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呻吟摇摇晃晃,汪学成不断地咒骂这倒霉的车,凌晨三点多,车子好不容易到永昌东部开发区。
翟广敲开路边一家饭馆的门。饭馆人员已放假回家过年,只有一看门的老头。翟广正和饭店中的一女服务员谈对象,老头认识他,他们谎称看朋友,汽车发生故障,把车停进饭馆后面的破仓库里。
此时,高度紧张的他们,浑身疲乏得像抽了筋,没有了一丝力气。
2月20日,大年初二。正是女婿拜望丈人、丈母娘的一天。金昌城乡家家户户兴高采烈、迎来送往,猜拳行令。农民们把年前杀好的羊、鸡拿出来,炖一锅黄焖羊肉,蒸一盆鸡肉垫卷子,摆一桌酒菜,热热闹闹,喝几瓶上好的烧酒。热腾腾的屋里飘出阵阵欢笑。
夜幕笼罩的永昌东区某饭馆,整个冷冷清清,静得让人害怕。汪学成、江续、翟广缩着脖子围坐火炉旁唉声叹气。
江续心事重重一张哭丧脸。翟广八字眉低垂,一脸晦气。
汪学成黄脸更加发黄,额上的几条皱纹更深了。尽管炉火烧红了半截烟筒,他们仍冻得打牙巴骨,他们没有平常人的欢笑,更没有新年的快乐。往年,这一天,也是他们与亲朋好友欢聚饮酒的日子,相互间笑盈盈地道一声新年好运。眼下,他们反而觉得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正套向他们的脖子,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
夜深人静。汪学成抬起眼皮小声道:“快把那家伙处理掉吧,不然是块心病。”
江续、翟广沉默不语。
“大丈夫做事,一不做不二休,动手!”汪学成猛地站起:“翟广,你到厨房向老头借把菜刀,再找两条编织袋。”
翟广很不情愿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看门老头住房:“老师傅,有菜刀吗?”天冷心慌,翟广的嘴结巴得更厉害了。
“干啥用?”老头喝了几杯烧酒斜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问,他对翟广三人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疑惑。
“我……我们给朋友带了几只羊,想……想分……分一下羊肉。”翟广磕磕巴巴声音发抖。
善良的人往往总是以己之心来推测别人之心。老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在厨房里,你自己找。”
冰窖般的厨房里,翟广拉开灯。一把剁肉的菜刀在案板上闪着寒光
翟广怯了,他拿了几次才把刀拿起。走出厨房,一股寒风卷起沙土迷了他的眼睛,翟广一个趔趄,菜刀差点掉地。
破仓库里,寒冷彻骨,阴森森地充满着杀气。翟广丢魂般地哭丧着脸,江续无精打采的样子。“把那家伙抬出来……”汪学成满脸杀气:“话得说明白,咱们哥仨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露了馅谁也跑不了。”
六只哆哆嗦嗦的手从冰冷的车的后备箱内抬出僵硬的B的尸体。“搜搜他的身上。”汪学成命令的口气。三人一齐动手……
“有钱!”汪学成从司机的身上搜出一沓钱喜出望外,赶紧数数:“哟,是600块……”
“妈呀!”翟广的眼光突然落在死者那双目圆睁的眼睛上,脊梁骨一阵发麻,丢魂般的尖叫。江续吓得向后趔趄。
汪学成手中的钱差点落地,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真他妈胆小鬼。”
