶桑清为妻。
他想,桑清一定是贤妻良母,娶了她,他一定会很幸福。
有些话,事隔多年才有机会实践。
这是桑清为他炖的汤……
拿起汤勺,云天涯喝了一小口。
桑清说,这汤是苦的。
他喝了,也觉着是很苦,从舌尖一直苦到心里,除了苦,还有些酸涩。
最后,云天涯将桑清炖的汤一口喝完,是不是这样,就能偿还桑清对他不渝的爱情?
“桑清,你怎么了?哭丧着脸?是不是天涯没有喝你炖的汤,所以不开心?”
看到桑清苦着一张小脸站在窗前怔傻的模样,桑芷忍不住上前问道
桑清摇头,再摇头,回道:“不是,那汤我自己试过了,很苦,一点也不好喝。即便如此,他也会喝那碗汤的,因为是我炖的汤,因为他以为欠我一点情份。”
不知是不是那碗炖汤之故,到此刻,她仍觉着口腔好苦。
“既如此,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苦丧着脸?”桑芷不确定地问道。
桑清好像有心事,难道是因为她和云天涯的大婚很快将要举行之故?
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其实很脆弱,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事实。
“我对不起他,所以不开心。”桑清回头看向桑芷,认真地回道。
桑芷的心一噔,桑清这话是什么意思?桑清到底想做什么?
隐约知道有些不对劲,她想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桑芷,你别想太多,很快,就会结束。”桑清笑了笑,看到桑芷变了的脸色。
那一年的赌局还没有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所以,等结果出来了,他们所有人,便能够解脱了。
“即便我再想看到疏桐,我也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趁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赶紧……”
“我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寻找解脱痛苦的路。想来想去,只有这条路可以走。我认定的路,会一直往前走,不会犹豫,不会回头,直到生命的尽头!”桑清一字一顿地道,转身,看向窗外枯黯的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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