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马掌柜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挣下的真金白银被叶先生轻轻松松平白无故就瓜分掉一半的残酷事实,马掌柜忘了自己叭叭拍着胸脯保证过绝对不弄虚作假按量结算不少叶先生一毛钱的铁盟义诺,暗中,私自,生产了五千粒。
并且,拿出去卖。
一天,就卖完了。
结果,第二天三百人上吐下泻,第三天四百人卧床不起,第四天,死了俩人。
这件事情,直接就惊动了官府,这一回马掌柜篓子捅大了。
马掌柜,吃了官司坐了牢,肠子都悔青了。
药铺也给人砸了。
众怒难犯,群情愤激,当事另一大股东自也脱不了干系,叶先生不幸受到了牵累,此事半仙客栈朱掌柜记忆犹新。那一天,愤怒的受害者们以及死者家属以及不明状况的围观群众潮水一般冲击着半仙客栈,损坏桌椅板凳无数,险些将半仙客栈冲垮了半边,夷为平地。那是一起事件,惨痛之处朱掌柜并不愿意过多忆及,朱掌柜想都不敢想。虽然说,最后朱掌柜的一切损失都计算出来并加倍虚报,由叶先生买单。
叶先生是一个好人,同时也是一个大度人,虽然说叶先生是无辜,又无奈地受到了牵累,当天就给人揪到大街上当众打脸捱了一顿饱揍,尤其自家引以为傲的五绺长须硬是给扯掉三绺,但是,叶先生并没有推卸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不但一一赔礼道歉,又积极赔偿,上下打点,更找到了名州知州吕大人,分析死因说明原委,为马掌柜伸冤。最后的结论是:死掉的两个人,完全就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自然老死亡。
于是,马掌柜又出来了。
如果没有叶先生,马掌柜早就倾家荡产乃至家破人亡了,马掌柜感恩戴德,马掌柜痛哭流涕,马掌柜悔不当初。马掌柜终于知道,叶先生并非凡人,因为叶先生根本就没有去过自家作坊,一切有关产药之事叶先生从始至终不闻不问。偏生这一次动了手脚,偏就这一次出了问题,马掌柜也就明白了,改过自新了。当然这件事情,朱掌柜也是心里有数的,因为莫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时叶先生管莫老员外借钱的时候朱掌柜也在场,再一次亲眼目睹了什么才叫莫大善人——
叶先生,根本就不是人!
叶先生是神,神仙下凡尘。
莫老员外,以前是吃过不少亏,上过不少当,原本已经就是不太相信这些个神仙妖怪的说法了。但叶先生,根本就是一个神仙,这是一个事实,莫老员外已经见识到了叶先生的神奇之处,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每当把钱借出去,一次一次又一次,莫老夫人忍不住开口埋怨的时候,莫老员外就会指着书房案上的一块儿狗头金说,这叫点石成金,叶先生是不会缺钱花的,之所以叶先生会花咱家的钱,那完全就是因为叶先生看得起咱家——
莫老夫人,无话可说,同样以为神奇。
叶先生,绝对是一神仙,莫少爷比莫老爷更加相信这一点。
有时候,莫虚会问先生,说先生先生,你每天晚上总是呆在百花楼里,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百花楼,是一座青楼,是名州最大的青楼。
叶先生就会说,我在那里吟诗找灵感,留与世间流传千古的佳作;
我在那里对酒谈人生,抚慰芳心之中刻下的伤痕~~
莫虚深信不疑,说,哦。
在百花楼里,叶先生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叶先生,每一次都是一掷千金,据说这些年叶先生挣来的银子,多半都花在了百花楼。
楼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叶先生,喜欢和他吟诗找灵感,对酒谈人生。
喜欢和他谈来谈去,谈到床上,吟哦到天明~~
是的,很多人喜欢叶先生,很多人不喜欢叶先生,很多人相信叶先生,很多人不相信叶先生,很多人敬佩叶先生,很多人鄙视叶先生,很多人说这,很多人说那,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看法,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说法,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想法。叶先生其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所有的人都很关注叶先生,关注着叶先生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以及叶先生的所有朋友和敌人——
包括朱大少。
朱家大少爷,朱掌柜的掌中之宝,朱富贵。
十一 人语花溪()
城外两山,相偎相依,山小无名。
山间一坳,草木丛生,坳亦无名。
有条小溪。蜿蜒而过,名曰花溪。
仲秋时节,草木萧瑟,天高云淡雁过长空,独自临水望溪,心生寂寥之意。
溪水畔草儿枯黄,老树上花亦凋零,几朵小小野菊簌簌风中,轻轻颤抖着柔细花茎,似在微微叹息~~
微风轻送处,几许枯萎花瓣,蓦地落于溪间,随了白亮清澈的潺潺流水徐徐流走~~
失了影踪,不过转眼。
岁月无尽,一如溪水,永无止歇。
而人生苦短,一如水中落花,无数精彩与平凡的故事,无数悲伤与欢喜的情感,终将随风逝去,化作云烟。
失去至少,曾拥有过。
一枚一枚又一枚,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石子,静静匿伏水底,就像一个一个又一个,数也数不清的回忆。那是回忆,是回忆,好在是有这样那样的回忆,聊以充作逝去光阴的慰籍。溪水无尽的冲刷,岁月风霜的洗礼,早已磨平了石子尖锐的棱角,石子沉稳又安静,全不似顽皮的水草与灵动的鱼。鱼灵动,石子圆滑,水中映出一张柔美的脸,与乌黑的长长的发~~
那一刻,失神只在刹那,又似亘古的长久——
水与火,血与泪,如花的笑靥与雪亮的屠刀,那是谁人?