汪学成讥笑着骂翟广,乜斜着眼瞅江续:“三一三十一,每人二百,有福同享嘛!”他软硬兼施,每人分给二百块钱。
“看我的!”汪学成照准死者的脖子狠狠举起菜刀。寒光闪处,“嚓!”一刀下去,死者立时身首异处。
汪学成随即把死者血淋淋的头抱在怀里杀气腾腾,瞪着吃人般的眼睛嘿嘿笑。
江续、翟广两人直打颤战,大张嘴巴,目瞪口呆。
“就这么干,谁也别想耍滑。”汪学成把刀甩给他俩。
院外,国道边的一根电线杆上,一只猫头鹰在寒风中“呱呱”地叫着,凄厉地叫声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悲凉和恐惧。
稍作迟疑后,江续、翟广先后也疯狂地举起了菜刀,仓库里一阵“乒乓”乱响,霎那间,死者便变成了九块。他们把九块尸体用汽车座垫包好装进两个编织袋。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墙角处钻出来,瞪着惊恐的眼窥视着他们,吱吱地叫,倏地又逃进洞去。汪学成三人又是一惊,大喘着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好大阵儿,他们才回过神来。三人慌慌张张端来炉灰打扫了血污,将骨肉碎渣填入火炉,烧掉死者的衣服。他们拉灭电灯,筛糠般的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抽烟。黑暗中,暗淡的光里依稀映出三张扭曲的狰狞的面孔。
节日的夜是那么平静。戈壁滩村庄的男人们吃了一天的肉和酒,在暖烘烘的炕头上发出喃喃的梦呓。婴儿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在酣睡。家家高悬的红灯笼依然通亮,永昌县城古楼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
拂晓,他们揉着血红色的眼在校场山山坡察看好了埋尸路线和地点,在瑟瑟的寒风中,用瑟瑟发抖的手,挖开冰封坚硬的土,将尸块埋入一座坟中。
太阳又一次从东边升起,永昌东区,三岔路口,依然如故,来往车辆的马达声不绝于耳,看上去还是那样喧闹。B,这位还略带稚气的司机,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让他充满幻想的人世。
这天,大年初三,汪学成三人忐忑不安地从金川买回汽车配件。汪学成曾干过汽车修理,他们把桑塔纳车修好后,将车开到内蒙古阿拉善右旗藏匿于某某处。
5.歹毒的阴谋
春节过后,天气一天暖似一天,冰封的土地开始渐渐解冻。老谋深算的汪学成心里的石头一日重似一日。这些日子,他挺守规矩,不像以前那样偷点摸点,唾手可得的钞票使他头脑越加发昏。勾结、争夺和凶残是任何严重刑事犯罪团伙的共同特点。汪学成坐不稳了。“那辆新的桑塔纳车,十七万哪!卖十二万,每人四万,一年搞一两回,虽然担点风险,只要……”他想入非非了。
“唉!也难哪,跑了多少趟阿拉善右旗,至今还没找到买主。”汪学成瞬间又懊恼起来。他望着天花板愣神:“对,得想法除掉这块心病,心病不除,不安宁啊!再说……”
第二天,他置办了几碟小菜,招来江续、翟广。
吃喝中,汪学成借翟广上卫生间的当儿,跟过去悄悄耳语:“那件事万一被翟广的对象知道了,怕是要招祸呢!”
“那咋办?”江续一惊。
“我看,把她干掉算了。”
“那……翟广愿意吗?”
“要不先跟翟广商量商量再说。”汪学成掠掠头发上卫生间回来,翟广正挑起一块肥肉大吃。
“吃好,二弟!”汪学成亲热地拍他的肩。
“嘿嘿……大哥!”翟广忙不迭地点头。
“咱们三兄弟,情同手足,那件事……怕是要出漏子,万一出事,弟兄们的头可得要搬家呀!”
