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应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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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朝暮应如故-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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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宁朝暮亦是长舒一口气,提起来的心落回了原地。

    她看着眼前与他对视之人,在这道目光注视下突然觉得窘促不安,心中略生异样之情,面上也泛起了微微羞红。宁朝暮心中默默感概,这位岳公子端的是龙章凤姿,丰神俊朗,越来越让人挪不开眼了。

    可是罢了。

    宁朝暮思至心事,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意动。却忽觉心中空落落的,飘散而开一丝落寞,在心壁之上生根发芽蚀骨相随。

    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宁朝暮问道:“岳公子想必是有定论了?饭菜将凉,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岳烬之此时仍旧眸光闪亮,他坐于宁朝暮对面,开口道:“还好我们没有贸然用上那副上古的方药,如若不然,那既是歆儿的救命药,又是阎罗帖。”

    此时宁朝暮正伸手微倾,执玉壶替岳烬之斟酒。

    听到此话不由得面色倏变。

    岳烬之探手举杯一饮而尽,将玉杯至于桌案之上,另一只手拿过玉壶重新将酒斟满,道:“宁姑娘,我且问你,如果歆儿所得,是古书所言的经脉沉疴之症,则症状显现为血脉逐渐蚕食薄弱直至殆尽,是也不是?”

    “公子所言不错。歆儿自小有疾,病痛难医。后朝暮从师学成归来,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压制,这才舒服几年。三年前,病症复发,至此只得以药石之效稍作压制。自从为歆儿诊治之后,师父就游历世间再也未见,无处可寻。所幸得到了这张方子,便日夜研究将其补全,以期让歆儿早日解脱。”

    宁朝暮话语间满是无奈和痛惜。

    “可否冒昧一问尊师名姓?沉疴之症却可以一人之力压制近十年,着实是大医精妙,吾辈所不能及,改日定当登门求教。”岳烬之满面恭敬之色。

    “庐阳真人。”

    “竟然是庐阳前辈。前些年岳某曾在横天宫有幸见过前辈一面,而后便听师父说又四海云游去了。前辈医术精妙连我师父师叔也是赞不绝口,却不知究令师究竟用的何种手法,配的哪些方药?”

    宁朝暮微微摇头:“究竟是如何压制,说起来我也未曾得见。否则受之启发,现在也不会只有这么一条路。师父当时说过,沉疴之症是一年烈于一年。那时歆儿年纪还小,症状不比现在,如果是如今这种境况,恐怕师父也是回天乏术。”

    说罢抬眼看向岳烬之:“算了,莫说这些。公子继续说诊断之况吧。”

    宁朝暮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岳烬之微微一笑。

    “好。歆儿的血脉现在正处于被迅速蚕食的阶段,但因姑娘始终以药温养遏制,所以境况还未至最恶劣之处。但是我今天以真元之力探入歆儿心血经脉,却发现在她体内不知道存在何物可以消融我的真气。”岳烬之习惯性地微蹙眉头,看的宁朝暮心里一阵忐忑。

    “后来我百般思索想到,曾经在跟随横天宫司药韩长老学艺时,曾接触过一种至阴致寒之物名曰柔肠百转,此物为万毒之精华凝炼而成,据说乃是极北霍家家传之物。”

    “柔肠百转?!”宁朝暮惊呼出声。

    “没错。此物百余年未曾出世,横天宫也是在江湖通缉一霍姓弟子之时无意间得到的。柔肠百转入体隐而不发,而是逐渐铺陈于身体脉络,附着于壁侧,甚难发现。每月初一十五发作一回,身体略微冰冷伴有剧痛,着实是柔肠百转”

