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生活中,若对配偶缺乏基本信赖感,很容易就会产生病态的嫉妒与怀疑配偶不忠,如果又有其他诱因,则会更为加剧,E君有的似乎就是这种情形。原来就对人缺乏基本信赖感的他,在性方面偏偏又有力不从心之感,而他太太偏偏又喜欢到外面走动,和别的男人从事社会工作,这些因素加起来,使他“偏执的心灵”预先得到了“妻子必将红杏出墙”的结论,于是他对环境中的讯息作“选择性的认知”,将某些偶发的、不相干的事件作符合其怀疑的解释(关系妄想),最后越陷越深,终至产生了妻子和情夫要联手杀死他的被害妄想。
配偶明明洁身自爱,而仍一再怀疑甚至坚信配偶对自己不忠,是一种常见的妄想病,其成因除了E君这种情形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来自当事者的“外射作用”(projection)——因为自己想外遇(或实际上已有外遇行为),而把这种想法“外射”到配偶的身上,特别去注意配偶诸般行动里可能“对别的男人有好感”或“有外遇嫌疑”的蜘丝马迹。弗洛伊德就曾报告过这样的一个病例:
妻子和她的情夫(2)
一位男士在婚后曾有一段婚外情,但后来因怕被发现而中断了。不久,他就注意到自己的妻子似乎对某个男人特别好,譬如和他“坐得很近”、将手搭到对方的背上、“眉来眼去”等。弗洛伊德说,这位男士其实是在“暴露自己不忠的潜意识幻想”。
一场虚幻的逃亡(1)
他连夜开车到几百英里外的亲戚家,当亲戚们问他有什么事时,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怀疑这些亲戚也已被国税局收买。
N君今年48岁,已婚,是某家财税会计顾问公司的职员。个性内向而害羞,甚至可以说有点忧郁,他惟一的嗜好是喜欢从事竞赛性运动的赌博。但因下的赌注都很小,所以输赢也都不大。
有一天,他忽然心血来潮,从他的储蓄中领出一大笔钱做赌注,押一队不被看好、但可得四倍奖金的足球队会赢。结果那队足球队居然打赢了,而他也获得了巨额的奖金。在赢钱后,他悄悄自我庆贺一番,但不久就越想越觉不安,因为这种赌博是违法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妻子及朋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钱,更令他惊恐的是,他怕政府有关单位——特别是国税局会调查他,因为他过去在替一些公司行号作账时,曾和国税局有些过节。
赢钱是幸运的事,但却也是他不幸的开始。
第二天上班时,他发现有几个陌生人在他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徘徊,他们似乎在注意他。N君表面上虽力持镇定,但心里却惴惴不安,他认为这些人是国税局的人,他们显然已获得消息,而在对他展开调查。
当天晚上回家后,他发现家里的电话突然咔嚓一声,于是认为国税局已在窃听他的电话。在恐慌中,他突然兴起逃亡的念头,于是连夜开车到几百英里外的亲戚家。亲戚们对他在深夜突然出现感到大惑不解,吃惊地问他有什么事,但N君却说不出口,因为他怀疑这些亲戚也已被国税局收买。
最后,在极度惊恐与不安中,他同意住到医院里。
住院后,N君仍一再怀疑国税局要采取不利于他的行动。在治疗过程中,医师终于慢慢了解到N君妄想的根源:原来在最近十五年间,N君一直对国税局怀有敌意,因为国税局的官员在过去曾找过他的麻烦,他们说N君为其顾客所做的节税及免税措施是不当的、非法的,但N君坚信他的做法是对的,国税局根本是在找茬儿。
因为对国税局怀有很深的恨意,所以在自己的收入出现纰漏时,他即认为不怀好意的国税局将抓住机会迫害他。
解析:
这也是一个妄想症的病例。N君的症状以被害妄想为主,而他的被害妄想可以说是自己对国税局敌意的“外射”:在这种心理自卫机制下,“我恨国税局”变成了“国税局恨我”,他们正千方百计地要抓住我的把柄,好进一步迫害我。
有妄想倾向的人,当外在情境改变时,他会一再反刍其可能的含意及动机,而由于其不信赖与怀疑的心性,他觉得这是对自己不利的讯号,在焦虑不安中,他会将环境中各种细微的、不相干的讯息“系统化”,或者以一个“妄想系统”来涵摄这些讯息,而贯穿这个系统的就是自己受迫害的思维。周遭的相关人士被他的这种思维“组织”成一个“秘密的阴谋团体”,但因为这是他思维的虚构,所以通常被称为“伪阴谋团体”(pseudocommunity of plotters)。“阴谋团体”的组织会越来越庞大,因为所有被他怀疑的人最后都被他纳入这个团体中,有时候甚至还包括并不存在而纯属想象的人物。大家连成一气在对付他,他自觉处境越来越险恶,遂更加焦虑不安。
本个案中的N君,即经由关系妄想而将出现在公司走廊上的陌生人、电话局的接线生及他的亲戚们“组织”成一个“伪阴谋团体”,而其背后的首脑就是国税局。但客观而言,N君脑中的“阴谋团体”还不够“庞大”,最少他没有将医院里的医师及护士也“收编”进去,有些患者在住院后仍惶恐不安,因为他认为医师和护士也被“阴谋团体”所收买,甚至连来探望他的家人都是“阴谋团体”派人乔装的,目的是想“刺探”他的秘密。
