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鬼灵精。我看照你的这个计划去干倒是不错。不过,像你们解总这样有钱有名的男人,而且还不是Gay,你保证他会为了一个工程就跟我们林总吗?我看不一定。林总昨天晚上想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那是不一样的。你把我的话告诉你们林总,我相信你们林总是有办法的。”
“你凭什么保证?”
“嘿嘿,因为像咱们解总这样的男人,世上可不多见。你们林总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得到他的。”
黎云安笃定地说着,仿佛金钱与成功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于显强兴奋得脸通红:“好,干了。我们先说好,合同签了后,立刻先给我20万,工程完成后,付完余下的部分。”
“没问题。”黎云安与他一击掌。“我们要随时联系。你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在珠江大厦20层欢乐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林思东满意地听着于显强详细的汇报,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倨傲的年轻男子,从他墨黑墨黑的大眼睛,一直想到高挺的鼻梁、弓形的嘴唇、精致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匀称的腰肢、长长的腿……他想着将他的衣服脱光后的情景,得意万分地微笑。这个男人,从外表到气质,一切都令他满意,只不知道床笫之间是否比其他男人强。如果可以满足得了他,那就实在是了不起了。他的眼里隐隐透出一丝狎邪的光芒。
待于显强说完,他拿着手上一直转动的笔点一点:“去,通知董事会和公司其他副总,今天开一个紧急会议,讨论关于欢乐大厦二次装修工程的发包形式。”
于显强毕恭毕敬地答应一声,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他兴奋地握紧了拳,对着空气有力地挥了出去。
第三章
解意带着黎云安和工程部经理蒋涟、设计部经理于明华走进远东大酒店,广西安居建筑工程公司的几位先生已经在大堂等他们了。
解意热情地笑着与他们一一握手。
黎云安逐一介绍:“这是我们解总,这是广西安居建筑工程公司的韦总、赵总、钱工。”
解意非常有礼地向他们点头问好。
他们一起走上三楼,整个宽敞的餐厅已经座无虚席。哄闹声挟着人气热浪迎面扑来,解意微微皱皱眉。黎云安立刻对迎宾小姐说:“我们要一个雅间。”
迎宾小姐巧笑倩兮,马上将他们带到相对清静一点的包间。
解意边坐下边说:“远东大酒店是真的做出来了。半年前还听说他们想将酒店抵押,贷8000万。现在好像开始盈利了吧?每次我来喝早茶,都是满满的人,吵死人。”
其余人立刻附和。韦总感慨万千地说:“是啊。他们总算挣扎出苦海了。”
解意注视着他,开朗地笑道:“韦总像是有许多苦处似的。你们既然接下了丽都公寓的土建和一次装修工程,还有什么难处么?”
韦总一言难尽的样子。解意也不催他,回身在黎云安叫过来的推车上选一些爱吃的点心。黎云安体贴地给客人要了许多,堆满了一桌。解意客气地让着他们:“韦总、赵总、钱工,先吃吧,别客气。有什么事慢慢说。”
韦总他们很斯文地挟了个莲蓉包吃起来。赵总满面笑容地说:“早听小黎说起,他们老总年轻有为,才华横溢,非常让人佩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解意笑眯眯地谦虚着。“我们是小公司,比不上你们建筑公司。我们全靠建筑公司瞧得起,愿意给我们工程做。如今只怕还得贵公司赏碗饭吃呢。”
“哪里哪里?”韦总赶忙说。“解总太客气了。你们新境界可不是小公司,在海江是有名气的。你们公司设计出色,质量一流,职员对公司忠心耿耿,解总更是豪气,一掷千金,面不改色,通行都知道。”
“是吗?”解意仰脸哈哈笑道。“韦总太会说话了,虽然是过奖,可是听了让人真高兴。”
韦总与他打着哈哈聊了一阵天,从欧洲债券的走势到最近国内受银根紧缩影响的情况,从天气谈到后年的世界杯足球赛,以及最近新开的几家赌场和高尔夫球场怎么样,等等。解意似乎无所不知。韦总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之余也暗暗警惕。
黎云安坐在一旁,如常的谦恭有礼,非常切合身份地偶尔插一句话,而每一句看似闲谈不重要,却都间接地抬高着解意的身份,并为将来的实质性谈判埋下伏笔。解意十分满意他的配合。这两年来,虽然这个一肚子诡计多端的小个子男人背地里总是不甚安分,可是在台面上却给足了他面子,并且恰如其分地将他总经理助理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由于他的策划与无所不用其极的调查,他总是能够及时详细地掌握住甲方与竞争方重要人物的全部情况,从而总结出其弱点,进而施展各种计谋,成功地打败若干个强劲的对手,接下了一些以前很难接到的工程。他的公司在黎云安的扶助下,正以超常规的速度发展,其规模的迅速壮大使许多同行为之咋舌,纷纷猜测他的背景。
解意看看黎云安眼镜片后闪烁着精明的一双小眼睛。这个人替他赚了不少钱。说实话,黎云安的智慧与谋略是他非常需要的。多年的闯荡养成了解意坚毅开朗、不折不挠、豪气万千、不拘小节的性格,但却没有黎云安那种阴柔的冷酷与笃定的算计。他尤其欣赏他那种喜欢在事前就将一切策划得滴水不漏的性子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
“最近我们公司的工程都差不多结束了,解总才空了一点。是吧?解总。”黎云安稍稍提高嗓门提醒走神的解意。
解意忙集中精神,微笑着点点头。
各种茶点流水般放在桌上。他们殷勤地劝对方多吃。看看时机比较合适,韦总刚想切入正题,解意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拿起来,十分温和客气地问:“喂,哪位?”
