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宋代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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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宋代的城市-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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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贯财产。一次她招待一举登科的华状元,摆下盛馔,每举一盏,都有乐色百戏为之表演。第二天,华状元取出百余两白金,让潘琼为她再设一席,可是,潘琼却说这些白金只能作夜来佐樽的小费,吓得华状元赶快离开了潘琼的住地。毋庸置疑,作为妓女,潘琼自身不会有什么资财,她之所以举措豪侈,主要是以皇帝为首的贵客厚赏的结果。有的高级妓女,露一次面便可得到斗金,这在宋代城市中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徽宗爱慕名妓李师师,便拿出内府珍藏的紫茸皮衣、四支彩色的细毛布、两颗珍奇的瑟瑟珠、白金廿镒为进见礼。一旦如意,徽宗竟将国宝“蛇跗琴”赐给了李师师,至于各种灯盏、奇茗、名饮、辟寒金钿、舞鸾青镜、金虬香鼎、端溪凤咮砚、玉管毫笔、剡溪绫纹纸、玉彩珊瑚钩,等等,则无法计算。
  这种在妓女身上一掷千金的作风,是为了显示其雄厚的财力,无比的地位,浪漫的情调。红颜溢坐,美目盈堂,王公显贵自是乐此不疲,互相攀比,从而使城市妓女的消费,似波涌浪翻,滚滚直上,成为宋代城市畸形繁华的一个重要原因和一个独特的景观。
  妓女
  别样风流 妓女(6) 作者:伊永文
  如淳祐间的妓女徐兰,名著一时,吴兴乌墩镇的巨富沈承务,便驾大船到她家一嫖。留恋半年,便在徐兰身上花费了数百万金钱,徐兰的名声更加远传,公子大贾等有钱人士,无不趋赴,致使徐兰家益发如人间仙境一样——
  堂馆华丽曲折,亭榭园池点缀其间。锦缬铺地,帐幔销金,十余位侍婢执乐器伺候。金银玉玩具,名人书画,饮食受用器皿,其精妙可为整个吴地之冠。
  正因如此,南宋南方城市中的许多小户人家,有女便日夜盼望长成,长成后便不惜用重金求师教女乐艺,目的是为了让女儿得到官宦的传唤或卖给富家为妾,用女儿的身体来赡门户。他们嗜钱如饴,为钱至爱也可送出。
  天台的陈润道有感于这一习俗的毒害,曾专作一首《吴女》诗,大声向政府疾呼,让他去做“吴守”,以改掉这一恶习。但是,妓女在宋代城市中已经形成了行业,是其繁盛的标志,怎么能触动得了
  在东京及其他中小城市中,甚至有许多无赖男子,也学会了以色媚世,以图衣食。北宋政府一直未正式禁止,一直到了政和年间,才开始立法:凡是男子为娼者,重打100杖,告发人得赏钱50贯。
  可是在南宋临安新门外竟专有男娼的“巢穴”,这些男子抹胭粉,着丽服,还乔模乔样做针线活儿,连口气称谓都与妇人一样。他们这种变态的形象,实在令人作呕。然而,谁也没看见有兵丁举着从北宋就订有的禁止男子为娼的条牌来严令禁止他们行娼。
  正是由于政府默许的态度,才使娼妓业阴暗的一面愈益发挥着作用。在宋代笔记小说中所描写的城市生活中,许多犯罪活动,均有妓女参与其间。在妓女参与的犯罪活动中,最为常见的就是《武林旧事》所说的“美人局”,即以妓女为姬妾,诱引少年上当。我们可以从《夷坚志》中选择这样的事例,以窥知这些丑恶勾当的内幕——
