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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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常-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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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是一如既住地嘶吼咆哮,直吹得万物瑟瑟战栗,呜咽有声~~

    半晌。

    空悲止啼,柔声说道:“不哭了,吃饭吧。”

    又是一碗清水,又是三个干馍。

    大少一看,登时又怒:“我不吃!这是人吃的么?呸!狗都不吃!”

    空悲不语,掩面低头。

    不一时,朱大少开吃,吃几口馍,喝一口水,叽里呱啦吃地挺热闹。

    没有办法,人是铁饭是钢,朱大少并不想就此饿死,一觉不醒见不着明天的太阳。自是一边吃喝,一边大发牢骚,看上去那是满头满脸地不乐意,外加苦大仇深,外加怨天尤人!是没办法,条件不好,也只能将就着了,不管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够少了朱大少地,绝不能够!吃吧,认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朱大少,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就当作吃糠咽菜也是享福:“好吃!好吃!唔唔~~”

    “好香啊~~好香!!”朱大少,幻想在吃一只鸡腿,一时又是眉欢眼笑:“我说啊,老和尚,你刚刚说到了猪八戒,对了!说到,这个猪八戒嘛,究竟又是何方神圣,你知道吗?”

    空悲摇头,不语。

    生恐一句说错,招致无尽折磨!

    “没见识啊,没见识!”朱大少吃一口馍,得意讲道:“这,你都不知道,哈!我就告诉你吧,这猪八戒,原本就一个猪头,嗯,猪头!”

    说着咕嘟喝口水,又讲道:“猪头人身的,妖怪!可是呢,说他是妖怪,他又不是妖怪,话说——”

    又来了,朱老师博学多才,又开始有教无类了:“这个猪八戒呢,原本是天上地神仙,就叫作天蓬元帅!啧啧,元帅啊,大官儿,那可威风着了,相当地牛!可是呢,有一天他就,就,就下犯错误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个猪八,不是,天蓬元帅假借醉酒,调戏了嫦娥仙女,玉皇大帝就生气了,就把他从天上打下来了,咣当!咣当一下子掉进猪圈里头,就变成一头猪了!哎!完蛋了吧,傻了眼了,你说这猪头三呐,好好地天蓬元帅放着不当,非得闹事整五……”

    非但精彩讲述,并有精辟见解,配以大开大阖的手势及极端丰富地表情,当下就把空悲也是听地傻了眼了:“当然了,这猪八戒,虽说表面上是个猪头,可是他有脑子,很有脑子,是一个聪明人!对,是猪,也是一头聪明猪!你看他,后来跟着唐僧西天取经,从来都是得吃又得喝,又娶媳妇儿又不干活儿,会享福着了!我可告诉你啊,那个孙猴子,根本就不行,是个二货,傻的!你看他傻了吧唧拎着个棍子,有事儿没事儿瞅见个妖怪上去就是一下子,喂!你!认真听着!我这好心好意给你说……”

    却见空悲,阖目端坐,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居然:“不许睡觉!好好地听!”

    “喂!喂!喂喂喂!”

    “快起来!不要装死了!哼,骗谁来着!”

    “你!这样子,我可要生气了啊,可就要拿咒咒你了,呔!大慈大悲——生生咒!”

    “咄!变!活!走你!老虎来了!咳咳,噢呜啊~~!!”

    “咦?真死了?不会吧?”

    “我去!这老和尚,怎么活活儿地就,就,死了呢?”

    “天!”

    一探之下鼻息全无,再摸额头入手冰凉:“这!“

    死了。

    真死了。

    老和尚是,真地死了,活活儿地就死了,死地不能再死了。

    苍天呐,大地,黑漆漆的夜,坐在破庙里,一个人守着一具冰冷地尸体:“这——“

    朱大少是,毛骨悚然!

    过一时。

    荒野之中,哭声大作:“爹!娘!多少!莫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呜!救命啊——————————————————————”

三十六 放眼无相() 
是那茫茫的灰,直似无穷无尽。

    无天,无地,无人。

    无一物。

    是真正的孤独,是永恒的虚无。

    空荡荡的,使人无着。

    只有一点。

    光。

    化为一道,淡淡虚影。

    缓缓走来。

    漫步,徐行,就像是一尊自远古洪荒,缓缓走来的神灵。

    走过岁月的山,走过记忆的河。

    他无声地,走向了我。

    是他,是他!

    修长的眉,挺直的鼻,朗朗的目,薄薄的唇。

    他,是那样熟悉,陌生而又熟悉,正如镜中影像,岂不正是莫虚——

    然而他,不是我。

    他不是。

    他是披发跣足,他是风骨峥嵘,他的面颊有若刀削,他的眼神布满讥诮~~

    就那样,看着我。

    那是藐视,藐视一切的目光,无畏而又犀利,利剑一般刺向了我!

    使我自觉渺小,使我自知卑微,我低头,我颤抖,我心惶然,不敢与之对视——

    甚至不敢,问他一句。

    你是谁?

