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葳打量着横江斑白的头发,颇为叹惋,道:“仙门修士又如何?他若杀了毕防川,那独孤光必会来找他报仇,到时候就算你修炼至纯阳境界,成为纯阳修士,也未必斗得过那独孤光!”
青丘樱道:“可是”
“这段时日,我以飞剑传讯之术,和宣明道场的陆青皇道友,有过一次书信往来。得知这横江受师门之令,在此地修炼十年,若十年他能修成仙门修士,便会被陈操之道友收为真传弟子。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要跟他成亲,娘亲也不会阻拦你。”
青丘葳挥挥手,又道:“你去收拾好行李,与横江道个别,再随我回青丘仙门。”
青丘樱听到成亲之事,脸色发红,却依旧念念不舍,道:“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陪大叔吗?”
“我意已决!”
青丘葳不为所动,摇头道:“不过,你可将金乌扶桑木船,与那冰蚕绳,暂借给他。若这十年之内,他修不成仙门修士,便做不了陈操之的真传弟子,到时候我自会来封魔岛,收回金乌扶桑木船与冰蚕绳,再将他一剑杀了,免得你对他念念不忘,导致道心不稳,影响修行。”
“我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
青丘樱哽咽着回了一句,脸色由红砖白,眼中噙着泪水,走向横江。
她虽有许多话语,要对横江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至于那些女孩子家的痴心话,又怎能随随便便开得了口?
她定定的站在横江面前,将金乌扶桑木船和冰蚕绳递给横江,咬了咬牙,也不说话。
横江毫不矫情,直接把两样宝物收入乾坤袋,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樱樱你若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女孩子一哭,就不漂亮了,就不惹人喜欢了。”
青丘樱强忍着泪水,看上去可怜兮兮,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递向横江。
“这玉符不可给他!”
青丘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摇摇伸手一招,就把玉符招到了手中。
青丘樱道:“为什么不能给大叔,反正你十年之后,都要收回来的。”
青丘葳道:“这玉符之内,藏着你祖师爷一道身外化身。你乃青丘仙门弟子,玉符可以感应到你的气息,若你有性命之危,这玉符可救你性命。横江是宣明弟子,不曾修炼我青丘仙门法诀,你把玉符给他也没用。”
青丘樱瘪了瘪嘴,又把桃木飞剑、白色蒲团等等物件,全拿了出来,都要送给横江,横江却只取了那面掌控桃林阵法的铜镜。
青丘樱竟是怒了,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才不肯要我的东西?”
横江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青丘葳远远的说道:“你身上飞剑,蒲团等物,都是我青丘仙门之物。按照师门规矩,不可借给旁人!”
青丘樱这才罢休,又叮嘱道:“大叔,你好好修炼,快些成为仙门修士,到时候就可以施展飞剑传讯之术,经常写信给我啦。”
横江点点头,道一声珍重。
“大叔你也保重!”
青丘樱挥着手离去,一步三回头。
青丘葳眉头一皱,找来一团云雾,拉着青丘樱,腾云驾雾而去。
青丘樱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看着横江,直到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实在看不清了,她才转过身去,哇呜一声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横江幼年离家,颠沛流离十余年,虽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如今也是有些伤怀,时不时他就会回想起,青丘樱陪在他身边的情景。
不过,青丘樱一走,横江独居在此,修炼却更加勤奋。
他每日上午,都会在树屋里,体会落薇真人所传的仙门啸法,下午则修炼九耀诀中的火法,吃过晚饭后就祭炼阴兵,再去地底幽泉河修炼凤凰晒翅之法。
至于他与东方未明与顾惜风等人的仇怨一事,则暂且被横江放到了一边。
“我只是区区道徒,连寻常仙门法术都没学会几样,实力低微,若想快意恩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知不觉,又过了过了二十余日。
期间,横江心瘾发作了数次,一次比一次难受,却因心魔爆发不算太过于猛烈,都被他撑过来了。
这一日,横江正在树屋揣摩啸法,远空一束剑光,自北面载人而来,落到了桃林里。
“独孤兄!他竟然也来了!”
横江顺着剑光落地之处看去,眼中喜悦顿生。
第83章 窥虚破妄()
人生如戏,有离别,有相聚。
离别,有时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横江拿出砚台与一方墨块,磨了墨汁,速速将花白的头发染黑,再下至幽泉河边蒸干了头发,这才去见独孤信。
封魔岛气候温和,终年不见雪,花期漫长。
四月初,桃花未尽。
独孤信穿白衣胜雪,高挑的身形站得笔直,手里提着一个酒坛。清风徐来,落花满天,点缀在独孤信周身,衬得她风雅绝俗,遗世独立。
横江信步而来,突然停足不前,看向独孤信的目光,颇有些惊疑不定。
这画面太美,他竟有些不敢多看。
“横兄!”
