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宋代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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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宋代的城市-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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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女花笺纸”,由议亲人写了,她们带给男女双方。
  若双方见草帖后彼此满意,再告诉媒人通一个更细的帖,也叫“定帖”。上面写着男家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名讳、职业;议亲的是第几位男子,何时所生,父母在不在堂,家有多少财资,主婚的是哪位尊长等。
  女家也以对等的形式,将自己情形一一写明。两家把定帖放在彩色绸缎或布衬着的盘子里,选个日子送给对方,这就表示此事可谈。下一步就是“相媳妇”,是由男方亲人或媒人上女家去看,也有男子亲自去看的,这唤作“过眼”。
  男家正式定帖女家正式定帖
  相媳妇的地点往往在酒楼、园圃等雅致环境,这颇有些今日自由恋爱的味道,但是自始至终却充满着男强女弱之意。如男方用四杯酒,女方准备两只酒杯;若新人中意,男方即以金钗插于冠鬓中,这叫“插钗”;若不如意,送二匹彩缎,美其名曰“压惊”。
  也有相退女方的男子,被女方告发的,东京的司法机关,即依据刑律条例判决,引起市民的议论,认为这样处理太甚。这表明,婚姻观念已有些许松动,但因循守旧的势力还是很大。倘若不去相媳妇,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都官凌景阳,与东京一豪门孙氏女子成婚,但怕自己年纪大,就匿报了五岁,待交礼时,才知这位孙氏女子比自己还要大,原来她匿报了十岁。此事荒唐,引得皇帝都大笑,这就是没有去相媳妇的后果。假如去相媳妇,而且相好了,那就很快由媒人去道好,议定礼,再往女家报定,接着男方选黄道吉日,送聘礼,婚姻的节奏就加快了。当然,快不快取决于当婚者的主观意图,这要看下财礼多少。
  财礼与议亲、送定前后的那类小礼还不同,那是些象征性的物件,如男方家人担着盛一点酒的大酒瓶,装八朵大花、八枚工艺饰品,用花红系在担子上,送往女家。女家用两瓶淡水,三五条活鱼,一双筷子,放入送来的大酒瓶内,用这“回鱼筷”回应。
  嫁娶
  婚育之俗 嫁娶(2) 作者:伊永文
  到了以摆谱为荣的南宋都市里,富裕之家,则准备珠翠、首饰、金器、销金裙褶、缎匹茶饼,牵送两只羊,还有装上大花的四罐酒蹲,用绿销金酒衣或罗帛帖套花酒衣盖上,酒担用红绿缎系上,送往女家。女方备些紫罗匹缎、珠翠须掠、箧帕鞋鞍等回定礼物,再用两只空酒罐,放满清水,投入四条金鱼、一双筷子、两棵葱,作“回鱼筷”送往男家。只有官户富豪,才用金银打造一双鱼筷,用彩帛做两棵生葱,挂在鱼水罐外面。
  可是,“下财礼”就非同小可了,因为它意味着婚姻已完全成“定论”。男女双方,都要倾其所有,有钱人家送聘礼,以送“三金”为时髦,即金钏、金、金帔坠。送不起金器的家庭,用“银镀”的代替。这种以金为主的财物聘礼,闪烁着好一派富贵气象。这是在唐代婚姻聘礼中所未见的,也是元代婚姻聘礼所未达到的,反映了商品货币经济在宋代城市婚姻中占有的无可争辩的主导地位。此外,官宦之家还送销金大袖或红素罗大袖缎、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髻花、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简直像展开了一场送聘礼的比赛,看谁送得多,送得好。