翟广停止嘴嚼。
“我看哪,事就出到你身上。”汪学成深知翟广胆小,预料事早晚会败在他身上。
“决不可能!?”翟广委屈得对天发誓。
“要不,事就出在你对象身上。”江续一本正经地说。
“再说,我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她呀!”翟广很委屈。
“干脆,把她也杀了!”在汪学成眼里杀人就像杀只鸡。“不行,就干掉!”江续随声附和。
翟广一听,吓得屁滚尿流,“噗通”跪地磕头如捣蒜。
翟广,在厂子上班时,到永昌东区某餐馆吃过几次饭,渐渐熟悉了餐馆的一女服务员。别看他又矮又瘦,脸黑得像烧火棍,嘴结巴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嘴巴像抹蜜。几番往来,俩人都有了好感。翟广说自己如何从小被抱养,如何从小受苦,如何能挣钱,对姑娘如何如何痴情。姑娘是农村人,经不起他的甜言蜜语,加上女人天生爱可怜人的特点,姑娘终于春心萌动,又念他是国营单位正式工,便和他确定了恋爱关系。隔三差五,翟广就去看她一趟,赢得姑娘的芳心。她八辈子也没想到翟广会是劫车杀人碎尸团伙成员。翟广曾几次说,将来有一天他如果坐了牢怎么办?纯洁的姑娘眼泪汪汪表示,即使他坐了牢也不变心。翟广几次欲言又止,念头一闪,旋即消失。
“大哥,三弟我求你们了,这事我不说她根本不知道,我能告诉她吗?我傻也傻不到这样呀。”翟广说着说着眼里滴出大颗的泪。
“起来吧!看在你翟广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汪学成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
“万一暴露,对她决不手软。”江续狠狠说。
“大哥二哥放心,我拿脑袋担保。”翟广抹把泪儿,怯生生地说。
以后,汪学成几次提出要干掉翟广的对象,由于翟广苦苦求情,汪学成才没有动手。这当儿,汪学成眯起眼,狠狠喷一口浓烟,脑子里又拨拉起他的如意算盘。黑道上的事就是亲娘老子也得防一手,汪学成贪婪、自私、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两位老弟,不瞒你们说,那辆车我已经在里面放了炸药。”
“啊?……”江续、翟广大吃一惊。
“除了我,谁要是动一动,车就会爆炸。”汪学成神秘地眨眨眼:“我主要是怕阿拉善右旗那小子,不通过我们把车卖了,多了个心眼。”
其实,江、翟二人心里明白汪学成的鬼心眼,他是对他俩不放心,只好暗暗叫苦。
“车还没脱手,后患无穷,不如把它开到阿拉善右旗荒芜人烟的地方炸掉算了。”
“炸掉?”江续大惑不解。
“对!不能因小失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汪学成眼珠瞪得像鸡蛋。
“也是……”江、翟佩服大哥的高明。
尔后,他们几次想把车炸掉毁灭罪证,种种原因没有得逞。
“另外,二弟,三弟!咱们还得想想,如果公安怀疑上我们……”汪学成捻着稀稀拉拉的胡须。
“那咋办?”江、翟嘴巴大张,不知所措。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汪学成来回踱步:“事往好处办,要往坏处想,还得多准备些炸药,万一被公家怀疑,我们就抢先炸掉公安刑侦大楼……”
“啊?……”江、翟惊得欠起屁股。
“然后,咱们再炸市政府大楼。”汪学成牙齿咬得格嘣响。
“为啥?”江、翟不明白。
“为啥?!”汪学成清清嗓子:“咱们把公安的刑侦大楼和市政府大楼一炸,他们只忙着处理后事,就顾不上抓我们了,我们可趁空溜之大吉。”汪学成摇头晃脑。
“对呀!大哥说得对。”江续一拍手:“姜还是老的辣。”
“大哥就是大哥,不愧多吃几年干饭。”翟广赶紧讨好。
汪学成无声地笑了。江续不住地默默点头。翟广龇着牙,兴奋得不住地用袖子擦额头的汗。三人痴心妄想地得意忘形了。
几天后,他们搞来几十包烈性炸药,装进一黑色提包,并接好了引信和电雷管。
他们多次去察看预谋爆炸的地形、地点,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爆破方案。
金昌的四月,泛青的树木开始鼓起胚芽,百花盛开,万木葱茏的时节即将到来。然而,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里,一种潜在的危险,疯狂的阴谋正在威胁着人们。
6.重中之重的案中案