    听着岳烬之的话,宁朝暮一颗心冰冰凉凉,坠入谷底。

    她何尝不知“柔肠百转”为何物?当年偶尔提起,她还曾对师父说这至毒之物却赋予如此缠绵多情的名字,必然是女子所炼。师父笑了笑,没有回答。

    此物无方无解,当年霍家那位前辈炼制出此物之后便驾鹤西去,什么都没留下。

    宁朝暮手指揉绞着衣摆,指节发白。

    “因为柔肠百转的毒发之状与经脉沉疴恶化之症确有相似,因而姑娘从未发觉。岳某亦是因为曾经见过,所以才能想起。那张古时的方药着实可以治愈沉疴,但用药皆为纯阳之物。如果没有发觉柔肠百转贸然用药的话,至阴至阳交汇和合,即时便性命堪忧,神仙无救。”岳烬之最后断言。

    宁朝暮听此,眼泪珠子终究忍不住掉了下来。

    当年爹爹诊治歆儿无果,只得四处寻奇药保元续命。她为歆儿之疾,百般波折才拜入庐阳真人门下,年仅十余遍离家随师,江湖游历。虽之后病症被师父暂时压制,却终究也有药石无用回天乏术的那一天。

    最终她寻到了这张可治沉疴的上古药方,夜以继日研习医典以期补全。眼见就可以让歆儿解除痛苦了,大喜之下却又落到了这同样是张阎王帖的大悲里。

    一来一往,绝望顿生。

    见宁朝暮悲从中来梨花带雨,岳烬之却仍旧笑若春风,悠然喝了一杯酒才开口道:“不过无妨。在下不才,但敲能解柔肠百转。”

    这话犹如一道惊天霹雳响在宁朝暮耳边,她不敢相信,迟疑问道:“岳公子,此话当真?”

    岳烬之笑道:“自然作数。横天宫有一秘法,恰巧对症。待到柔肠百转再次发作之时,你差人在房里燃起炭炉,备好大桶热水。届时我行功法将延展至经脉之中的毒逼至檀中,将毒血放出。之后姑娘备好沉疴之药,顺势将病症除去就好。”

    岳烬之举杯,向宁朝暮虚虚一敬:“稍后我写张固本培元的方子,到时姑娘将药煮好连药渣一起,放入桶中与热水混合做药浴之用。届时让歆儿泡之,以防药力过于刚猛元气有伤。此般答案姑娘可否放心?”

    宁朝暮破涕为笑:“朝暮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岳烬之自怀中拿出一角绢帕递于她:“无妨,岳某知晓,姑娘是真性情之人。把这惹人的琉璃珠子擦掉,我们用膳吧。”

    宁朝暮接过帕子,心中甚暖,甚安。

    心如浮萍,悬空无依些许年,而今终于落定。

    抬眼偷瞧。

    眼前之人,温雅如玉。

第零九章 墨色竹白衣骨() 
七月廿十,风云雷动,天降暴雨。

    一声声震耳的轰鸣响彻天空。

    磅礴大雨从天上落下,狠狠地冲刷着立秋时节天地之间未尽的暑气,再换之以淡淡的凉爽秋意。雨水敲击过树梢,在路面上汇聚成溪流,顺着往地势低处流去。

    如此天气,耳边所闻只有唰唰雨声和哗哗流水,再无其他。

    宁朝暮着绯红衣衫站在无色堂之前,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未动,犹如一抹黑白水墨画中嫣红绝美的风景。

    凝望良久之后,她伸出手,缓缓探出屋檐,直至雨中。雨滴落于手心,坠得生疼。而后将手掌握起,却留不住任何一滴,只余掌心被忽至之雨染湿的命运轮廓。

    看着掌心的纹路,宁朝暮突感一阵悲凉。如此这般事事不及,活于此世究竟有何意义?父亲生死不知,妹妹病痛缠身,所爱求之不得。只余日复一日在驭龙山顶,看朝阳夕阳,听草动虫鸣,赏花开花谢,无止境地放空。

    幽幽叹息。

    往年,每当立秋前后,驭龙岭皆会降下一场大雨,今年也并无例外。虽然这雨,与五年前初十之雨有所不同。曾经是暖的,如今却寒意彻骨。

    但却终归是种怀念。

    无端愁绪不知不觉漫上心头。

    忽然之间,她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撑伞自远处走来,在雨幕之中渐渐清晰,却仍旧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愈走愈近,宁朝暮的心逐渐提起。

    没错,就是这个身影!就是他!