在被害妄想的执念下,当事者通常不会坐以待毙,而会采取某些行动来保护自己或反击对方,N君所采行的“逃离”策略,可以说也是相当温和、消极的。有些患者则会采取较积极的策略:譬如有一位同样任职于会计顾问公司的男士,因为会计账簿上的一个小错误被发现而受到上司的责备,他感到不满,对上司发了不少牢骚,两人之间遂产生一种敌对关系。虽然账簿上的错误马上改正了过来,但他怒意难消,仍然继续批评上司,而上书议员、总统,说他的上司如何如何迫害他。后来,他被公司解职,四处找工作,但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于是他又怀疑这是他以前老板的阴谋,教唆其他公司不要雇用他。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但仍认为以前的老板继续在想办法迫害他,所以仍然继续写信给议员,揭发他老板的阴谋。
有的患者甚至会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激烈手段。譬如一个66岁的老妇人,自成年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过着独居的生活,一向就很多疑而畏缩。当她的听力变坏后,她开始认为偶尔在周末来找她聊天的某些亲戚,正计划要毒死她,然后取走她藏在屋内某处的金钱。有一个星期天,她的一位亲戚来找她,当这位亲戚准备告辞,弯下身向她吻别时,她突然拿出餐刀,想刺杀这位亲戚。亲戚大惊失色,连忙将她送到医院去接受检查和治疗。
在美国,曾有一位校长认为校董会联手在歧视他、反对他,而开枪杀死了大多数的校董。另有一位妄想病患者则开枪打死了七个他认为在跟踪他的人。而怀疑配偶不贞以致杀伤或杀死配偶的丈夫及妻子更不知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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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虚幻的逃亡(2)
基本上,妄想症患者所进行的是一场“虚幻的战争”,而战争的导火线则是来自他“错误的信念”。
手术室里的追杀
在手术中,他的病人忽然发生难解的低血压危象,他觉得这是麻醉科医师在搞鬼,于是愤怒地拿着手术刀要追杀麻醉科医师。
I君今年28岁,是一位从中美洲到美国去的外科住院医师。最近,在一次手术中,他突然愤怒地拿着手术刀要追杀麻醉科医师,结果被安排到精神科接受治疗。
I君生长在一个富裕的拉丁家庭里,养尊处优,从没有做过家事。但他母亲却是个支配欲强的女暴君,并没有给I君太多的温情,甚至对他充满了鄙夷。因此,I君从小就显得多疑而自制。
上大学时,虽然家里离学校不远,但I君却自己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这在拉丁美洲国家是一件异乎寻常的举动。大学毕业后,他就申请到美国去,接受外科住院医师训练。
初到美国时,他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不仅医院的工作繁重,连日常生活的基本需要都不知如何处理。他从未洗过衣服,英语又说得不好,再加上人生地不熟,产生很大的生活适应困难。
有一次,他到一家汉堡专卖店进餐,把“霍波”(whopper,特大号)的发音念成“虎波”(hooper,木桶匠),结果引起排队购餐者的哄堂大笑,I君顿时窘得无地自容,心情恶劣地逃回自己的住处。
诸如此类的事,使I君变得越来越退缩、自闭。医院的工作也不顺遂,他开始怀疑医院里的其他住院医师阴谋对他不利,故意将一些棘手的病例推给他。他担心移民局的官员可能很快就会将他递解出境,而医院里的医师、护士和行政人员都和移民局的官员串通好,要找个理由将他赶出美国。
有一天,他为某个病人动手术,但在手术过程中,病人忽然发生难以解释的低血压危象,他认为这是麻醉科医师故意在搞鬼,所以就愤怒地拿着手术刀要追杀麻醉科医师。
在到精神科接受治疗后,医师认为他得了“情境性妄想症”,安排他住院。在住院三个月后,他对环境的适应已相当良好,对美式英语或美国文化的了解也大为增进,他的妄想症状也因此而烟消云散。虽然出院后在社交方面仍显得有些退缩,但却成功地完成了住院医师的训练,而没有出现进一步的困扰。
解析:
“情境性妄想症”亦称为“急性妄想反应”,它持续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六个月。其发病原因主要是患者突然面对一个威胁性的情境。移民者在初抵一个新的国家后,因为自己属于少数民族,再加上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适应,很容易产生孤立无援、被排斥的感觉,若再加上他原本就对别人缺乏基本信赖,那很可能就会演变成妄想病。不过,如果患者能回到他所熟悉的环境中,或是对新环境能逐渐适应的话,他的妄想症状通常即可消失。
I君有的似乎就是这种情况。从他的症状里我们可以看出,他也将他的妄想系统化,而形成一个“伪阴谋团体”,医院里的医师、护士、行政人员和移民局的官员“连成一气”,彼此串通好,要将他赶出美国。每一个妄想症患者“伪阴谋团体”的幕后首脑都不太一样,但通常反映了患者“心中的最怕”,有的是移民局、有的是国税局,但更多患者所怕的是调查局、警察机构、黑手党等。
