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我会保护这个孩子的。”莫文的话却是带著一种危险的暗示和预兆,甚至流凝都忍不住因为这番话而微微颤抖,但眼中却依然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是一种保护,一种誓死的捍卫。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莫文没想到流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三叔好心想带我出去,但我却不想连累任何人。”他清楚的知道离开的後果,现在的情况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而自己却不想成为那个引发灾难的导火索。
“风儿至少还不敢对我如何。”莫文非常的肯定道,毕竟对方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因此才偷偷的瞒著众人来到皇宫,只要流凝和这个孩子可以过上平安的生活,远离危险,自己才能安心。
“但总会有无辜的人遭受波及的,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受过。”流凝坚决的拒绝了。
“那你呢?”莫文凝视著他,目光深邃而认真道。
“嗯?”流凝不明。
“只为别人想,你可想过你自己?”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太过为别人著想,从小即是这般的体贴乖巧。
“我?”流凝苦涩一笑,“这都是自种的苦果,我独尝即可,怎还能去害他人。”
他神情突然变得幽深而邃远,莫文凝眉看著眼前的男子,恍然间自己回到了当初他被生莲捡回漆雕府的那个晚上,乖巧怕生的孩子紧紧拽著生莲的衣角藏在他身後,戒备著每一个靠近的人……
淡然而笑,收起伤愁的神情,他转而对莫文道:“三叔,所有的一切都是流凝应该承受的结果,不敢拖累,只是,我有两件事请三叔帮忙,希望三叔答应。”
“你说。”
“第一,请三叔务必将这瓶解药交给追紫让他服下。”流凝将刚才帝王给他的解药小心翼翼的交到莫文手里。
莫文接过看著,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震惊得抬起头望向流凝,得到他苦涩的点头肯定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另外……”说到这里,流凝犹豫了一下,环视了四周,他微微探身靠近莫文,遂道:
“希望三叔帮我告诉闵凡和澜夙一件事。”
…………………
……………
………
59
送长辈离开房间,闵凡走回床边坐下,手中迟迟的捏著那枚被三叔带回来说是可以救命的解药。
“竟然,还是棋差了一招。”看著红色药丸,他自言自语道,唇边浮著自嘲的笑意。
从床头到来一杯清水将药丸放在里面化掉,小心的抽起已经昏迷的追紫起身为他喝下,被水淡化却依然不是殷红色泽的水有些顺著唇边漏下来,在洁白的被头印出一个个红色的水晕,刹红了人的眼睛。
将解药喂完,闵凡为追紫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为他擦去唇边的红色水渍。
“好点了吗?”对症下药既是如此灵验,不过刚刚喝下就见已经昏迷了一天的人缓缓苏醒了过来。
药性随解但被毒侵蚀的伤却仍在,追紫张了张口吃力的发不出声音,只好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闵凡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手臂的力道也只是轻轻的,生怕稍稍加重就会伤了现在仍虚弱的他。
从没有试过这麽长久痛苦的等待和彷徨,看著追紫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那段时间里,担忧心惊一不也不敢离开的守在床前,就仿佛怕了自己只要离开片刻就会错过病中人微小的变化,怕了失去。这样的感觉,甚至是面对著二哥,自己都从来没有体会过,不是那样霸道强硬的掠夺或者不允许他离开,而是祈求……高傲如他漆雕闵凡却愿意为了眼前的人苦苦的在心中将一切记得的神灵祈求一遍,只要追紫可以健康……就好!!
追紫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样紧紧地抱著才是安心,“我还以为,真的就这样要失去你了,弥补不了当初欠你的情。”闵凡微微闭眼感受著怀中温暖的身体,只不过一天一夜的担忧却早已让他身心疲惫,以至於,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怀里人微微的僵硬。
补偿?!吗?
追紫苦涩一笑,泪水想要落下却被主人倔强的忍了回去。许是就这样已经足够了,企盼了多年的人能够这样的重视自己,是补偿还是珍爱有何在乎的呢?他期盼的,不就是能够守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吗?