“你猜。”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充满了戏谑。
妈的,有没有搞错?解意匪夷所思地看看电话。他从来没有接过这种骚扰电话。不过,像他这样的中型公司,处事的原则是轻易不得罪任何人。他只得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猜不着。”
“在干吗?”是一口纯正的北京话,语气仿佛与他很熟的样子。
解意飞快地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在喝早茶。”他随口答道。
“一个人?”
“不,跟我们公司的职员,还有几个朋友。”
“是吗?我本来还想请你去望海楼喝早茶呢。”
“谢谢,改天吧。”解意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您到底是哪位?”
对方忍俊不禁:“你猜。”
解意努力地想了片刻,轻笑道:“猜不出来。”
“我明天去洋浦,跟我一起去,好吗?”
妈的,这男人竟然在勾引他。解意怒火中烧,但又不便发作。
“去干吗?”既然对方坚持与他很熟,他也只得用熟络的口气与他说话。
“我去谈在洋浦买地的事。跟我一起去?”对方语气十分温和,可是解意仍然听出了他刻意隐藏的霸道。
“我没时间啊,谢谢您的好意。……您到底是谁?”解意很好奇。这不是个小人物。他想。
对方哈哈大笑:“你跟我去洋浦,我就告诉你。”
“我真的没时间。”解意十分客气地婉拒,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以后吧,以后有机会跟你一起去。”
“好,有机会我再和你联络。”
“好。”解意听出他不想说姓名,便也不再问,将电话关上了,转头对韦总一笑。“您请说。”
“是这样。”韦总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我们接下了丽都公寓,条件是垫资到正负零。按我们的工程进度,再过半个月,就做到正负零了。现在我们已经垫下去了2000万,目前资金非常紧张,实在是难以为继。前天甲方提前打过来了30万,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我们已经与小黎谈过了,想这样解决。你们先借给我们500万,我们以所有的机械设备作抵押,利息按月息2%计算,我们两个月内一定归还,如果到期不还,可追加每月5%的罚息。一会儿您可以到我们工地上去看看,我们光塔吊就有两台,一台就值30万。还有其他的各种设备,以及运输车。加起来的价值远远超过了500万。甲方公司也有钱,不然也不会提前打款给我了。所以这件事基本上没有风险。而我们将这几幢公寓楼的水电安装、一次装修、铝合金门窗的工程,全部包给你们公司做,总造价2000万。您看呢?”
解意边听边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看着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法人身份证、资信证明、与甲方的工程承包合同、建筑材料的订购合同、付款证明、工程蓝图、工程进度表等等。看毕,他将资料递给身边的黎云安。
“当然这种方法绝对是有风险的。”解意笑着说。“我不是说你们想‘铲’我们公司的钱,而是一旦你们做到正负零时甲方还是不打款的话,我们就会一起陷进去。”
韦总有些着急:“我们有东西给你做抵押嘛,到时甲方不打款,你可以将我们的所有机械设备进行拍卖,绝对不会少于500万的。”
“韦总,您先别急。”解意淡淡地笑道。“不要先说得这么血淋淋的嘛,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只要操作得当,贵我两方都会皆大欢喜,操作不当,就会两败俱伤。您说是不是?例如你们说拿所有机械设备做抵押,但很显然的,我不可能将你们所有机械设备运到我的公司封存起来,那样的话你们还怎么做这个工程?这样一来,我的风险就太大了。退一万步讲,如果到时候甲方不打给你们款,你们的工程肯定会停工,也不会有能力将钱还给我们,然后你们公司如果将机械设备突然调走——对不起,我的话有些难听,只不过是事前的未雨稠缪。如果万一发生了这种情况,难道我还能够起诉你们公司吗?这样的三角债太普遍了,而且数目又小,恐怕连法院都不想立案。”
韦总一时语塞。赵总与钱工一起将视线投向黎云安。黎云安轻咳一声:“解总,既然事情可以商量,不妨我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操作方法,您看好不好?”
解意做沉思状,看了看蒋涟。蒋涟立刻扮演起他一向的程咬金形象:“韦总,我认为这个方法风险太大。解总说得对,你们公司用机械设备低押,其实完全是空话一句。我们借钱给你们,完全要冒着收不回的风险。若你们到时宣布破产,我们公司不是血本无归?”
