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暗青子别伤了自己人!’
与白云城多少还是有些仁慈的剑招相比,秦俭名为‘绝剑’,一出手非死即伤,合成一个光圈的剑法水泼不进,招呼向他们的暗器全被反弹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芒的暗器围住那一圈剑光边‘叮铮’不绝,如流萤飞舞,煞是好看。
他们双剑合璧,指到处所向披靡,完全没想到形势会这样急转直下的蒙面人虽然大怒,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小心!’
眼见地那为首的蒙面人不甘失败地亲自出手,挟着匹劲内力的暗器果然出手不凡地破入剑法合成的光圈,但仍被叶栴飞的长剑格开,只是余劲未消,竟如流星班疾射向白云城与巫吟龙的方向。
眼见得帮自己包扎伤口的巫吟龙混然不知背后危险已至,白云城急切间伸手一抓,堪堪赶在暗器快要触及巫吟龙背脊时一把抓住,随即感觉左手微微一麻,却是那身上布满牛毛细芒暗器划破了他的掌心,像是一只毒蚊子叮了一口,无力的麻痹感瞬间传来。
‘吟龙,你怎么样了?’
心知那暗器淬了巨毒,白云城心中一凛,却马上重重一拳捶上巫吟龙的肚子,随即拥着他倒下的身子失声大叫,好像那一枚暗器在他拦截不力下已误射入巫吟龙的身体。
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见白云城急白了脸大叫,巫吟龙却缓缓倒下,以为自己的暗器真的射错了人的蒙面人百忙中抛过半枚丹药,大喝道:‘这是其中一半的解药,我用另一半解药与你们做个交易如何?’
‘含着,别吞下去。’
为了彻底地蒙骗真以为巫吟龙中毒的蒙面人,白云城党着他的面孔先将那半枚解药塞到巫吟龙口中,顺道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自己却强撑着听完他所提及的‘交易’,并小心地不露出破绽。
‘这人对你们而言留下无益,不管是不是真的,眼下他身上背了二十三条人命已是即成事实!现在又中了我的毒,若想保他无碍,七日内叫他自到这里寻我要那另半颗解药。否则别人知道南海派窝藏这样一个凶徒,大家是不是还愿意讲同道之义可就很难说了!’
这一番带着双重威胁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那蒙面人所做种种,只是把一个活着的巫吟龙弄到手。
我方在明敌在暗的优劣,避他们势必非答应不可。那算无疑策的蒙面人虽然这次在武学上吃了个瘪,但在谋略上却无疑地仍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扬长而去的笑声渐远,白云城身子微微一晃,这才撑不住毒发时的晕眩,软软倒下。
‘七师弟?’
叶栴飞跟秦俭大惊着正待上前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近在白云城身边的巫吟龙咋了咋舌抢想扶住了他——真拿这慢性子没办法,竟然就连中毒都发作得这么慢!居然撑了这么久。
无视那两人的惊讶,巫吟龙当务之急是俯首将含在自己口中、已经半溶化的半枚解药哺喂过去,许久后,看着白云城终于慢悠悠地再度睁大眼睛时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你的口水好苦!’
似乎……深蹙着眉说这句话的白云城是认真的,这就是他刚刚从生死关头被救下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最好反省为什么会这么苦的原因!’
巫吟龙又一次地被惹毛了,暴跳如雷。
见鬼,他刚刚担心得要死不活的难受劲儿简直浪费!他苦,难道他就不苦啊?明明要吃药的只有他一个,却在之前硬是把药带到他嘴里,亏他强忍着浓浓的苦涩一口也没咽下去,一滴不剩地全喂给他。
‘呃……’
白云城想起前因后果,心虚地双目一闭,晕倒了事。
另一边,他们那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却惹恼了另一尊也是火爆性子的凶神恶煞。
‘喂,那边哪个小子,你居然敢占我师弟的便宜!先问过我的剑同不同意!’
怒目扬眉的秦俭是真的气得满面通红。
刚刚那一幕让他想起了很不美丽的回忆。
好吧,他舍不得打老爱轻薄他的大师兄,拿现场的另一个登徒子开铡也好。对这种人一定要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啰嗦,他好歹也是我娶过门的,就算亲他又关你这小矮子什么事?’
