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将小婴儿抱起,在怀中细细端详。眼角眉梢的疲惫之意似是刹那间烟消云散,自内而外散发出难以言说的暖意。
在车厢之中吃过了安阳王差人送來的午饭不久,岳秦的声音便又在车厢之外响起來了。
他说,“宁秀,安阳王有请。”
话音刚落,奔波许久的马车第一次倏然停下。宁朝暮心中有愤懑,亦是有苦涩。如今她手无寸铁,从未想过究竟如何面对这个在背后操纵了一切、看上去如此强大的男人。
悠悠地叹了口气,嘱了岳于诚好好呆在车中。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撩起车帘下了车。
远处,第一辆马车也早已经停下。
那袭暗黄色衣衫的人影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周身气场看上去便是一股无法匹敌的富贵奢华。
她一步一步,行至安阳王背后。
站定,默不作声。
“你來了。”
那负手而立的身影转过身來,面上依旧是那副玩味至极的轻笑。
“这些天着实是累着你了。”
宁朝暮低头不语。
“我思索了些时日,愈发觉得欣赏你。不如你我共结一段良缘可好?”
宁朝暮大惊。
第一二七章 让他万劫万不复()
宁朝暮从未想过,安阳王唤她竟当头便丢给了她这么一个完全洠в邢牍娑缘奈暑}。
她冷声道,“安阳王莫不是行路苦闷,拿我來寻乐子來了?”
安阳王勾起唇角,唇边的笑意更是重了三分。
宁朝暮抬头,与他对视,或许只有如此近的距离,才能发觉,他的笑意从未延伸至眼眸深处吧。
“我是认真的。”
安阳王不等她回答,似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接着说道,“虽然我这是第一次见你,可是你着实是让人动心的。你并不像别的女人一般,哭啼软弱。我想,这世间或许还会有别的女人如同你一般,入我的眼。可是我这个人,喜欢用最直白的办法行事。所以,就懒得去寻别人了。”
“安阳王谬赞,朝暮承受不起。”
安阳王背着手,來回踱步。
“若是你担心我府中妻妾的问睿亲匀皇遣槐氐摹H缃裎抑脸晒墙栽诰6肌N蘼凼浅墒前埽且院蠖疾换崃粼谡飧鍪澜缟狭恕!
“安阳王好狠的心。”
“不狠如何成就大事?”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问,更多的,莫过于一种自负。
“若是你担心岳烬之的问睿俏蚁肽阕匀灰彩遣槐氐摹!
听得这个名字,宁朝暮冷漠的面上终究有了些变化,被对面这个洞察力超人的男人瞬间捕捉而到。
“以他的智谋,自然最终会寻到你在何处。只要他敢寻來,那必然是”
安阳王倏地将身子靠近她,扣住她的脖颈不欲让她躲避和挣脱。之后他眸子之中玩味之色愈浓,一字一顿,深深说道,“万,劫,不,复。”
风萧瑟而过,是阳春时节独有的盎然暖意。此时此刻,如同吹在了宁朝暮的心底,如同刀割一般凌人。
安阳王放开她,轻轻拍了拍手。
“你也莫要想着寻死或者别的,你随我同在第一辆马车,我保你想死也死不了。”
“你不能死。”
“知道吗?”
宁朝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稍暖的心已经散去了所有的温度,一阵有一阵的惊悸,随着刚才那双烙印在她脑海之中的眸子,泛将起來。
转身环顾四周,此处已经不再是她缩熟悉的、荆国的环境。
怕是已经过了丰邑,往钧天城而去了吧。
闭上眼微微想了一想,似是五年之前逃命之时,曾经路经过此地。再细细思索,大致再走七八日路程,便能到了成国的国都钧天城。
钧天,钧天。
她曾经在那里出生,又在那里长大。后來自那里逃亡,如今又得回到那里。
可能,亦是会埋骨在那里。
荆国平城,自得半月之前,岳府之上便笼罩着让人惊怵的悲怆。
中厅之内,人比前几日要多了些许。
岳宿之坐在堂首,其下一次坐着岳烬之、颜何安、陆水、叶篇迁等人,出乎意料,门口之处安静坐着一个嫩黄衣衫的女子。
细细端详,竟是易小遥。
众人沉默许久,岳烬之抬头,开口道,“既然人都已经到了,那便出发吧。”
自得那日出事,而后颜何安赶至岳府,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都与兄弟二人说了一说。三人便暂时抛下了心中的嫌隙,商定了前往钧天城营救的计划。
当晚,岳烬之便飞鹰传书幽云山横天宫,向师门借调了些许好手。紧赶慢赶半月时间,这才到了荆国最西侧。
依照那日颜何安所说,安阳王的计谋定是与成国国君妄想吞并荆国的计谋有关的。可是三人至今也未曾想得明白,究竟安阳王为何会不管不顾对己甚厚的亲生兄长,而是听从了成王的挑拨,做了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七日之前,自启天城发來了传信。京畿军队不曾听命便入了启天城内,围了皇宫,将京中位高权重的大小权臣尽数抓了起來,是否伤及认命还未可知。
按信上时间推算,事发之时大致便是那日平城岳府出事之时,也就是三月十六。
听闻这一消息,岳连峰岳将军当下便坐不住了身子。从平城外城前线赶回,接着便带着五万大军回了荆都。岳烬之明了岳连峰心中所想,他知晓,父亲一是心忧荆国,生怕出了什么让他后悔终生之事,二则是心忧身在启天城的母亲,生怕出了什么让他后悔三生三世的事。
岳连峰走后,荆国前线空虚,大军呈回守之势。
二十万大军屯于平城外城聚而不发,任凭成**队在外面叫破了喉咙亦是不发一言,如同几月之前岳宿之战前遇刺之时一般。
成国亦是随着荆国的事变,将境外三地的大军往平城关内调动。岳烬之看着自成国之内传來的情报,心中的愁云担忧亦是愈來愈多。
他知道,待得那三地军队尽数到了成国边境青天城,那亦是到了成国一举发兵攻破荆国的时候了。
内忧外患,着实让人无奈。
“师弟,你可有把握?”
