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纪 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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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纪 慕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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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拍拍我的肩膀走到面前来,“原来真的是小因哦,什麽时候回来的?真是好久不见哪。” 
见我仍然一脸迷茫,他毫不介怀的笑笑,“不记得啦,我是阿生,你隔壁的阿生啦。” 
“也难怪啊,我都老了这麽多,因因还是没怎麽变的样子,老天真是不公平,哈哈。”他有点害羞似的挠头。 
我这才记起,眼前这壮实的男人便是邻家那个总是穿著破洞牛仔裤的少年,高大成熟了许多,甚至眼尾已存下笑纹,唯那一脸的嘻笑没有改变。 
“没有,我并没有和家人一起出国。”我对他笑笑,有些局促。 
“啊!”男人发觉到我的苦涩,习惯性的挠头,那是一张无法理解苦楚的脸吧,“过得不好吗?差不多十年了吧?小因去了哪里?” 
我怯於面对他的灿烂笑脸。 
他见我缄默,也不再追问,“这是我的店子,还不错吧,呵呵。小因要住的话当然不用付钱啦,想住多久都可以,嘿嘿。”他抓过接待小姐还没来得及收入柜的钞票,塞回给我。 
然後并不问我的意见,便推著我的肩,“今天太晚了,明天一定要找小因喝酒,快去睡吧,你看起来的确是很累哪。” 
第二天一早,他便果真来找我。 
我躲在衣柜旁换衣服,他将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门口边吹著口哨边等我。 
我不知那是什麽曲调。但是那样的早晨,阳光满满一室,发了黄的小旅馆,油漆斑剥的看不清是蓝还是绿的门框,阿生的白色衬衫,他探头进来,大男孩似的灿烂笑脸…… 
那一刻我忽然被这情景感动。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本来面目吧。 
阿生是这样幸福快乐的人。 
“小因,快啊!”他叫醒了发怔的我,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我的肩膀。 
我为我不自禁畏缩的动作感到惭愧,“可是,阿生…我不会喝酒。” 
“哈哈,怎麽会?小因像个女孩子,还和小时候差不多嘛。”见我脸红,他又拍著我的肩,“开玩笑啦。”惬意地与路过的街坊招呼著,转开话题,“小因的衣服看起来怪怪的。” 
我仍难习惯他的亲密动作。我知道他本无心,是我已经不同。 
“我刚刚…失去工作…”悄悄挣开他的手臂。 
他亦不以为忤,拉我在一间食档坐下,“是这样啊……那小因打算怎麽办?看起来你还没结婚吧?有女朋友了没?” 
我窘迫的摇头,不知如何面对他认真而关切的眼神。 
他望著我,忽然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十分好看。“别担心啦,有我呢! 来,喝一杯!”自己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 
我握著杯子,轻抿了一点酒沫。低下头心里忽感内疚。 
多希望自己真是阿生所期望的那样,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像他那样努力工作,可以大口饮酒,和街坊道早安,还有……女友。 
“我结婚了,去年。”他已经开始第二杯。 