然而……
他咬紧下唇,为何会痛,心头一阵一阵的酸楚,是什麽时候开始,自己……也已经不再满足於一点点温柔的回报了。
“追紫。”他的身体好了闵凡也安心了,想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轻轻将追紫退离怀抱少许,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让落青和降蓝陪著你,我出去一下。”扶著他躺下,还不忘细心的为他拢好被子。
追紫点点头,轻柔的神情柔顺而纤细,让闵凡忍不住留下不愿离开的想法。
但……还有著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他们的幸福,是用最重要的人的不幸换来的,所以他一定要弥补,否则,他定会愧疚一生的。
“乖,我会很快回来的。”带著常年练武而来的重茧擦去追紫额上微微的汗水,闵凡最後留下一个微笑,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 § § § §
伦苑一个华丽的屋子前,男人伫立在门前良久,脚步摔碎的瓷碗一片片,周围还有一滩黑色的液体,风中吹拂带著一阵刺鼻的药味。
来来往往的各个主管都只敢低著头从男人身边走过去,这样每一天几乎都会上演的场面让他们忌若寒蝉,任是谁都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因为这一日日被拒绝的羞辱和尴尬而与日俱增的怒火和冷凝之气,却不知为何屋子里高位上端坐的主子却可以纹丝不动视门外的人为无物。
闵凡上了台阶才看清那男人的容貌,不意外他也著实愣了一下,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澜夙的房前,他倒是怎麽也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只有天生有著喜欢被虐待心理的人才会愿意和屋子里那个任性阴恨的家夥扯上关系吧。
闵凡略带嘲讽的一笑,从男人身边走过进入屋内。
主管们看到三少爷的出现纷纷行礼,随即在他的示意下退出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党家主凌厉的眼光下当著外面站了大半天的男人的面将门管好後匆匆小跑著离开了。
“什麽事?”澜夙从主位下来,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到了杯茶。
拿起,脑中突然想起前天那个笨蛋从自己手中夺走茶杯说这浓茶对孩子不好,还不忘为自己递上一杯据说是亲自熬了一天的参茶,那个家夥……
该死!!澜夙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那个男人。
盛满浓香碧螺春的茶杯在手中握了半晌,澜夙一怒,愤愤地摔了出去,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在房间传开。
“怎麽这麽大火气?”闵凡也在桌边坐下,看著他的行为唇边不觉勾起算得上是幸灾乐祸的笑。
“管你什麽事?”澜夙瞪了他一眼,“你来我这里干什麽?”漆雕府的生意接二连三的被江湖人捣乱,弄得现在生意盈利一落千丈,他还在怀疑著眼前的男人,他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找你合作。”闵凡怎麽会不知道澜夙怀疑著他,就如同自己也一样不相信他一样,当初是谁将自己和追紫逼的跳江,他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相对之下是更强大的敌人。
“和我合作?我看三哥是谁糊涂了吧?”澜夙冷冷一笑。
漆雕府上上下下谁认不知他们素来不和,合作?!真是天方夜谭。
“我指的……是二哥。”闵凡神色一沈,深邃的眼眸转为幽暗的深潭。
“你什麽意思?”经他这麽一说,澜夙才想起却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哥了。
该死!被那个男人一搅和,他甚至连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二哥那天带著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难得,你才想起来。”闵凡嘲讽的看著他,道。
“三哥想找我打架吗?”澜夙目光一冷。
从来和这个三哥的见面不是互相讽刺就是大打出手,因此从来没有半分好感可言。
“等到救出了二哥,我到一点也不介意。”闵凡邪佞的一哂,身子优雅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更衬托出了他桀骜不驯的性格。
“救?二哥怎麽了?”闵凡的话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二哥他……”
屋子里,兄弟二人的谈论还在继续,门外,男人凭著出众的内里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的听在了耳里,眉头,不觉深深凝蹙……
60
深秋与初冬两季交错的月份,难得看到如此明亮又圆的月亮挂在夜幕之上,如同黑布上闪烁光彩的晶石,放射出无穷的光芒照在夜半的皇宫中。这个季节的夜风已经开始带著一些冬季寒冷的气息,守卫的侍卫们各个都机灵在当勤前纷纷换上了防寒的衣服,自己温暖了也才有了闲心散发好心,警惕巡视四周安危的空挡都忍不住望了望从半刻前就一直等在宫门外的总管公公。
今夜值班的太监总管看著四周投射过来的同情的目光,自我委屈的吸吸鼻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皇上总是早早的就翻了牌子,这也好让他们这些负责後宫侍寝的人早早去被翻了牌子的娘娘那里准备。今日皇後回了宫,他们都以为今晚皇上一定会到凤闲殿去陪伴孕中的皇後娘娘,可没想到,皇上却命他们等在门外,自己不知道在御书房内想些什麽,迟迟没有翻牌子的命令传来。
远处,有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机灵的侍卫们纷纷收起半放松的姿态板正规矩的站好,生怕会被来人斥责一番。
“怎麽了?”来人是一个一身白色软甲武官打扮的人,俊逸刚正的面容在从御书房内透出的明亮光线下呈现褐色的光泽,一看就是长期在阳光下习武所成的健康肤色。
“大人。”一看到来人,上了年纪的太监总管就委屈地撇了撇嘴,抬了抬手中的托盘向他诉著苦。
年轻的禁卫军统领明白地点点头,并未经过通报就径自推门走了进去,从容自如的态度恍若这进入的不是高高在上帝王的书房,而是自己的卧室一般。
走向御案前躬身行了个礼,微微制造出的动静让正望著桌面奏折发呆的牧风回了神。一个简单的眼神就交换了需要的消息,牧风看到他微微的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气。
等待了太久的这一刻,这麽多年的谋划筹措,面对这两个同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今晚回翠微宫。”放下心来,他更想让那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地守著他,才是拥有。
“皇上。”年轻统领有著一幅天生的好嗓音,低沈而柔软,平稳的音调却总有著威震人心的魄力,“今晚皇後娘娘回宫,按例您该到凤闲殿去的。”说话的同时他自始至终规规矩矩的微低著头,态度恭敬而受礼。
他知道皇帝和那个人之间怎样也绝对不可能扯断的紧密联系,毕竟是唯一一个从他们相识开始就一直守在这二人身边看这一切的人,虽然能够体会皇帝时时不愿与那人分开的心,但身为臣下,他也不得不提醒皇帝在深禁的後宫中还有著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
至少……在计划成功之前是不能忽视的!!