现在才注意到现场还有其他人在,想起自己刚刚的举止全被人看了去,巫吟龙老羞成怒,口无遮拦。
‘小、矮、子?拔剑,我要跟你决斗。’
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秦俭面带煞气,本来粉嘟嘟的面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
‘师弟,别闹了,先把七师弟搬到安全的地方才好。’——左一声哄。
‘还有你……呃,不管你是谁,也先跟着一起来吧,不然云城醒来问起你时就麻烦了。’——右一声劝。
叶栴飞无奈地望着晕过去逃避现实的白云城,认命地先调解两头斗牛——在白云城‘愿意’醒来之前,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七章
寤寐中,不知韶光已逝。
这一觉的时光好是漫长。
‘你快点给我醒过来!我再也要不信你那种自信满满的鬼话……’
充满火药味的吼骂声飙入他昏然的神志,威胁着不肯让他享受黑沉沉的宁静安眠。
‘死白乌龟,慢性子,你居然连醒都醒得这么慢,再不醒我就真的揍人了,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看你还不醒,别以为你这种样子我就不敢动你。’
‘唔……’
好狠……白云城的眉头深深地锁紧。
那乱没良心的家伙似乎真是说到做到的样子,粗暴的揪起他虚软的身子一阵猛摇,地动山摇的不安定感彻底地将绵涩的困倦赶跑,白云城好不容易睁开眼,先对上的就是一张双目红肿,容颜憔悴的脸。
‘先……别急着打……让我慢慢地清醒一下……’
钵大的拳头虚悬于自己的头顶,那似乎几天没修理的满脸须子渣塑造出凶神恶霸的标准形象。
白云城直觉地想伸手去接下他的拳头,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几乎处于一种长期僵卧而导致麻痹的状态,就连‘举手之劳’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你都已经“慢慢”地昏睡了三天了!我是信你才有鬼!说什么相信你就好,相信你就不会有事的,你……’
连日来因担心而产生的焦躁,骤然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完全舒缓,巫吟龙虽然还想再继续骂那个说得信心满满、一转头却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的人,可是眼泪却先于更大的怒火迸发前涌了出来。
瞧他这神色就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非比寻常,白云城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那毒实在厉害,只不过稍稍耽误了一点救治时间,便产生了如此大的威力,白云城苦笑低头沿着左手查看那毒气漫延的状况:一道隐晦的黑气从他左手掌心起,止于左胸离心室大约四寸的地方。
那半枚解药的功效仅仅是将毒避在了心室七寸之外,并且以一天一寸的缓慢速度,每时每刻都在向心脏逼近。
并且对人的体力消耗得相当惊人,才不过短短三天,还是处于完全昏睡、最节省能源的睡眠状态,他两颊就已经深陷了下去,一向白腻的肤色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黑——挥之不去的‘死气’。
打量完自己的状况——反正只有更糟,不会变好。白云城更惊讶的是巫吟龙虽然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却仍是耐着性子,任由他以自己的慢节奏完全清醒过来前,一步也没挪窝。
‘三天你都坐在这里?’
这显然是大师兄找的临时藏匿点,摆设十分简陋。再这里地方叫那个无刻不躁动难安的人对着沉睡不醒的自己,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耐性了?
正想习惯性地对那人调侃一番,见到他虽然表面上凶巴巴的,可是布满红丝的眼睛却透露出既愧疚,又难过的神情时,心下不忍,强笑道:‘看起来偶尔受点伤生一下病也不错,居然让我们的龙宝宝耐性变好了,这么体贴……’
‘是啊,他简直体贴得不得了。在这里三日,除了打破了二十个碗,六个瓦罐、三张椅子并和我打了一百二十六场架外,哪里都没去!’
在门口凉凉地接话的是同样等昏迷的白云城醒来等到不耐烦的秦俭。
巫吟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扶起精神开始回复的白云城,让他靠着垫子坐好后,往他手上塞了一碗白粥。
‘七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嵩阳客栈看到你留下的讯息就赶过去,幸好及时赶上。’
叶栴飞制止又快要斗起来的两个急性子。定定地看着清醒过来的白云城。虽然说七师弟擅长谋略这是事实,可这次也招惹来的敌人未免太强,算计得也太大胆了。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没接好,那就是有十个白云城也救不回来了。
‘咳咳咳……’
好……好苦的粥!
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被烧糊的粥呢,这是怎么做到的?
看了一眼又开始瞪着自己的巫吟龙,白云城聪明地不对这粥的味道发表任何评论。苦着脸一气喝了下去,虽然难喝,不过喝完后气力终于恢复了几分。
这才有余力面对着师兄的询问,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叙述。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那一伙蒙面人的目标是建文宝库——也就是当年八卦门开山鼻祖为惠帝朱允举国复兴所早的军饷匿藏处。种种举动看起来与此事毫无关联,可是仔细推敲,却无一不是精心设计、巧妙连环。并且我怀疑出八卦门有他们的内应外,更有一些武林人士直接或是间接地为他所利用,一步一步,将我们完全引入圈套之中。
少林论剑大会,天下群雄云集,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就在那时,巫吟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诬陷为杀人分尸案的凶手,这样一来,他所说的话就不足为凭,就算说出建文宝库的秘密,也无人能信——这是毒计开始的第一个连环。
第二,如果巫吟龙为澄清自己的清白,先含冤入狱,他们大可大摇大摆地劫狱,不但八卦门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他们手中,还可以间接将此事的焦点转移向官府,混淆众人视线;如果巫吟龙不甘心含冤莫白,那么就在他逃走后大举造势,弄到他在武林中无法容身——这一环他计中有计,设计得非常巧妙。大师兄,在树林你们见过他的武功,感觉得如何?’
