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摩天- 第43部分

第九十一章　水浅鱼大（）　
光目在林子里葬了韩奎，他在坟前站了一会儿，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寂寥。光目缓缓地步行走出树林，冷月、河水、树林、山谷，像图画一样印在了自己的心里。光目唤出黑刀法器，几个盘旋飞回了混虚殿，胡乱盖起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被晨鸟的啾啁惊醒，光目头脑昏沉地看着已经发亮的窗户，做了一夜杂乱的梦，感觉头疼得像被锥子钻过。光目用揉了揉太阳穴，不情愿地溜下床，喝了几口冷茶，被冷茶一激感觉头疼稍稍轻缓。

　　　　光目从储水的木桶中舀了几瓢水，胡乱在脸上抹了几遍，找了一圈，没找到毛巾，便脸上挂着清水珠子出了房门。

　　　　可能因为时间还早，顾曲白无双公孙乘都还在沉梦里，特别是白无双，有一声无一声的鼾声从他的房内间歇性地源源不断地传出。

　　　　光目走出混虚殿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丝绯红。

　　　　光目唤出黑刀法器，几个盘旋就到了相邻山头的涵虚殿，虽然入夏，清晨的谷内还有些寒气，光目昏沉沉的头被冷风一吹，倒觉得清醒了一些。

　　　　光目收起法器，降落在涵虚殿门口，缓步跨进了殿门。

　　　　偌大的涵虚殿，空无一人，光目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等到了日上三竿，谷内已经炊烟四起，还没等到顾灵峰。

　　　　光目起身走入了后厅，涵虚殿的后厅像混虚殿一样，也是六个房间。

　　　　光目挨个房间开始搜寻，终于在第三间房间里找到了正呼呼大睡的顾灵峰。

　　　　整个房间内飘扬着浓重的酒气。

　　　　顾灵峰的脸色倒还正常，估计睡了一夜，酒意已经退去。

　　　　“又喝，睡到这么晚，哪像一个门主。”光目嘟囔了一句。

　　　　“大清早的，跑过来什么事？”顾灵峰忽然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光目说道。

　　　　光目倒给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看着睡没睡相的顾灵峰说道：“日上三竿了！”

　　　　“哎！”顾灵峰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为师又贪杯了。”

　　　　“谷里有奸细。”光目低着头，轻声说道。

　　　　顾灵峰闻言，扭头看着光目，暗暗一思。天道门刚刚入主天灵洞府，难道已经被人盯上了？

　　　　“是乱煞宗的人。韩奎。”光目抬眼看着顾灵峰说道。

　　　　“乱煞宗？”顾灵峰喃喃自语了一声。

　　　　“我这次出去，得罪了魏无极父子。昨晚，乱煞宗的人串通韩奎，想杀我。”

　　　　“对方什么修为？”

　　　　“一个筑基期，一个炼气十二层，似乎是师徒。”

　　　　“你现在没事，是逃了回来？”

　　　　“那倒不是。那两人连同韩奎，都已经被我灭杀了。”

　　　　顾灵峰古怪地看了韩奎一眼。

　　　　“不过我怀疑谷内还有奸细。”

　　　　顾灵峰微微颔首。“看来从我们进入这黄云谷那天起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为师还以为天道门实力微弱他们不会放在眼里，看来是我天真了。”

　　　　“那怎么办？我们不得坐视奸细在天道门作乱。”

　　　　“不知道。让为师想想。元溪各宗明争暗斗已经多年，那一门没有别派的奸细，其实静观其变就可。不过，我们的管理办法得改改了。”

　　　　“师傅，我想出去一段时间。”光目说道。

　　　　“出去躲躲也好，毕竟有天元宗在旁，乱煞宗的人虽然不敢直接向天道门叫板，但是绝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你。要不，你去一趟柳家吧。一来，完成上次的约定。二来也可以躲躲祸。”

　　　　“我也正是此意。”光目笑了一下，向顾灵峰说道。

　　　　“自从我们进了这黄云谷，你可没在谷中呆过几天，修为倒是水涨船高。这天道门的池子对你这条大鱼来说，确实是水浅了些。”

