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几家店铺的老板,都和穆扶天打着招呼,而穆扶天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负责。懒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有一丝恍然。那烈火缠绕周身的炙热感,他有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如今日近年迈,气血两亏,倒是让他觉得四肢冰冷。
寻常之人,即使是肉身再如何强大,终究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正想着,一个身穿红色大袍子的大汉,疾步朝着穆扶天的小画铺走来。
“穆老头!上次给我看的那幅火焰山图呢?还在不在?”来人很不客气的问道。
穆扶天一翻眼皮,头也不抬道:“卖了!”
“卖了?本大爷不是吩咐过你,没有大爷的允许,不准你卖给任何人的吗?”红袍大汉恶狠狠的说道。
“画是我的,想卖谁就卖谁,你算哪根葱?”人老了,脾气却不一定好,穆扶天依旧头也不抬,却冷冷的说了一句。
☆、第804章 明悟
“老不死的!你这是在找死!”红袍大汉冷哼一声,一掌狠狠的朝着穆扶天拍去。
啪!
红衣大汉吐血倒飞了出去,出手的却不是穆扶天。
方安一步从画铺内跨了出来,冷冷的看着红袍大汉:“青葫集市不允许打斗,现在青葫峰的师兄不在,我方安不得已也只能越俎代庖了!”
一句话不仅将事情的层次上升了一个档次,更是将自己摆在了执法者的位置上,处事手段虽然还是稚嫩了些,却已经显露狰狞。
若是不去探究感情因素。穆扶天对这个方安的评价,要比方泰和方仲高得多。
当年七宝山一战,金剑天尊乔乙方带着一门弟子,尽数叛出了七宝阁。尔后经过几番争执,金剑峰的峰主之位,竟然落在了一个原本无权无势的金剑峰所属封号尊者身上,新峰主上位,没有嫡系,自然要培养嫡系。在穆扶天当初的帮助下,已经略有所成,却又无依无靠的方泰,自然就成了新任峰主拉拢的首选。
而现在方泰之子方安,更是成了新一代金剑峰峰主的弟子,在七宝阁内多少也算得上是核心弟子。如此这番变化,可谓是机缘巧合。最终也只能说,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从红袍大汉的到来,到他的离开,所耗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这种事情,每日多少也都会在青葫集市发生几起,也就并无太多人在意。
不过原本就门可罗雀的画铺门口,行人变得更加少了。毕竟大多数人的心态,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又知道那个被打退的红袍汉子,会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若是亲近穆扶天,反而被寻仇之人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穆扶天叹了口气,背着手,也不去管那竹藤椅,慢吞吞的走回店铺里,就要将刚刚打开的店门,重新关上。
“穆老伯!你的椅子!我给您搬进来!”方安一把抓起穆扶天遗落在外面的竹藤椅,然后跟着穆扶天走进了店铺。
看着方安,穆扶天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在画卷堆里,将那幅金剑峰图翻出来,放在方安的手里。
“穆老伯!你这是做什么?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你这幅画!”方安一手紧握着画卷,却又假装着给穆扶天递回来。
穆扶天笑道:“你这个臭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吗?每次都将这幅画藏起来,就怕被人给买走了!这次正好送你,也免得你老来烦我!”
方安抓抓后脑勺,傻傻的笑着,样子看起来多了几分憨厚。不过要真的凭他这幅样子,就相信他是个老实人,那可真是要被他把一把老骨头都给骗得卖了。
“不过画可以给你,你却得答应我一件事!”穆扶天说道。
“什么事!穆老伯您尽管吩咐!只要我方安做得到,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方安将胸口拍的‘啪嗒’作响。
穆扶天道:“这幅图你每过三日,才只能看一次,每一次看都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保证可以做到,我便将画送予你!”
方安道:“好!我方安说到做到!每三日只看一次,每一次不超过一炷香!”
