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亮的女人不知为何并没有闻声跑进屋来管我们的闲事。约等了一分钟,我这才又放心地对钱国亮低声道:“有些事儿,我要你帮我。”
“求求你们放了我妈吧,她那么大年纪了栽不得跟斗。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赴汤蹈火。”钱国亮要哭了。
“好,不错,有孝心就证明你还没有丧尽天良。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告诉我,你们的头目铁拐李跟公安局交换人质也就是那个女记者的具体日子是在哪一天?”我于是问。
“三天后,西北城郊。”钱国亮瑟缩地作答,生怕一开口就言多必失。
“你狗日的要敢不老实爷爷马上就回家叫你妈少一条腿变成母铁拐李。”宋强恶狠狠地敲他警钟。
“真是三天后,不信那天你们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去的。不过我们老板可不容易对付,这事儿可能不太好办,要么……”钱国亮不知说什么好了。
“没有要么,有要么的话你现在就帮我想办法把那个女记者给放了?”我瞪着眼狠他。
“夏教授,您这是逼我命呐!我钱国亮算个啥脚色,我啥也不是的呀。女记者全在铁拐李他们手里,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我,您说让我一个打下手的能哪……?”钱国亮抹眼角的泪,一副苦人儿样。
“别打岔。我且问你,据你看来,铁拐李会不会对那个女记者怎么样?”我继续逼供。
“说实在话,您别怪我。他们可能会打了她。”钱国亮招道。
“别的呢?会不会对她动手?比如……那个?”我气血攻心地攥紧拳头,抽搐着,说不下去了。
“他们会像对付江姐那样对付她么,或者轮奸什么的?”宋强替我摊了牌。
“那个绝对不会,横竖我们还有那么多弟兄在公安员手上呢哪个敢那么干?”钱国亮边拼命挣扎边道,“只是,我想……想冒昧地问您一句,你们跟那个女记者……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什么关系不劳你费心管,你只要负责带路就行。”我放开手说,“到那天这样,我会想办法跟公安员一道去的。到时候不管你看到我是什么一个样子处在什么样一种局面都不妨事儿,你就只管跟我打招呼以显示我们是一伙的就好了。也就是说你要处处表现出拿我也当是你们般若学会的自己人一样看待一视同仁,而且切记,一定要给人感觉到是我出卖了女记者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这个效果还必须让那个女记者能看得到体会得到,看得越清楚体会得越真切越好。至于你们头儿那边招呼你打不打那都随你的便。只要你记住一条,这戏你给我演好了你妈也就没事儿了。怎么样,应该没问题吧你?”
“夏教授,莫非您跟那个女记者有过结么?我倒没什么问题可就是怕万一装不像坏了您的事儿不是更糟么?”钱国亮为难地说,“要换了别人兴许还……”
“闭嘴!装不像你妈就死定了。”宋强打断他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你不缺乏表演天赋,要不然那年也骗不到爷爷花几千块钱买你的假字画了。”
“唉,那么我尽量吧。不过你们说话也得算数,不能虐待我妈。”事已至此,钱国亮只得作最后无奈的一搏。
“这个你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夏散舟是个讲道理的。再问你一遍,还用我重述具体的操作步骤了么?”我临末明确我们来的目的。
“不必了。”钱国亮双目呆滞地叹息。
“好,那么现在你马上把准确地址时间画下来抄给我。休想要耍什么花招,我们会去公安局核对的。”我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墙灰说,“把你妈的照片拿还给我!”
“吴队长,请您无论如何帮我一次这个小忙。”我再次诚恳地请求道。
“那好吧,只是盼着明天一切顺利就对了。没想到你和我们这位漂亮的女记者同志还会有着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绯闻,不过你这招儿是不是也太损了点儿,犯不着让我们当众把你当般若学会的人给抓了去做样子给她看吧?真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人家女孩子承受不了。”吴恒放下笔说。
“没问题。我了解丁梦蕾,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我对不起这个好妹妹而已。希望您今后也不要向她和别人说起此事,谢谢。”我深深地鞠躬。
“那自然,不过别忘了,我这人特别喜欢别人报答,等着你的书法。”吴恒胸有成竹地舒眉展宇,渐露稳色。
“会的。君子一言,多少匹马都难追。”我临出公安局大门时如是保证。
当一切都已经完结,一切也将重新开始。虽然至今老天也并没有完全放晴,但毕竟已经不再那么阴了,这就叫做进化论。
每当我想起那天梦蕾充满了黯淡泪花的双眼,我就会情不自控地深深自责。在那以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我只要一闭眼,就会马上看到梦蕾那滴血的心。
如果梦蕾今生没有遇到我,她会继续早期的探险生涯终于在中国历史上为女性留下灿烂光辉的一笔么?她会按照自己的理想蓝图去一步一步完成|人类最伟大勇敢的使命么?她还会……?也许,我遇到梦蕾,梦蕾遇到我,都是一个错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也许,梦蕾的出现只是上天为了让我聊补一下对“姊姊”阿芙洛狄蒂的思恋空虚而特地设计出的一个摹本?