    朝思暮想五年,求之不得五年。如今惊鸿一瞥,却见那人如梦中千百次梦到的那般,在大雨之中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颤抖着,压抑着,却终究留不住自己的脚步,从堂前台阶之上飞身而下,迎向那抹心系梦萦的身影。一步,两步,三步心中却有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

    宁朝暮在大雨之中前行,莲步已失方寸,天地之间只余那一人身影。纵然此时倾盆大雨浑身湿透,却仍觉一颗芳心在阔别五年之后,重新回暖。

    终于,两人身影相近,身形相对。宁朝暮站在对面之人的伞下,绞着玉手,盯着绣鞋前端,低头不语。她缓缓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宽阔的胸膛、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下巴。如此贴近,就在眼前。随后便又如小女儿般,羞得垂下头去。

    此时此刻,听着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觉得分外清晰。似乎将伞下方寸之地,围绕成了单独的世界。只属于他们两人。

    良久,她欲打破沉寂的尴尬,轻声说:“我”

    却不曾想被对面的男子抢了先。

    他说:“宁姑娘,这么大的雨,你出来淋雨作甚?”

    却是岳烬之无疑。

    宁朝暮慌忙抬头,却看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的确是岳二公子岳烬之,并不是五年前那张冰冷无情的金属面具。

    但,却是如此相像的身形

    于是宁朝暮怀抱一丝希望,问道:“岳公子五年之前,可曾来过这驭龙岭?”

    岳烬之稍作沉吟,回答:“不曾。”

    宁朝暮瞬间仿佛忘却了一切,脑海中的一切美好的期待随之破裂,只余“并不曾”三字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之后眼前画面突然模糊,天昏地暗。

    旋风寨后厨,花小霞正跟在一个美妇人身后不停地碎碎念叨。

    “媳妇儿你说,为什么今天宁大当家的跟疯了一样,啥也不说就往大雨里面冲?”

    “媳妇儿你说,为什么今天岳公子冒着如此大雨出行?他去哪儿了?

    “媳妇儿你说,为什么今天宁大当家和岳公子在雨里站了那么久?”

    “媳妇儿你说,今天宁大当家的和二公子都说了些啥啊?”

    “媳妇儿你说,他俩有没有可能在一起,俺真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俩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媳妇儿你说”

    美妇人煎好药,沥干净药渣把药倒在碗里,放于木托盘之上。而后端起托盘塞到花小霞手中,顺便拿着中午剩下的包子堵住了他啰啰嗦嗦地嘴,吩咐道:“快把药送到朝暮妹子房里,岳公子在照顾他。另外他们是不可能的,朝暮妹子心里有人,这一点可以满足你的八卦**了吗?最后一点,包子可以吃掉,但是不准把任何东西落到药里。好了快去吧。”

    美妇人边说,边推搡着口不能言的花小霞出了后厨。

    花小霞一只手托着托盘,一只手拿下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感慨道:“宁大当家的真当是情路坎坷,如此波折,还是俺虎哥好,如花美眷在怀,好不惬意。恩白菜猪肉馅儿的,好吃,还是媳妇儿疼俺。”

    于是便边吃边往无色堂去了。

    平躺在床上。

    宁朝暮仿佛置身于另一个虚空,正慢慢坠入自己的记忆里。回身四顾,周围皆是昏黑一片,偶尔闪过几重忆里破碎的画面,带来一道或明或暗的光亮。

    在这里,她仿佛看到自己瑟缩在记忆的角落,身影陷入黑暗中,犹如陷入泥沼。她梦到了年幼的自己、梦到了家族、梦到了师父、梦到了歆儿、梦到了五年前斩向脖颈的一刀,之后毫不意外地,又梦到了他。

    随后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潮涌而来,几欲让人窒息。却只能生生承受,无法解脱。

    她梦到他救了他,又梦到他离开她。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雪白衣裳,挺拔颀长。她似乎在这里喊出了当年她未曾说出口的话,她大声叫道:“不要走,你不要走,你可曾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可是张开嘴,却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之后她发觉自己可以动了,她飞快地奔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从身后紧紧抱住,怀中所触,尽是他的体温。一仰头,亦不再是冰冷面具,但依旧模糊遥远。虽然此时近在咫尺,却仍旧雾影重重。