  在宋代以前,这一习俗并不明显。但到了宋代,“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已成为最基本的婚俗第一步,然后再立契约,“以求售其女”,所以“世俗生男则喜,生女则戚”。倘若城市中的富室,一次新婚,最低程度要有“半千质具”!王安石嫁女到蔡家,慈寿宫赐一珠褥,就值数十万钱。南宋景定年间,一小小九品郑姓将仕郎之女庆一娘,许嫁给万知县之子,仅资装费钱就高达十万五千贯,随嫁五百亩田尚不算在内。通过以上一高一低两例,可以推想婚姻论财已成为一种普遍的风气,这与宋代以前讲究门第、等级的悬殊是有明显区别的。在这种风气影响下,为下聘财损资破产,乃至嫁娶失时、不能成礼的特别多起来。故官府将聘财定立等第,以男家为主,大致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
  中户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
  下户银三两,彩缎三表里,杂用绢一十五匹。
  这只是大体的规定,目的是让市民们下聘嫁礼时有所遵循。实际上,即使没有钱的市民,也要硬撑着备一两匹彩缎、一两封官会,加上一些茶饼鹅酒。有的穷苦市民,不顾“报应”,竟到居处附近的大庙,取人们布施给寺院的缣帛以嫁女。至于一贫如洗之家,奁具茫然,但假如女子姿色可取,这就要由男方送首饰衣帛等物,叫作“兜裹”。然而,也有女方奁具万计,只慕男方容仪,情愿不要男方分文,只想及早成婚的。男方一旦答应,女方便来人,“施供张,敷茵几,金玉绮绣,杂然盈前”。然后便是笙箫之音,锵洋渐近,女子乘花舆而来……
  这与东京有权人家,专去科场上选婿,毫不考虑男方的阴阳凶吉及其家世同出一辙。这唤作“榜下捉婿”,女方还给男方缗钱,唤作“系捉钱”。后来富商和广有钱财者,也都到科场上捉婿,并成倍付“捉钱”,以诱士人上钩。捉到一个女婿一次就给千余钱,这一明码实价还是非常之高的。可是一旦从科场上选来的这女婿与女子成婚后,其家则就要索取“遍手钱”。通过女不看男家世只重相貌,女方重男才干而不虑其他的这二事,可见宋代城市婚姻不计较门第、“不问阀阅”的端倪,而且它透露出了宋代城市婚姻直逼钱财,专问实际而不好虚名的举措,已是很有代表性,以至可以成为宋代城市婚姻的最大特色。所以,即使男方再贫穷,也要备纳采、问名之礼,始为允当。而受了聘送的富家女子,不仅要用双匹绿紫罗、金玉文房玩具、珠翠须掠这样的女工礼物答回,而且还要送给媒人缎匹、盘盏、纸币、花红礼盒等。
  送礼到此还不算完。到迎亲的前三天,男家开始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物品,女家则回送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一直到了成亲的前一天,“下财礼”才告一段落。因为这时要“铺房”,由男家备床席桌椅,女家备被褥帐幔;女家出人去男家铺设房奁器具,摆珠宝首饰等。张幔设褥、布幕置毡的程序,演变成了女家夸耀的机会。像公主出嫁的房奁,还由皇帝降旨许官员去参观。
  到“迎娶”那一天,婚礼将以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的面貌出现,这与宋代以前的婚礼成鲜明对照。早在《礼记》就提出“婚礼不用乐”,后一直延续到北周,才开始出现“嫁娶之辰,多举音乐”的记载,但很快禁断。
  嫁娶
  婚育之俗 嫁娶(3) 作者:伊永文
  唐代嫁娶时,虽有广奏音乐、歌舞喧哗的现象,却遭官方取缔。至北宋前朝皇帝、皇太子还是袭用旧制,婚礼仍不举乐,可民间却松弛多了,《清波杂志》曾说元祐哲宗大婚时,宰执议论不用乐,宣仁太后反对道:“寻常人家,娶个新妇,尚点几个乐人,如何官家却不得用?”这就告诉了我们,城市婚礼用乐已司空见惯。《事林广记》中一段话也透露出了这一新礼节的抬头、不用乐的旧制的崩溃:
  近俗,六礼多废,货财相交,婿或以花饰衣冠,妇或以声乐迎导,猥仪鄙事,无所不为,非所以谨夫妇严宗庙也。在乐队吹吹打打声中,男家陪伴人各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跟着送“迎客”的车子或花担子前往女家。女家在男家来人迎亲前,叫出嫁的女儿先拜家堂并祖宗,以保过门平安,并且要有一大套吉利话:
