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轻离仰首望天,他已呆了。自有血煞被创出的那一天起,就不曾有人如此轻易破除了它。只有一点点清除,或是待它自己慢慢消散,而如今它却是被同化消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墨轻离喃喃自语,手中赤蛟,剑尖已垂下。
"咳,咳……"一阵清咳,又惊醒了他。望着正咳着血的夜十九,眸中碧焱黯然。
"我依然不是你的对手,你真得很强大!只不过我要的不是输或赢?我只要你的命!"
赤蛟弹起射出,如同光,却已超越光。
光,你看见它的时候,它早就已经照在你身上了。
没有阻碍,没有屏障,赤蛟插在夜十九的右侧胸膛。
夜十九的眸依旧清澈的象一泓清泉,嘴角好象还挂着微笑,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去。
如此轻易地得手,墨轻离不敢置信,他,怔住了。
深深地吸一口气,胸膛里如同火在烧,那是赤蛟上附带的元力在体内肆虐。
左手双指夹住赤蛟,一寸一寸慢慢将它拔出放在一边。
墨轻离见他拔出赤蛟,一步踏出,十数丈的距离如同虚设。下一刻儿,他已站在夜十九身前。
居高临下望着夜十九,冷冷道:"这,你都不死?"
右手成拳对准额顶就要砸下。
夜十九忽然一笑,清澈的双瞳望向墨轻离。右手平伸而出,"你还记得这个么?"
拳骤然停在空中,墨轻离直直盯着夜十九的手掌心。
掌心处,只有一段小小的青竹枝,别无它物。
青竹枝,碧绿青翠,绿意盎然。
这并不是真的青竹枝,而是一块绿翡翠雕琢而成的翡翠竹。
墨轻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用最轻柔的方法,从夜十九的手中拿过那段翡翠竹。
那上面的气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爱惜,这是媚儿的翡翠竹。
从见到她的第一次起,那翡翠竹就在她腰间佩着,从不离身。那时的她,已被封了记忆,可是却从不肯将这竹落下。
墨轻离望着这翡翠竹,瞳中碧焱已变成碧色。孤老峰顶那赤色发网逐渐回落,墨轻离温柔地看着这翡翠竹,脸上渐有笑意。
"你姓墨,可你长得好白呀?墨?多黑呀?我,我只知道我叫媚儿,其余的我不记得了。为什么叫你师兄啊?你又没有媚儿长得好看……"
眼前一个小小的人,皱着好看的小眉毛,正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气嘟嘟地嚷着。
第九章墨轻离?往事()
小小的人儿,调皮地笑着,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瓣月牙。
自己没有兄弟姐妹,自己是唯一的少主。府里的每一个人见了自己都是毕恭毕敬。何时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只是那一瞬间儿,心中突然少了一份孤单,多了一份宠溺,因为我是,师兄。
不知不觉,眼前的她已经十五岁了,自己陪着她这些年走遍了藏幽府的每个山峰角落。自己一刻也不愿离开她,我,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可我不敢和她述说,因为我是她的师兄,我是她的哥。可是她的一嗔一笑,却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我的心。
可笑这世人都以为藏幽府是建在地下或是某处洞窟,实际上藏幽府是在烈阳国的最西端,就在纵横连绵的莫千山上。
夕阳斜照,映着天边的云彩,重峦叠嶂,满山的苍翠都被映成了瑰丽的金色。
从山上向下望,山野下有被映成一片金黄色的低矮灌木,也有好似火一般红的树叶,那片幽暗处又是翠绿盎然。那画面美得让人无法叙说,只能惊叹天地间的神奇造化。
最高处,断情崖。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给这处悬崖起了这么个名字?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缘由。
媚儿和我都不喜欢这断情崖的名字。崖上有一棵古树,盘根错节,大半树身已探出崖外。
她自从修炼到五级时,就常常拉着我去看日落,有时也会去看星辰。每一次总是调皮地跑到探出崖外的那段树干坐下,每一次看她笑嘻嘻地跑过去,自己总忍不住担心受怕。
本想狠狠训斥她几句,可一看她娇憨的笑容,心早已被她融化,最后忍不住还要挨着她一同坐下,一起观赏天地间这片最美的画。
那是八月,他记得,那一天他永不会忘。即使成魔,那一天他也不会忘却。
秋,本是最美的季节。
她要他陪她去看日落,那天她并不开心,却不知为什么?
她默默地坐在树上,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将要落山的夕阳出神。
山间的景色依然那么美,甚至比平日更美。
夕阳映在她的脸庞,看着她的侧脸,那美已胜却山间的景和色,自己早已经看得痴了。
忽然有一颗晶莹圆润的水滴落下,被夕阳一映,幻出绚丽的光彩。
她,哭了,落泪了。
心脏骤然收紧,那颗泪滴就象一根利箭刺中了自己的心房,刺痛。谁让她受了委屈?让媚儿流泪伤心?这世间无论是谁敢伤害我的媚儿,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那怕是最严厉苛责的爹爹,我也要去讨个说法!