    我知道,我不配。

    是的,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敬畏天地,自知孱弱。

    我的脸上,没有那使我羡慕的,那岁月风霜的刻痕,我的心中,没有那使我向往的,那千山万水的坦荡——

    一声嗤笑入耳,抬头眼前空空。

    人已不见。

    他走了。

    仍是一道背影,虚空之中漫步,徐行——

    不!是两道!

    一道伟岸挺拔,一道婀娜曼妙,二人携手并肩,双双远走。

    不见。

    多少!

    是多少!

    我欲呼喊,开口无声!

    我欲嘶吼,开口无声!

    我欲狂啸,开口无声!

    无声,无声,我已出离愤怒!

    只想毁灭,毁灭,毁灭了这天地!

    毁灭我自己!

    多少!多少!

    ……

    ……

    ……

    蓦然惊梦,一片朦胧。

    不觉泪痕湿,心无凭倚处:“缘为因,缘为果。”

    转过酸涩的眼,昏黄的光线中,四壁明明暗暗:“有缘人,有缘人,哈!”

    不远处,先生端坐笑谈,然而案几对面,空无一人:“佛说不执表相,佛说无不皮囊,象铃既已认主,你又何必再问。”

    一时无声。

    这场面,很有一些诡异。

    莫虚愕然四顾,一时云里雾里:“先生,这是——”

    “啊呀!”忽一跃而起,急吼吼叫道:“先生先生,多少给那大狼二狈掳了去,现下只怕凶多……”

    “觉明妙心,妙湛觉行,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语未落,金身现,一时满室放光明:“哇!”

    但见案头前,上方三尺处,当空盘坐一老僧:“空,空悲大师?”

    莫虚从来都很傻,几乎活活吓死了:“你,您老这是……”

    是空悲,又非空悲,结跏坐莲台,身被千佛衣,瑞气三千道,金光开如屏:“说浮生,问飘零,一觉万年,是梦是醒?”

    莫虚自是,万分惊骇,“先生,先……”

    先生吟道:“叹浮生,念飘零,叶落花开,无时梦醒。”

    空悲合什,不语。

    长久注视莫虚,面生欢喜、释然、悲悯、亦有敬畏之色。

    ……

    “这个和尚,叫作行觉。”

    “是故生忧怖,是故无忧怖,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可是先生,可是多少,可是……”

    “一个着了相,一个着了魔,空悲不得悟,行觉可悟得?”

    “金锐火烈,无法无天,行觉着相,不若着魔。”

    “不见即见,不着即着,相由心生,魔又奈何?”

    空悲无语,思量。

    莫虚有待不听,奈何字字入耳,一时心浮气燥,可说饱受折磨:“故生忧,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然而灭即生,然而有即无,是故师尊又说……”

    “和尚太过啰嗦!”先生断然一句,竟似不耐烦了:“去!”

    当下一气吹过,吹得金身法相破灭,佛光瑞气化为乌有:“南无!阿弥陀佛……”

    ……

    ……

    天,是黑着。

    风,是冷的。

    灯也昏暗,四下风动枯枝,影影绰绰。

    一个人,低着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脚步,走在大街上。

    脚下,灰扑扑的影子前前,后后,前前,后后,长长短短,一般地老气横秋。

    这边黑洞洞,那里黑幽幽。

    有一点亮,很亮,那是只猫:“啊——啊——”

    原是一只夜猫子,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叫。

    沙沙,沙沙,这个人,安静地踏着自己的脚印,无声无息地走。

    走在昏黄寡淡的光线之下,左右四下壁瓦屋舍灰黑,尤显窗棂上的纸,一格格惨白。

    一间间,一格格,一阵婴啼,一阵婴啼,一阵又一阵婴啼:“呜哇——呜哇——”

    入耳,大作,转瞬群婴齐啼:“哇嗷——哇嗷——”

    那是野猫,发了疯也似地,叫!

    闹鬼了啊,闹妖了这!

    当然了,朱大少是胆大包天,无惧一切妖魔鬼怪!

    朱大少,只是怕黑。

    是的,这个走夜路的人,并不是朱大少。

    这个人,是莫虚。

    ……

    闷头疾行,步步惊心!

    可恶!可恼!

    多少身陷魔窟,想必凶多吉少,所以说:“就没一个好人!都不是好东西!万年老妖怪!万年大色狼!”

    莫虚暗自腹诽,这是平生第一次,对叶先生大不满!

    人有亲疏远近,事分轻重缓急,一天到晚牛气冲天,出了事儿就溜之大吉——

    叶先生,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百花楼,每一天,每一夜,那是必修的科目,先生从不迟到,风雨无阻。

    说过,吟诗找灵感,对酒谈人生。

    扯!

    当然了,那是一些糊弄小孩子的话,现下莫家少爷已经长大,又不傻——

    先生说,不早了,回家吧。

    先生说,听话。

    哎——

    夜漫漫,路长长。

    黑暗如影随形,风声响彻天地。

    名州府衙。

    前是公堂,其后府宅,四四方方堂堂皇皇,偌大一片官家地界儿!

    远远望去,门庭森森。

    依稀,沉实厚重夜幕之下,府衙大门洞开,犹如一张饕餮之口——

    在吞噬着,这,吞之不尽的黑暗!