  宣教郎吴约,家富饶财,久在南方,多蓄珠翠奇货,有可值千缗的骏马鞍勒。吴约携带这些物品,到临安官,留滞临安期间,与邻近寓馆诸客熟悉了。其中有一宗室赵监庙,与吴居住百步之间,赵多次用酒馔果蔬来慰问吴,吴亦回报南中珍异。赵邀吴至居舍,妻子卫氏出见,卫美色妙年,吴为之心醉,遂同饮席,笑狎谑浪,目成云雨,忘形无间……
  一日,赵向吴借仆马准备去婺州,吴马上借给。卫氏则传信于吴,让他来会面,吴应邀至赵家,与卫氏唱酬应和。及暮留宿,吴将就枕,忽闻扣门甚急,乃赵归来,吴急趋伏床下。卫问赵何以遽还,赵说因浪大不能渡江,便打水洗脚,赵且洗且浇,水流满地,吴在床下移避,窸窣有声,赵秉烛照见吴。叱使出来,辱骂责打,绑缚于地。吴请输金赎罪,乞怜不已,愿纳百万,赵也不答应,增至三倍,再加上鞍马服玩,赵才将吴松绑,命壮夫数辈,尽掇吴的所有财产装去。同邸无不为吴不平,认为这是猾恶之徒,以妓女诱吴作的戏,根本不是真宗室夫妇。吴方醒悟,往视赵家,已空无一人。吴悔恨不已,但已无糊口之费,由此心志惘惘,且遭人讥议,遂感疾沉绵,未赴官就死了……
  笔者之所以不厌其长地讲叙这一故事,实在因为这一故事极为典型,它开中国城市黑社会利用妓女诱骗男人钱财之先河,它是妓女不光彩行径的真实写照,是帮助我们观察宋代城市妓女全貌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方面。
  关扑
  赢钱赌物的游戏 关扑(1) 作者:伊永文
  一个人为了一个黄柑花费了一万钱,这说起来好像是匪夷所思的奇事,而在宋代城市里则确确实实,乃是“关扑”之反映。《夷坚志·李将仕》说:
  一个即将赴临安当官的李生,住在与一小宅相对的旅馆。他发现那宅内有一妇人,常立帘下阅市,有时好歌唱。李生听其音,大为赞赏,但只见其双足,未见妇人真面目。一天,有一持永嘉黄柑叫卖的人从旅馆前经过,李生坐在旅馆前眺望那宅内妇人动静,不见妇人,闲极无事,便要“关扑”黄柑。结果一扑起来,心不在焉,钱如流水输去,也不曾赢得一个黄柑到口。此事重心虽然在李生如何上了那妇人的圈套,但它是以“关扑”为由头的,这表明“关扑”在宋代已是极其平常的社会现象了。怪不得后来的书会先生以此为雏型,专门作了一篇《赵县君乔送黄柑子》的小说,小说相当生动地写了一位宣教郎,因想勾引他人家眷——
  一日,正在门首坐地,呆呆的看着帘内。忽见个经纪,挑着一篮永嘉黄柑子过门,宣教叫住,问道:“这柑子可要博的?”经纪道:“小人正待要博两文钱使,官人作成则个。”宣教接将头钱过来,往下就扑。那经纪蹭在柑子篮边,一头拾钱,一头数之。怎当得宣教一边扑,一心牵挂着帘内那人在里头看见,没心没想的抛下去,扑上两三个时辰,再扑不得一个浑成来。
  至此,小说家非常准确地把握了关扑的人的心理活动,写道:“欲待再扑,恐怕扑不出来,又要贴钱;欲待住手,输得多了,又不甘伏。”通过以上这些维妙维肖的文字,我们大致了解了何谓“关扑”和如何进行“关扑”。
  从字义上看,“关”自春秋以来有“关节”、“关闭”、“关口”等意解,也有“交”、“涉及”、“参与”之意。如汉代扬《太玄经》有:“升降相关,大贞乃通。”《注》:“关,交也。”《后汉书》:“通道玉关,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又如《世说新语》:“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共余贤,略无所关。”就“扑”字原义说,前人或释为“争到曰扑”,或解作“手相博曰扑也”。两种解释都具有竞争、搏斗以角胜负的意思。如果说人们所熟悉的力士相扑,是角力竞技于竞技场,那么据此推知,所谓“关扑”,可作参加竞争解,如专门研究宋代买扑制度的裴汝诚、许沛藻两位专家所言:所谓买扑者,或以买主们互出高价竞争于卖主之前,角逐之状,酷似力士相扑,更直白一点说要像力士角逐那样赌物赢钱。
