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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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阳光-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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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时沈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仍然显得很困倦的解意温和地道:“戴先生找我有事吗?”
戴曦斟酌了一下,才道:“昨天夜里,我设法联络了中国大陆的一些合作夥伴,向他们提到了你的事情……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事件背後有什麽背景,能不能帮你。不过,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都语焉不详,只是让我不要沾边,不要牵扯进去。这倒让我不明白了。你这个事似乎不是单纯的经济纠纷,是有人故意在针对你。你到底惹著谁了?”
解意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做这些事,不免有些错愕。看著他咄咄逼人的询问眼神,他想了想,微笑地道:“政治。”
戴曦一怔,顿时明白了:“你怎麽会?你不是个普通的私营公司老板吗?而且规模也不大。跟政治有什麽瓜葛?”
解意仍然微笑著,轻声说:“是啊,我不过是个小老板,结果一不小心便身在局中。我现在的处境就像一枚过河的卒子,对方要围剿我,而这一方也不能把我收回去,因为那就破坏了游戏规则。过河的卒子起到的作用要麽是与对方重要的棋子同归於尽,要麽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和兵力,但通常的结局都是壮烈捐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帮著将军,是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犹豫放弃的棋子罢了。”解意娓娓而谈,神情十分豁达。
戴曦深思了一会儿,有些关切地问道:““那你……就不能脱身吗?”
解意温和地说:“现在我的公司就像撞上冰山的船,已经没救了。好在我已经把船上的人全都安全地救了出去,我这个船长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延缓它沈没的速度,坚守到最後一刻,然後再弃船逃生。”
“能逃得了吗?”戴曦冷静地看著他。
解意微微耸了耸肩:“我想,逃生应该没问题吧?他们能做的也无非是依法办事。他们现在跟我打的是民事诉讼,顶多把公司全部赔进去,难道还能灭了我?”
戴曦看著他。他只穿了一件衬衫,领结也已解了,闲闲地靠在床头,有种颓废却迷人的味道。他心里飞快地转著念头,一时没有吱声。
解意看了他一眼,淡然地笑了笑:“我的公司没了就没了,你不要牵扯进来。相信我,依你们戴氏的能力也无能为力。实际上,若是有一分可能,我也会竭尽全力动用手上的关系。我的公司虽然小,但还是有几个朋友的,要找他们借个几千万来应应急,先付清赔款,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这中间牵连的事太多太广,後果难以预料。对方若是这次整不倒我,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连帮我的人只怕都不能幸免。我不愿意他们牵扯进来,更不愿意你们戴氏受什麽连累。因为,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戴曦微微低下了头,半晌才道:“那……若有什麽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尽管开口。”他的声音非常轻,语气却仍然有些生硬,总是脱不了降尊纡贵的意味。
“不必了。”解意显得很疲倦。“多谢你的好意。”
眼前的这人虽然与他年纪相仿,气势却要逼人得多,就像一把利刀,总是直劈过来,解意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分从容不迫,却也依然觉得疲累。这戴曦前天跑来疾言厉色,现在又忽然示好,不知安的什麽心,他不想去深究,却也不想沾边。
戴曦看著解意冷淡的神色,也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得道:“那你继续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解意点了点头:“谢谢。”
戴曦只得起身离去,并替他锁上了门。
解意只觉得双眼酸涩,头脑发晕,身子沈重,便也不去多想他这时的言行是何含义,重新躺下去,继续睡觉。
第二天,戴曦便离开了纽约,去温哥华公干。
解意则劝父母留在美国,自己先回国。
解衍不同意,老一辈知识分子的事业心和责任感要比他们年轻人强烈多了,他不愿意耽误工作。
解意避开了解思和母亲,婉转地将他目前的处境告诉了父亲,并且暗示他这次回去,可能会向一直苦苦追逼的媒体公开自己的性取向,从而不再受人威胁。此举势必引起极大反响,父母若回了国,一定也会陷入媒体的围追堵截中,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都极为不便。所以,他希望父母暂时留在美国,等这个风波过去後再回国。
解衍慈爱地看著这个从小便极为懂事的长子,温和地道:“小意,这麽多年来,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在扛。前年我心脏病突然发作,在医院里住了一年,做了好几次手术,花了上百万,都是你在支撑著,如果没有你,我只怕那时候就活不出来了。你母亲身体也不太好,老是生病,也全靠你在支持著。这些年来,我们的生活十分舒适,心情更是非常愉快。你弟弟上中学时就能来美国读书,如今学业将成,感情也很顺,将来的路应该是比较平坦的,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解意微笑道:“爸,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不必拿出来说。”
解衍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柔声道:“这次,让父母也为你做点什麽吧。我们帮不了什麽大忙,但站在你身後支持你,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解意一听,心里一热,叫道:“爸,你真的……支持我?”
