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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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20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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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一样容易遗忘
  我终于可以耻笑了
  水草的腰肢
  被一种形式触摸
  世界并不动情
  
  火永远是水的一部分
  这是悲剧的全部
  水一样的燃烧
  褪尽我所有的衣裳
  独一无二的女人
  乐于晾晒
  憎恶晾晒
  日光也像水一样
  
  水一样的我们来收割
  用力再用力
  水一样的什么
  毫发无伤
  长了铁锈的日子
  淡泊的水
  你已流过水也流过
  全部流过
  
  果然如此
  
  果然一躺下去就睡不醒了
  果然羊群一出发
  就逮住青草不放嘴
  果然  妈妈哭了
  因为我像她猜的总也不回家
  
  果然路上只有汽车
  果然大家都不赞成饲养
  一只小鸭  或者小鸡
  从小弄到大  生蛋  还叫唤
  果然只有汽车
  没有小鸭
  
  果然只有妈妈散发善良的笑
  她说  当然可以饲养
  养一头漂亮的母牛
  养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
  养一个家  一条船
  许许多多的大树小树
  果然  可以的
  
  果然乡村才有六月
  果然城里只有惨白的阳光
  和一些议论  汽车展览
  以及环境污染
  虽然  最后我也哭了
  我说  我想妈妈
  想一群小鸭到河里玩耍


单数(组诗)
■ 殷常青
  羊
  
  一只羊吃着草慢慢长大,
  一群羊吃着草看见了刀子。
  
  一只羊有巨大的胃,辽阔的皮,
  一群羊吞下了整个内蒙古。
  
  一只羊在这个夜晚进城了,
  一群羊在这个夜晚收紧了身子。
  
  慢
  
  让爱情慢下来,
  让飞蛾的速度慢下来,
  让时间慢下来,
  让少女继续成为一个少女吧,
  像一只漏网的鱼,
  让我慢慢地热爱她,
  慢慢的,重新热爱生活。
  
  刀
  
  它的骨头是铁,凛冽的诗行。
  它的惊叫是血,随便摊开。
  
  看到它的孤独,
  就看到你的爱情冰凉。
  
  看到它的快乐,
  就是你的悲伤逼近。
  
  寒光闪动,十万村庄归入寂静,
  一脸锈色的人照亮自己。
  
  鹰
  
  辽阔之上,和闪电握手,
  我看见的是一团生了黑锈的云朵
  突然从我眼前落下——
  
  有多少人不知所措,
  比如我,热爱这个世界
  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镜
  
  它是空的——
  但可以盛放任何东西,
  甚至你的一根白发几道皱纹。
  
  它是平的——
  但可以让山峦耸立流水潺潺,
  如果你不遮住它的视线。
  它不会说谎——
  没有黑暗和光,
  你看到的只是呈现和消失。
  
  草
  
  那么矮,那么容易随风起伏,
  野火烧不尽又有什么用!
  那么杂乱地拥挤在荒凉的地方,
  春风之后,也不美,
  我不明白小草为什么一季又一季
  还会走那么远的路程……但在生活。
  我知道,那些使劲歌唱小草的人,
  多么孤独。从生到死,多么寂寞。
  
  迁
  
  我喜欢上了这个词,
  就像一条鱼喜欢上了水,
  就像一只雁喜欢上了不停地飞翔。
  我喜欢把自己逼到一个角落,
  又摸黑找到广阔的世界。
  我喜欢在这个世界落满我的脚印,
  像树叶或者雨点。
  我希望我喜欢的那些好地方,
  在我到来之前暂时停下来。


纸上的祈求(组诗)
■ 瘦西鸿
  转  身
  
  向着一朵不知身世的花  你不可转身
  要弄清她的来历  查找甲骨文的族谱
  并可从青虫衍化为蝶找一些佐证
  知道生命的来历  必须正视
  
  向着一辆木车的独自滚动  你不可转身
  满山的树拉不动一座山
  但它可以  运走那么多视野里的沉重
  还将面对  更加空蒙的眼睛
  
  向着远道而来的蚯蚓  你不可转身
  它知道来世前身  这不断拉长和不断
  缩短的身体  只为装下一点点泥巴
  而学会了曲折中的柔韧
  
  向着一个朝你走来的人  你不可转身
  那一张面孔  刻满我们共有的皱纹
  这些时间之水  葬送了多少玫瑰
  却又把它们在水中的唇语  带到人间
  
  向着众多的后悔和忏悔  你不可转身
  像一张镜子的背面  如果一切模糊
  你将分不清生命需要的究竟
  是可以重现的光明  还是已经凝固的水银
  
  黑车皮
  
  它静静地呆在站台一侧  夜就黑下来
  站台上拥挤着灯光和尖叫  它弥漫寂静
  一截黑车皮  从奔驰的火车里卸下来
  那段往返不住刹车和加速的铁轨
  留下一个灰不溜秋的私生子
  
