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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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战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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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两人的衣裳,发力掷向石虎,叫道:“接住了!”

石虎彷似早料到有这一着,双臂箕张,接住两人,交给身旁卫士,说道:“好好安置他们,奉以上宾之礼!”

卫士应道:“是!”接过两人而去。

石虎道:“王绝之,你把弓真交给了我,却想与粮车同死?”

王绝之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答应了人要做的事,定必践诺,除非我死了!”

他站在向忠和一伙金甲武士、车夫身前,显然立意与他们同生共死。

石虎冷笑道:“要你死,又有何难?”令旗一展,千箭齐发。

王绝之双臂一圈,气劲暴涌,没有一枝弩箭近得他三尺之内。

照说对付王绝之这等高手,应该连珠箭发,第一排箭手射完,第二排补上,第二排射完,第一排亦再度就绪,可以再射,如此周而复始,任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逃出无休止的箭雨。

然而一射之后,竟然无箭再来。

王绝之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众人竟然无人中箭,再看遍地的弩箭,矢头竟然全然皆折断,怪不得无法伤到众人了。

石虎喝道:“这一阵箭断了矢头,是报你当日在崔府舍命救我之德。如今一命还一命,你已无恩于我。”

王绝之道:“当日我并非有心救你。我救的只是弓兄弟和那三名女子而已。”

他不知石虎和张宾的关系如何,是以没有在石虎的部下面前提起“张宾”的名字,他虽是琅琊狂人,无事不行、无话不说,但是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闯祸的事、伤害别人的话,倒是从来不做不说的。

石虎道:“本将军第一箭不杀你,却在第二箭杀你,是谓之惺惺作态,算不上报了你的救命之德。如今我大军退后三里之外,再让你先行一天。明天午时之后,本将军才追杀于你,你能不能逃脱性命,全仗你的造化了。”

令旗一挥,军队层层后退,井然有序,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当年晋文公退避三舍,军队依然整齐有条,想来也不过如此。

王绝之喃喃道:“这人口口声声战场之上,不顾私情,偏偏满口皆是还恩报德,真是口不对心之至。”

石虎虽说放王绝之先走一日,可是带着五十大军货物,便是先走九日,也非得被石虎的胡族快马追上不可。所谓放他先走一日云云,不过是让他多活一天,而石虎也得多花一番跋涉而已。

除非王绝之放弃粮车,独自逃跑,还能逃生??这也许正是石虎的心意。

然而,王绝之是个何等执拗的狂人,他又怎肯这样做呢?

王绝之向众人道:“你们受人钱财而已,不该为钱而死。粮车之事,由我负责,你们须得赶快星散逃跑,否则便来不及了。”

谁知车夫、武土木然不动,没有一人应他。向忠道:“王公子,你有所不知,他们受人钱财,正是要为钱而死!”

王绝之不明了他言下之意,目光露出询问神色。

向忠突然一掌拍向大车,大车门户碎裂,他双手力提,拉出一件庞然大物来。

这个庞然大物,竟是一头给缚了口和四足的马匹!

一匹马怕整整有数百斤重,向忠竟能毫不费力的提起,举重若轻,原来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拔出佩刀,斩断缚住马匹的绳子和布帛。那马得脱羁绊,翻身而立,纵声长啸,显得十分欢喜。

向忠道:“此马是大宛名种,日行千里,由清河到华阳,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

王绝之越发不明,“清河到华阳?去华阳干嘛?”

向忠道:“主人已快马赶去华阳,将会在孟州恭候王公子的大驾。”

他口中的主人,自然便是金季子。

王绝之叹道:“原来他在孟州接应我,我却只怕没有命去到华阳见他了。”

向忠道:“王公子此话怎说?在下早说过,乘着此马去到华阳,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路程罢了。石虎身率两万兵马,马多脚便慢,岂能及你一骑跑得快?”

王绝之冷冷道:“我答应了金季子,要把五十辆粮车平平安安运到天水,交给迷小剑。你如今却叫我单骑去华阳见金季子,我可干不出这种无信无义的事来!”