也许,在我的生命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任何女性,“梦蕾”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诸多妄构的艳情诗段中编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其中之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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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打那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梦蕾,也没再与她有过任何通信或电话的联系。她离开了南京,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城市,离开了中国。
据江台长说,她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梦去了,一个人。
又是希腊。
【注释】
26“廉将军虽老,尚善饭。”,事见《史记&;#8226;廉颇蔺相如列传》。
27“第一推动”,参见亚里斯多德著《物理学》,实际上是上帝或神的别称。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
第 一 五 篇
“刚才那个被抓起来的男的是什么人?俺怎么瞅着你跟他两个挺熟?”交易归路,铁拐李问钱国亮。
“嗨,别提啦老李,老弟我这回差点让人给整惨了。”钱国亮哭丧着脸说。
“那个家伙是干什么的?俺看他样子有点儿猴精猴精的。”
“过去是个教授,好像大概可能还是那个女记者的姘头吧。你不知道有天他把我妈绑架……”
“喂——”铁拐李听手机,“……什么?乖乖隆地东,那马上还得了……你们自己搞清了真的假的?……好,好……好……那俺明早就到,行行。”
“老李,哪个?”
“上面。一会儿下了车这样,你先领着弟兄们闪,闪快点儿越快越好,还按俺们早先定的办。俺晚上得赶去北京一趟,出大事儿了。”
“老李,什么大事儿能把你急成这个样子,给弟兄们透点儿风?”
“回来再说吧——停。”铁拐李马上打开车门下去,又不忘提醒钱国亮道:“你给俺长点儿记性,生意该做照做,但是不要跟什么样的人都瞎交往,要不然吃了亏谁也兜你不住。”
“散舟,快看今天的新闻,又有人开始想惟恐天下不乱了。”肖晶拿着一迭晨报进来我的书斋说。
我呆若木鸡,未予理睬。
“跟你讲话呐听到没有,还当真与世隔绝什么也不关心了?”
“美国又打伊拉克了?还是非典卷土重来?”我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稿,不耐烦地望着肖晶问,“你既然非要讲给我听,那就快些讲吧。”
“这回你想保持中立也不成了,因为已经牵涉到我们自己的利益了。你看这一条:‘地球半年后将爆炸’。”肖晶边说边把头版上赫然醒目的几个蓝字指给我,其实她显然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
“哼!这种话早八百年前就有人讲过无数回了,全是那些狗屁预言家科学家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琢磨出来的馊玩笑。”我接过报纸不屑地扫瞄并说。
“话虽这么讲,可这回闹得还有几分真呢。”肖晶继续说,“世界上已经有好多国家的权威人士发现这个黑点了,可能又是什么彗星,现在还不太能确定,但方向和架势一准儿是冲我们来的。还有半年,我们就都死了。”
“怎么还有那么长时间?太慢啦。”我抱怨道,“不过晚些也好,真要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就搂着你,搂着咱们鹿鹿,静静地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等待粉身碎骨也算件快事。”
“说得轻巧,你夏散舟什么德性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真到那天就凭你也会甘愿陪在我和女儿身边当绿叶不算计点儿别的?打死我也不信。”
“不信就对了,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只充个绿叶的脚色吧,干什么我这身份就该照你们矮了一截?好在毕竟我无所谓,有绿叶当其实也不错了,那么多红花等着我去配美还来不及呢。搞不好那天我喝醉了就真忘了陪你们,一个人跑去忽悠咱们现在最红的那几个国际级女星共赴温柔乡也说不定。”
“死相!老不正经的东西!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有那贼胆没那贼量。古话说得一句没错,怪不得人家讲男人十个里头有九个半都是花花肠子呢,一点儿没冤枉你们。”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临死的时候哪个不想多占点儿便宜?想是当然的,只不过老是白想,想了也没用。”
“可为什么我们女人就不想?你信不信到那天还别说其他人就算是阿兰&;#8226;德隆站在我面前我也会无动于衷的?就像你刚才所说,一家人静静地等待灰飞烟灭,那种感觉才是我觉得最踏实的。”