    她努力地睁大双眼,想看清他的容貌。终于,似乎在千百年的遥远的岁月之后,她逐渐开始看清!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微笑着,唤她:“宁姑娘。”

    她浑身一颤,天地之间却突然开始破碎。

    她挣扎着,想再看一眼,想再看一次,却离他越来越远。

    “宁姑娘,宁姑娘”

    耳边传来温柔低沉的男生轻唤自己,宁朝暮从回忆之中挣扎出来,努力睁开眼,挣脱出那个支离破碎、让人心痛欲裂的世界。她知道自己正躺在闺房床榻之上,周身被褥温暖柔软,却仍旧止不住从心底泛上的,彻骨的寒。

    她伸手抚摸,只觉自己泪流满面,枕巾濡湿。另一只手却挣脱不动,却是放于另外一只大掌之中与之紧紧交握。

    岳烬之。

    宁朝暮试着挣脱回自己的手,却顿觉浑身无力。

    如今满是尴尬,便又转头闭上了眼。

    “宁姑娘,先莫睡着,把药喝了。”

    岳烬之将药碗端过,扶起宁朝暮的身子,让其倚靠在床帏柱上。

    “宁姑娘今日”

    “抱歉岳公子,我失态了我将公子错认了他人。”

    “他是何人?”

    之后久久沉默,不作回答。

    岳烬之见之亦不再多问,用汤匙小心翼翼地将药喂入宁朝暮口中,竭尽温柔。

    宁朝暮缓缓偏过头去,泪水又难以控制从眼角滑落。

    她哽咽着,轻轻问道:“岳公子可曾有一件绣着墨竹的月白长衫?”

    岳烬之目光专注,动作轻柔,停顿片刻,回答:“也不曾。”

    话语中隐约的一丝压抑,无人知晓。

    喝过药后,宁朝暮沉沉睡去。

    岳烬之起身,将碗放于桌上。

    侧脸偏转隐在虚影里,悲喜不见。

    不知是谁,入了谁的回忆。

第一零章 下山寻药之始() 
时间一晃,便至八月。

    初秋天空澄明,光阳温柔暖照,勾勒出几分颇为慵懒的秋意。

    宁朝暮百无聊赖地斜躺在无色堂的高椅之上,以书遮面,着实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报”花小霞拖着长音风风火火地奔进来通禀。

    “何事?”宁朝暮的声音自书本底下传出。闷声闷气,无精打采。

    “启禀大当家的,去成国丰邑的兄弟们回来了。”

    宁朝暮听此,旋即一个翻身坐起,将书扔到桌子上,道:“传。”

    自从补全药方,并从岳烬之处得到可以完全医治好歆儿的承诺之后,宁朝暮无时无刻不心急如焚。只消得带回这一株五色断肠花,自己多年的夙愿便可得偿,歆儿也不必再受那么多痛苦。却不曾想,日复一日,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月,派去丰邑的队伍却还是没有回来。

    片刻之后,高矮不一的三名汉子鱼贯走入了无色堂,在堂下恭敬站定,齐声行礼。

    宁朝暮赶忙问道:“如何?可曾带回五色断肠花?”

    其中为首的一位精壮汉子上前回话,道:“启禀大当家的,我们几个兄弟愧对您的嘱托。真是没脸来见您。”

    说话之间,脸上羞惭之色更浓。

    宁朝暮听此,瞬间脑海一片空白,默不作声。却知终归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好事多磨。

    稍过片刻,她朱唇微启,道:“说说看,什么情况。”

    “我们兄弟四人从寨子出发,不消半月便赶至成国王家的所在地丰邑。之后我们想办法求见王家家主,却被告知家主外出访友,无缘得见。我们在丰邑又等了五天,却得知了王家早已昭告天下,要在十月初一举办赏药大典的消息。”

    “赏药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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