  一些缝隙游走风声  另一些里有老鼠逃窜
  曾经运载的一切  已空空荡荡
  风把它的门砸得哐当当响
  但谁也不会来关上
  
  一堆寂静的铁  在夜里慢慢腐烂
  但经过的人看不见  经过的人说
  这一截废弃的黑车皮  应该拆下来卖掉
  还有的人随手拍了拍它的腰
  便有一声空洞的回响  像它的呻吟
  
  夜更黑了  它消逝在黑里
  谁都看不见它的时候  有一列火车出站
  伴随着铁轨的颤动  它似斗又动了几下
  
  爱  过
  
  当我逃离现场  仿佛一只萝卜
  离开绿茵茵的原野
  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小坑
  既不是你的  也不是我的
  它那么孤单地剩在原野里
  装满虚无
  
  当我回到自身  你也逃离现场
  像另一个我
  孤单地走向自己的结局
  我在一片阴影里埋头
  回想中  多么狂烈的爱
  已累成一阵回忆中的喘息
  
  在此后的人世间
  我们分散  不再相聚
  甚至没有相思
  偶尔如果记起  一定会有一个更绿的坑
  与原野上的小坑对视
  仿佛两只眼睛
  一只盛满现实  一只装着梦境
  
  纸上的祈求
  
  抓一把风  和几缕五月的阳光
  在端午的下午  涨一场洪水
  让渐渐低下来的头颅
  打开两眼深深的泉
  
  没有思念  也无眷恋
  平白无故的日子
  且让它白白地流逝
  生命中  众多的喧闹之后
  我像一张被压扁的白纸
  平铺在荒芜的生活之间
  
  或许有一分潮湿  从童年的天空蔓延
  在不惑的夜里  成为满天失眠的星星
  这浩渺的天空呵
  看不清的旋转多像我蜷曲的身体
  无限循环的  是永恒的祈求
  
  我祈求爱  可以承担身体之轻
  我祈求痛  可以虚掩灵魂之重
  祈求做梦的人们不要醒来
  祈求顺水漂远的河水开出花朵
  祈求我的诗歌  可以像蜜蜂
  让花朵醒过来  并献上芬芳
  
  善  意
  
  他把被雨水淋湿的伞竖在脚边
  然后收起来  抖掉上面的水
  撑在他坐的长条椅的右边
  那块迅速干起来的座位  在等一个陌生人
  
  一只狗甩掉了绳子  走在女主人的脚边
  它同时走在路的边缘  让道路显得更宽
  虽然闲着  但它相信会有人走上来
  
  手持利刃的人  在自己拇指上拭着刀锋
  却并不切下去  他好好看护着自己
  出门时总是刀锋向下
  他怕锋芒刺伤别人的眼睛
  
  打桩机尽量把声音缩小  连抖动也很轻微
  紧临工地的一挂红窗帘适时打开
  轻轻一瞥  使工地异乡小伙感到了荫凉
  乞讨的人不再伸手  只需坐在树下
  他分得清乐于施舍的人  洒水车小心驶过
  没有淋湿他的影子  虽然夜里他仍睡在
  街边
  但路灯总是在他做梦之前熄灭
  
  一滴阳光撒在草尖上  微风轻扬
  远处仿佛有一缕歌声传过来
  温暖而缠绵  却只让愿意听见的人听到
  
  献  身
  
  我曾默默地打量过一只瓢虫
  那么小的一点阴影  却散开一地的花瓣
  但此刻它那么秘密的美  却并不知道它的
  危险
  
  它并不知道寄居的一根枯枝
  即将塞入灶膛  那么小的一点阴影
  被火光照亮  并迅速引爆了一场更大的火
  
  这多么像我路遇的一个女孩
  她那么地美  一个透明的肖像在春天移动
  她比花更灿烂  但她却不知道季节的更替
  
  沿着危险的路标  她一脚踏进了我的阴影
  比深秋的潭水还寂静的心里
  陡然爆开一地的涟漪
  
  我惊疑于这人生巨大的奇遇
  一盏灯遇上香风
  香会一点一点被燃尽  亮也会一点一点
  自己瞎掉


楚河汉界(三首)
■ 叶  臻
  卒
  
  兵还没当几天
  就有一匹烈马
  横空而出
  踩塌了头盔
  
  即使过河了
  也未必能赛大车
  大车一脚能跨十步
  小卒子却还是迎刃而行
  一步一个脚印
  且步步踩着血腥
  
  就是直捣黄龙府
  生擒了将帅
  也做不成将相
  更别说和皇帝攀上了远亲
  
  一纸调令
  小卒子就得抛妻别子
  去大漠
  戍守另一处边关
  
  将或帅
  
  当这样的将或帅
  容易
  中军帐外
  刀光剑影
  震天的杀伐声
  也吹不进自己的聋耳朵里
  
  中军帐内  酒肉穿肠
  笙歌横笛
  如云的美女
  熄灭了一腔啸虎吞日的英雄气
  大兵压境
  就做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困死于小小的方格
  往左挪是一步
  往右挪也是一步
  上窜下跳
  也只有三步的空隙
  好办好办
  书一纸黄表
  借一匹快马  星夜踏霜
  到皇帝老儿那儿讨救兵
  要不  就在雕龙的城墙上
  挂一面白旗
  