望到他脸上,因酒精而漾起不加装饰的幸福。 
阿生帮我介绍了一份邮差的工作。我补办了证件,阿生作为保证人。在他的小旅馆里住了一个星期之後,我搬到了与同事合租的地下室。 
每天踩单车穿过大街小巷。 
像这城市里每一条静寞而穿梭的鱼。 
同事笑我,“怎麽阿袁这麽拼命?加班费又没多少。”我仍然尽量申请加班,或者顶替请假的同事。 
我希望很累很累,夜了便可熟睡。 
我以为我可以从此开始,平静生活。身上的伤痕已渐渐褪淡。以为只要埋身在人海,就可以忘掉一切,哪怕活著,似一颗小小尘埃。 
但是,有一个地方似乎永远,无法复原。每夜与梦境挣扎,然後睁眼直到时锺走至黎明。 
已然支离破碎。就像是被撕得粉碎的图画,我的心,再拼不起来。 
永远无法拥有阿生那样的笑容,阿生那样的自在笑容。 
有关那人的记忆,我如何刻意逃避,却依然清晰。 
在街角的报刊亭站了好久,终於丢下硬币。被压在新书底下的过期周刊露出一角:孟氏继承人被曝性丑闻…… 
拾起那本杂志,完整的封面现在眼前: 
“……孟氏继承人被曝性丑闻商场受挫,深夜买醉驾车肇事深度昏迷。” 
彩色的封面是被撞损的银灰色跑车、高速路上的深红色血迹。 
26。 
倚在窗边,不知不觉沈睡。 
海隔著层玻璃,好似伸手可触,却全无生息。 
唯有我的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周或数月,於我没有分别。 
有时醒在夜里,爬上冰凉的云石窗台,没有边界的黑暗里只有我小小的身影,头发渐渐变长,那影也变得越来越陌生。在有著回音的空荡囚室里低低哭泣,我已忘记了为何而流泪,我已忘了悲伤,忘了我曾是橱窗里路过的鲜活少年。 
有时醒在午後,床垫旁仍然是昨天杜擎送来的未曾开启的饭盒。四面灰暗沈寂的水泥墙壁,在日光中围禁著我。多麽希望能变成童话里的泡沫,再也不要害怕,再也不要哭。 
门匙转动的声音,很轻微,但我仍然惊醒。未睁眼也未动,虽然我知道,将来的痛楚与羞辱。 
但脚上的锁链叮叮抖动。 
有双手抱住我。将我从窗台上抱下来。这样被抱著转身的感觉,有些头晕。我紧紧闭著眼,等待下一刻他将我狠狠抛在地上,开始粗暴的事。 
但没有。他只是坐下来,将我放在膝上。 
“为什麽瘦了这麽多,因因。” 他的脸贴过来,贴在我颈窝,热热的呼吸,扑在我耳边。 
“为什麽不肯吃东西。” 轻轻地摩挲,问著,又好象并不要我回答。 
“为什麽要割腕……这样瘦的小东西,居然可以流那麽多血……我以为因因会死掉……好怕因因会死掉……” 他收紧手臂,紧紧抱著我,忽然不再说话,脸那麽静静地,埋在我怀里。 
悄悄张眼,日光白炽如不真实。 
许久许久,他才抬起头,大男孩飞扬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的不同。 
那或许是成长的痕迹。因为什麽,某日孩童会忽然长大,忽然明白,忽然叹息。 
我希望我会死掉,但是成长仍在继续,如病毒那样不可抑制。裤管渐渐变短,露出细细的脚踝来。 
“你醒了?我带了因因爱吃的紫菜粥,要不要吃?”孟廷打开带来的食盒。 
其实并不是爱吃,那天在日式餐厅,我吃不惯寿司鱼片,便一直喝紫菜粥。 
让**在他身上,手臂环住我的虚弱。舀了满满一匙仍然温热的米粥,喂给我。 
“我要走了; 因因。” 
“会很久,不能再来看你。家人要我去念书……还要我交女朋友…。。之後,可能还要结婚什麽的吧。” 
“……那天你吓坏了锺点女佣,她就打电话给我妈我爸,他们就跑回来……” 
“他们不爱我,为什麽还要管我……”已经接近成|人的脸,仍偶尔露出孩子的迷茫。 
“我不能再喜欢因因了……” 
他放下食盒,靠过来,亲吻我。 
又轻又浅的吻。 
失去了暴烈的动作反而显得笨拙。像初吻的孩子那样笨拙。 
仿佛我不是因因,他不是孟廷。 
而我不能明白他的哀伤。就如我从不明白,他的愤怒。 
开始解我的衣扣。我说不清是怕还是不怕,害羞还是不再害羞,只是不挣扎。从何时开始,我已忘了挣扎? 