她,看着我紧张担心的神色,凄凄地笑了笑,那笑容凄婉哀伤,我心已碎。
她不曾回答我的问话,只是要我陪她一起看日落后的黄昏。
看她难过,我更伤心。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我说如果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看着我,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她扑在我的怀中,伏在我的肩上大声地哭泣。她说她不要做药鼎,那样就会永远的离开我。
药鼎?我的媚儿怎会是药鼎?我抱着她,问是谁说的?她只是摇头不语,依旧哭泣!
我心中大怒,暗暗打定主意,我一定要查出是谁乱胡说,让我的媚儿如此伤心!
媚儿一边哭一边说着,我这时才知道,其实她也喜欢着我。
我狂喜,抚着她的秀发,我不再矜持。我告诉她,我早就喜欢着她。
就在那断情崖,那株古树上,我们共同许了一个誓言。
此生不离君(妾),来世再比翼。
那天自己吻了她的脸颊,她羞得连粉白的颈子都红了。我暗自发誓,这一生负天负地决不负她!
从那天起,我们偷偷将那断情崖,改成定情崖。
墨轻离定定地看着那枚翡翠竹,脸上洋溢着微笑,他已沉浸在往事中。
赤发逐渐褪色,已不在是赤红,红色逐渐在消退。
碧瞳也在回复黑色,只是偶尔在黑瞳里划过几条绿丝。
墨轻离依然沉浸在往事里。
经过一年的时间,他终于知道了媚儿所说的药鼎是怎么回事?他和父亲大吵了一次,父亲大怒!虽然父亲平日严厉,但却从未打过他。而那次不但打伤了他,还将他幽禁起来,不许他去见媚儿。
他绝食抗争,十五天后父亲妥协了。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浓浓的悲哀,三月后,父亲修炼入魔。
他知道,父亲一生都想将藏幽府成为天下第一府,而不是排在那一山一阁的后面。
媚儿的确是父亲给自己寻的药鼎,自己向父亲怒问天下何人作不得药鼎?为何偏偏要选媚儿?
父亲铁青着脸色,平日俊逸儒雅的脸扭曲着说道:"因为她的血脉!你可知道?若用她为鼎,你将来的成就么?将来天下就是你墨轻离一人为尊!什么大雪山、凌烟阁?他们连仰视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要天下为尊!我只要媚儿!我宁愿一死,也不会以媚儿为鼎!"
"混帐!逆子!……"
"我不要天下为尊!我只要媚儿……"
"我不要天下为尊!我只要……"
"我不要天下为尊……"
这句话很多年前,我就说过。和父亲说过,和媚儿说过,可是现在我又在作什么?真的只是想替媚儿讨个公道么?
他的魔性在退却,但他的瞳中却不见清明,只是一片混沌。
翡翠竹发着绿莹莹的光,光幕越来越大。光幕中有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双眸如水,却带了一丝责怨,春葱玉指挽着一缕如丝长发。
墨轻离喉节颤动,心底一个声音大喊:"媚儿,是媚儿!我的媚儿,她醒了……"
一双眼在不肯眨动一下,他怕在眨眼之间,眼前就会失去她的容颜。
"轻离……"
"媚儿……"
"轻离,我知道这三年你一直守在我身边,只是,只是你过得好么?"
"媚儿,只要在你身边,看着你,守着你,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可是我醒来却找不到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眼中雾气上涌,语声幽幽。
墨轻离惶急,"媚儿,我不知你会醒,要知你会醒来!我又怎会不在你身边…"
"你在这里作什么?……"
"我在挑战夜十九!媚儿,你看我已经胜了!你可知道,你的墨轻离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没有微笑,没有欣喜,更没有夸赞。有的只是饮泣,泪如珠,从绝美的脸上滴落。
脸上只有心痛,哀伤和难过。
第十章梦境?破魔()
泪如珠,滑落。
泪珠浑圆,一颗一颗滴落。墨轻离看着这泪,泪依然仿佛如箭,透心而过,心痛。
还有,心中的不解。
我战败了夜十九,下一刻儿就可取他性命!天下唯我一人独尊!将来我们携手傲视天下!我将带给媚儿无限的荣耀!可媚儿为何不高兴,还要伤心落泪?
上前一步,想要去握她的手,就象从前一样,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温柔去平复她的伤。
看着走上前来的他,她却摇首后退,脸上的哀伤让人心碎。
看着向后退却的她,"媚儿,为什么?"
"轻离,你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么?你不要名与利!不要那些虚妄的名衔。与你在一起,我曾为你骄傲,因为我未来的夫君,是一个淡泊名利的谦和君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那般的甜蜜,你曾和我相约归隐田园,去过平淡的日子,没有仇也没有恨的日子。只有我们俩,相守一生一世。可是,如今你已忘却了这些……也忘了我们的相约……你可知你去修魔,我的心有多痛?有多伤?我是否还能在找回我魂牵梦系的轻离?"