独孤信见横江目光闪烁,脸上反倒浮起一丝笑意,道:“廖长空师姐飞剑传讯告诉我,说你在封魔岛里,勾搭了一个粉妆玉彻的小姑娘。我本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带她见一见我,如今却见不到她的踪影。莫非你担心她年纪太小,或者长得不够漂亮,怕我看不起她,不肯认她做嫂子?”
“哪有这回事!”
横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领着独孤信走近桃林大阵,将近日以来,发生之事,对独孤信说了一说,唯独没提起魔功与心瘾之事。
独孤信在殿宇、树屋里看了几眼,见此地家居简陋,便随口说了道:“那青丘葳倒是狠心,竟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日日夜夜陪着你在此受苦。”
横江摇摇头,道:“不管怎样的娘,总比没娘好。”
独孤信温润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又道:“横兄,你去过镇魔山顶么?”
“未曾去过。”
横江说道:“我这段时日,一直在潜心苦修,期间还与人激战数次,现在被三张榜文通缉,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到处去看风景?”
独孤信将横江打量了一番,问道:“横兄你本是一个雅人,正好我现在也有雅兴,你陪我去山顶可好?”
横江点点头。
独孤信施展出一道剑光,载着二人,离了桃林,直奔山顶而去。
山高崔巍。
这镇魔山,本是封魔岛最高的山峰,若是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站在山顶可以将整封魔岛的山川地势,尽收眼底。
前几日下了雨,今日阳光一照,水汽上升,形成一层方圆集市里的云雾,横在镇魔山的山腰之处。
嗖!
二人御剑,刺破云层,直达山顶。
独孤信似是早有准备,从衣袖里掏出一座巴掌大小的亭子,往平底一丢,亭子见风即涨,化作一座有桌有凳的凉亭,她自顾自进了凉亭,又将一个食盒拿了出来,在桌子上摆满了菜肴,再打开酒坛,满满的倒了两杯。
“喝酒!”
独孤信一饮而尽,再朝横江举杯。
二人对坐饮酒,话语却不多。
独孤信似有许多话语要说,却不愿开口,
横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想道:“数月不见,独孤兄长得越发的俊秀了。如今,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怪异,我在他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妙。”
良久之后,独孤信终于肯开口说话。
“横兄。这几个月,我按照那本从遗迹里得来的秘籍,炼制众生之相,却碍于材料有限,炼器手段不够高深,只炼出了两张眼罩。”
她从衣袖里,掏出两张样式很好看的银色眼罩,递给横江,道:“你把眼罩带上,试试这法宝的功效。”
横江依言而行,可眼罩戴上之后却发现双眼视线被阻,眼前只有一片银光,看不见东西,直到他引动天地灵气,灌入眼罩之内,银色眼罩立即变得透明,至于横江眼中所见到的万事万物,已经有所不同。
视线之内,五彩缤纷。
千丝万缕五彩气息,充斥在天地间。
活跃的红、厚重的黄、温润的蓝
横江心中诧异,走至亭外,环顾四方,道:“独孤兄!我视线里看到的五色气息,莫非就是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天地灵气分属五行,金木水火土各有一色,才会五彩缤纷?”
独孤信将另一个眼罩持在手里,走至横江身边,肩并着肩,道:“正是!这眼罩不仅可以看到天地灵气,还能分清楚阴阳二气,甚至能看清楚人身上的魂魄模样!”
“师门典籍里记载,修炼至纯阳,才能修炼一种名作天眼通的神通,可以窥虚破妄,洞察万物。也不知这个眼罩,与天眼通相比,有何差别。”
横江点点头,语气唏嘘不已,道:“独孤兄你按照众生之相秘籍,初次试炼,炼制出的眼罩就有如此功效。有朝一日,我们若将众生之相,完完整整炼制出来,不知该是如何的玄妙不凡!”
独孤信温和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修至仙门修士,我们一起炼制众生之相。”
“好!”
横江点头应承。
二人颇为默契的伸出手,击掌为誓。
山顶风大,吹得二人衣袂飘飘。
云层位于山腰,就在二人脚下。
天空仿佛也变低了许多。
极目天地间,更觉心胸辽阔,心旷神怡。
淡淡的花香味,从独孤信身上传出,飘到横江鼻间。
横江只觉得心头闷得慌,便走进亭中,继续喝酒。
“横兄,陆青皇师叔托我带一些丹药给你。”
独孤信把横江的窘态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随即轻轻一叹,自衣袖里掏出几瓶丹药,递给横江。
随即,她又拿出一叠厚厚的秘籍,道:“你要在封魔岛里,苦修十年,难免会与人争斗。这些秘籍,是我在师门抄来的,你拿去修炼了,也能多几种御敌的手段。”
横江把东西都收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将近日以来,在修炼一途,遇到的诸多问题,向独孤信一一询问。
二人坐而论道,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间。
独孤信站起身来,走出亭外。
横江知晓独孤信要走,便提议道:“独孤兄,不如就将这亭子留在这里,等到下次,我们再来喝酒。”
“好!”