向忠连出数掌,又打破了数辆大车的门,只见里头满载着石头,连一根草也见不到,更遑论载着什么粮抹了。

王绝之正自奇怪,向忠道:“这五十辆大车载着的,全是石头。另外五十辆满载粮秣的大车,正在孟州等待着王公子。”

向忠又道:“主人早知石勒会派人截拿粮车,是以预备了这条暗渡陈仓之计。一方面在这里布置粮车,引人来攻,另一方面在华阳另行聚集粮秣,目下想来粮秣已齐,只等公子一到,便能启程。”

王绝之道:“金季子猜得到石勒会派石虎来攻我?”

向忠道:“石勒麾下七位大将军,支雄、孔苌正在长江与祖逖对峙,夔安、刁膺留守襄国大本营,石葱、张敬则在秦州围困迷小剑,目下在清河附近的,只有石虎一人。”

王绝之嘿嘿道:“金季子倒是神机妙算,居然算准了石虎不会杀我?”

要知他和石虎共战张宾,他没有对人说过,石虎、张宾更不会向人说起,他对石虎有恩之事,无人得知。

金季子又焉能算出石虎不会杀他?

向忠道:“主人只是料到石虎万万不会杀死弓少侠。刚才看到弓少侠落在石虎手上,小人以为倚仗已失,必死无疑,想不到公子居然和石虎也有故人香火之情,终于拾回了大伙儿的性命,如今想来,真是危险得紧。”

说到这里,脸上犹有惊悸之色。

王绝之心道:原来金季子也不是神机妙算,只是歪打正着罢了。笑道:“你主人能够料到石虎万万不会杀掉弓真,就算不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也是周瑜之流了。”

向忠道:“主人常常说,做买卖的诀窍,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做买卖的本事这般高,得力于察言辨色、料人奇准之力不少。”

其实金季子老奸巨猾,当然另有后路;纵是他料错了,王绝之与弓真送了命,他最多不过是另找一名运粮人而已,有何损失?

这一招王绝之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免得为难向忠这等下人,不致说破而已。他暗暗决定,见到金季子时,定会有教对方好受的招数。

王绝之道:“很好,很好,我骑这匹快马往孟州去,你们呢?”

向忠指着其余九名金甲武士,“大车之中,另外藏有十匹快马。我们将策马分从十个方向奔走,以分散石虎的注意。”

王绝之瞟向五十名车夫与大车,说道:“那他们呢?”

要知道石虎的目标不在人,而在车,只要能够截住大车,阻得羌人党获得粮秣,石虎便算大功告成,甚至巴不得王绝之快点逃掉。是以石虎一军的众矢之的,却是在于这五十辆大车,因此王绝之才有此一问。

向忠道:“他们将会策车狂奔,有多远跑多远,尽量引开石虎的追兵。”

王绝之面色猝变,一字字道:“你可知石虎的行事性格?他追到大车之后,发觉车内全是石头,将会如何?”

向忠答得极快:“这五十名车夫,无一能够活命,而且死得极惨!”

王绝之厉声道:“你既然明知这样,还要他们送死!”

向忠道:“他们此行,明知要死。这是他们每人收下五十两金子的代价,明码卖命,公平得很。”

王绝之怒不可遏,重重掴了向忠一巴掌,捆得他牙血直喷,怒道:“五十两金子,便要买起一条人命?”

向忠脸颊由红变青,由青变紫,高高肿起了一块。他呸声吐出了两颗血淋淋的臼齿,用手接住,面不改色道:“乱世之中,五十两金子有时甚至可收买到十条人命。”

王绝之狠狠盯着向忠,良久,方才从齿缝道出话来:“你,说,得,不,错。”

向忠又道:“他们如果没有五十两金子,自己和一家妻儿都得饿死。有了这五十两,虽然他们死了,妻儿却可活下去,如果你是他们,你选择哪一样?”他的目光带着嘲弄的神色,“你以为我们这样做,是仁慈还是残忍?这班车夫还当我们是大恩人哩!”