月夜行路三日,众人即便是武功在身,亦是扛不住了,只得暂时在驿站之中休整。待得吃完了饭回到房间,陆水终归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岳烬之非同寻常地沉默,这些话睿阕匀欢坏爻闪私伞
“洠в小!
过了许久,岳烬之看着烛花明明灭灭的眼神终归有了些神采,之后又是一阵黯然。
听着耳边烛花噼噼啪啪的响动,两人在屋内相对而坐,皆是沉默。
“可是师兄,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若是连累了你和师门”
陆水潇洒一笑,掩不去眸子深处的那份忧思,“若是我怕了,若是师父怕了,若是师兄弟们怕了,那我们此时此刻便不会在这里。烬之,你莫要这么想,我们都是横天宫的门人,而是,是他们心中的骄傲。”
他这般说着,神思慢慢神游。心中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情绪萌生且勃发,即刻便已经焦躁且难以忍耐。汹涌的情潮之外,脑海中似是又浮现出了那个清瘦叛逆的身影。
过不多久,他便要与她成亲了吧
若只是这般看着他,在横天宫空空等待,那恐怕是会疯的。
驿站后院,叶篇迁靠坐在草垛之上,愣愣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新月。
空生惆怅。
我想,我是爱你的。
可是我,早已经说不出口。
第一二八章 苍生都付都凉薄()
“烬之”
马车飞快地行驶在官道之上,颠簸晃动,似是要散了架一般。
宁朝暮在睡梦之中紧皱着眉头,喃喃地无意识地唤着岳烬之名字。看她这副模样,安阳王心中不禁一阵讥笑,带着一副天下苍生皆短浅的凉薄。
这世间成大事者,如何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安阳王不解,却又无比庆幸。在天纵英才被儿女私情埋洠е螅椭皇A怂奶煜隆
“岳秦。”安阳王隔着窗帘唤道。
不消多时,车外马蹄声渐进,一声音自车外传來,“主上有何吩咐。”
“启天城的情况如何了?”
“据线报,启天一切如常,主上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那荆太后何在?”
“属下正着人联络,争褥将太后带回钧天城。”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
安阳王心情愉悦,笑声如钟。
他的心里是快意的,蛰伏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今天这局棋赢得漂亮。今日一过,怕是又许多人不解,为何深受皇兄偏宠的他,会做得如今之事。
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兄宠父爱母慈,无忧无虑。即便他知晓了那件事,也未曾放在心上,只因他觉得,他还有情,他并不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残酷。
后來呢?
安阳王嘲讽一笑。
很多时候,走上另外一条路不过是情势所迫,物是人非而已。
马车自城外官道,快马加鞭,一路绝尘驶向钧天城。远处,雾霭晨岚之间,钧天城的成国皇宫影影绰绰,绵延出让人惊悸的最终篇。
“宁朝暮,你的男人,很快就会來了。”
安阳王轻轻地,温柔地,用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抚过她耳边的发丝。这般温情缱绻,一如情人之间抵死缠绵之后的暖心相对。可是那双眸子,精致到极点,亦是冷冽到了极点。
“然后,你就可以,亲眼看着他,烟消云散。”
安阳王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野兽一般的嗜血之情。他冷然一笑,冰冷且无情。
而后他靠坐在车厢壁上,闭目而憩。
宁朝暮倏然,眼皮微动。
岳烬之一行,日夜兼程,自平城出发,终于在十天之后赶到了荆国。颜何安、陆水等人,虽面露乏色,却因得功夫在身,并无大碍。最让他意外的还是易小遥,这个在他印象之中刁蛮霸道的小师妹,在颇为苦闷的行旅生活中,居然也生生地坚持下來了。
“小遥师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入夜,岳烬之站在客栈后院之中,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易小遥说道。客栈之外是钧天城的万家灯火,而他心里,此时此刻,却只有一盏亮在钧天皇宫里的孤灯。
易小遥对他的心思,他从來都是知道的。
可是世事弄人。
年轻之时,他心系周舞衣,心心念念的皆是她的模样。而后纵然受了情伤,可仍旧是选择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再妄言情事。如今,他与宁朝暮相爱,仍旧是不能给她任何她想要的结果。偶尔想起來,岳烬之心中也是有些不忍的。可是洠в邪旆ǎ礁鋈酥洌涝度莶幌缕渌
所以她,注定是无果。
易小遥,是美的。或许说,在本质上,她也是善的。
可是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更是不可能的。
“烬之师兄,千万别这么说。我以前年少无知,做了很多让你厌烦的事。如今,师父不在了,洠宋艺诜绲灿炅苏庑┤兆樱颐靼琢撕芏嗍露!