穆扶天点点头,也就不再纠缠,挥了挥手,示意方安可以离开了。之前是他小看了方安,不过红衣大汉一事看来,方安本身却也聪明的紧。为何不让他多看那幅图,想来他自己也是明白的。
方安离开后,穆扶天的生活,再一次的平静下来,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现在穆扶天剩下的全部,都只有作画。
画山、画河、画海,乃至于画自己所看见,所经历的一切。
每天清晨,穆扶天依旧还是会早早的起床,打开店门,偶尔会迎来一两个客人,在穆扶天的画卷堆中,选出自己中意的画,花费不菲的代价买走。
这样悠闲却又没有什么变化的生活,穆扶天渡过多年,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渐渐的刻入了骨子里。
似乎昔日的峥嵘已然过去,满身的棱角都已然抹平。
远离了纷争、杀戮、阴谋算计,仿佛与多年前的那个自己,一分为二,在他的身上,再难找出昔日的霸道、冷酷还有杀伐果断。一种平和,慢慢的侵入到灵魂的深处。
穆扶天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画出最后一幅画,走出这亿万山河图的世界。收起心中的焦躁和不安,他只是静静的体悟着,反复的回忆着自己所看过的那些山河湖海。感受着一道道山河印记,给自己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
就在方安离开后的三个月后,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找到了穆扶天的店铺。
此人衣着华贵,骨子里却缺少一种天生的贵气,虽然一身凌厉的杀伐之气,却又犹如无根浮萍,大风一吹就只能天涯飘零。
一入店铺,此人便上下打量着穆扶天,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只是无论他怎么看,穆扶天都不过是凡人一个,除了似乎有一身的好力气,法力修为比一个娃娃还不如。
天生神力,在这片世界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打量完穆扶天之后,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恭恭敬敬的朝着穆扶天鞠躬一礼。
“在下虚剑归,是方安的师尊!”山羊胡子开门见山道。
穆扶天看着这个山羊胡子,这个人就是新一代的金剑尊者,相比起乔乙方,他身上的气势虽然更显凌厉,却浮躁太多,此生修为如无意外,就只能止步于封号尊者。
穆扶天虽然只是蜕凡层次,但是就连天尊都斩杀过,眼力早已不凡。几十年来的历练,更是将某些早已融入他骨子里的东西,变得融会贯通。
“在下这一礼,自然是感谢在下赠送小徒的那幅图,此图不仅对小徒增益甚大,对在下而言,也是颇有帮助!”显然这个虚剑归还在顾忌自己的颜面,那幅图对他而言,又岂止是有所帮助,简直就是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瞬间明白了不少以前不曾明白的剑理。反而是方安,因为修为尚弱,对于那副金剑峰图的理解,只能算是知道了些皮毛。
“只是在下不明,以阁下能够绘画出如此画卷之能,为何却要屈居在此,以贩卖画卷为生?”虚剑归的问题,简直已经赤裸裸了,就差没揪着穆扶天的衣领,来问他是否是奸细了。
穆扶天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只是淡淡的给虚剑归讲了一个卖油翁的故事。
“卖油翁技几乎近于道,但是卖油翁始终都只是一个卖油翁,他除了卖油,其它的任何事情,他都是做不成的。同样,画匠也只是画匠,即使画出来的画,可以给你这样的人带来启发。却也不能改变,画画之人,只是一个画匠的事实!”穆扶天依旧用淡淡的语气说着。
而虚剑归,却若有所思,这一次他又向穆扶天行了一礼,这一礼比最初那一礼,显得诚恳了许多。
虚剑归走了,穆扶天的话他或许真的信了,或许也只是受了点启发。
但是无论怎么样,穆扶天觉得自己也是到了离开青葫集市的时候。
刚才给虚剑归讲道理,讲到最后,反而是穆扶天自己心有所感。
他一直在画山画河,画那几乎无法绘制的天帝山。但是他是以一颗强者之心,在绘画这一切。所以他画中的山川湖泊,尽是锋芒毕露。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画才卖得出去,才会在识货的人眼中,那么值钱。
只是,值不值钱,都只是小道。
真正的大道,穆扶天却总是擦肩而过。
既然昊天帝封印了入亿万山河图之人的修为,又让其经历生老病死,肯定是有所原因。需要的就是让人,去用一个最寻常的心,却感悟这天地间所有不寻常的山水,最后将这不寻常的山水,归纳到一幅寻常的画卷之中。
强者之心,犹如山峰,心越大,山越高。寻常之心,犹如湖海,心越广,海越阔。以强者之心俯视世间,最终不过是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寂。以寻常之心包容世界,世界尽在心中,一山一水如数家珍。
以前穆扶天以为,强者不同寻常。直到这一刻,穆扶天方才知道,强者融于寻常。能够在寻常的生活之中,坚守住自己心中的坚决之人,便是强者。
穆扶天回到了天帝山,就在那个小山村落脚,每日就只是看着那巨大巍峨的天帝山作画。
起初的天帝山,在穆扶天的笔下,风云变幻,巍峨陡峭,如擎天之柱,俯视苍生。
之后的天帝山,在穆扶天的笔下,云卷云舒,高低之处各有不同,傲视云海。
最后的天帝山,在穆扶天的笔下,却仅仅只是一座山而已,山的上面还有星辰日月,还有飞鸿渡鸦。山毕竟只是山,它也有穷尽之处。就像人心,人毕竟只是人,就算是称之为神,也有穷尽之时。人心当有勇,敢于挑战,敢于攀登。但是同样,人心也该有所敬畏。敬畏一切可敬畏之事物。
就像眼前的天帝山,即便站在它的山脚下,看不到山顶,但是山顶之上,必然还有着一片星空。
一步!
穆扶天走了出去!