    一点,一点,又一点,是灯光,明明灭灭。

    一道,一道,又是道,是人影,影影绰绰。

    是有多少人。

    坚守在这里。

    都是平民,老实百姓,人如过江之鲫,灯若满天繁星。

    ……

    黑暗之中,莫虚一个人,直挺挺戳在那里。

    ……

    天上的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灯多,静默。

    人只有更多,比白天更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下至垂髫上至耄耋,聚集在了府衙之前。

    有人在说,有人在听,说的正是莫家之事。

    人们在说,莫虚在听,这不只是莫家的事。

    这是是与非,这是善与恶,这是黑与白,这是对与错,公道自在人心——

    是的,有一种感动。

    叫作,感恩。

    暗夜之中,无人得见。

    一拜,二拜,三拜,再三而拜。

    却是何物,胸中起伏,勃勃欲出,似要拼命挣脱那长久以来压抑着的层层束缚:“呼——”

    莫虚忍泪,走上前去:“咳!”

三十七 肆而无制谓之怒!() 
“莫少爷?”

    “莫少爷?”

    “莫少爷!”“莫少爷!”

    莫虚充耳不闻,直直前行,浑不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莫少爷来了!莫少爷来了!”

    与那眼中的,忧虑,愤怒,怜惜,无奈,种种情绪。

    门前是一鼓,是为鸣冤鼓。

    门口是有官差,当下一拥上前:“府衙重地,来人止步!”

    官差,就是官差,公务在身,情格势禁:“莫家少爷,速速退下,知府大人有令,不容夜半鸣……”

    莫虚蓦地止步,一眼瞪过:“如何!”

    那一眼,厉如刀!

    尽是威煞,肃杀之意!

    一众官差,人人头皮发麻,股股战栗:“扑通!扑通!”

    几人吓到跌倒:“当啷——哗啦——”

    一眼之威,竟至于斯!

    那一双眼,火红火红,两团火焰跳跃,生生烧在眸中:“啊——!!”

    轰将一阵大乱,人人仓皇退后,惊呼尖叫刺耳,孩童哇哇大哭,惹得四下猫哭犬吠,呜呜嗷嗷大凑热闹,转瞬万家灯火齐明,夜空惊起无数蝙蝠,一时满城皆震动,却是鼓还没有敲,古怪古怪太古怪,蹊跷蹊跷太蹊跷,莫非这就是朱大少日夜苦修都没有修练成地眼神杀人神功,却教盛怒之下的莫家少爷忽然之间一下子就——

    有而可畏谓之威,畏而肆时谓之怖!

    当然,假的。

    百姓明帮,官差暗助,在场除了不明状况滴小盆友,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被他吓到——

    莫虚眼再红,红不过兔子。

    这个得领情,莫虚也知道——

    莫虚上前,大步上前!

    祭太平槌,击鸣冤鼓!

    大地震颤,轰轰隆隆,挟怒奋击,一槌惊天:“通!!!”

    鼓是震天响,惊雷平地起:“通!!”

    正所谓是,天目昭昭,报应不爽,谁个终日作恶多端,今日教你恶贯满盈:“通!”

    莫家少爷,生来不凡。

    一怒之下,地动天惊!

    鼓起,在场人人目瞪口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通!”

    一鼓天地动,祝融怒乘风!

    一条长长火蛇,于府衙之上冲天而起,盘旋肆虐,凶威毕现!

    须臾内宅火起,转眼狼烟腾空,惊叫声中转瞬之间,熊熊火焰已然越过了高墙与屋脊,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通!!”

    二鼓鬼神惊,天公不留情!

    狂风作起,助涨火势,转眼之间当空皆赤,一时人皆须发可辨,天地烧得变了色,脸也映得红通通!正自莫名惊异,忽将天开一隙,变大,长大,当空直若一目,生生撑开苍穹!其间五彩华光现,影影绰绰闪耀,明明灭灭光影,那是成百上千的金甲天神银甲天将,持刀枪剑戟,跨虎豹狮象,凌空疾疾降至,齐齐投入府宅——

    “通!”

    三鼓妖孽清,余波荡不平:“走水啦!走水啦!”

    “救命啊——救命啊——”

    “鬼!鬼!”

    “来人——来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处,惊呼之声此起彼伏,伴以狂笑哭喊之声,一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暗夜与火映衬之下,更增几分诡异颜色!

    门外,众官差发一声喊,慌张张奔将进去:“嘎吱吱————咣啷!!”

    鼓息,门闭。

    神仙?妖怪?

    众人无不惊呆,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了?怎了?”

    有人喃喃自语,两道眉毛皱一处:“报应!报应!”

    有人是在叹着气,嘴却笑地合不拢:“老天开眼啊,老天开眼了!”

    “痛快,痛快!”终于彩声雷动,真个不虚此行!

    是报应。

    说是不报,转眼来到!

    天公之怒,火神之罚,神兵天将齐至,将那干妖孽败类一网打尽,当真是大快人心!

    “并非天定,乃是人为。”一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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