王绝之苦涩莫名,纵声长啸,飞身上马,绝尘而去,啸声凄苦切切,连连不绝。

向忠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样的真人,生逢这样的乱世,怪不得要变成狂人了。”

第四卷 杀人佛经

第一章 九死一生浑闲事

华阳一所宅院,临于大河之前,形貌古拙。

宅畔挖了一条大沟,引水入宅,河水流进大如宝塔的水车。水车位于大冶炉之旁,车叶运转、鼓动风箱,冶炉火焰更猛,宅院氤氲白茫一片,难以视物。

金季子精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犊鼻,满头满身大汗淋漓,本来戴满身体的诸般金器:金冠、金项圈、金镯、金指环、金腰带、金靴统统不翼而飞,至于那一口金牙,因他紧闭的嘴唇,谁也瞧不见。

看见滚烫的金汁从冶炉流出,金季子露出笑容,像是亲眼看见亲生孩子出生的父亲。

还得再练七次,金汁里头的杂质才能尽除,成为十足纯金,可以铸成形状、锻造花纹。金季子手下造金人才虽多,但只有他本人才可以冶出、炼出、铸出、锻出完美无瑕的金器出来。

因为世间绝没有人像他对金这样专注、这样忠心,忠心得像佛图澄对着他的佛、葛洪对着他的道,谢伯对着他的剑,那么的一心一意、一往无悔。

这时,一个人、一匹马,人似风、马如龙,人如龙、马似风,陡然而至,奔到金季子的身前,陡然而停。

马,是来自大宛的良种名驹,人,自然是王绝之。

金季子见到王绝之,满怀欢喜。他来华阳,本来就是为了等候王绝之。

他一脸堆笑,露出满口金牙:“哈哈哈,原来王公子除了轻功快绝,乘马也是快绝,我本以为你在午时之后方能赶到,谁知大清早你便到了。”

王绝之一言不发,飞身离马一而起,迎面一拳往金季子挥去。

金季子大吃一惊:“王公子,你干什么?”使出“分金手”,左右两臂顺起顺落,截住来拳,低步急退。

但是王绝之这一拳来势太急,金季子反应虽快,招数虽妙,毕竟还是挡之不住,一拳正正击中嘴巴,金季子精心铸练的金牙和着尊贵的鲜血喷出。

金季子的武功虽然比王绝之低上许多,本来也不至于一招便被打塌嘴巴,但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王绝之一人来到、二话不说,立时动手。这样一来,别说是动念挡架退手,连头脑也摸不着,已然中拳。

王绝之得势不饶人,乱拳打出,叠声喝道:“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冷血无良的大财主、大恶霸!”

金季子中了一拳,痛得头昏脑涨,吓得心胆俱裂,一身气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任由王绝之打得杀猪般的大叫。

东海金王富甲天下,手下高手岂会少了?见到主人受袭,纷纷扑出,最厉害的兵器、最狠毒的招数纷纷朝王绝之身上递了过去。

王绝之袍袖一拂,先来的四人只觉内力扑面,呼吸停窒,攻出的招式再不能递出半分。王绝之乘此空隙,正正反反再掴了金季子数十巴掌。

这时,一柄刀、一把剑、一根枪同时攻至。

刀、剑倒还罢了,那根枪招沉力雄,直夺王绝之小腹的大赫穴,正是临漳山、火齐坞的独门绝技“火齐枪法”。这一枪使得招拙藏繁,去势内力非同小可,尽得火齐枪法的精萃。

王绝之脚尖外撇,避开刀剑,左右跃进,喝道:“火齐枪法何足道哉,看我一招破除!”戟掌如刀削下,枪杆一分成二,掌心一翻,朝来人面上抹了一抹。

江湖谁人不知王绝之武功绝顶,这一抹下来,使枪那人哪里有命在?那人掩住面门,惨叫了几声,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死去,脸上也没有什么痛楚,方才省悟:王绝之那一抹根本没使上内力!

