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瞬间笼罩在这狭小的屋内，她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头，似在沉思着什么。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然订立了一个契约。
“让我们好找啊。”屋外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破这满室的沉寂。
我抄起面具迅速带好，从床上一跃而起，却牵扯到痛处，顿时龇牙咧嘴，丢脸丢到家了。
再看桌侧的冷霜倩，到是一脸的悠然，只是那垂于身侧的纤细手掌已悄然握成拳状。
等了半晌，仍不见人影，我耐不住道：“这位大侠，可否出来一见？”
呃……不知道叫大侠对不对，反正电视里都这么说……
“盟主，您可让我们恭候多时了。”
我一惊，心下暗叫糟糕，大概是按翱的命令来取我性命的。
慌虽慌，却也不能乱了阵脚：“不知这位大侠找在下何事？”
“盟主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与我等装傻呢？”
“在下是真不知。”我等？看来不只一人。
而且，能够在冷夙寒离开的时候攻来，可见是已跟踪数日。可以让寒觉察不出丝毫气息的人——武功造诣不会太浅……
“盟主，虚无四少恭请您回青家堡一坐。”
“虚无四少？！”此话一出，冷霜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刚才的镇静全然不见，只剩满脸的恐慌。
这举动这神态，多少让我明白，这些还未现身之人——着实厉害得紧啊！
“既是如此，还请四位大侠现身一叙。”死也要死得明白啊。
哐当！
喂，要出来也不用那么大动静吧？这窗户，好歹也是客栈的啊……你们又不出钱陪……
“您可让属下好找啊。”略微讽刺的语气。
现身的几人到是不难看出性格。手持大捶的人一看就深沉内敛，估计是头目之类的。拿刀者目露凶光，不用问都知道，铁定是火暴脾气，从音调判断，刚刚一直在和我对话的就是他了。而另一位，长剑在手，虽不说话，但从那精明的眸子中便能看出，此人足智多谋，绝非善类。还有……
我笑：“各位大侠是看不起我青风曜吗？”
“此话怎讲？”
我举起手，比出三个指头。
幼稚园小孩都能数出来，现在立于面前的只有三人，真当我是傻子啊？
手还没缩回，旦听一阵悠扬的箫声淡淡地传入屋中，曲调柔和而飘渺，却又确实牵动着心门，让人不觉深陷其中。
寻声望去，不远处的屋顶之上坐有一人，灰色的青衫，一缕青丝在风中纷飞，竟让人有股似在随音而舞的错觉。星眸微合，眉宇间竟是淡然却又掩不去那抹高雅的贵气——俊毅非凡。
是错觉吗？总觉得，那脸孔……似曾相识……
“为了带风曜回堡，牵累到四少出马，实是大题小做啊。”
“没办法，谁让盟主您身边有如此厉害之人在防范呢？”开口的是持锤之人，转头，他看向门的方向，“我说得有没有错呢？教主大人。”
冷夙寒？
他何时回来的？
正想着，冷夙寒已然推门进来，眼中看不到被发现所应有的惊慌，反而是一派镇定自若，似是正面对着一帮熟识之人。
“为了防您，这一路真累惨了我们四少。教主您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啊。”
“此次现身，是在自找死路吗？”
这句话，吓坏了在场的我。我瞥眼一看，果然见那拿刀之人气绿了一张脸。
赶忙出来圆场：“不知各位大侠如何称呼。”
此话一出，众人皆一脸诧异……
怎、怎么了？说错话了？
“虚无四少……你不知是谁？”冷夙寒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呃……一定要知道吗？”
“我原以为你如此镇定，是已胸有成竹，原来果真是个白痴！”冷霜倩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看得我直想揍人。
本来嘛，我又不是这武林中人，武林人士我怎会认得？
“你难道没听过‘虚空夺命，无动无静’？”
摇头。
“你不知道武林中兵器排行虚无四少名列前茅？”
摇头。
“你不知道虚无四少分别掌管武林四大分舵——土凌、火黎、风砾、水粼。”
再摇头。
对面冷霜倩气结……
冷夙寒看着我，随后道出一句：“你这武林盟主……究竟是怎么当上的？”
“……”总不能说我是被捡来的吧……
“哈哈……”
远处的笑声化解了我的尴尬，一个青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力于身前，身行竟也似他的箫声般飘渺，带着一种超脱俗事的洒脱。
“原就听闻盟主琐事，而今一见，果然是有趣之人。”
“四弟，你怎么过来了？”持剑之人首次开口，却不是对着我。
“我过来不得吗？”
“不……你不是向来不理世事吗。”
“今次例外。”
“我……”想了想，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一楞，玄即轻笑：“盟主您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笑，云淡风轻，果然不愧‘虚无’这名号，隐隐得让人抓不住中心，却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抱歉，是我认错了。”人都不肯承认，我还一头热干嘛？像个傻子似的。
