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忍不住再度拥抱她:“再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我猜我一定有自虐的倾向。”
她捶他,不依地轻骂。
西沙笑着捉住她的手:“我是说真的!我很想念你!一直在想,或许是我的
记忆愚弄了我,见到你才知道,原来我的记忆不忠实,它记录得不够完整。”
雪儿忍不住轻笑:“每个女人都爱听花言巧语,这一点你倒是有显著的进步!”
“需要更强而有力的证明?”
她没回答,因为没有机会回答,他的唇已烙上他的“跟我走。”
许久以后,当两人的眼睛都闪闪发光,沉醉在彼此的激情之中,他开口说的
第一句话便是:“跟我走。”
雪儿先是一愣,傻傻地望着他,到了唇边的答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无法说
出口。
就这样决定自己的一生吗?
分离一年多,单凭一年多以前的感情,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有什么?
一生是很漫长的!
“你不愿意?”
她摇摇头,坦白地开口:“我不知道我愿不愿意。”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西沙推推她的额:“为什么不跟我走?”
“跟你走之后呢?”她反问:“回拉斯基去推翻暴政,助你重新登上王座,
然后呢?然后做什么?”
西沙哭笑不得地凝视她。在这方面的观念她仍和一年多以前一模一样,没有
丝毫的改变!
“雪儿,我是在向你求婚,并不是征求战友,我不需要你为我打仗!”他轻
拥她半靠在床上:“如果你答应我,那么这一生,我只会娶你一个,不会再有
其他的妻子。” ‘“呵!皇恩浩荡!”
“雪儿!”
她嘟起唇:“可不是吗?你觉得你只娶我一个是天大的恩惠,但在我的观念
里那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两人的婚姻观念有很大的差别,更何况我嫁给
你做什么?整日关在皇宫里闷成只会对你傻笑的白痴?”
“当然不是!拉斯基的人民会喜欢你,你不是一直觉得那里很落后吗?你可
以做很多的事,没人想闷死你!你怎么这么想?还有,我也受过西方教育,我
赞成一夫一妻制。”
“我们互相并不了解。”
西沙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非把我的求婚变成两性问题研讨会吗?”
雪儿眨眨眼,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变成习惯了。”
“可不可以言归正传?”
她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我跟你回去,但你的求婚我还要考虑,我
们可不可以先把你的事处理完再决定其他的?”
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雪儿靠近他,轻轻亲吻他的脸:“我只是还不能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一
个好妻子而已,更何况当你的妻子比当一个普通妻子更艰难。”
“看来你并不羡慕黛安娜王妃。”他苦笑。
她轻笑:“当然,通常我只会羡慕比我幸福的人。”
“王?”
“你们先下去吧。”
侍卫及一名行政首长无言地退了下去,临走时互相i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达尼埃——拉斯基王国的新任国王阴沉地站在王宫的大落地窗前,凝视前方
的花园及雕像。
这一切都是他的堂兄——前任国王西沙的心血。
在短短的一年内能有此成绩,是世界公认的天才型国王。
西沙和他的感情不算好,也不算坏;王国未成立之前,他只是领袖的继任者
之一;在王国成立、政局稳定之后,他也只是国王的继任者之一。
他一向很嫉妒西沙——虽然他不会对任何人承认过这一点。
西沙从出生开始便是天之骄子,不必等待什么,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由他接手,
落到他的身上。他受人民的拥戴、大臣的敬重,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也乐于和他
打交道。
可是西沙仍不满足,他追求自由、追求个人的生活,一个拥有一切的男人却
如此不知足!
仿佛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却任意抛弃,似乎那是唾
手可得的,似乎他永远可以选择他想要选择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极度憎恶西沙那种自信和傲气!
可是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因为他的未来掌握在西沙的手中,他努力表现出友
善的态度,努力向西沙学习一切——然后西沙居然将一切拱手让给他。
他这一生最感激也最怨恨的一点!
西沙是如此自以为是!
“王?”
他回过头来,蜜娜正站在门口,他微笑起来:“你来了。”
“在心烦吗?我刚刚遇见首相,他说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蜜娜风姿绰约
地关上房门走到他的面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轻轻拥住她,将头靠在她的头上:“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关于西沙的事?”
达尼埃放开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西沙一直是他和她之间的一道鸿沟。
从他很小的时候,他便爱上了蜜娜,可是她是西沙的未婚妻,而且她对西沙
的感情有目共睹。
他从不敢奢望能和蜜娜在一起,直到蜜娜叛变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
西沙在事后将她逐回族里,并发布命令,终生不准她再踏入沙漠一步——那
是极为残酷的责罚!