　　　　“师傅说哪里话，要不是师傅引导，我恐怕还是旗郡药铺里的一个小伙计那。”

　　　　顾灵峰摆了摆，意思是不让光目说下去。

　　　　光目的心思略微黯淡，他身为顾灵峰的入门大弟子确实没能给宗门的发展分忧，其实这点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师徒虽然感情真挚，但是所走的路越来越不同。顾灵峰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点，现在的光目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光目了。虽然他们的感情足以共生死同患难，但是光目的心和他不一样，已经不在天道门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嗯。”顾灵峰默默的嗯了一声，两人便再无对话。

　　　　光目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抱拳告辞，默默地退出了涵虚殿。

　　　　顾灵峰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一动未动。只是两轻轻搓着被角，显然在很用心地想着什么事。

　　　　光目一声不吭地回到混虚殿，钻进自己的房间便再也没有出来。其间顾曲来了一次，他告诉她，他明天要离谷去琅州柳家。顾曲闪烁着眼睛怀疑地看了光目一眼，光目只得解释说是顾灵峰让他去的，而且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两人又聊闲了一些谷内的琐事，顾曲才怏怏地离去。

　　　　光目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暗自盘算着以后的去留，得罪了魏云父子，元溪国绝对不能再久呆了。

　　　　光目准备去柳家躲一段时间，然后找会偷偷潜回谷，给顾灵峰告个别就离开元溪国。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毕竟在元溪国长大，一旦离开故土，前路茫茫，还不知是福是祸。

　　　　光目随即发现自己性格中有优柔寡断的成份，这对修道之人来说无疑是大忌。

　　　　光目暗骂了自己一声。又想起韩奎对自己的暗算，因为小跳蚤的原因，他对韩奎，可算推心置腹了。虽说这样的背叛让他的心里有些难受，但是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竟然因为感情轻易相信别人，这种感觉仿佛不是韩奎出卖了自己，而是他自己出卖了自己。

　　　　光目越想越觉得头胀，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光目喝了一口茶，爬上了床，本来想眯一会儿，可是又睡不着。过了许久才迷迷瞪瞪地浅睡过去。

第九十二章　练意（）　
光目以为自己只是浅睡了一会儿，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能睡得有点久了，口喉干涩。光目爬起了床，把桌子上剩下半盏的冷茶喝下了肚，砸了砸嘴，感觉口里湿润了起来。

　　　　光目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四下寂静，唯有夜风吹得树叶微微作响。

　　　　已经睡足的光目，推门而去，出了混虚殿。

　　　　今晚的月亮只剩下一条淡淡的银线，繁星密布，夏夜的风吹得光目一阵清爽。

　　　　不知是不是睡了一个好觉的原因，光目面对着宁静的夜色，忽然心无挂碍起来，仿佛心神已经和这夜景相融了。

　　　　光目体会到了一丝意的境界，只是这意过于玄妙精微，缥缈无痕，光目仅仅能味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味道，没有能力再进一步一探究竟。

　　　　只是意境已开，光目体味过的三重意：涡漩意，叠浪意，水柔意，皆静静地在心头滚过。

　　　　光目心境澄明。唤出黑刀法器，几个盘旋，便飘然落在云梦河畔。

　　　　云梦河水在微风中柔波荡漾，光目在河畔盘膝而坐，仿佛已经浸入云梦河中。

　　　　光目闭目静坐少许，双目缓缓睁开，看着眼前潺潺流淌着的云梦河水，心里无喜无悲。

　　　　右手轻轻一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万象盘便已躺在了手掌。光目看了一眼手中的万象盘，全身随即布满了青色符文，符文青光一闪，皆尽没入了光目的体内。

　　　　一道道青黑色的灵力从光目的手掌注入了万象盘。万象盘最外层的圆环开始兀自转动时，光目体内的青黑色灵力才消耗了十之一二。随着灵力的注入，不一会儿第二层的圆环也开始转动，接着是第三层的圆环，接着是第四层的圆环。光目看着四层圆环层层转动，而体内的青黑色灵力还有十之二三。筑基之后竟然接连催动三层圆环，灵力还有剩余。