“你何必为难於我。”牧风皱眉,答应留下子嗣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他可以和盼兮相敬如宾,却绝不能留下感情。
情感之物,他已经没有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给了那个梨树下被自己意外的一吻而羞红了脸的少年。
“皇上,这是责任。”年轻统领垂首认真地回道,“无关乎感情,是一种责任,也算是一种补偿。”刚强的男子却有著一颗善良温柔的心,就如同从小带大他的爹爹一样,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看著一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被利用抛弃,他还不能做到一个帝王之家的成员应有的性格,这正是他的弱点。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一点也不像皇叔的儿子。”牧风看著下面人殷殷的恳求,不得不叹息,“在更多的时候,你更像溱叔。”
被问话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微微螓首。
牧风看著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到皇後那儿。”说完这话,他不意外的看到垂首而立一直闲适淡定的人下意识放松的肩膀。
心中叹笑摇头,这个皇族这一代自己唯一的手足,身为堂堂皇宫禁卫军统领,龙康皇朝重兵权在握的大臣,他康宁毓却仿佛一个异类,从小到大,只有他和流凝最为相似,每每这一代的几个孩子凑在一起,都只见他们站在一旁看著他们兄弟三人明著暗著的较劲,始终淡淡而笑。
“请皇上摆驾吧。”宁毓躬身打开御书房大门,门外的太监侍从早就已经摆好了仪仗。
牧风最後看了宁毓一眼,遂迈步走上御辇在众人的拥簇下向著凤闲殿而去。
宁毓在御书房门口看著帝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才转身看向另一边,眉头深锁又放开,他一纵身趁著夜色向著另一边的御花园深处而去,徒留下一般下属看著上司惊人的轻功望而兴叹,纷纷投射出羡慕崇拜的目光。
§ § § § §
因为有著前代帝王曾经形同虚设的历史,因此宫内供帝王居住的翠微宫一直都还设在御花园最深处的角落,在那个匆忙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除了皇帝外人不得进入的翠微宫之前,宁毓拦住了他。
暗夜之中只有月亮的光芒洒出白色光影,流云风动,一朵乌云刚好遮住那唯一的一束光芒,让黑暗完全笼罩。
“你不该冒险。”宁毓平稳的语调中泄漏了一丝担忧,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眸清澈的发亮。
被追到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凭著绝佳的武功而成的目视能力通过夜色看著宁毓。
“他就要出手了。”宁毓叹了口气,最终说出了那句话。
他不能做什麽,身为皇族的成员以及禁军统领的身份,可却有著心背叛责任的时候,因为不忍,所以他才出言警告,希望这短短五个字能够帮到他。
黑暗中的人点了点头,算是一种无言的感谢,随即纵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宁毓拦住了他,“若你还对他保留一丝感情,请不要亲自做什麽,至少,要让他保留最後的那一丝不属於帝王的柔软之心,可以吗?”低低地语调带著诚恳的哀求。
那人无言的看著他,用一双清澈温宁的眼睛询问著为什麽。
“无论你信不信,或者你觉得他的行为过於无情,但他所作的一切真的都是无奈之举,只因为身为一个帝王,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而且,也有为你的成分所在,他自始至终都在为这个国家,为了你,从来没有一丝考虑过自己。”宁毓想到那个男人每每思念时哀伤沈痛的眼神。
夜色暗影中,幽幽传来一声自嘲的苦笑,是那人发自心底的声音。
“或许你觉得为了你不过是借口,想要得到你不就是为了自己。可是,你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而且你们彼此相爱,守在一起不正是共同的心愿吗?所以他为了和你厮守,不得以做出了牺牲,因为他的责任还在那里,他无法抛弃,因为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皇帝。”宁毓说完这话再也没有做声,任由那人伫立在夜色中深思久久……
直到……一声轻叹传来,那人再也不顾阻拦,纵身消失在了黑色中。
风吹云动,月亮挣脱了阴云的阻挡再次放出白色的月芒,宁毓转过身,只看到那一抹永久的青色身影一个起落进入了深锁的翠微宫内……
61
漆雕府内,呈现出了多年甚至是十多年都少有过的阴沈气氛,相邻的两个别苑内,代表了龙康皇朝武林和经济两大支柱的两个男人,同样一脸冷怒的坐在高位,听著手下再次传来的坏消息。短短的一个月,凤鸣楼和漆雕府的众多产业都纷纷遭到打击,对手的迅速让他们措手不及,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强大对手,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太多了。
斥退属下,两人通过院子後面的门来到连同四个别苑後方的枫林中,此时,原本一树的火红都因为季节逐渐的转冷而凋零,只留下几片丽的火色依然挂在枝头,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