“当然。”解衍恬淡地微笑。“小意,我都60了,你妈也57了,这大半生,我们什麽没经过?文革期间的种种冲击我们都没有垮掉,现在这样的小风浪根本不算什麽。生意没了就没了,你先回上海来,在家好好歇歇。媒体那方面,你想怎麽办就怎麽办,我和你妈都支持你。至於你弟弟吗……”
他正在沈吟,解意已经轻声说道:“小思已经知道我的……性向了,他没问题。我只是……怕你们不能接受。”
解衍亲昵地揪了揪他的鼻尖,笑道:“我和你妈本来是准备接受你一直宣称的独身主义的,现在既然知道你还是会恋爱,有人会关心你,照顾你,只怕比你独身还要让我们放心些。我和你妈一向就没什麽传宗接代的老脑筋,就算你爱的是男人,我们也都会接受的。”
解意那颗冰冷的心渐渐地暖了起来,低低地说道:“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解衍起身,将儿子紧紧搂住,坚定地道:“我们一起回国,无论发生了什麽事,爸爸妈妈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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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退了去广州的机票,与父母一起到达上海,随即便被母亲押进了医院。
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却恢复得很慢,到医院连著输了7天液,才算是退了烧,人却又瘦了一大圈。
虽然父母让他呆在家中好好养一养身体,但他却已经不能再等,立即飞到成都,回了公司。
既然没了业务,租那麽一层写字楼已经毫无意义,解意在美国的这半个月,路飞已经将房子退掉,改租了一套电梯公寓,临时办公。
那些记者们却真是神通广大,几天後便知道了他们的地址,立即上门候著。
解意一到办公室,便看到记者们一拥而上,将自己围住。
路飞和那个留守的行政助理赶紧出来,想解救他,结果却是寡不敌众,照样身陷重围。
解意只得无奈地微笑,温和地道:“好吧,我们到公司里面说好吗?别堵在楼道里。”
这套房的客厅很大,20多个记者坐在里面刚刚好。房间里的家具十分简单,只有一套沙发,两张办公桌,几把椅子,那些记者们便随便坐下,没坐的地方就干脆坐到桌子上。
屋里开著空调,很暖,解意脱下了大衣,坐到路飞从他的办公室里搬出来的椅子上,神态轻松地问道:“好吧,大家有什麽问题,就问吧。”
立刻,大家便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路飞微微皱眉道:“你们这麽吵,解总怎麽听得清?一个一个地问。”
记者们静了一下,互相看了看,於是便开始有次序地发问。
“解总,你对这次的诉讼怎麽看?”
“出了问题,有争议总是免不了的,我主要看法院的判决,该我承担的责任,我决不会逃避。”
“解总,听说永基地产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你们公司的运营是否出现了危机?”
“是的。”
“那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积极应诉,并与原告努力沟通。”
“永基地产是否愿意庭外和解?”
“目前看来不愿意。”
“为什麽?你知道原因吗?”
“可能是我们的诚意还不够。”
“据某些传说,似乎你们公司是被人陷害的,你对此有何看法?”
“商业竞争,总会有些陷阱存在,我没有注意到,自然是自己的责任,与他人无关。”
“那你的意思就是,此次事件不是无意的失误,是有意为之?”
“当然不是,我的环保意识是很强的,我们公司一向的宗旨就是务必使用环保材料,此次失误,确实是无意中造成的,属於工作程序中的疏漏,当然我们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
记者们提的问题越来越尖锐,但解意始终面带微笑,态度从容不迫,并且只说是自己的责任,绝不涉及别人或者别的公司,敷衍得滴水不漏,路飞在一旁听著,心里暗自佩服。
说著说著,财经版的记者基本发问完毕,便有娱乐版的记者上阵,问道:“解总,我们听说你在海南时与某位男孩子有些不寻常的关系,且这位男孩子现在已进入娱乐行业,不知是不是真的?”
解意对他笑了笑:“这是我的个人隐私,道听途说的消息我没必要证实。”
“解总,听说你在感情的选择上有别於常人,是吗?”
“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别於常人。”解意镇定自如地侃侃而谈。
那记者并不死心:“我是说脱离了正常的社会规范。”
解意对他微笑著:“请问,‘正常的社会规范’指什麽?”
“譬如与女性谈恋爱,结婚生子。”
解意温和地道:“前不久,我看到一个在北京做的调查,说是现在学历在大学以上的人有40%是独身主义者,有50%的已婚夫妇决定终生不要孩子。那他们是不是脱离了正常的社会规范呢?”
这位记者顿时语塞,正在组织词汇,另一个娱记单刀直入:“请问解总,你与马可是什麽关系?”
解意淡淡地道:“朋友。”
“什麽样的朋友?”
“好朋友。”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是情人?”