‘如果不是我跟俭联手,独力应战当走不出五百招,那人武功之高,可以说是一流高手中的人物。’
叶栴飞叹了一口气,在白云城抽丝剥茧地分析下,也开始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就是这样一个高手,一夜之间斩杀二十三人绝不在话下。虽然死者都是各大派此次跟随前来的末流弟子,但身上多少也有些武功底子,可在那人手下简直不堪一击,都是一招毙命,骨肉分离,我到停尸房验过那些尸身,要知道人体筋脉纠结,分割时要做到那般平滑整齐的创口,不是巫吟龙的功力能做到的。按自己的习惯做完了这些事的人发现这一点后,生怕第二天巫吟龙与武林人士们冲突时泄露出的武功底子不足以成为明证,马上又采取了补救,他在尸体上下了毒,并且做得像人还没死前毒素就已灌注体内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我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这是我在八卦门见过的墨梅,所以这印证了我怀疑的第一点——那一伙蒙面人中,如果不是有八卦门里的内应,最起码也是到过八卦门的。’
白云城小心地摊开一个精心包裹起来的油纸包,一朵小小的墨梅五瓣攒心,花心缕缕金蕊闪烁其中,像一团不祥的黑色火焰,巫吟龙一见之下‘啊’了一声,那的确是他们八卦门的镇宅墨梅。恍然大悟道:‘这样我知道那毒是怎么进别人尸体里去的了!这种花种在我们家的死脉脉眼上,八卦门迁移时为避追踪,选址时位置并不好,山谷里瘴气极重,我上一代的太祖爷爷移来了一株白梅,种在那地的|穴眼上,以梅花天然纯清之体,通过脉眼将山谷中的瘴毒涤清,久而久之,那花就变得很奇怪了,花蕾仍是洁白的并没有毒,可是在花开之后却能将周围的毒素全吸收到花瓣上,颜色也会变得纯黑如墨。我想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把保存好的墨梅的白色花蕾植入尸身的血脉中,加以适当的温度和湿度催开了花后,自然地将毒素带入血中,就好像是先中毒,再被人杀害分尸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伪装成是我做的。’
‘二计连环之后,他的第三计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捉生擒外逃成功的巫吟龙,就算巫吟龙的八卦奇门之术不足以解开建文宝库的机关,至少也可以当成一个重要的人质,逼八卦门里的人服从于他的野心就范——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巫吟龙死。’
所以在那时,他才会采用直接攻击巫吟龙的办法来使蒙面人分身乏术,时间得以拖延。在发觉自己中毒后,又马上混淆众人视线转嫁到巫吟龙身上——他中了毒,也许那个巴不得他死的蒙面人不会给解药,若是巫吟龙中了毒,他却是一定要救的。
这也就是他白云城还能有命坐在这里的原因——虽然那条命已经去了其半,剩下的一半在四天后还能不能保存也有待商量。
‘这人实在很高明!武功与智慧也应该是宗师级的人物,可惜他也极度小心,到现在虽然现了身,我们也仍揪不到他的小辫子。敌暗我明,反倒是自己会被他倒打了一耙。’
——可以想像,那蒙面人怎会不大加利用自己明阻暗助让巫吟龙逃出生天的事实,其后他更目睹自己不得不将两位参加论剑大会的同门师兄也拉下了水。种种事实,只要稍加修改一下,便可成为悚人听闻的证据。
更何况江湖传言这种东西,哪怕是空|穴来风也会有人捕风捉影。
‘唉,若是说,当初献上湛卢宝剑唆使七大派联合召开论剑大会也是他的主意的话……这人简直是神乎其神的非人哉!’
跟那蒙面人斗智斗勇,百计算尽,到底还是输人半筹,只得半死不活地吊在这里继续想办法陪他斗下去,而且这次还扯上师门名誉。
白云城想不叹气都难。
‘停停停!你这又是第一环又是第二环,绕来绕去的绕得我头都大了,有没有什么简单方便的办法先帮你把剩下那一半解药拿到手?我和大师兄的双剑合壁到现在还没遇到过对手呢!拿他喂招也不错。’
早听得不耐烦的秦俭永远弄不懂这些阴谋来阴谋去,兜圈子、耗时间的事,身上好战的血液正为遇上了一个难得的强敌而沸腾着。
‘师弟,你的头本来就够大了!乖乖先听七师弟说下去。’
没好气地向那大脑袋一敲,叶栴飞虽然拿这好斗的三师弟没办法,但口气里仍不自觉地包含着浓浓的宠溺。
‘八卦门应该有一些线索,吟龙,你能不能写一封密函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父亲,并把如何到八卦门的路线给我两位师兄?’
唯今之计,只有避开正锋,旁敲侧击,多方面掌握了那蒙面人的证据后,才好一气呵成,全面反击。
‘等等,我们两个都走了,你和这死小子在一起,万一拿不到解药怎么办?’
什么宝藏、阴谋,他才懒得管。秦俭除了对剑发和大师兄感兴趣外,关心的只有其他几个同门师弟。
‘有吟龙在,不会有问题的……我还想到菊梦小筑去……’察觉到在场的三人都对自己这打算报以狠狠的盯视,白云城干笑着转口:‘啊,反正那个蒙面人认为吟龙中了毒,就算我们不自投罗网,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放下这个先做其他,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