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是绝境逢生啊。咱们这船还没来得及取名,就叫它绝地号。”初五意气风发,一点不受水之洞壁在眼前摧毁的影响。“咱们得尽快找到个落脚点,不熟悉的地方可不敢没头脑的乱闯。”
那答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这个,这个地方,我好想听说过。”
“你听到的是怎么说的?”初五对那答的答案并不抱希望。
“我听尤纳说过,他不清醒的时候,常常咏唱些歌调。”那答说到这里,又显得难堪起来,“其实他当时准是清醒的很,因为他只爱唱给我们这些少年人听。”
“哦?那他是怎么唱给你们听得?”初一也有了兴趣。
那答清了清嗓子,润润喉咙,开口唱起来:“穿越了水纹般的隧道,我们来到了暗淡的天地,越过那苍茫之穹,那里危险的美景,还有恶毒的密林,空中的楼阁,海上的蜃楼,一切都是幻影,只有淡薄的虚空,才是迷踪的出口……”
“你们腐沼人唱歌都是这么动听吗?”那答的嗓音着实难听,想必尤纳的咏唱细胞也不怎么样,与其说是唱,倒不如说是大声喊叫,初五憋不住要笑出来。
那答不知道这是初五的反话,信以为真,“我唱的只能说是将就,还有几个唱的更好。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多唱给你听。我平时顶爱唱的,就是怕你们不喜欢,才一直忍着。”
“别别,你还是一直忍着的好。”初五连忙摆手。
那答一脸疑惑,李蒙不忍心扫他的兴,但是想起若以后经常听他那般唱歌,也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于是说:“那答,唱歌是件愉快的事情。不过我们还得寻找落脚地方,初一又爱看书,再说我们这处境够困难的了。倘若我们经常听你的歌声,愉快是愉快了,只怕都会愉快的懒于做事情,都头来一无所成,只能在这里游荡了。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知道吗?”
那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姐姐说得好,以后我不唱了。”李蒙微笑着点头,这样不伤饬那答,又让大家免于今后的听觉烦扰。
初五听他们说完,抄着手斜站立,嘿嘿的笑了几声,“想不到你那么幽默。不过是小孩子唱唱歌而已,犯得着给别人扣那么大顶帽子吗,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李蒙听得有几分羞愧,瞪了初五一眼,走开了。那答仍是不明白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第六十四章 密林美景
初一仔细回想那答所唱的歌词,力图从中寻些线索。过了水之洞壁,这里的确是暗淡的天地,那么要如何越过苍茫之穹,哪里又有危险的美景和恶毒的密林,特别是淡薄的虚空又是指的什么?初一苦思不得其解,不过心底里暗暗佩服起尤纳,以前和他交道时,并不觉得他有多高明,看来在他流离失所的那段时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有这许多的怪异的说唱之辞。这时初五走过来问他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初一沉思片刻,“你就照着苍茫的天空方向行驶。”初五听得一愣,正要说他犯糊涂,但见他双眼迷蒙,也就摇头走开。
初五驾驶船只行驶了一阵,发现船外的天空,除中间是白茫茫一片之外,遥远的两旁仿佛有乌云密布,仔细观看的话,还能发现云层翻滚涌动。“苍茫之穹。”他喃喃自语,有几分明白那答的歌词,于是全力开动船只,让绝地号在中间地段飞速的穿行。
初一回船舱找李蒙要书看,她将书递给初一,顺便问他:“你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
“当然有,看这本书犹如醍醐灌顶,以前许多不明白的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而已。我若早些看到这书,修为定会提升许多,不至于让初十那小子蒙骗了去。”
李蒙噗哧笑出声来,“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你的盗匪窝,还在为初十耿耿於怀。”
“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回事。初十蒙蔽不了我,也就不会有那许多生灵涂炭的事,我是为这个事懊恼。”初一神色严肃,令李蒙也不得不点头表示佩服。
“你也看了不少时间,有什么感想?”
“和你差不多。有些地方还看不懂,理解不了。”
初一点点头,拿着书回自己房间去看。李蒙见他走了,又取出画来独自观赏,看着看着,心中一动,于是将画挂在墙上,一头走进去。青山白云,云雾缭绕,一切都像当初那般美不胜收,她走到那棵苍松之下,想起之前的白云子、青松子,宛若昨天的事,又想,哪怕有再多的危险,只要走进画中,也就可平稳度过。她背靠着苍松坐下,只觉得空气清新,心旷神怡,坐着坐着,就觉得倦意涌来,止也止不住,索性打个盹。小憩醒来,怕耽搁太久让他们着急,于是急急的冲出画局。
出来之后,发觉船舱仍是那般安静,想必他们还没发觉自己的画中之行。由于在画中呼吸了不少清新之气,李蒙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于是走出船舱,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迎面碰上那答,那答一见到她,捂住张大的嘴,似乎见到怪物一般,然后扭头迅速出去。李蒙急了,赶紧跟上他,刚好听见那答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初五和初一:“怪事、怪事,我开始分明看了,她不在房间里,这下怎么又钻出来了。”
初五、初一也诧异的望着李蒙。还是初五反应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在整个船上到处找你,找了一、两天都不见你,你上哪去了?”