爱与恨,生与死,寂寞的呢喃与嘶声的狂吼,那是谁人?
那是一道,顶天立地的背影。
那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啊!
是梦,白日梦,莫虚时常是会梦到他,梦见那一道伟岸挺拔背影,不见得面容,已足见桀骜:“呆子!”
惊得鱼儿四散,溪水清澈依然:“嘻嘻~~”
只多不少,映出一张娇美的,笑盈盈的俏脸,与那杨柳般的摇曳身姿:“哈!”
莫虚报之一笑,目光水般清澈:“多少。”
多少,却分明见到,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孤独落寞,沧桑之意:“多少!多少!”
一时错愕,也来不及“多少啊,多少!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小心给石头划破了,内个,小脚!”
来了。
多少蹙起眉头,转身叱道:“去去去,哪里都有你,你个跟屁虫,烦也不烦!”
“不烦,不烦,气大伤身,可了不得!”好吧,主角,终于正式,隆重登场鸟:“天!”
所有人,都被骗到了。
这个人,才是男主角。
但见此人,锦衣玉带衣袂飘飘,折扇轻摇,好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可喜此人,圆头胖脑小眼眯眯,腰如水缸面似银盆,生就一张巧嘴,口水如瀑汗如油!
关键此人,个头不高,宰相肚子,活活儿一个待产孕妇:“咳咳!”
此人,正是半仙客栈朱掌柜之子,名作朱富贵,人称朱大少,多少叫他跟屁虫:“内个,我,现在宣布一件事……”
多少烦道:“滚!”
这样说,多少是有多么讨厌朱大少,朱大少就有多么喜欢多少:“烤乳猪,怎么样?”
而朱大少,浑然不觉:“怎么样?多少?”
“我请客!”
“莫虚?”
朱大少,是莫虚的好朋友:“好!”
莫虚不语,只笑,朱大少自言自语:“很好,很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耶!!”
朱大少,啊朱大少:“漂亮!”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一白衣公子,摇头晃脑高声吟咏而来,含笑注目:“妙哉,妙哉!”
其后,跟着七八公子三五小姐,哄哄然如众星捧:“妙哉,绝妙!”
此人,有名吕应德,名州知州吕大人之子。
吕公子二十五六,眉眼生得倒也周正,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可说是一表人材:“朱兄,朱兄,当此美景良辰,朱兄好事可偕?”
完了。
情敌来了。
朱大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吐,可是没有吐,只道:“哼~~”
“目为心之使,眼贼烂肚肠。”多少冷笑,说话走人:“莫虚,我们走!”
“好!”朱大少心道:“漂亮!”
不得不说,这个,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吕应德就是癞蛤蟆,而朱大少就是护花使者:“走!”
都不得,都,吕公子上前一步:“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心有如明月,奈何落花有意——”
简单地说,就是吕公子,也在追多少——
张公子笑道:“姑娘,此言差矣!”
王公子叹道:“吕兄才高八斗,又品德高洁,正是谦谦一君子,姑娘这是说笑了。”
李公子笑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叹,可惜!”
……
……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朱大少才是真正地心知肚明,那两只,贼溜溜的眼珠子,绿油油地,基本就是粘在了多少的身上,而且专门盯要害部位,非常之不要脸。当时的朱大少,就很生气,就已经忍无可忍,准备要替天行道了。但朱大少还是极为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因为他是吕应德,他爸就是吕不清,属于官二代。虽然说,朱大少也是一个富二代,但民不与官斗,朱大少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
这世间,总是奸人当道,祸害老实百姓。
吕应德,还有他哥吕应松,以及他爸吕不清,这三个,都得死。
坏事做绝,恶贯满盈,朱大少终于是会替天行道的,但不是现在,而是晚上。
今天晚上,朱大少将会易容蒙面,持刀杀进名州府衙,亲自动手,一刀一个,砍下他们三个的狗头。
就是这个样子,认真负责地说。
话说,朱大少已经退隐江湖,很多年了,自从将军老死之后。
可还有人记得,当年一人一狗,纵横名州,到处行侠仗义,满大街地转悠。
那是,峥嵘的岁月,真我地风采啊。
而将军之死,是令朱大少心灰意冷,备受打击,是以消沉,沉寂了一段时间,有好几年。
在这几年当中,名州妖孽四起,小人当道,奸佞横行。
是时候!