  一只雄犬就这样被西风掳去
  向新主子摆尾
  轻车熟路
  这和当将帅  没什么两样
  
  这样想着
  一壶毒酒正好裂肠
  望家的月亮地
  又多了一堆横陈的白骨
  
  炮
  
  战鼓震破了天
  狼烟烧焦了地
  一块好铁
  包裹着一团怒火
  就得使劲地扔出去
  自己粉身碎骨
  对方也别想找到全尸
  
  炮前是魂飞魄散的兵卒
  炮后是威风八面的将军
  炮火里出没的队伍
  是如履薄冰
  也是所向披靡
  一次小小的阴谋
  就断送了将军的数根胡须
  
  有飞将来报
  大炮一响
  就有许多人头落地
  荒冢之上
  三天的毒日头
  都晒不干一件破烂的血衣
  
  稳操胜券的将军
  万没想到
  剩下的那发炮弹
  已飞越关山
  落到了皇妃娘娘的香囊里


缓慢的秋天(组诗)
■ 广 子
  在夜行中巴车上
  
  那么缓慢的秋天。一辆中巴车
  行驶在笔直的夜色中,歪斜的旅行者
  睡姿各异,梦境不同
  我和他们一样,临时来到世上
  迷失了方向和目的。在同一辆中巴车上
  
  我们前行
  朝着黑暗、寂静和某种诱惑
  一伙儿闯入未知世界的不速之客
  把夜色搅乱,将曙光推迟
  
  缓慢的中巴车,缓慢的秋天
  以及更加缓慢的夜色和旅程
  指示我体内的钟表停止摆动
  加入它们的节奏,成为缓慢本身
  这是一种多么不可抗拒的力量
  它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在一辆
  夜行的中巴车上,我清醒地睡着
  不需要秋天和这缓慢的旅程。这时
  可是这时有人不小心按响了打火机
  我是说:一束光亮
  
  咖啡馆的下午
  
  湛蓝色的屋顶,纯白的墙壁
  塑料花卉伪饰的下午。在咖啡馆里
  有人陷入预先安排好的空虚。有人
  窃窃私语。符合肉身的要求
  我努力把自己弄得再舒服一些
  让表情伴随咖啡的颜色逐渐变淡
  
  逐渐靠近内心的自我。腾空视野
  和大脑里的垃圾。在时间的钢丝绳上
  午后平庸的光线行走如常
  不紧不慢。从容得使人绝望
  而一杯咖啡如何能抑制感官的暴动
  而咖啡馆如何能承载这巨大的
  
  隐忍。在一个冬天慵懒的午后
  放弃思考成为唯一而正确的选择
  从咖啡溶解的速度和方式
  我任凭体内的细胞自由放逐
  像壶中滚烫的咖啡,经过冷却
  沿着口腔一路回到植物的童年
  
  在付出昂贵的宁静后,我必须承认
  我的身体经历了一场缺乏热情的变革
  从现实回到现实,或者
  从生理走向生理,其间不过是
  一杯咖啡从嘴唇到肠胃的距离
  
  硬卧车厢里的交谈
  
  从张三谈起李四,由青春说到艺术
  在硬卧车厢17号,他们交谈
  两截忙碌的舌头像无限延伸的铁轨
  起伏、颠簸、停顿,充满节奏感
  然后是坏笑、慨叹、沉默,掐掉手中的烟头
  像掐掉世界的另一半。这两个男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人生的拐弯处
  背负理想和廉价的休闲包
  怀着假想的艳遇和心照不宣
  在沉闷的列车上,以愤世的名义
  打发无聊的时光和不知所终的旅行
  
  而仅有交谈
  是不够的;就像仅有无聊的旅程是不够的
  他们站起、坐下,观看窗外的风景
  揣摩彼此的表情和内心的秘密
  对别人的故事唏嘘不已,对列车的速度
  指手划脚;替古人担心
  
  为时代发愁。像一对怨妇
  在絮叨中度过伪劣的更年期
  渴望拯救却被命运反复抛弃
  假装颓废又被虚无的欲望燃起
  如同两个可以随意复制的符号
  或者标点,放在任何位置都缺乏意义
  
  但仍然要说出和自己无关的话
  仍然要在对方的口腔里占据制高点
  清高或卑微,激昂或低语
  都只不过是一次即兴的模拟表演
  我在旁边目睹了他们的交谈
  哎!这一对生活的劳力,两个精神的民工


忍  受(组诗)
■ 友  来
  忍  受
  
  我必须经受
  牙疼。弯腰
  抱头,跳跃,咬住一个词
  不放,也无济于事
  医生说,你对生活抱怨太多
  赞美太少
  
  类似的痼疾数不胜数
  抱着枕头
  睡觉,对着镜中的额头伤心
  桌上的饭菜成了妨碍自由的借口
  
  而经常,我看书,密密麻麻的汉字
  眨眼间变成一纸空白
  
  而经常,我瞪着天花板,上面
  有一条缝,正好容下我的想象
  
  当我营构血淋淋的场面时
  往往一只猫窜过,抱着
  线团,像我
  绕着生活,怎么也不走开
  
  黑  夜
  
  一个人仅有的安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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