韦总一干人对这种小人言语气得不得了,可现在是求人家,只有干咽下这口气。赵总见韦总气得说不出话来,忙打圆场:“那,蒋经理您看用什么方法比较好呢?”
蒋涟立即扔出第二把板斧:“除非你们公司叫甲方出来提供信誉担保。这样我们公司就可以信任你们。”
赵总一愣:“这个……我们公司倒是没问题,可只怕甲方不干。”
解意这才慢悠悠地接道:“我想,小蒋这话虽然粗鲁一点,倒是实情。甲方关键也是想按时完成这个工程的。据我的了解,丽都公寓都已卖出去了,实际被套牢的是炒家。所以甲方一定不敢耽误交房时间,不然炒家趁机吵着要退房,甲方怎么办?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韦总,您说呢?我们要求甲方出具信誉担保,完全不过分,而且我想甲方也是愿意的。”
韦总与赵总对视一眼,面有难色。解意这两天与黎云安详细研究过他们的心理,料到他们当时接工程时拍胸脯给甲方打了包票说他们资金充足,所以现在需要借贷,是绝不能让甲方知道的,否则甲方很可能拖延打款时间,造成他们停工,然后与他们打官司,将损失全部栽在他们头上。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解意同意向他们借款,完全可以趁机提出许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韦总沉吟半晌,才说:“解总,您提的这个要求确实绝不过分,但目前甲方老总不在海南,回美国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我们确实急着用款,好早日做到正负零,让甲方把工程款打过来。换句话说,你们支持了我们,间接也支持了你们,是不是?”
解意听到他的语气已近乎哀求,明白江湖规矩是不为已甚。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脸问黎云安:“小黎,你是律师出身,你说个办法,让我们的风险尽量小,又不让韦总他们为难。”
黎云安会意地咳了一声,抖擞精神,用一贯谦卑的口气说:“这样啊,我冒昧地说一个办法,对与不对,两位老总斟酌。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公司要冒的风险是最大的。当然我们相信韦总,但对于甲方我们不了解,万一甲方资金迟迟不到位,我们的钱等于扔进了海里。但生意原则是‘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所以我们解总经过几天考虑,决定冒这个风险,交韦总这个朋友。从我们这个角度来说,你们提出的用机械设备抵押这个方法我们可以接受。我昨天到你们工地去看过了,你们闲置了一台塔吊。这台塔吊我们要收过来作为实物抵押,其他机械不动,由你们继续使用。按惯例,你们将与甲方签订的合同中的装修部分承包给我们做,你们要收5个点的管理费。不过现在,这个管理费你们只能收2个点。至于这2个点是用支票支付给你们公司还是用现金支付给你们个人,由你们决定。”
韦总、赵总、钱工三人猝然听到这么诱人的支付方式,血一下冲上大脑,一瞬间,三人的内心深处都在尽力抑制住马上点头的冲动。
黎云安瞥一眼对方突然泛红的脸色,继续说:“关于罚息方面,全部依照你们的说法。另外,我方要求打款时即将贵方应付我们的利息扣除。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条件。”
韦总已被眼前忽然冒出的40万好处搅乱了判断力。他极力平静自己的思绪,良久,方说:“原则上我们不反对,虽然条件苛刻了一点。解总,您看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下星期吧,合同我们还要反复斟酌。”解总拿着他们的资料站起来。“就这样吧,韦总,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你们公司的资料我想带回去再研究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合同一签,我就打款给您。”
“可以可以。”韦总兴奋地站起来与他握手道别。“解总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办事果断利落,令人佩服。”
“过奖了。”解意温和地笑着躬一躬身。“明天我让小黎将我们的合同草稿带给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我们再商量。”
韦总忙谦逊地说:“不用不用,您通知我们一声,我亲自来拿。”
“那怎么敢当?”解意淡淡一笑。“您这么说,那我只好亲自给您送去了。”
韦总连连谦辞。
出了酒店,解意开车载着黎云安、蒋涟和于明华回到公司。一路上,蒋涟和于明华十分兴奋,这个工程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外发生,又会稳赚300多万。解意每个工程结束后都会拿出利润的20%奖励他们这干功臣,这也是他们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死心踏地的原因之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黎云安亦十分兴奋地说个不停。每当这时,解意心中会感到自己奋斗与付出所取得的成就感。
进了办公室,秘书杨羚已将他的办公室打扫得纤尘不染,茶也泡好了。当天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海江日报》、《参考消息》和前一天的《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和《海江晚报》放在他的大班台上。
黎云安坚持应该订阅这些报纸,好随时分析当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中央政策的变化的微妙趋势和海南当地及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趋向,便于随时修正本公司的发展方针。这些小事解意基本不驳他,吩咐杨羚全部照办,而且全部订了好几份,黎云安和他各一份,其他部门每个办公室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