高手一潮一潮的涌上,瞬息之间,王绝之击退了十一名高手。他见来袭高手越来越多,情知无法再殴打金季子下去,往后一跃,身形如炮弹飞出。

这记弹跳去势急如流星,给他撞到,哪还得了?众高手识得厉害,四散闪退,无人敢阻。

金季子爬起身来,摇摇欲坠,身旁侍从连忙扶着他。他骂道:“饭桶!”

腿功连发,蹴得身旁的人一个一个飞出,有的甚至发出喀喀的骨裂之声。

他的金牙给打脱了三颗,鲜血不住流出,除了鼻青目肿之外,全身都给王绝之打得红红青青、淤淤肿肿,痛楚难当。但他自然深知王绝之手下留情,没使出真力,否则一轮重掌打下来,非得把他打成一团肉酱不可,他又岂能安安稳稳的站在此地?

王绝之见到金季子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

金季子怒道:“你干嘛出手打我?”

若非对方是武功盖世的王绝之,若非他明知王绝之适才留了手,若非他有求于王绝之,以上三项只消少了任何一项,他早已遣令这里众高手一起涌上,把这个打得他一脸霉气的狂人千刀万剐了。

他,东海金王金季子,自从成名发达以来二十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王绝之冷冷道:“我王绝之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向人解释。不过若然不告诉你,你这一生也不会服气。你可还记得那五十名车夫?”

金季子摸不着头脑:“什么车夫?”

他的牙齿崩缺,嘴巴破风,说话的声音又是含糊,又是古怪,极为可笑。

王绝之道:“就是你给了他们每人五十两、然后送他们去死的五十名车夫。你恃着几个臭钱,草菅人命,我就瞧不上眼,揍你一顿泄愤!”

金季子心道:那伙贱民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原来就该死!可是见到王绝之凶神恶煞的样子,哪里敢吭出半句话来?

王绝之道:“你是想说他们受你钱财,就得替你消灾、心甘情愿为你送命,对不对?”笑了一笑,淡淡道:“如果他们不是死得心甘情愿,刚才我便不是揍你一顿,而是把你砍成五十截,以祭他们在天之灵了。”

金季子又气又怒,心道:我操你这个狂人的五十代祖宗!为了这些死不足惜的贱民,你便来耍弄老子。如果有机会,老子不把你砍个五十截以祭我的金牙。我不姓金,跟你姓王,叫王季子!心中怒极,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捧着金牙,重重呼痛。

王绝之道:“我愤已泄过,私事办完,再说公事。你要我押运的粮食大车,已经预备好了吗?”

金季子一直担心王绝之揍人泄愤之后,拍拍屁股便走,不再管押运粮食之事,此刻听他提了出来,方才放心,点头道:“一共是八十辆大车,正在路上等候,随时出发。”

王绝之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凛冽的杀气。只有第一流的高手、杀过无数的人,还得正要杀人的时候,才能发出这种逼人如剑的杀气。

他不假思索,冲天拔起,扭过身来,见到身后人的面貌,心下一凛:哦哦,原来是他,怪不得杀气如此旺盛!

他正欲劈掌而下,教训这位吓了他一跳的仁兄,忽然见到另一人突然阻在他的身前,身法快得有如鬼魅。

王绝之看清对方的容貌,一笑道:“如果我用武功胜你,不算英雄!”瞬息之间,身形转折七次。

他转了七次身法,那人一样转了七次,仍然拦在他身前,轻功之高,竟不在张宾之下。

王绝之自然知道,来人轻功虽高,武功却是远远不及自己,只需出掌驱逐,那人不得不退。可是琅琊狂人王绝之是何等执拗的一个人?要他出掌发招逐开来人,岂不是自承轻功不及?

这是他万万不会做的事。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肚腹微微鼓起,蓦地喷气而出,身子飞退向后,快胜闪电流星,正是易步易趋的绝招“夫子奔逸绝尘”。诀窍是以丹田喷出真气,加速去势,以气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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