  今朝我嫁,未敢自专。
  四时八节,不断香烟。
  告知神圣,万望垂怜。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有吉有庆,夫妇双全。
  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如鱼似水,胜蜜糖甜。
  待迎亲队伍到女家门口,女家用酒礼款待来人,并散“利市钱”,乐官作乐催妆,待嫁的女子“房中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身边挂”。这时,有“克择官”报时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新人出屋登车。新人登上车,从人却不肯起步。此刻,有人念这样的诗句:
  高楼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
  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
  新人家只得赏了这一求利钱酒的,担才起了,迎至男家。北宋时,迎娶的人先回男家门口,吵吵嚷嚷向男方要钱物,这叫“拦门”,旁边还有人吟诵拦门诗,以推波助澜:
  仙娥缥渺下人寰,咫尽荣归洞府间。
  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
  绛绡银烛拥嫦娥,见说有蚨办得多。
  锦绣铺陈千百贯,便同萧史上鸾坡。
  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
  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
  这时,由男方以“答拦门诗”回敬:
  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
  欲望诸亲聊阔略,毋烦介绍久劳心。
  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何事苦遮拦。
  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
  拦门过后,该进行“本宅亲人来接宝,添妆含饭古来留”这一习俗。是由媒人拿着一碗饭,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这是表示新人入门之初,吃夫家饭,成夫家人。也有喂粗粮的,以示女子进门后要艰苦持家。南宋城市则没有拦门一礼。只待新媳妇下车后,由阴阳先生拿着盛五谷豆钱彩果的花斗,向门首撒去,孩子们争着捡拾。撒谷豆这一点和北宋是一致的,其用意是在压青羊、乌鸡、青牛这“三煞”。习俗认为,三煞在门,新人不能入,若入则会损尊长及无子。撒谷豆,三煞则自避,新人方可进门。
  新媳妇是踏着青布条或毡席行走,一女子捧着一面镜子在前面倒行,或者由二女扶持行走,先跨马鞍,据说这是来自唐五代的婚俗。那时,军阀混战,礼乐废坏,无暇讲究婚姻制度,随取一时世俗所用仪式——
  因当时胡人乘鞍马风甚,于是,便有了新媳妇跨女婿准备的马鞍的婚俗。直到明清时期,这种由女婿以马鞍置地,令新媳妇跨过其上,叫做“平安”的婚俗仍保持着,标示着宋代城市婚俗一直引领着宋以后的婚俗潮流。新媳妇还要在草上、秤上过,入了门,进一当中悬挂着帐子的房间,稍微休息,这叫“坐虚帐”。或者一直到一间屋内,坐在一张床上,这叫“坐富贵”。这时男家委托亲戚接待女子亲家,“亲送客”,急急忙忙喝完男家准备的三盏酒退走,这叫“走送”。
  北宋城市婚礼进行到此,出现了有趣的一幕:堂中置一马鞍,女婿要坐上,饮三杯酒,女家再遣人请他下马鞍,连着请三次,才能把他请下来,这叫“上高坐”。凡是举行婚礼,只有女婿上高坐,才称得起是最隆重的仪式,如谁家不设此礼,就会被男女宾客视为阙礼。即使北宋的名儒巨公、衣冠旧族也都要举行这“坐鞍礼”。这或许是对当时旋风般的草原民族骠悍的仰慕、撷取