“废话少说，你跟不跟我们回堡？”拿刀之人果然是急性子。
“二哥！不要这么无礼。”
奇怪，明明是二哥，为何听了弟弟的话反倒老实起来？莫非，这四人中最厉害的不是大哥，而是这个人吗？
“盟主……”
我笑：“我已经不是盟主了。”
“青公子，在下四人，持锤的是大哥任啸天，持刀的是二哥楚炎，持剑的是三哥柳云。”转过身，他看向我，目光平静无波，似这世间没任何人能在那之上惊起涟漪，“鄙人姓萧，单名一个遥字。我等四人特来恭迎公子回堡，还望公子不要难为我们。我想，真要是在这里闹起来，大家都不好收场吧？”
话虽是对我说的，眼光却流向立在身侧的冷夙寒，仍是淡淡的，却定不容人忽视。
心下暗叹，果然是这个最厉害，句句切中要害。
“既然四位齐聚一堂，我又岂有不回去的道理。”
“风儿……”我伸手拦他，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我知道他武艺极高，可这里，面对的却是四大高手。即使冷霜倩会武，以她小小年纪又能如何？还不是以少对多，根本没赢的把握。
更何况——
看了一眼有些按捺不住的冷夙寒，心不由得又沉了几分。
从相逢那刻起，就注定了我是你的累赘，如今更是害得你与我一同遭人追杀。如果现在你回去澄清的话，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回去，所以拜托你……”抓着他的衣角，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抬眼看他，“别再跟着我了。”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更激烈的反应，岂料他只是微怔，随即甩开我的手，转身就走。冷霜倩亦急急尾随其后，徒留我一人，在原地盯着地面发呆，脑袋中轰鸣作响，周围的一切声响似乎都与我绝缘，全然入不了耳。
“……公子、青公子……”
抬头，有些朦胧地看着萧遥：“让我静一静，歇息片刻，我便随各位回青家堡。”
“……”
他欲言又止，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轻轻帮我带上门，留给我一片空间让我舔舐自己的伤口。
肩膀没来由得又开始痛，痛得我几欲无力，跌倒在地。怔怔地抚着肩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某个点。
终于，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陵朝，再没我青风曜的容身之所……
也对，我本就不是这世界的人，我的存在，在这里本就是个多余，还牵扯出这么多的江湖恩怨，连累那么多的无辜人替我受罪……这条命，孽太重……
“哈、哈哈……”
突然开始想笑，笑得发狂，笑得无力，笑得浑身都在麻木的痛，仍是想笑，笑，这命运弄人。
“站起来。”
我的笑声嘎然而止——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呆呆看着他把我扶起，看着他搀我坐于床塌，看着他检视我的伤口：“你……”
“早点回来。”
“！”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唇间就感到一阵温热，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瞬间放大在面前的脸。
“我等你。”
轻轻的一声，轻轻的一笑，却让我醉了……
本想推开他的手无力地垂回身侧，合眼，感受着唇齿被人掠夺所带来的感触——人的温度，果然很暖……
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眷恋，淡淡地缠于愁丝之上……难受得紧……
寒，这一去，我不确定，是否还能……再见到你……
32
“喂，你，歇够了吗？”
“没有，我是受伤的人，你要尊重。”
这一路，我是当真耍无赖耍到家了，走走停停，这一耗，原本六天的路程已让我拖了八天有余。
“你是不是成心啊？”
楚炎的急脾气我是真有所领略了——这八天下来，我光跟他斗嘴，斗得自己都快没耐性了。
其他几人？
任啸天身为大哥自是不能乱了阵脚，对我全然采取无视。柳云心机颇重，当然猜到我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又碍于他舵主的面子，不好开口——一样的无视我存在。
而萧遥，自是在一旁，笑得淡淡，看得也淡淡，不发表意见亦不阻止。
于是导致我和楚炎的斗嘴愈演愈烈——已逐渐像幼儿化发展……
不是不知道时间拖久了对我没好处，只是，越是接近青家堡，就越是心虚。明知答案就在眼前，可身体就是不由得抗拒这个事实，大概……是在逃避什么吧？
可是，这该来的还是会来。
看着远处已经清晰的青山，我站起身，拍拍灰尘，道：“走吧，运气好的话也许今夜便能抵达。”
楚炎一楞，估计是没想到我这次放弃得这般干脆。
谁知，正在众人准备整装出发之时，一直坐于枝杈上的萧遥突然开口：“今晚先在这儿歇息一夜，明早起程。”
“大哥，你先回分舵，这几日下来，不知会出什么杂乱的事。”
“二哥，你上山，通知盟主说人已带到。”
“三哥，劳烦你往来时的路探察，看沿路是否有跟踪的痕迹。”