　　　　光目心里暗暗一喜，停止了灵力的输送。万象盘随即发出了轻轻的嗡鸣，中心处的圆孔喷出一团黑光，将光目席卷。

　　　　光目四周的景物瞬间一变！

　　　　万象盘里的景况光目早已经十分熟悉，所不同的是，上次领悟涡漩意在黑漆漆的夜幕中出现的那颗星似乎比之前明亮了许多，在这黑暗的世界中独自闪耀。

　　　　在光目的眼前出现了四个山洞。第一个山洞就是他修炼涡漩意的山洞。光目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四个山洞，目色闪动。

　　　　毫不迟疑地向第二个山洞走去。

　　　　一进山洞。简直就是第一个山洞的翻版。一样的满天刀痕，一样的仿若无尽的虚空。

　　　　光目想在第二个山洞，参悟他在武斗会上见识过的俞白的叠浪意。

　　　　“浪意如潮，前叠后推，滚滚无匹。”

　　　　光目的心内出现了一道接着一道的大浪，仿佛又回到了汶水春潮的江边。如山的大浪正从汶江水上横推而过。

　　　　光目的心意随着大浪奔涌。蓦然抬头，睁开眼望向头顶的万道刀痕。

　　　　满天刀痕，似有感应，纷纷涌动起来。如无穷的大浪一般源源不绝地向光目拍来。光目如大潮中的磐石一般岿然不动，任由一道道的刀痕穿过自己的神识。光目筑基以后神识又比原来强悍了几分，再加上对叠浪意本就有所领悟，神识波动竟然渐渐与一道道的浪涌暗合起来。

　　　　光目忽然将黑刀法器捏在手中，连续三刀蓦然斩出。“叠浪意！”

　　　　三道黑练前推后搡，渐合为一，威力陡增。和满天的刀痕撞在了一起，破碎消散。

　　　　满天的刀痕似乎感应到了黑练中的刀意。无数的白色刀痕开始相互旋转扭曲，形成了一副无数大浪相叠奔涌的壮阔图景，在天幕上浮现而出。

　　　　光目看着此图，嘴角浮出了一丝淡笑。

　　　　光目进了第三个山洞。在汶江水中，关于水柔意他已经理解的非常透彻，走进山洞，便直接向天幕上斩出一刀。此刀中已经含有他领悟出的水柔意，满天的刀痕随之化成了柔水细流的图景。光目满意地走出了第三个山洞。看着第四个山洞略微迟疑。他已经连着领悟了两重意，再加上之前的涡漩意，他已经彻底领悟了三重意了。

　　　　光目站在第四个山洞门口。此时，他想起了他试图领悟但是失败了的奔涌意。

　　　　“空有高意，没有实地。”这是领悟失败的原因，但是现在光目已经领悟了涡漩、水柔、叠浪三意，此时领悟奔涌意，可以说既有高意又有实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光目的心里总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仿佛还少了什么东西。

　　　　不过光目只是略微迟疑，还是走进了第四个山洞。

　　　　光目没有去看天幕上的满天刀痕，而是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双目紧闭，开始在心里推演冥想。

　　　　光目的心里首先出现的一条奔涌的大河。此河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地向远方流去。

　　　　光目被大河奔涌的壮阔美景所迷醉，但是这种无可匹敌的气势，他却隐隐有些无法驾驭，无法把握清楚坚实。

　　　　渐渐地，光目的目光透过大河壮美的外观，就像看到了河水的内部。无数的暗涌细浪互相推搡，无数的漩涡在暗涌细浪互相推搡中快速的形成消亡再形成，但是河水就像可以任意折腾一般将这一切细微囊括在内。