李蒙吃了一惊,没想到自以为只耽搁了片刻,哪知这里居然已经过了一、两天了。看他们那般为自己担心,李蒙歉疚不已,“我到画里去了,之前该告诉你们的。我以为在里面没耽搁多久,只是小憩了一番,谁想到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接着她不顾几人的惊异,回房间拿了那幅画,一一给他们解释这画的奥妙。听得初五一拍大腿,“哎呀,原来这画有那么多机关啊。我还以为不过是少见的山水画而已。”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宝贝?”初一惊奇的问,“又是莫无行给你的?”
“不是,在白云城,一个叫白云子的人送给我的。”
“白云城?白云子?”初一不解。
“你认识?”
“哦。不,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你比我们见识的多。”
那答更是好奇,提出想进画中游览,李蒙在告诉他如何入画、如何出画之后,就让他进去,同时不忘叮嘱他,“记得不要在里面呆太久了,让我们担心。”那答回答一声“知道了”,便倏然消失于画中,看得初五、初一目瞪口呆。
“过了这么久,现在我们行到哪里了?”李蒙问。
“苍茫之穹已经过了,现在可能是恶毒的密林和危险的美景,有兴趣出去看吗?”
“有何不可。”李蒙笑着说,抬步踱出舱外。她想象恶毒的密林应该和黑暗林差不多,藤萝密布,幽暗邪恶,但是看了船外的密林,她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了。绝地号穿行在云雾缭绕的林间,林中树木高大挺拔,如果树脚下没有那些浓浓的云雾,她真觉得象是家乡的树林。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淡淡的照耀在树梢上,使本应幽暗的林间明亮了不少。林中幽静安宁,除了绝地号在其中行驶,因为碰着树枝间或有些窸窸窣窣声。这是恶毒的密林吗?这么宁静安详,李蒙暗想。
但是不多会,她发现了其中的怪异。林中时不时会飘来一阵阵云雾,那云雾原本无形无性,但是李蒙总觉得它好像紧紧跟随船只,在窃窃的探听消息,一会儿仿佛又怕人发现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紧跟着,又一团云雾在船只前后飘摇,如果不巧有几团云雾都飘过来,她就能感觉好像这些云雾之间还会时不时交谈一般。这种感觉的确是怪异极了,她想起了久违的抓雾,要去抓一把云雾的念头在心中跃跃欲试。但是又想到恶毒的密林这个说法,她还是不敢轻易出手。
“我都不知道这里该叫恶毒的密林还是危险的美景。”初五站在李蒙旁边说,“别小看它的危险,你还没从画中出来的时候,初一本想用手去攀折一枝离船很近的树枝,结果树枝没折下,他的手倒被狠狠的击了一下,幸亏他手缩回的快,要不然只怕那手就废了。”
“真的?到底是谁击打他?”
“谁知道。你看看这些绕船的云雾,是不是鬼鬼祟祟的。我估计它们是在寻找可乘之机,不知道它们的危险之前,还是别去招惹它们,离它们远些才好。”
听了初五的一番话,李蒙暗自惭愧,在外出行的经验,自己还得多向他学习。初一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甲板,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他越发佩服起尤纳,不知尤纳是如何得知这密林原本恶毒,若无人提醒,稍有不慎,就极可能被这无声无息的密林吞噬。
船只继续快速行驶,前方的密林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云雾更加浓厚,李蒙不禁惊异万分,这景象仿佛是当初冲破空濛湖区那一刹那间的景致。绝地号已经穿行在云雾中,她回头看初五与初一,他们二人好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色惊呆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却不能说出半句话。
一切就如李蒙记忆中的一般,绝地号穿破了云雾,行驶在空濛湖区,李蒙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她震惊不已:难道真是回到了白云湖,那么自己离家也应该不远了。一时间,说不出是喜是悲,感慨万千。如果开始李蒙还有些许的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的景色已经让她确信无疑了。船只过了悠然湖区,来到了白云湖中的小岛,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客栈,船只象知道她的心意一样,在这里盘旋不前。李蒙正想迈步下船,又想起这里终究是莫无行的地盘,下来并不妥当,于是就停步静观行程。船只又继续前行,行到了阳光巷便停下来。李蒙只觉心脏砰砰乱跳,这就是自己的家和小店铺,激动的泪水如水般倾泻不住。我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家了,李蒙发觉原来自己心中一直在浓烈的思念着家乡。无论如何,她得下船了,她担心再不下船,错过的机会便不在来。
她想起下船前得与初五、初一告别,于是走到初五面前,真挚的说:“初五,这一路上,除了很生气你俘虏我们外,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现在,绝地号已经行驶到了我的家门口,我准备下船了。不能陪你们去找绿岸,我很遗憾,祝愿你们一路顺风。”
初五愣愣的听她说完,止不住一脸诧异。“你说什么,这是你的家乡吗?你怎么会是我的同乡,你不是异界人吗?”