急性妄想反应中的妄想内涵,有时候也反映患者心中所最期待的事。譬如下面这个病例:
一位33岁的男士,因一再窃盗而被判刑三年。在被关进监牢的第一天,就受到同室男犯的强暴(同性恋式的强暴)。结果狱方把他换到单人牢房。在这里,每天只有早上和下午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让他走出牢房,在监狱的庭院里散步,但和狱中其他人犯都没有过接触。在这种情况下,他产生了如下的妄想:认为因为自己受到强暴,州长觉得对不起他,而准备释放他。他向狱方询问州长何时要释放他。虽然狱方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但直到六个月后获得假释之前,他天天都这样深信着。
他的妄想内涵,显然就是希望摆脱监狱此一威胁性情境的外射。
看不见的颜色
他说他创造出以前从未存在过的颜色,而且以放射线理论来解释天候的异常及病毒的感染。而且,他还中了毒……
M君是一个40岁的电子技师,对科学及发明有浓厚的兴趣,三年前,为了专事科学研究而辞去待遇不错的工作,但最近却因身体不适住进医院。他向医师抱怨说,当他以荧光管从事光学及颜色学的研究时,不小心中了毒,放射性物质固着在他的脑子和骨头里。
但经检查,并未在他脑中及骨头里发现放射性物质,而且医院发现M君所提出的科学理论怪异得很,似乎多属与事实相违的错误信念,于是在妄想症的诊断下,让他住院。
M君是家中的长子,从小就对科学及汽车、飞机等科技产品非常着迷,在学校里,数学和物理是他最喜爱的两门功课,自己并订阅不少的通俗科学杂志。中学毕业后,他在一家无线电配件工厂当学徒,并利用晚上的时间上技工夜校,希望充实自己的科技根底,以便将来能一展所长。
19岁时,M君的父亲不幸去世,整个家庭的生活重担一下子都落到他身上来。他颇受打击,但并不气馁,认为只要自己加倍努力,一定可以在科学领域里崭露头角。
26岁时,他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但他妻子却在他30岁时因急性感染而死于心脏衰竭,这次的打击比父亲的死亡更为沉重,他显得有点心灰意冷,但不久就又化悲愤为力量,埋头于工作中。
其实,M君的工作并不起眼,他主要是在替顾客装配荧光灯管,但他深信小东西里面也可能隐藏了大道理,所以他潜心研究荧光的分解及如何使荧光获得最佳扩散的方法,他经常在灯管放电时打破灯管,看看“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在感光底片上涂色,然后将它们暴露在阴极射线管的辐射中,以便研究颜色的分解。
后来,他声称他利用这种方法创造出以前从未存在过的颜色。他觉得这是一项伟大的发现,为了全心投入他的研究,他辞去了工作。但在家里废寝忘食地工作了几个月后,他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他认为这是因为荧光管中的稀有气体在放电时产生活化放射性物质,而使他中毒的关系,中毒的症状包括疲惫、恶心、呕吐、鼻咽感染及头痛等。而且,他又从这里面得到灵感,以放射线活化理论来解释天候的异常及病毒的感染。
他认为这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而将这个发现告诉政府当局、科学相关团体及社会大众乃是他责无旁贷的任务,于是他开始将大量的信件、论文等寄往相关的单位。
因身体不适而住院后,M君仍深信他创造了以前从未存在过的颜色,他曾用他所谓的特殊技术画了一张画,但医师却无法从中看出有什么“以前从未存在过的颜色”。
解析:
M君所具有的执念,我们可以称之为“发明妄想”,它属于“自大妄想”之一。
“自大妄想”是指对个人的重要性或身份过分夸大的妄念,譬如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元始天尊的人间使者”、“亿万富翁”等,亦是妄想病患者常见的一种妄想形态。它通常是为了逃避生命困境、掩饰自己的卑微无能,或者为“被害妄想”找理由(“阴谋团体”为什么千方百计要迫害我?——因为我是一个重要的人物)的一种偏执思维。有些妄想病患者,特别是学科学的人,则会认为自己为世人带来伟大的发现或发明,虽然在旁人眼中,这些发现或发明都是似是而非的伪科学产物,但当事者却对此深信不疑。从M君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他透过此一执念而“确认”了自己的重要性,其潜意识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逃避生活中接二连三的打击,以及掩饰长年来眼高手低、但却一事无成的困境。
“发明妄想”也常会导致“被害妄想”,譬如下面这个病例:
某位工程师拟出了一个想消除旧金山浓雾的伟大计划,方法是以一系列的反射镜,利用太阳的辐射能来加热空气,而使浓雾往上飘。但当他信心十足地向公司提出这个计划时,公司却兴趣缺缺。在极度沮丧之余,他辞去了公司的职务,并扬言说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