“我信,可我宁可更信你想也想不起来这却是最关键的。主要是你丈夫我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到魅力无人能及。试问一个好比你这样目光短浅的女人在一辈子有幸碰到我之后再随便看哪一个男人还不是草芥蛆虫?男人和女人太不一样,女人总是爱把性跟爱合并对待,而男人则是分开的。一个男人可以一辈子只钟情于一个女人,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同样可以对其它女性产生带有一定感情Se彩的性幻想甚至实施性行为。”
“不要脸。这话十几年来都听你重复多少遍了,也不怕人家耳朵生老茧。有种的你去一回试试,看我治不死你。”
我本来想说你治个屁并想告诉她实际上次我已经差点儿摊牌说了不爱你却对你还是有感情的话的,想了想没出口,终于还是以噗哧一笑取而代之。
肖晶也噗哧了,因为我们坚信这一切的假设都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报纸上的东西,百分之五十不可信。
“去开门。”我指挥肖晶,“好像咱们家门铃响。”
“哟,是郑义呀。”肖晶殷情地迎客,“快进来坐,都淋成这样了。”
“夏教授,忙呐。”郑义狼狈地脱下湿漉漉的雨衣进屋招呼我,他的样子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茁壮,只是多了几根胡须罢了。
肖晶抢过郑义的雨衣挂去洗手间的墙钉上道:“散舟,喊人家上客厅歇歇脚。”
“随便坐。”我对郑义说,“以后就别叫我什么教授了,我不是。叫先生吧,我喜欢听这个。”
“先生好,先生好。”郑义乐呵呵地放下塑料袋坐定道。“这些买给鹿鹿吃的。——今天外头雨可真大,跟倒下来似的。”
“那么客气干什么。来小郑,先喝些暖暖身子。”肖晶端上来两杯热气腾腾的果珍,又指了指我鼻子说:“你们‘先生’现在是越来越酸了。”
“师娘,别忙了,也坐会儿吧。”郑义道。
“你不管她。你现在怎么样,还在送牛奶么?”我问。
“早就不送啦。”郑义答,“那份儿苦可真不是人吃的,还赚不到钱还动不动受人气。现在我找了一家网络公司在里头干事儿,呶,这是我名片。”
“头衔挺多嘛,要么什么时候你自己也开一家公司当董事长不是更好?”我接过名片调侃。
“哪儿有那么大本事哟,这玩意儿还得一步一步往上来,我肯定是要想着自己开公司的。不过我估计就算有那天我也还是未必敢学您那样名片上只印一名字和手机号,像您那种搞法的全世界还不知道有几位呢,忒有型。”郑义喝着水说。
“这没什么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人是不会印什么名片的。你看从人家外国波拿巴梯也尔到咱们中国毛主席周总理哪个不是如此,那才叫有型哩。”我教育郑义。
“是呀,可惜人跟人不一样,我们老百姓还是得量体裁衣该干什么干什么。对了夏教授,您最近都在干什么呢?”郑义问。
“写遗著。”我直截了当地说,“地球不是说马上要炸了么?我想赶紧写好还剩点儿时间再想办法研究出一些卫星什么的做出来把它们用盒子一装搞成真空的发到宇宙里头去。说不定一亿年以后有外星人忽然看得懂汉字拿去当图腾给崇拜了那我这名儿可不就出海了去?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哈哈,夏教授,哦不夏先生,怪不得您这么厉害,您也太敢想了。”郑义恭维道。
“我这点子不错吧。”我沾沾自喜。这些天虽然我知道自己没了多少日子可活,却反而更充实更自在了。人家讲自找其乐是忘记内心痛苦的最佳方式,一点儿没错。
“小郑,中午留这儿吃饭,我去买菜了。”肖晶从里屋换了身衣裳出来对我们说。
“不用麻烦了师娘,我坐一会儿就走的。”郑义有些拘束地说。
“不行不行,吃顿饭要个什么紧?一定得留下,今天这个主我作。”肖晶提上菜篮子吩咐道,“哎,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师娘,难听死了,叫大姐就行。”
“去吧,我代小郑答应你了,记得买两瓶好酒上来。”我挥手对肖晶说。
“夏先生,电话。”郑义喊。
“好,那你就自己先坐一会儿吧,那边有电视。”我于是放下手里的杯子,匆匆走进卧室去。
“爸爸!”
“嗯,一听这么清翠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我们宝贝女儿又有高兴事了,怎么样现在?”
“爸爸,我打赢啦,冠军!我现在好想见到你们——我想哭。”
“哈哈,别哭别哭好样的女儿!别哭知道么?爸爸妈妈也很想你。快告诉爸爸电视什么时候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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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一点,上海东方台。我晚上就可以到家了,估计十一二点钟吧,爸爸你要记得来接我噢!”
“一定会的鹿鹿,我和你妈一定都来接你。你是爸妈的骄傲。等着我们,晚上见。”
“妈妈在么?你想跟她说两句话。”
“你妈买菜去了,放心吧,你妈一到家我马上就会转告她这个喜讯的。”
“嗯。”
“到那边吃得还惯吧。”
“当然惯,现在全国哪里还不都差不多。”
“等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得把你们张教练请出来请顿饭。鹿鹿,恩师千万不能忘,这是做人的根本,明白么?”
“知道啦,爸爸你又来烦人了。”
“好好好,不烦不烦,爸爸不烦。哎,你几点的飞机?”
电话忽然断了,不知何故。我摇头看着橱镜里的自己会心一笑,俄而,见窗外天已雨散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