  在宋代城市真就是这个样子,像前面引述的小说,是 作者忠实承袭了发生在宋代城市里的故事而创作的。一万钱还赢不得一个黄柑到口,还丢了官人的面子,那位宣教郎禁不住连声叫道:“可恨!可恨!”这种从富有跌到窘迫的境遇,是颇具刺激性的。
  有多少市民,只要有一文钱或几文钱,就去关扑,将钱扔在地上扑,看着钱辗转翻腾,既可以一玩,又可以通过一扑或几扑,将成倍的大宗钱财赚来。所以我们翻开《东京梦华录》,就可看到这样的画面——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市民常常将关扑赢来的衣服、茶酒、器皿等等,挑挂在一根根长长的竹竿上,迎着人群,伴着歌叫,在闹市中穿行,好不惬意,好一派炫耀……膨胀的商品经济生活也的确给市民提供了越来越多的这样的契机。
  在东京,在临安,一般商贩的货物,或玩具,或糖果,或衣或镜,或珍珠宝玉,既可出售,也可能关扑。顾主与商人以买卖之物商定,按质论价关扑。如一尾重七八斤的鱼,扑时需要五文钱。赢即得物,输则失钱,简便易行,只要有钱有物就行。
  关扑时,扑的双方就拿钱在地上或瓦盆中扑,不费任何力气,有道是:“你博一千,博我这胳膊也无些儿困。”但是关扑并非漫无规矩,用宋人的话来说:掷钱为博者戏,看钱的正面多少,正面“曰字,曰幕前”。
  关扑
  赢钱赌物的游戏 关扑(2) 作者:伊永文
  凡钱是背面,则称为“纯”。几个钱全部掷成背面,则称为“浑纯”,“浑纯”是赢的标志。如宋代有的市民“一扑五钱皆黑,一钱旋转不已,竟作字,一人曰几乎浑纯及榜,乃为小荐第一”。
  在关扑进行时还有些约定俗成的具体说法,像元杂剧《同乐院燕青博鱼》说关扑时,“如不要你蹲着腰虚土里踪,叠着指漫砖上墩;则要你平着身往下撇,不要你探着手可便往前分”。
  一扑起来就意味着扑钱,关扑的人无不小心翼翼,有的竟紧张得“呀,呀,呀,我则见五个镘儿乞丢磕塔稳,更和一个字儿急留骨碌滚,吓得我咬定下唇,掐定指纹”。因为稍有不慎,顷刻之间,失去本钱乃至万钱并非不可能。
  但就是这样的关扑,使那些生活陷入困境的市井小民看见了一线光亮。如盐官县黄天荡的余三乙,已到行乞于市的地步,幸亏妻子存了数匹布,他便以此为资,跑到临安,“扑卖头须篦掠”为生去了。
  可是这种偶然性很大的赌博,并非能解人于倒悬。在东京,有的市民已两天没有饭吃,就找熟人赊了一条鱼,晨起去大街上关扑,希望能赢点钱,作全家之食。谁知与一待发榜的举子掷骰赌钱,却叫举子一掷胜了,赊来的鱼,扑没了,就等于这一家市民食物和财物全没有了。
  这真是资本微薄,且希望无定,然而,有市民确实从一扑中得到车马、地宅、歌童、舞女以及器皿、食品……这就撩起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市民无论如何也要去关扑的念头。宋话本《史弘肇龙虎君臣会》就描写这种关扑状态中的市民形象——
  有扑鱼的市民,扑输了仍不甘心,又央借“扑过了鱼”,准备再到前面扑赢得几个钱,以养老娘,然后来还借给他鱼的郭大郎,一条鱼竟寄予以这么大的期望。那扑过鱼的郭大郎见他说得孝顺,便将鱼借给他去扑。扑鱼的市民,满怀信心拿着鱼,路过一酒店,被酒店中一恶棍李霸遇叫住“扑鱼”,结果李霸遇“扑不过,输了几文钱,径硬拿了鱼”。扑鱼的市民无奈,以实相告借给
  他鱼的郭大郎,郭大郎愤愤不平,便去酒店找那赖鱼的恶棍。俩人因“扑鱼”,在酒店展开了一场厮打。
  话本 作者,选择宋代城市中最为常见的、与普通市民联系最密切的关扑为素材,是有寓意的。一是它可以最直接地反映出一般市民的生活概况,二是通过郭大郎为扑鱼而拔刀相助,褒扬捍卫关扑的合理性的行为,抨击破坏关扑的败类。