众兄弟领命后转瞬间便消失在这山林之中，只留下我与萧遥大眼瞪小眼，气氛好不尴尬。
纵是排行老四，可据这些时日的观察，我发现，但凡是萧遥说出口的话，其他三兄弟都会不问理由地遵从……真是奇怪得很。
莫不是……这人有什么……
超能力之类的？（=_=你的思想太活跃了……）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吃了你。”
“谁说我怕你了？”
“呵，那在下是一时走眼，看错了。”
一句话，憋得我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只能在心里把他骂上个千万遍……明明平时那么深沉，怎么一开了口就竟是冷语呢？
“公子……是否觉得在下面熟？”
这突来的疑问，让我不自觉地点点头。
他轻跃下树，看了看我，而后目光飘到远处，须臾，我听到他喃喃道：“我有个二娘……姓薛……”
一惊，手上的瓷杯掉落，摔个粉碎……
“你……是薛泉的……什么人？”
“呵，公子真是聪明，一提及明。”
…_…废话，我认识的姓薛的就一个人，你是变着法地讽刺我吗？
“我是薛泉同父异母的兄长。”
有些惊诧，随即了然，自嘲道：“那么，萧大侠此次遣走众人，是为了要替弟报仇吗？”
他把收回的目光定到我身上：“你在说什么？”
“难道萧大侠不是要杀我以慰你弟弟的在天之灵？”
他眼眸一睁，玄即轻笑：“公子似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打算杀你。相反，到是谢你都来不及呢。”
这次轮到我睁大双眼看他了。
谢我？这人不是思弟成疾了吧？他弟弟之死虽不是我亲自下手，但也是我的错所造成，怎会反过来谢我？
“我与弟弟早年就已经分开，他的母亲由于气不过父亲负她，带着他一起前往蛇居岛。再查出他音训已是数月前，那时他已混入王府。我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举动，所以也明白……他是对王爷动了禁忌之心。他虽恨你，却又因为你舍命救他而不想害你，奈何这代的少主似乎对你怀恨在心，硬是要取你的命。我作为兄长，看着他挣扎，却不能为他做什么，深感遗憾。而把他自那痛苦中解救出来的，便是你了。所以，我理当谢你。”
“呵……”我笑，“是你太高估我了，害他那么痛苦的，就是我。”
“不，即使没有你，他一样会痛苦，因为他掉入了那个旋涡，自是无法自拔。而你，恰巧给了他一根绳索，让他自那自卑中爬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害了他，害他死得如此凄惨。”
“相信我，他的死，对他来讲，是种解脱。”
我怔怔然地看着萧遥。
若是数月前，我还会对这说法嗤之以鼻，然，岁月变迁，如今的我，真是改变许多啊……
“那么，你遣散众人，究竟是为何？”
“我欠你一份情，如果你当真不想回青家堡，我会放了你，还你一份恩情。”
我摆手：“不必，这青家堡，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回的，因为我的答案在那里。”
他似乎了然，也没再追问：“那，公子何时需要，可随时传唤，我会为公子满足两个愿望，为泉，也为自己还你这恩。”
摇摇头：“薛泉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来还。”
“不行，欠人恩惠一定要还。”
这人，怎么如此固执？
“不……”
突地，脑海中闪过一条讯息，也许，他是当真能帮上我……
“好，既然你执意，那，是否可请萧大侠帮在下完成两件事……”
终于，还是到了啊……
茫茫青山，还是和数月前一样，巍峨地立于云霄中。而那云霄环绕之处，便是我一切的牵绊——青家堡。
“青弟，你……当真要如此吗？”
“如果萧兄不答应，我也别无他法……”
“不！如果这是青弟的意思，我会尽力完成。”
“不知……那孩子是否安置妥当？”
“已经接出来，安置在一处幽谷之中了，绝对安全。”
逆天……现在的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代替你父王，补偿你失去的那份亲情……
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谢。”
“萧弟，我都等候多时了。”
“二哥，盟主呢？”
“在内堂等着青公子一叙。”说完，他便略有不耐地进入堡内。
“好。”转头，再次道，“萧兄，我的事，就拜托了。”
“我定当鼎力相助，只是……”他拉住我的手，“此次一别，不知再会时又会有何突变，可否让在下一睹尊容？”
有些微诧，再想想，一个连面貌都不敢视人的人怎可得到信任？
轻手摘下这不知何时已成为贴身物的面具，我对萧遥轻笑：“希望我的相貌不会污了你的眼。”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玄即，淡淡一笑：“我总算明白为何盟主千方百计要把你请回青家堡，也明白为何魔教教主会为你赴汤蹈火了。”
……你明白，我不明白……
“就此拜别。”没再多理会他的话，我兀自带好面具，转身，入到堡内……
“盟主，您总算回来了……”
…_…是我运气背吗？怎么一回来就遇到这个妖怪老头？
“盟主……”
“我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