语声哽咽,更多的是悲伤。
墨轻离的心在挣扎,她不喜欢我这样?她也不愿我这样?我做的,错了么?
"我不要现在入魔的轻离!不管他会如何荣耀,我只要那个最疼我最呵护我的轻离……"
原来她要的并不是荣耀,而是一生平淡的厮守。墨轻离的手指轻颤,望着哭泣的媚儿,心中伤痛。
眸中绿丝闪现,一个声音仿佛在说,但她会理解我的,她会知道的!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她,我要将世间所有的荣耀都归结于她!待我傲立天下,她会为我骄傲的!
泪眼婆娑,玉指轻抬,遥遥指了墨轻离的心口一下,又将指尖压在自己的心口,凄凄的一笑,轻声颂道:"玉指织就,鸳鸯帕。
挽罗袖,笑靥如春花。
双飞处,定情断崖。
谁敢言轻离?
今生织就,鸳鸯帕。
牵素手,相偎看天涯。
双栖处,陌上人家。
为君妩媚儿。
织就鸳鸯帕,执子手。
此生不够,来世依旧相守。"
词虽不甚工整,但其中之意,却让人心中明了。本是倾诉相互爱慕的一首词,但在林媚儿凄婉念颂中,却是令人心酸难奈。
在听第一句时,墨轻离脑中"轰"的一声,往日俩人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脑海。
"轻离,还记得定情崖古树下,你送我的这首词吗?"
这一句听在耳中,如春雷震耳。我求得是什么?不就是与媚儿相守今生,双飞双栖么?而今,媚儿却伤心流泪,是我负了她!若负了她,天下第一?要来又有什么用?
心中霍然清朗脑中在无争霸之念,魔戾气如同春阳下的残雪再无残留。
俊脸恢复之前的白,漆黑的俊眉下,黝黑的眸如同墨潭,只是其间不见之前的漩涡,目光里只有温柔宠爱。银色长发披在脑后,更增添了几分出尘的色彩。
"媚儿,我还是之前的轻离。媚儿,我已明白,世间的一切名利权势!也抵不过我们之间的情爱!走,我们一起回家!"
破涕,欢笑,静静望着他,眼眸中的温柔已将他融化。
那笑,笑靥如花。
温柔地去牵她的手,想拥她入怀。
波光震颤,眼前的她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只剩下自己伸出的手掌,再无她的身影。手掌在面前胡乱摸索,难道又要失去她?心中巨颤,又要失去她?禁不住口中急喊:"媚儿?媚儿?……"
茫然四顾,眼前,依旧是峰顶。
却不见伊人的影踪。
"咳,咳,咳……轻离,你终于脱了魔性控制。咳……"
黯然神伤,墨轻离看着依旧咳着血的夜十九,心中已是明了。
"你施展的梦境?"
"是的。轻离,你……"
"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没有沉睡的媚儿……我,谢谢你……"坚涩的一句话,包含了多少思念。
无言的沉默。
一个站在那里痴痴地想着,一个坐在那里静静调息。
良久。
"你,死不了吧?……"
"死是死不了,可也只剩下小半条命了。咳……能扶我起来么?地下的石子很硌屁股的……"
皱了一下漆黑的眉,最后还是伸出了雪白的手,"你这般不禁打?天下第一难道只是一个噱头么?"
"不禁打?你象我这般挨两下试试?"
世间最出众的俩个年青人,此时相对站着,相互看着,只不过此时眼中有的只是浓浓的友情。
"轻离?"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的魔和我当初不一样,我是被夜刀的魔性侵袭,丧失了自我,而你……"
"我知道!我是自修魔功入的魔,你担心魔性会重新侵蚀我的神识?"
看着他,夜十九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笑,"你不用担心,其实很好解决的。"
提掌,轻轻拍在腹间,一声闷哼。本是雪白的脸色,却涌出病态的嫣红。唇边,血已涌出。
"你!……"夜十九惊呼。
"我将元力核震碎,从此没了元力……也不能施展元术……这魔自然不就消了。"
"可是,轻离……"
苦笑了一下,"十九,你知道的。我本是元术武道双修,两样我都修到了圣域!自古都说双修只是个笑话,的确也许将来会有人修成,但决不会是我!此次入魔,其实多少也和这双修有些关系!到了圣域之后,这两种力量不但不会相融,反而冲突的更加厉害,这两年我不得寸进,反而要极力压制。人力终有穷尽时,非要逆天而行,也许只能自食其果了!"
"轻离,你自毁元核,这让你的修为跌了好几个境界,留下的暗伤……"
"没事的,藏幽府内什么治伤灵药没有?"展眉一笑。"至于跌下的境界?这单修武道之后,心无旁骛!哼,哼!你还要小心莫让我将你落下了!"这一句说得豪气干云。
夜十九见他神情,知他已重拾旧日情怀,依旧是从前潇洒俊逸,放眼天下的墨轻离。
相视一笑,墨轻离忽然问道:"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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