　　　　光目心中似有了然，将奔涌意与其内的涡漩、水柔、叠浪三意蓦然合一，一副充满细节的大河奔涌图景在心内铺开。

　　　　光目双目蓦然睁开，一片清光如星。右手轻握着黑刀，缓缓地从下往上一引，一刀斩向天幕。

　　　　满天的刀痕，如滚烫的油锅中倒了水一般，瞬间炸开。

　　　　无数的刀痕向黑刀斩出的黑练而去。

　　　　可就在黑练将要和刀痕接触之时，黑练陡然一分为三，分别向满天的刀痕斩去。

　　　　光目心下暗叹。那裂成的三道黑练分别为涡漩、水柔、叠浪三意，而奔涌意却是土崩瓦解了。

　　　　“看来还是少了点什么东西！”三道黑练瞬间就被满天的刀痕斩成碎片消弭。

　　　　光目看着满天闪耀的刀痕，眉头皱在了一起。

　　　　默默想了一会儿，似乎毫无所得，便怏怏地出了洞。

　　　　此时，抬头望去，漆黑的夜幕中已经又多了两颗亮星，三颗亮星互相闪耀着光芒。

　　　　光目已经确定了这些星星出现的规律。“每彻底领悟一重意，夜幕上便多一颗星。”

　　　　光目刚看了一眼头顶的三颗星，四周的景色就忽然变幻，光目微微眩晕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万象盘回到了云梦河畔。

第九十三章　若耶阙刀（）　
琅州有一处天灵洞府，为一剑门的山门所在。一剑门自然也就是琅州最大的修真门派。只是琅州除了一剑门外，还有一个门派势力不容小觑，绝非一般的二流宗门可比。那就是位于若耶山的阙刀门。

　　　　一剑门以剑道立宗，不涉俗务，不事纷争。虽为琅州第一大宗门，却无一处世俗生意，这也就给了阙刀门发展的机会。阙刀门不仅在琅州生意做的红火，而且和一剑门的关系也处得非常好。阙刀门在琅州头一份的生意就是药材，而这打理药材生意的人就是柳家三兄弟——柳谷、柳河、柳江，三人俱是筑基期的修为，特别是柳江二十岁出头就筑基成功，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这将近二十年的精修，只怕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金丹。

　　　　柳宅白墙红瓦，堪堪站了大半条街。门房是一位六十岁的老头，名唤作金六，是柳家家主柳谷的三姨太的一位远亲。金六正坐在大门边的耳室里喝茶，今年新茬的好茶，喝起来口齿生香，金六呷了一口茶，摇了摇扇子，在躺椅上惬意地晃着身体。大门处传来笃笃笃的三声扣门声，声音不大，但金六听地非常清楚，他坐了起来，眼珠转了一圈，今儿管家可没交代有什么贵客要来访。

　　　　金六看了看天，已近黄昏的时候。他还是非常迅速地从躺椅上起来，小跑着过去，将大门开了一道缝，向外望去。

　　　　但见，一位一身青衣的年轻人，丰神俊朗，双目生光，笑着向只露了半张脸的金六说道：“我找柳小白。”

　　　　金六将门开大了一些，上下打量了来人一遍。“你是什么人？找我家公子何事？”

　　　　“我叫光目，是柳小白的朋友。”

　　　　金六看着光目一身麻衣布鞋，不由有些狐疑，我家公子什么时候有个这么落魄的朋友。“你等会。我去问问。”说着便砰的一声重新将大门关上了。

　　　　光目愣了一下，无奈扭头看着天边四合的暮色，负手而立。

　　　　半盏茶后，大门重新打开。

　　　　光目正欲转身，却被一人搂住肩膀抱住。光目扭头正看见笑脸如花的柳小白。“你怎么现在才来，真不够朋友。我禁闭都结束了。”说着便不待光目答话，便拉着光目进了柳宅。

　　　　柳小白瞬间便开启了话痨模式，滔滔不绝起来。

　　　　和话痨在一起的好处是你只需要嗯嗯啊啊再配上一副笑脸，就能进行愉快的交谈，虽然耳根子受折磨，但是好歹是省去了应答接待的麻烦。

　　　　柳宅内檐廊曲折重湖叠巘，处处显露着富贵之象，光目一边听着柳小白聒噪，一边欣赏着假山溪流的美景。

　　　　柳小白正说得起劲，忽然从前面拐角处的假山后走出两人。两人一出，此处的假山溪流都像活了一般。前面一人白肤胜雪，裙裾轻曳，只是似乎满脸的愁苦之色，一边款步慢走，一边蹙眉看着附近的景色，后面跟着一位一身绿裙的丫鬟。

　　　　柳小白拉着光目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