英雄的风骨,侠义的热血,那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与荣耀,容不得朱大少继续沉默保持低调——
杀!
无赦!
好吧,朱大少已经做出了决定,吕应德已经死了,可笑犹不自知:“莫兄,多少姑娘,时已近午,不若移驾十里香街,醉仙楼里言欢……”
“去我家!”朱大少,终于忍不住了:“半仙客栈!”
十二 朱大少的爱与哀愁()
半仙客栈。
半仙客栈,还是叫作半仙客栈,并没有改叫财神客栈,金字招牌门口儿挂着:
半仙客栈。
因为叶先生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太过张扬,不好。
朱掌柜不以为然。
可朱掌柜还是连连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
没办法,朱掌柜必须听他的,还得哄着他捧着他,当财神一样供着他。
不然财神没了,半仙也没了,就连招牌也是没地挂了。
是没办法,半仙客栈吃喝住宿一味死贵,现下客人已经很少了,基本达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眼看就要,黄摊子鸟:“爹!”
朱大少一头闯进半仙客栈,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爹!爹!d……”
然后,一看!
当时就,傻了眼~~
偌大一层楼,好几十张桌,只有四个人。
三个人坐着吃饭,一个人立着伺候,四个人还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的样子:“咝~~”
关键立着的,同样肥头大耳,白胖可亲,正是自家亲爱地老爹:“这!”
朱大少怒了,当下虎目圆睁,大喝一声:“爹!”
语气责怪,心疼不已!
这事儿闹得,又不是没有伙计,朱大少这是埋怨老爹亲自上阵,伺候客人了。
朱大少,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朱掌柜眉开眼笑,说富贵啊,俺地乖儿,来来来,搭把手儿……
“什么?”
朱大少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听错:“我?”
不是以为,就是听错了,朱大少身娇肉贵,怎么能干下人的活儿:“不,不是,内个……”
老爹,就是爱开玩笑,朱大少叹一口气,腆着肚子走上前去:“王小二呢?”
朱大少叹一口气,表示很不满意:“王小二——王小二——”
光吃饭不干活儿,伙计怎么当地:“王小二!”
辞了。
朱掌柜,平静地说。
“辞,辞了?”朱大少万分惊愕,以为自家老爹吃错了药:“肿么,又辞了?”
之前,王小二,是店里唯一的伙计。
是的。
朱掌柜,淡定地说。
“对,也对!”朱大少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子,哈哈!”
也是,客人都没有,要伙计干嘛?
朱掌柜慈爱地笑了笑,说大少啊,以后,你就是二掌柜了。
“二,二掌柜!”朱大少大喜,欢呼雀跃一回,忽又感觉有些个不对:“这个,二掌柜,用不用干活?”
“二掌柜,兼当小二。”一个人,多嘴多舌地说。
“你!”朱大少厌恶地瞪过一眼:“去!真是,哪儿都有你,胡说八道个甚!”
这个家伙,极为可恨,他说的每一句话朱大少都不爱听!朱大少本来就特别烦他,便是请客也早就想好了不要叫他,谁知道一回来他又死皮赖脸坐在这里,让朱大少本来很好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朱大少怒叱一句,然后气呼呼别过头去,表示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太可气了,当小二?那又怎么可能?朱大少生下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怎么能够干下人的活,更别提点头哈腰放低姿态去伺候别人了!那不可能,那绝不可能,用脚趾头想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就这,这人嘴里说出来的,就有没一句好话,简直是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简直简直岂有……
“不错,二掌柜,兼当小二。”朱掌柜,认真地说。
“爹!你就不要开玩笑了,你,你这玩笑开地,一点都不好玩!”朱大少失声而笑。
“不是开玩笑,爹是认真地。”朱掌柜,板起了脸。
“不是吧?爹?爹?爹你可是,最疼我了,我可是你亲生地宝贝独一……”朱大少有些慌张。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朱掌柜严厉无比,地说!
“我不干!我不干!打死我我我,我也不干!“朱大少嘴一咧,眼瞅要哭~
“去!端菜!”而亲爱的老爹,说翻脸就翻脸,又将朱大少内心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
无情抹煞:“盛汤!”
天塌了,地陷了,朱大少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热泪滚滚逆流成河:“快去!”
“这!”没有道理啊,朱大少还是不能够相信摆在眼前的残酷的现实,这突如其来的悲剧也只能够用做梦来解释:“咳咳!”
“可怜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可恶之人又说话了,明显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
还笑!
“莫虚!”
莫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