对沙漠游牧民族来说,这种处罚比死令人难以忍受!
他一接到消息便赶到蜜娜的族里;当时的蜜娜不吃不喝,更糟的是,连她同
族的人都不原谅她!
他费尽了心思才挽救了她的生命,并向她保证一定会让世人对她改观。
那是个很大的承诺,当时的他也没有把握能做到,但如今他实现了他的承诺!
他是真心喜爱她的!尽管他明白蜜娜并不爱他,或许蜜娜这一生都不会爱任
何人,她的心中只有报复和野心。
他什么都明白,却依然无法改变自己对她的爱。
但那种感觉——那种他永远都在捡西沙不要的东西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驱之
不去!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还爱西沙对吧?”
“不。”达尼埃苦笑:“你不爱西沙,但你也不爱我,事实上我认为你谁也
不爱,除了你自己。”
蜜娜面无表情。
他叹息地凝视她姣美而冰冷的面孔。
一直,他无法忘怀蜜娜在孩提时天真的笑意;也一直,他无法将视线从她成
年后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移开。
“你甚至不反驳你自己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要反驳?我的确是这样的人,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知道我是这样
的人,为什么还要选择我?我不能给你快乐。”
“我也不明白。”
蜜娜走近他的身边,轻轻地坐在他的腿上:“但你至少可以放心,因为我既
然连你都不爱,当然也不可能爱上别人。”
“是吗?”他喃喃自语,将脸孔埋在她的胸前。
她像安慰一个孩子似地轻抚他的头发,动作虽温柔,却不含有任何感情的成
份。
达尼埃闭上眼深深呼吸一下,忍不住为自己的悲哀笑了笑。
这大概是身为男人最悲哀的事吧!
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永远无法得到她的心,永远无法取悦她,仿佛拥有
一具木制美人似的。
虽贵为国君又如何?
他仍得不到蜜娜的心——因为她早已没有心了。
“他们仍未得手是吗?”他抬起头来,表情和她一样冰冷,将自己的脆弱深
深地隐藏了起来: “他们不会得手的。”
“你从来不想要西沙的命。”
达尼埃冷冷一笑,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蜜娜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当然不想
要他死,至少不想让他带着一身光荣而死,他必须先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最恨西沙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恨他这一点至少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可是
你——你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没有知道你竟会如此恨他!”
第四章伊达走到屋外,静静地抬头望着天空。
这里的夜和沙漠完全不同;不像在沙漠中那么冷,也不像在沙漠中那么全然
静寂。
这里是城市,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和西沙一样,都曾在大都市中受过西方教育;但和西沙不同的是:他从来
没有适应过西方都市。
其实他是不该有这种想法的;西沙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只是他的影子,而
影子是没有生命的。
西沙一直对他的想法十分憎恶,这也是他们族里的人一直认为西沙太过前卫
的原因之一。
许多次,西沙刻意将他支开,让他过自己的生活,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又回
到他的身边。
或许这就是东方人所谓的“奴性”吧!
“睡不着?”
他一惊,猛然回头,姚彤正坐在门廊上含笑望着他:“很惊讶吗?”
“的确!我居然完全没注意到你来。”他有些心惊自己的警觉性竟已降低到
这种程度!看来他是真的退化了! “这是应该的,如果你发觉我的话,我
受的训练可就全都白费了!”她含笑拍拍自己身底下的地板:“他们叫我‘影
子狐狸’,因为我一向不发出声音。”
“情报贩子似乎不需要来无影去无踪。”他走到她身边坐下。
“如果是被训练来窃取情报的又另当别论,其实我是个小偷。”她微笑:
“一直到被亚迪逮到为止,我都是个小偷。”
“你去偷她的东西?”伊达饶富兴味地问。
姚彤轻笑:“非常不幸,我的确找错人下手。”
“然后她便吸收了你成为组织的一员?”