  在描写此景此情之前,话本 作者特加一伏笔,说:“这郭大郎因在东京不如意,曾扑了潘八娘子钗子。潘八娘子看见他异相,认做兄弟,不教解去官司,倒养在家中。”这实际也道出了郭大郎的成长过程,他是由一个不遵关扑法度的市民,转化成了一个视捣乱关扑为敌的市民,这细微的一笔,却是有深刻含意的。
  因关扑而横眉相向,虽为个别,但折射出了关扑关系到市民的切身利益,说有的市民身家性命系于关扑之上,并不为过。绝大多数关扑的市民,是希望通过赌物赢钱,改善境遇或谋到好处。可是扑起来是凶是吉,无法把握,所以,市民们又在扑前虔诚地祷告一番:“我去这新盒子内,拏的这常占胜、不曾输、舀富贵的马杓、明滴溜的六文头钱问:钱哪!我若是告一场响豁,便是我半路里落的这慇。”
  有的市民甚至以关扑来测定自己是否应该做某件事。如南宋嘉定十年(1217)九月,一孔姓官吏的门客郑复礼,因见市上有三文十纯博鸡并钱的游戏,勾起他对孔家小姐垂涎已久的想法,他便借关扑——
  如果用骰钱祝之得一个“纯成”,便去拐孔氏女,结果他随手便得了一个“浑纯”,但他还不放心,又借骰钱“一祝”,结果又得一个“浑纯”。也许这样的运气是少见的,郑复礼在这天夜里,便将孔家小姐拐走了。运气好坏,只有去扑一下便知端详,何乐而不为?这大概是所有参加关扑的市民的心理吧。这样的市民不止一个,各式各样的关扑形式便相应出现。东京有这样一位
  扑卖饧的小商贩——
  他为使市民能与自己一扑,自己又不蚀本,精心设计,做了一个三尺圆盘,上面画有数百个禽鱼器物,它们长不过半寸,大约如人小指,小的只有两个豆粒那么大,而且细到禽有足,鞋有带,弓有弦。扑卖饧商贩旋转这琐细的圆盘,用别着五色羽毛的针箭,招揽市民“扑买”,买者投一文钱,便可用针箭向旋转的圆盘射去,扑卖饧商贩一边看,一边高声唱叫白中某,赤中某,余不中这样的行话。待圆盘旋止定住,卖饧者再看看与自己观察是否有差,若无差,射中圆盘上的禽鱼器物的市民,就可以吃到美味的油饧。而扑卖饧商贩,从圆盘上取下针箭,再旋转圆盘,开始下一次的“扑卖”……
  这样的关扑,相当典型,它足可以代替发生在300年中宋代大大小小城市中的关扑的基本面貌。我们或可将它称之为赢钱赌物的游戏 。正是由于关扑中有娱乐的因素,这就更使市民向往这一可以愉悦精神又给人以希望的活动。
  关扑
  赢钱赌物的游戏 关扑(3) 作者:伊永文
  北宋政府不得不想方设法,满足市民关扑游戏的热烈欲望。自北宋后期,每年一入正月,开封府便张榜告示全城:元旦、冬至、寒食这三大年节,放关扑三日。每到此时,市民都喜气洋洋的。
  不惟度佳节,而且要痛痛快快地关扑游戏,所以市民们一大早就出门,互相庆贺,即使再贫穷的市民,也穿上新洁的衣服,把酒相酬,好像要用酒来助兴。在关扑的日子里,入市店饮宴已成习惯,并相沿成为东京独特的风俗。其实,何止一般的市民因关扑而纵情,王公贵人也纷纷参与其中,他们乘坐的车马在关扑的地段走驰不歇。关扑的地段非常广大,如马行街、潘楼街、州东门外、州西梁门外、州北封丘门外、州南一带……
  这些地段,彩棚连接,彩棚里铺陈着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等物,扑卖商贩的高声吟叫,与关扑彩棚间的舞场、歌馆传来的笙乐,高低相和。坊巷间的关扑,稍有逊色,多是食物、果实、柴炭之类。
  可是,不管尊卑贵贱,关扑都紧紧吸引住了每一个市民。入夜,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妇都迈出门槛,抛头露面,纵赏关扑。然而韶光易逝,每次关扑不过三天,欢乐短暂,广大市民无不盼望着集中的关扑……北宋政府不得不在春天开金明池、琼林苑,在这狂欢的黄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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