李蒙也奇了,“你说什么,这里难道不是阳光巷吗?我就住在这里,我还有个小店铺,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什么阳光巷,这里是心之境的无邪地。我还说下船去拜访拜访以前那些故交了。”初五纳闷的说。
李蒙感觉到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是看到船只回到了我的家乡,你却说是回到了你的家乡。难道我们看花眼了?”
初一这时走过来,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你们猜我看到的是什么?”不等两人猜出,又继续说:“我看到了我想像中的绿岸。我们所看到的都是我们向往的地方,难怪尤纳用危险的美景来形容这里。还好我们都还没下船。”
第六十五章 巨石之城
李蒙与初五大惊失色,但是仔细想想初一的话,情况也的确如此。再看看眼前的家园,此时已踪影全无,围绕船只的仍是那些密林和鬼鬼祟祟的云雾,云雾很快一哄而散,散的无声无息,但李蒙分明能感觉到它们哄笑着离开。眼前明明是朝思暮想的家园,说开来,原来不过是幻影而已,巨大的落差让李蒙心中十分不好受。大起大落的心境让她心情澎湃,而因此激发出的思乡情绪也一发不可收,她站立在船头,口中却说不出一言。
初五倒还罢了,呵呵笑着说:“我说了,哪这么快就回家了。这地方倒古怪的紧,老头子,我们得小心了。”初一也觉得刚才的镜像不过是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一样呵呵笑着答应了。初五发现李蒙沉默哀怨,走过去问她:“怎么,感觉失望了吗?不过是个幻影而已,你真把它当真了。这样子可不行,以后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麻烦,为这个就期期艾艾,那怎么成。”几句话说的李蒙不好意思起来,嘴里不肯承认,“没有的事。”
初五又对初一说:“看来那答那小家伙唱的歌词还有些道理。”初一不听犹可,听了初五的话,就有些咬牙切齿:“我说尤纳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们会带那答走,原来这里的秘密他多少都给小家伙说了,没有那答,我们进了这里,也别想走出去。当初我们若不带走那答,只怕现在已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李蒙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插嘴说:“那答说的空中的楼阁,海上的蜃楼又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反正记得都是幻影。”初五说。说话间,船只两旁的密林也开始稀疏,前方混沌不清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出现了天空与海洋之分。天空中云雾缭绕,云雾中有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甚至还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天空之下是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深蓝色的海水平静无波,似乎正等待他们前去行驶。
初五在这幻境面前迷茫了,不知道该从天空中行驶,还是该在海面上航行。只得放慢船的形式速度,“老头子,那答怎么说得,他说什么是出口?”他大声问初一。“他说淡薄的虚空是迷踪的出口。”其实不待他问,初一与李蒙已经在四处观望,查找那答口中的虚空所在。船只四周,除了前方的天空、海洋,两旁已经稀疏的林子,似乎并没有什么虚空。海洋并不因为他们的等待而按兵不动,海洋向他们这方延伸,所到之处全是海水,眼看着就要延伸到他们的绝地号。初五赶紧将船只后退,哪料到绝地号后退的快,海水也延伸的快。初五无法,又将船只升高,海水却跟着上涨。“老头子,别光看不说,你找的虚空在哪里?”初五急得大喊。
初一也急得干瞪眼,李蒙也知道船往上升不是办法,她心中一动,到船舷边低头看,船下仍是些云雾,不过不比密林中云雾那般鬼祟。她顾不得许多,跑回去大声喊道:“试试把船下沉会怎么样。”
初五想想只有如此,于是将船朝下方缓慢行驶,就快蔓延到船前的海水也更着下沉。初五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将船沉下。穿上几人瞬间有失去重心的感觉,但眼前虚幻的天空与海洋也随之消失,三人明白他们找到了出口,已经脱离了刚才那危险的境地。
眼前的世界虽不若刚才那般壮观、瑰丽,但明显真实了许多。他们依稀看得见前方有一大片灰暗的影子,其他地方仍是无尽的虚空,于是初五打算驾船去看看那暗影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尤纳那老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把简单的事情说得那么拗口,就说往下沉船不就得了,还说什么淡薄的虚空是迷踪的出口,差点害我们出不来。”初五抱怨着。
“海水蔓延过来,遮住了出口,我们真的就困在里面了。他就说个破釜沉舟也好,我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李蒙搭腔说。
“可能那家伙就好附庸个风雅。”初一解释说,“对了,那答进了你的画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这不算久,里面觉得没多久,可是外面会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就像我上次入画一样,我只是小憩了一会,可是你们说已经过了一、两天。再等等,如果久了,我进去叫他出来。”
“也好。”
他们瞧见的那团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