  到了南宋城市中,这点变化出现了,男子不像传统戏剧中那样着大红袍,而是穿绿衣裳,戴花幞头,到一张放在床上或离地面很高处的椅子上就坐,这也叫做“高坐”。先由媒人,后由姨或舅母请,他们各斟一杯酒,男子接住饮了,再由岳母请,把他请下“高坐”,回房坐在床上。这时新人家的门额,横挂一条彩帛,已被人扯裂下来,夫婿进门后,众人争着扯着碎片散去,这叫“利市缴门红”。然后,礼官请两位新人出房,男执槐简,挂红绿彩,绾“同心结”倒行;女面向男,把“同心结”挂在手上,缓缓行走。这种被无数文学艺术样式反复重复过的礼节,唤做“牵巾”。也有女子专以此写诗祝贺的,如《灯下闲谈》:
  团圆今夕色珍晖,结了同心翠带垂。
  此后莫交尘点染,他年长照岁寒姿。
  到了堂前,双方并立,请父母、女方亲人,用秤或机杼挑开“盖头”,露出女子的面容,再行参拜男家高祖及诸亲戚的礼节。礼毕,女子再倒行手执“同心结”,牵引着新郎回房,讲“交拜礼”。
  嫁娶
  婚育之俗 嫁娶(4) 作者:伊永文
  宋代城市婚礼席上的参拜仪式,有的是宋代之前就有,如拜舅姑诸亲,有的则是自宋代方始,如夫妇交拜。“交拜礼”之后,礼官用盘盛金银钱、杂果,在房中撒掷,这叫“撒帐”。它与“撒谷豆”禳三煞不同,而是寄寓着祝愿得子、长命富贵等吉祥幸福之意,这可从“撒帐致语”中看出——
  窃以满堂欢洽,正鹊桥仙下降之辰;半夜乐浓,乃风流子佳期之夕。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瑶台,虞美人乍归香阁。诉衷情而款客,合欢带以谐和。苏幕遮中,象鸳鸯之交颈;绮罗香里,如鱼水之同欢。系裙腰解而百媚生,点绛唇偎而千娇集。款款抱柳腰轻细,时时看人娇羞。既遂永同,惟宜歌长,寿乐是夜也。一派安公子,尽欲贺新郎。幸对帐前,敢呈抛撒。
  值得注意的是,宋话本《快嘴李翠莲记》所载撒帐祝词,与《翰墨全书》乙集所录完全一致,可见这种撒帐祝词已形成了一套格式,互相借鉴,传录甚多,但又都是喜庆吉祥的框架。礼官一面不断吟着喜词,一面拿着喜果撒向帏幕间,方位有东、西、南、北、上、中、下、前、后。这种边吟边撒的撒帐致语,极好地烘托出了欢乐祥和热烈的气氛,所以直到近代仍广泛采用。孙宝瑄在光绪二十八年即1902年9月22日所记的《忘山庐日记》中录下了别人教他的“洒帐词”——
  宋人洒帐之歌,使熟记,待洒时遂唱曰: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笼长不散,画堂日日醉春风。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低,龙虎榜中标第一,鸳鸯谱里稳双栖。洒帐南,琴瑟和鸣乐且耽,碧月团人似玉,双双绣带佩宜男。洒帐北,新添喜气眉间塞,芙蓉并蒂本来双,广寒仙子蟾宫客。洒帐中,一双云里玉芙蓉,锦衾洗就湘波绿,绣枕移就琥珀红。洒帐毕,诸位亲朋齐请出,夫夫妇妇咸有家,子子孙孙乐无极。
  从这段文字可以返观宋代城市婚俗的撒帐致语是相当生动的。撒帐结束后,男左女右,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为“合髻”。这种仪式源于唐代,在宋代城市婚俗中得以完善,它与男冠女笄是不一样的,是表示二性合一、生死相随、患难与共、白头偕老的信物。
  接着,把两盏酒用红绿“同心结”绾住盏底,男女互饮,这叫“交杯酒”,也叫“合卺酒”。它的最早源头虽可追溯到上古,但“交杯酒”一词却最早出现于宋代城市婚俗。这期间有一演变过程——
  众所周知,卺是一个瓠分割而成的两个瓢。瓠,苦不可食,用来盛酒必然有苦味,新夫妇各用一瓢共同进酒,不但象征着夫妇合为一体,而且也比喻夫妇当同辛苦。到了北宋末期,婚礼用的“四爵两卺”便常用酒杯代替了,并在《政和五礼新仪》中得到了确认。男女喝“交杯酒”时,礼官还念“合卺诗”助兴:
  玉女朱唇饮数分,盏边微见有坏痕。
  仙郎故意留残酒,为惜馨香不忍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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