“以後要好好吃东西”,他的手指抚摸我的肩胛。 
只是将完全赤裸的我搂在怀里,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那时只是与阿擎他们开开玩笑。……可是我喜欢你了; 因因……” 
“……是不是从第一次,就已经被因因迷住……真该死。”这麽喃喃著,他又揉著我的发。我不认得这样的孟廷。 
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我不适应的陌生字眼。 
被拥抱著的陌生感觉,心内只有茫然。 
然而片刻过後,又好象困惑全部不见。他看著我的目光,在凝视的过程中,慢慢地由热,转成熟悉的冰冷。 
轻轻摩挲的指尖离开我的眉和眼,也不再说话。 
取出袋里的新毛衣,为我套上。还有新的长裤和鞋子。 
我的虚弱令我无法不任由他摆布。虚弱的不只是伤未愈的身体,还有少年的空洞的心。眼睛一直望向窗外,那片灰蓝的海,心如无尽海水般茫茫。他的亲吻,他的冷漠,他的绝决。 
“已经拜托了阿擎和阿远照顾因因。”将一张银行卡放进我的衣袋,“以後每个月他们都会转些钱到这张卡上,因因记得收好。” 
“放了我; 孟廷……” 我哭泣。 
孟廷却沈默。取出自己的手帕,一圈一圈缠在锁链的铐环上,系紧,手掌握住著我被铁铐磨伤的脚裸。 
并不回应我的哀求。 
不知多久,他放开手。我听到门在身後轻轻闭合。 
很久没见到阿生。 
路过的时候上楼去看,窄窄的唐楼,污糟的楼梯,一地的乱纸和垃圾,积了厚厚锈泥的防盗铁闸锁住了旅馆的入口。 
楼下的“幸福旅馆”的招牌仍在,入夜却不再亮灯。 
问了隔壁杂货铺的阿婆,才知阿生的妻子患病入院,旅馆已转手他人。 
不过半个月而已。再见阿生已是满面憔悴,他从病床边的椅上惶然站起,笑里却已是凄然。病床上年轻苍白的女子,脸上却洋溢着被呵护的温柔表情,扶着丈夫的手臂坐起身,“你是小因吧?阿生有提到你呢。” 
拿起矮柜上的红苹果塞进我手里。那样温柔细弱的笑脸,衬着阿生的坚实臂膀。 
告别时阿生送出来,“珍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还等着月底可以出院……我答应过她夏天来了会带她去荷包岛潜水……” 
抹了抹脸,苦笑,眼里却仍然渗出泪来。 
“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买下小旅馆,又借了一些钱投进去,准备好好经营一下……。现在急着转手,反而赔了好多。阿珍的手术费也还差二十几万。” 
“我不知应该怎么办,小因。” 
黄昏的街头,春风渐近,我不忍见的男儿泪。 
阿生握住我,宽大的男人的手掌却传达着无助和烈痛,他的泪滴在我手上。 
“阿生,手术费的事,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根据邮寄的帐单找到孟廷所在的医院。我找到孟廷的主治医生,说明来意。 
他望着我的眼神,是医生的一贯的冷静,“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袁先生,这是很严重的决定……并且,眼角膜交易,迄今亦属违法。” 
“拜托您,我很需要这笔钱……而且,我知道自己身患绝症……所以,才有这样的决定。” 
并非说慌,近来胃痛越来越严重,一直在吃的止痛药也几乎失效,晚上会痛到难以入眠。因为担心打扰同住的室友而不得不咬着被子忍耐。 
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忽然平静下来。 
辞掉了邮差的工作。也没什么可以告别。 
手术之前,我悄悄去看孟廷。隔着深切治疗室的玻璃窗,他睡得很沉静。 
我记得他的脸,永远记得。 
与医生签定的合约里,我唯一的条件,是隐匿我的身份与姓名。 
不再有任何纠缠。 
面对他,已无爱无恨。 
想起阿生当日的笑脸。无影灯下,手术布罩下来,合上眼,即是黑暗。 
想我这一生,永远无法拥有那样灿烂无忧的笑。但是我要让阿生,继续着他的幸福。 
数日之后,我终于可以出院。 
因为身体稍有虚弱,恢复的时间已经推迟。 
我知道孟廷已先于我拆除纱布,手术十分成功,他只需等待着日益清晰还原的世界。 
而我已不再需要等待。假使我曾经等待过自由。 
已经拜托医生将孟家支付的钱转汇给阿生。 
医生的便车将我送出医院。 
在人车熙攘的大巴站坐了很久,直到人潮消退,温暖的日光渐渐从脸上移到脚边,换成了清凉的夜风。 
登上未班车,我才记起将导盲杖遗落在车站。 
空荡的车厢里大概唯我一个乘客,在夜里缓行却颠簸。 
经过的每个车站,亦无人上落。 
我想问下一站是哪里,司机却答,“终点站到了,要不要下车?” 