“嗯。她将我从窃盗集团中救出来,供我念书生活。是我自愿成为‘狐狸’
的一员的,你可以称之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猜我的劣根性太重,连
教育也没办法改变它。”
他微笑,俊美的侧面看来带着忧伤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他在微笑,仍会给人一种抹不去忧郁的感觉——仿佛
背负了全世界的忧愁似的。
“你看来好像永远都不快乐似的。”
“是吗?”他有些讶异: “为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快乐。”
姚彤侧着头想了一想:“我也不明白,从在拉斯基第一眼看到你便有这种感
觉,你的眼神像是迷路的小孩子。”
“迷路的孩子?”伊达被她说的话迷惑——或许真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太肯
定自己终生的命运,反而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喜乐。对他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西沙的安全和
西沙的喜乐。
当族里的长老从数百个孩子中选上他当西沙终生护卫时,对他说了一句话:
“从今以后,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我们将来的王而活着。”
这样一句话仿佛成了他终生的圭臬。
姚彤轻轻拍拍他的肩;他回过神,完全不设防地涩笑起来:“不,我或许是
太肯定自己的路了。”
“总之都不好。”
沉默半晌,伊达凝视姚彤的脸。
姚彤是纯正的中国人,给人一种秀气甜美的感觉。
她并不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子,经过童年的苦难和社会的磨练,她有种内
蕴的气质,和亚迪或雪儿都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总是这样的,经过大风大浪之后,人的笑容特别真诚也特别甜美。
“亚迪。潘对你来说是什么?”他突然问。
“首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伊达忍不住微笑:“听起来像是海盗之类的头目。”
她轻笑: “很类似。她是‘狐狸’的领袖。而我是‘狐狸’的一员,有点
像雇佣,却又比那种关系更深一层。”
“‘狐狸’的性质十分特别,情报组织很少像这个样子的,CIA或KGB
的人员大概不太喜欢你们。”
姚彤轻笑望着他:“的确。亚迪常说她是开公司的,不过做的是无本生意,
别人卖的是物品,而她卖的是‘情报’,黑白两道都有往来。”
“那么她对你来说只是雇主,而‘狐狸’只是你的工作?”他下结论。
“或许。但‘狐狸’的成员都很忠于亚迪,我当然也不例外,我们并不像一
般的组织那么冰冷,‘狐狸’的管理很人性化;我也不像你,把西沙当成主人。
有一天我也会结婚生子,到时或许会脱离‘狐狸’,而亚迪也不会阻止我。
“。
“你们的关系文明得多。”他有感而发,随即掩饰什么似地笑了笑:“我们
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吗?”她不以为然地耸肩:“那也不必活得像十八世纪的人。在这个世
界上,‘王族’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是像拉斯基如此‘古老’的王国还
真是绝无仅有!”
“所以说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而你那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伊达一愣;对她的话无言以对。
姚彤拍拍他的肩:“别太墨守成规,这个世界上‘忠心’仍然存在;但早已
不流行‘卖身’了。”
“什么事得连下十二道金牌召我回来?”林捷疲惫地半躺在沙发上:“你没
学过‘人性化管理’吗?简直不人道!”
“别抱怨,如果没事,我找你回来做什么?”林奇瞪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杯
酒,“乔没告诉你什么事吗?”
“废话!有的话我还用问吗?”
“陪我到拉斯基走一趟。”
林捷一愣:“做什么?”
“西沙退位的消息轰动全球,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苦笑摊摊手:“在南极洲那种不毛之地会知道任何消息才奇怪!”
林奇将事情的本来简略地告诉他的二弟。
林捷边听边蹙眉,到了最后,终于叹口气: “非去不可吗?”
“你说呢?”他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当我没问。”他咕哝。“这下可好,我把维德一个人丢在那里,现在你又
要我陪你去中东,她要是知道,不杀了我才怪!”
“通知她到那里和我们会合不就得了?”
“你当我们去度假?”林捷吼道:“你为什么不带吉儿去?”
林奇大笑;林捷自从一年前与江维德结婚之后,一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度他那永无止境的蜜月;现在才与维德分开八天,他已毛躁得坐立不安,显然
很不能适应没有妻子在身边的日子。
林家三个男人,除了老三林磊十分放心亚迪之外,其他两个都和妻子成了连
体婴,分开一秒都深深觉得无法生存!
“雪儿这个小怪物!连谈恋爱都不能找个正常人来谈,真是标准的小麻烦!”
“结婚一年,你变成唠叨的专家了。”
林捷大笑,望着他的大哥:“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维德吧!她绝对不
唠叨,如果连我都一样,两人岂不是闷死了!”
林奇好笑地摇头:“造反有理!”
“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是越快越好,天知道再晚一点,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打算让
雪儿跟着西沙被终生放逐!”
林捷点点头,轻啜了口酒,凝视这间大房子;林奇坐在客厅的中间,这画面
令人十分怀念!
自从他们的父亲走后,这里一直是他们四个人的根据地,童年的一切都珍藏
在这间大房子里,而林奇俨然成了他们的父亲。如今他们都已成年,各奔西东,
这里只剩下林奇和他的妻子吉儿。
林奇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有些感伤地笑了笑:“时间过得好快,一转
眼连雪儿都长大了。”
“这里的鸟儿都飞出去很多年了,只剩下你一个,你不觉得寂寞吗?”
“以前会,有了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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