独孤信眼中闪过一丝欢欣。
横江挥挥手,大步下山而去。
独孤信御剑而起,又觉得有而不舍。
“我若是换回女装,再带着这个精致的眼罩,不知道横兄能不能认出来。”
独孤信怀着几许愁绪,戴上眼罩,在空中转过身,看向走在山间的横江。
这一眼,让她神色大变,眼神颤抖!
第84章 割脉喂血()
众生之相面罩是独孤信初次炼制,尚且难以真正做到窥虚破妄,洞察万物,看不穿横江的头发是由墨汁染黑,却能看透人的魂魄!
独孤信清清楚楚看到,横江魂魄虚弱,仿佛风中烛火,将熄将灭!
“横兄到底怎么了!”
独孤信驾驭着飞剑,划破长空,飞遁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远空云雾里。
可她却不朝宣明道场方向飞去,反倒是降低了高度,贴着树梢飞驰,绕了一个圈子,回到了镇魔山顶,再拿出一件灰蒙蒙的斗篷,罩在身上,当即她身形隐去,消失在天地间。
横江脸上,带着众妙之相。
独孤信担心被众妙之相能看破斗篷的隐身之法,飞得很是小心,慢慢的跟随在横江身后。她担心横江察觉到她的气息,又施展出了一道敛息诀,收敛了身上气息。
横江未曾察觉身后有人,轻声吟哦,长吟当歌,“十载求道入得师承,玄功妙法不妄云。我辈本有清明性,怎可错路入旁门”
独孤信听得旁门二字,眼中神色微变,心中已有猜想。
横江走进桃林,掏出铜镜,进了阵法,再驱动殿宇门口的法术,直接来到了地底幽泉河,再拿出金乌扶桑木船,用冰蚕绳拴住,把船推到幽泉河里,上船修炼。
这一回,横江却觉得有些不对。
“谁?”
横江高呼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在溶洞里来回扫视,想道:“我总觉得身后有人,难道是错觉?”
随即,横江又施展九耀诀里法术,管他有人没人,先将在这溶洞之辈轰击一番,却一无所获,便继续修炼。
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到桃林休息。
两天之后,已是到了四月十五。
天色尚未发亮,横江就已经醒,直觉的心神烦闷,总觉得胸中有一股闷气,无数发泄,他隐隐预感到,心瘾即将发作。
太阳升起之时,横江正在吃早饭,突地脸色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横江神色乍变,丢下碗筷,驱动法术,去了地底溶洞,在幽泉河边,盘膝坐下。
不久之后,横江身形颤抖,犹如筛糠。
“啊”
一声痛苦的嘶嚎,自横江口中响起。
他再也无法在河边坐稳,身躯一歪,倒在地上,无与伦比的痛苦让他在地面来回打滚,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一次心瘾爆发,比上一次落薇真人离去那一天,更为猛烈!
横江摘下了戴在脸上的众妙之相,将面罩的边缘塞进嘴里,用呀咬住。上一次他已经咬破了手掌,这一次若不磕住牙齿,只怕会直接咬断手。
声嘶力竭的呼喊,连番不断从横江嘴里传出。
不一会儿,他已是灰头土脸。
只是,横江的嘶鸣呼喊声,倒也古怪,一会儿像鸟兽,一会儿像蝉虫
嘶喊声连番响起,就好比有人将世间诸多生灵,关进了无边炼狱里,把芸芸苍生折磨得痛不欲生,才惹出这等痛呼之声。
独孤信藏在远处,一动不动。
她眼中虽无泪痕,却满是痛苦怜惜之意。
横江来回打滚,汗如雨下,渐渐将头发打湿,那染头发的墨汁便沾到了地面,留下一簇簇漆黑的痕迹。
独孤信看得脸色发白,心中叹息:“廖长空在信中说,横兄满头黑发,在数月之间,变得一片花白。前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头上没有一根白头发,原来是怕我看了担心,故意用墨水染黑。”
好几次,独孤信想走上前去。
可每一次脚步要踏到一半,都被她收了回来。
直到下午,几近黄昏,横江才渐渐平息下来,蜷缩在地上,身躯一颤一颤,大口大口喘着气。
独孤信默默的看着,将嘴唇都咬出了血。
休息良久,横江扶着溶洞墙壁,颤巍巍站起身来,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即便魂飞魄散,我也不会食人饮血吞魂!”
“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绝不会沦入左道旁门!”
话音嘶哑,却坚定如雷。
独孤信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她本是宣明道场掌门弟子,不仅见多识广,而且知晓许多寻常弟子不知道的秘闻。
她很清楚何为仙门正宗,何为左道旁门,对于食人饮血吞魂之词,并不陌生。
听到横江的怒吼,独孤信睫毛颤动,眼中又是赞叹,又是忧虑,念想道:“横兄承受着如此苦痛折磨,却还能谨守本心不变,这番心性,世间少有。可是,他被魔功心瘾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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