眼前大放光明。
☆、第805章 面见天帝
眼前只有一间石屋,很普通的岩石堆砌而成,石屋只有一扇门,没有窗,而一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奇妙气质的儒雅青年,就站在石屋的门口。
如果非要用言语来形容那种气质的话,那就是像一道光,这光就像是天地初启之时的光,带着一种神秘而又魔幻的色彩。
若是将这种奇妙的气质舍去,眼前的儒雅青年,反而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人。或许也只是因为将周身的气势内敛的太过,这让穆扶天完全无法将眼前之人,与之前在帝陵之中威压苍生的那个昊天帝等同起来。
他的样貌与少昊很是相似···,当然这么说有些不妥当,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少昊与眼前此人长的相似才对。
穆扶天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抱拳道:“晚辈穆扶天,见过昊天帝陛下!”常人觐见天帝,即便是最巅峰的天尊,也要行跪拜之礼。但是穆扶天却仅仅只是抱拳,腰也只是微微的弯曲了一下。
不过昊天帝也没有在意,而是上下打量着穆扶天,眼神中闪烁着温润的白玉之光:“你很特别!”
昊天帝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显得如上次那般浩渺,但是却依旧让人把握不住他的轨迹。就像是这一句话,从昊天帝那里传来,落到穆扶天的耳朵里,已经穿越了无数的时空。
“因为我走出了亿万山河图吗?”穆扶天谨慎的问道。
昊天帝反而首先放开了那严肃的气氛,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来,悟通天地是常,无常是末这个道理的人,虽然并不太多,可也不在少。我设下这么一道关卡,只是为了检验,检验一下要见我的人,是否有成为天帝的最基标准。”
昊天帝的意思很明白,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作为昊天帝肯花费时间见一见的人,都要有成为一代天帝的基础才是。若是连成为天帝最基本的一条都没有,他又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
“那陛下的意思是?”穆扶天这倒是有些不解。紧接着心中却是一紧,莫非是这位昊天帝,发现了镇海大鼎之中元屠来自太古之秘,或是穆珑胧泄露了神龙气息,被发现了?
即便穆扶天浑身的气血流动丝毫没有变化,精神波动也很平常,甚至连心跳都控制的很好。但是昊天帝却依旧发现了穆扶天的紧张。
平淡的笑了笑,昊天帝道:“放心好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对你的私密之事,并不感兴趣!”
既然昊天帝这么说了,穆扶天也就稍微放松下来,只是背后却不知不觉的起了一层冷汗。
未免昊天帝继续询问自己一些敏感的问题,穆扶天抢先问道:“陛下!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昊天帝道:“你既然通过了我的测试,自然就有一些询问问题的资格。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穆扶天道:“敢问陛下!我在那亿万山河图内,所经历的一切,是真是假?”
这是穆扶天在进入亿万山河图的第一刻起,心里便已然涌起的一个疑惑。
昊天帝悠然道:“这要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穆扶天重复了一遍。
“对于这个天地而言,过去是虚假的,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任何过去的痕迹,只要有心也可改变。未来也是虚假的,因为尚未发生,你的每一个念头,都会引起未来的变幻。但是同样,它们却又是真实的。你有今日之果,便是因为过去之因。你以为虚假的未来,你若在现在种下因,将来便是果。一切不过都是在因果定律中变幻罢了!”
昊天帝的解释尽管已经尽量显得通俗,却依旧还是稍显生涩,一时间穆扶天也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不过根据昊天帝的话,穆扶天自己也总结了一些结论。
在亿万山河图内,经历的一切,也许真的是未来的某一幕。只是那种未来,因为他现在的改变,而成为了虚假。如果他真的被封印法力,真的只能活百年,真的回到绿叶城,真的重新走一遍走过的路。那么虚假的未来,便会成为真实。
“也就是说,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吗?”穆扶天喃喃自语道。
昊天帝神秘一笑,淡淡的说道:“或许吧!”
“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通过了亿万山河图的人,我都会回答他三个问题,你刚才已经消耗掉了一个,现在还剩下两个问题。”昊天帝说道。
穆扶天点点头,对于这个限制,他并不感到意外。堂堂天帝,不可能就因为某个人通过了他的考验,便无止境的陪他耗下去。三个问题已经算是很大方了。
也不迟疑,穆扶天便紧接着问道:“我第二个问题,想问的是,我的三师兄褚东明,他现在怎么样了?”
穆扶天问的不是褚东明在哪,也不是是死是活,而是直接问他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很模糊算是涵盖了不少的疑问点,当然若是昊天帝想要糊弄他也很简单,但是穆扶天却又把握,昊天帝一定会给出最全面的答案。因为以天帝之尊,还不至于在他这个小小的蜕凡面前耍花招。
对于穆扶天的这个问题,昊天帝似乎也早有预料,便说道:“褚东明···!呵呵!他现在很好,只是有些东西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所以暂时留在我这里。”
看到穆扶天脸上仍旧没有褪去的担忧,昊天帝补充道:“放心吧!事情与你所担心的并不相同。具体的原因,牵涉甚广,我也不便向你言明。等到有一天,他自己会向你说明的!”
第三个问题,穆扶天想了一会,这才问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世界种子?”
昊天帝忽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穆扶天:“我原本以为,你会问我如何成为天帝这个问题。”
穆扶天肯定道:“很多人问这个问题。”未免消耗到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穆扶天显得很谨慎。有些话虽然用肯定语气说来奇怪,但是意思表达出去就好。
昊天帝也不介意穆扶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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