易小遥看着他,轻轻一笑,面上的表情是伤怀且缱绻的。
她依依不舍地,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抬头看向月亮。愣愣地看着新月氤氲而出的浅黄色光晕,似乎觉得,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小遥,那段日子,你去了哪里?”
良久之后,岳烬之开口问道。
“恩?”
“就是无华师叔去了之后,你去了哪里?”
“烬之师兄,你那时,担心过我吗?”易小遥避而不答,反问他道。
岳烬之点头。
易小遥见他这般,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她对他道,“你曾经担心过我,那就够了。那段日子,我下了山,在外游历。见了许多人,看了许多事,心中豁然开朗,有了顿悟。”
“那就好,”岳烬之颔首沉吟,“人总归是会变的,也会长大。”
师兄妹二人,从未像今天这般,站在一处,平和且安稳地说说话。
良久之后,夜风渐凉,轻云蔽月,遮住了仅存的一丝光亮。
“小遥,抱歉。”
易小遥转身回房的身子倏然停下。
她转头,对岳烬之道,“师兄,你洠в惺裁炊圆黄鹞摇R院螅慊嶂溃愀疚扌瓒圆黄鹞摇!
她展颜一笑,院中的藤蔓花枝摇曳,在她的身上面上,投射出了虚虚实实的暗影。
夜深人静,初阳破空。岳烬之孑然一身,站在庭院之中整整一夜,闭目凝思。
他的身侧只有一把当年他看做重逾身家性命的琢云剑,可如今洠Я诵睦锏娜耍馑牢镌偃绾沃匾际强栈傲恕
无意识地轻抚着琢云,岳烬之悠悠叹气。
眸子之中的忧虑伤怀,此时浓重得如同能滴出水來。
他抬起头,徒然地看向成国皇宫的方向。穿过客栈的低矮阁楼,他能隐隐约约看到成皇宫挺拔壮阔的连绵屋脊。
他知道,她在那里。
他与她,此时相隔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低下头,握紧手中的长剑,岳烬之面上哀伤尽敛。眼眸之中的坚定神情如利刃出鞘,坚韧而无惧。
他历经坎坷,终究寻到了命定之人。而今她在等他,他定然要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一人一剑,足以抵挡这世间所有风浪。
小暮,等我。
信鹰自西南而來,落在院中花架之上。岳烬之信手取了信筒,将内里厚厚的纸笺取出,一张一张细细翻阅。
不过多时,他将纸摞折起,放入怀中。之后凌空御步,仗剑而行。
岳烬之一袭白衣迎风而去,朝着成国皇宫所在之处,一往无前。
他虽是侠客,却不是莽夫。
殚精竭虑多时,只为而今一役。
第一章 二九章 就这样结束吧()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这日子一天碾过一天在风里碎成了尘埃亦或是还不如尘埃这世间时时刻刻都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忘却有人铭记
从春天过了夏天再至秋天
而今已经又是白雪茫茫的冬天颜色
幽云山上终年积雪而今依旧
横天殿前一路铺过的红色布幔依旧还透出雪色露出血色零星可见的鞭炮皮子散落四处还带着喜庆的颜色
压抑的日子终归过去了而今余下的不过是千帆过尽的平静一如既往
东南暖阁之中透露着阵阵酒气氤氲成举世不忘的醉人颜色一对新人在床榻之上抵足而眠同盖一条锦被面上沾染着诱人的羞红久散不去
幽云山北峰之上一白发老者迎着风在悬崖峭壁之上放了一张小桌桌上酒壶酒杯一应俱全三只酒杯分别放在不同的方向
许久之后那冷凝的风雪似是将这酒都冻成了冰凌
那人举杯向虚空遥敬之后一饮而尽
“老友无华你们的女儿今日成亲了她如今身子大好你们莫要挂念我会在我的余生好好照顾她将她当成我的亲生女儿”
风凛冽玄海尊者的面上深情且薄凉
此世造化弄人不如我们等來世可好无华
随着风穿过偌大的门派藏藏躲躲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离渊冰洞之中一年轻男子倚冰而坐灰色长衫深浅且凌乱他面色苍白胡子拉碴眸子迷蒙且暗淡无意识地一口一口地灌着酒脚底之下酒坛已经散落了一地
过不多时一人从洞外而來长身玉立颀长而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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