摸索着下车,脚步未稳,身后大巴已关门驶离。四周如世界尽头般的安静,以及黑暗。 
海似在不远处,浪声细卷入耳,如此真切。 
是否被囚禁时的无声海岸。 
数年恍若一瞬。我是终于逃出铁窗的伤痕累累的少年。在梦里无数次奔逃在赤足的海滩,乞求在日出前结束一切。 
细软的沙滩令我在黑暗里不再举足无措。 
海水越来越凉。 
从不知道原来我这样渴望着,温暖的拥抱。这具孤单褪色的身体,一直在渴望着拥抱,渴望有人听见我的哭泣,渴望着不被抛弃。 
在冰凉的海里,飘浮过半生的记忆。 
却只有数张模糊的脸,还有,已经不觉伤痛的伤痛。 
偶的鲜网专栏:一念之地狱 
ww3。myfreshnet/GB/literature/li_homo/100048278/index。asp 
印摩罗天的专栏:迷途庄园 
ymlt/shequ/Board/Board。asp?BoardID=72 
28. 
三年后。 

新一日的阳光,重复着成千个早晨的炽烈与残酷,又如成千个夜晚那样暗去。 
醒来,他已在。 
生疏的脸,与表情。 
“饿吗?”他碰了碰我的头发。 
一直自由生长的发,已经太长,遮住了脸,我躲在长发后缩在墙角。拉下袖口隐藏起手上臂上的无数烙伤。 
他的手指在发上慢慢摩挲,轻轻的,生疏而犹疑。 
“因因。” 
很疼,背上有杜擎用烟头烫的烙伤,他轻轻抚着,隔着衣服抚在伤上。 
我蜷起双膝缩在宽大的旧恤衫里,他摸索着我脚上的链子,以及铐环上缠绕的破旧布帕。 
日光里又真实又魔幻。 
杜擎在门口出现,“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怪怪的,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他不动声色离开我走到窗边,并不理会杜擎的埋怨,语气淡淡:“钥匙带来了没?” 
领会到他的冷淡,杜擎也降下温度。如今两人并立,已不再是昔日的游戏少年。 
杜擎动作悠闲地点燃一支香烟,“听说你离婚了。” 
“不是离婚,是逃婚。” 
“呵,Alina那么好的女人都不要。孟大少,你知不知你将百万宝贝拱手他人?”语中却有尖刺。 
“别告诉我,你回来是为了因因。”杜擎走过来扭起我的手,将烟头摁在我手心。 
“闭嘴。”孟廷面无表情,站在原处。 
对他这样的态度,杜擎一笑了之,又抽出一根烟衔着,用鞋尖踢了踢我。 
我拾起丢在地上的打火机,跪起身为杜擎点烟。 
杜擎长吸了一口,舒畅的吐出烟圈,“因因,把手伸出来。” 
知道会很痛,我却不敢不将刚被烫过的左手,忍着痛展开,伸到杜擎面前。杜擎乐此不疲这样的残忍游戏。 
在烟头再次摁上皮肤之前,孟廷却回身狠狠给我一记耳光,对杜擎说:“你恨当日Alina选了我。” 
杜擎忽然冷笑,“孟廷,那是我的女神,你将我的女神弃如蔽履,我恨不得杀了你这败类。” 
“钥匙给我。” 
“早丢了。你可以请开锁师傅,或者报警请阿ser帮忙。” 
孟廷冲过去将杜擎按在墙上,“我让你照顾因因,原来你是这样’照顾’他。要不是阿远告诉我真相,你还要骗我多久?” 
杜擎冷笑,“你应该感谢我,孟廷。” 
“Alina打电话来说你将身着白纱的新娘弃在教堂,独自回国。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推因因下海。” 
“阿远说得没错,你从来没爱过Alina,你爱的是因因这个只卖三百块的男妓。” 
从杜擎口袋里搜出钥匙,孟廷再不理会他的讥讽,蹲下身为我解开脚上的铁链。亦不理会我的瑟缩躲避,替我擦去唇角的血沫,脱下自己的风衣裹在我身上。 
杜擎只在一旁冷笑。 
看着孟廷半强迫式地将我带走。 
电梯里他放开手,我在下堕的箱室中将自己蜷低。早已绝望,然而一切却忽然平淡发生,我只感到恐惧。 
电梯停在一层,他并没有威胁或者安慰,只俯身牵我的手。 
依然是孟廷的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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