入夜,市公安局大楼灯火通明。四楼,指挥中心会议室,“百日严打”第二次清查搜捕集中统一行动电话会正在紧张召开。
会议桌前依次坐着市委书记蒋延东、市长甘庭德、主管政法的常务副市长王多民以及市、区人大、政法委和公、检、法、司等领导。
B人车失踪已经三个多月,公安出动警力上千人次,审查嫌疑人几百名,至今没有结果。这事,像一团迷雾缭绕在人们心头。
联想到以前几起出租车被劫案,B会不会……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传闻和猜测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出租车行业的司机们更是人心惶惶,几乎达到了谈车色变的程度,公安局上下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电话会后,市领导和局领导又把这事作为“严打”重中之重提到会上。局长廖原用手指狠狠地敲着桌子:“B人车失踪,在全市影响很大,市领导也非常重视。甘庭德市长要求我们要把这件事上升到讲政治的高度来看,这起案件直接影响到我市社会治安稳定和改革开放,讲政治,维护治安稳定就是要落实到每一件事上……”廖局长越说越激动,最后,把信任的目光投向刑警支队长杨有清。
此时,杨有清浓眉紧蹙,神情严肃,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曾任永昌县公安局局长的他,具有扎实的实战经验。他向廖局长点点头,眼里透出一种刚毅和自信。
之前,他多次召集下属研究查找方案,并把汪学成纳入视线,只是尚无有力证据。眼下,他手下的刑警二大队正在全力出击。
十天前,一条线索使杨有清为之一振。侦查员曾祥军通过半个多月的内查外调,有一外号“海蠓”的人有盗窃摩托车嫌疑。
杨有清当即喊来王兆福、李占东,果断指示:曾祥军摸到的这条线索要一查到底,决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刑警二大队的案情分析会上,个头不高机灵精明的曾祥军沉默中眼珠一眨:“海蠓是海中的软体动物,这人的外号叫它老家有可能是沿海一带人或许与沿海有关。”他每遇到难题善于联想和推理。
他的话很有见地,李占东表示赞同,经认真分析很快形成一套方案。于是,重点排查对象的名单迅速列出来。各派出所户籍室的微机“咔哒”响个不停。查询——分析——核实,几个昼夜的辛苦,曾祥军终于查到了外号叫“海蠓”的盗窃摩托车犯罪嫌疑人。证据在手,刑警二大队快速将其秘捕。
顺藤摸瓜,扩大战果。5月27日下午6点多,李占东刚从守候点下来,准备再给守候的队员们买些方便面,前脚刚进办公室,报话机传来副大队长吕培禄带曾祥军、祁世军抓获盗窃摩托车团伙首犯的消息。
李占东黑瘦的脸流露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位一向以沉着老练善于敢打敢冲闻名于全局的34岁的大队长,下陷的眼眶里激动得溢满了泪水,艰难的十天十夜,他带领二大队全体弟兄,昼夜守候在犯罪嫌疑人可能落脚的几处窝点。饿了,他们啃包方便面,渴了,喝口凉水,没吃过一次热饭,没喝上一口开水,没沾过一次炕席。十天下来,弟兄们的胡须都有半指长,脸瘦去一圈。杨有清心疼了,要在往日,他准给弟兄们放两天假,让他们美美睡上一觉,可现在不能啊,犯罪分子一天不归案,老百姓的人、财、物就多一分威胁,或多一分损失。
杨支队长听完汇报后,他与郑银生跟大家一一握手,问寒问暖。随后,命令王兆福率二大队人员分兵三路,连夜出击阿拉善右旗、民勤、永昌等地抓人追赃。
凌晨5点,刑警大院先后响起汽车的马达声,三路人马凯旋而归。团伙中7名成员被擒,追回摩托车14辆。
一直没有合眼的杨有清、郑银生赶快奔下楼来。
秘书室主任赵强敲开商店的门,买来两箱“康师傅”,给大家改善夜餐生活。他们三人每人提一个大暖瓶,给队员们泡方便面。有的队员刚吃上几口,就趴在桌上打起呼噜。
东方深黑的天幕上挂起了启明星。刑警支队和二大队的头头们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又聚集在杨有清的办公室。
杨支队长在认真地听取每一个人的发言后说:“这个盗窃摩托车团伙活动猖狂,犯罪事实严重,背后很可能有更大、更深的罪行。要在深挖这伙团伙的同时,进一步扩大战果。”太阳露出笑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