解意面不改色地道:“我想你的理解有误,好朋友并不等於情人。”
……
显然记者们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纠缠,挑战解意的耐性。解意刚刚病愈,渐渐面露倦意。
路飞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於是上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解总还有工作要做,改日再接受大家的采访,不过以後请提前预约。”
解意於是趁机起身,低沈地说了声“谢谢大家”,便走进了挂著总经理室的房间。
外面喧哗了一阵,似是路飞终於将他们送了出去,关上大门,厅里才重新恢复了安静。
解意打开门看出去,果然没有外人了,这才笑著出来,对路飞说道:“还是你厉害。”
路飞耸了耸肩:“都一个月了,除了春节那几天外,几乎天天如此,早已经习惯了。”
解意哦了一声,接过行政助理递过来的茶,继续问路飞:“官司怎麽样了?”
“下个月开庭。律师问你去不去?”
“我们不是全权委托他代理吗?他去就行了。”
路飞点了点头,先打发行政助理去程远的公司取份文件,这才说道:“北京方面的动作加快了,我们这边也在反击。你最近有没有看财经新闻?著名的大华钢铁被查出改制时存在重大问题,董事会的几个人全都被抓了,牵连出不少人。大华钢铁可能会被分拆成几块,并入其他企业。他们受到如此大的损失,一定会在我们这里大做文章的。容总必须全力以赴,在北京坚守,这里他一时就顾及不到了。解总,你务必要当心。”
解意点了点头:“我明白。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扼杀我的事业,我已经决定不战而退,他们还能闹出什麽花样?”
“总之不可掉以轻心。”路飞有点忧心忡忡。“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头的人做事,怎麽著也还是有规矩的,得听招呼,服从大局,不会乱来。不过,我听说跟著段永基多年的几个人这次都被许了愿的,我怕他们等急了眼,会做出什麽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哦,我会小心的,你放心。”解意淡淡一笑。“容总那边,没什麽事吧?”
“没有。像容总这样做事如此谨慎的人,很难被对手找到漏洞。容总这半生,大概只有一件事算是出了轨。”路飞说著,看了解意一眼。“不过我倒是很理解他。他孤单了这麽久,实在是不容易。”
解意捧著茶杯,微笑著道:“你倒是对容总很忠心。”
路飞点了点头:“是,容总对我恩重如山。”
“哦?”解意很少听到如此江湖气息浓重的话,不由得眉毛一挑,看向他。
路飞将头转向窗外,缓缓地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比我大了10岁的姐姐把我一手抚养大的。後来我参了军,退伍之後考上了大学,学费也是姐姐支持的。毕业之後,因为成绩优异,又有在部队里训练出的一些特殊能力,便进入了大能集团工作。一次,容总在酒店请客,出门时遇上警匪枪战,那匪徒用枪指著他的车,想抢了车再绑架他做人质,以便逃走。结果我赤手空拳便把那两个抢匪给撂倒了,便引起了容总的注意,给调去做他的特别助理。後来我姐姐被查出患了尿毒症,必须换肾,我当时到处筹钱,结果被容总知道了,就想办法帮了我,救活了我姐姐。这一生,我便是做牛做马,即使性命不要,也要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原来如此。”解意笑道。“其实你现在更应留在容总身边,到底你是他信得过的人,放在我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不委屈。”路飞转头看他,诚恳地说。“你在容总心里,非常重要,他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可惜,世事难料,这次却是因为他连累了你,他最近一直很难受。”
“那倒不用。”解意微笑。“你告诉他,没关系,大不了休息两年,东山再起。”
路飞也洒脱地笑了:“是啊,我也这样说,其实不算什麽大事。”
正说著,忽然有人敲门。
路飞过去通过猫眼看了看,不由得一怔,随即打开了门。
闪身进来的是容光焕发的马可。他嘻嘻笑道:“你这儿真可谓被重重围困,楼里楼外长枪短炮的,都对准了这里。要来找你,简直像搞地下工作。我现在要是去演地下党员,绝对惟妙惟肖。”
“他们没有拦住你问长问短?”解意笑著摇头。“你也真是的,这麽敏感的时候,你也敢跑来。”
马可听了,笑容可掬地道:“当然他们问了,我也什麽都说了。”
解意微微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都说了些什麽?”
“我说我喜欢你。我们现在就是在一起。”马可的眼里有著破釜沈舟的坚定。
解意大吃一惊,牢牢地看著他,半晌才道:“马可,你太任性了。”
马可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的手:“阿意,你就让我做一次主好不好?我以前都听你的,可现在这种情势,你一天不给他们答案,他们就一天不走,干吗呀?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感情吗?我的感情就是爱你。”
解意很是无奈,看著他俊美的脸,一时无言以对。
路飞在马可身後站著,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门被敲得山响。
屋里的三个人都知道弄出这动静的是记者。
解意想了想,对路飞道:“去开门吧。”
门一打开,一群人便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竟将路飞猛地挤到了墙边。
一片喧哗的提问声中,闪光灯不断,晃得解意和马可眼花缭乱。
待到记者们的提问稍停,解意只听与他并肩而站的马可清晰地道:“对,我爱他,我们是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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