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又说:“掌握了远黑山语言之后,你此刻成了阻挡墨慈灵魂的一堵围墙,但并不牢固,只能让他停留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墨慈的灵魂会进入你的躯体,试图将你的灵魂摧毁,随后逃离出去,继续寻找他的真身。艾诺亚的计划是,他将在墨慈进入你躯体的瞬间将你彻底摧毁,为了确保这一点,他会施展最恶毒的巫灵咒语,将你的灵魂和墨慈的灵魂一同烧毁。”
克莱蒙多害怕的几乎神智错乱,他大声说:“我不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不过是在做梦,你不过是一个满嘴谎言的梦影罢了。”
萨佛林说:“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好吧,那么,睁开眼睛吧,克莱蒙多,睁开眼睛,你会发现一切。”
他挣扎出了睡梦的桎梏,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屋外漆黑一片,毫无刺耳喧闹之声,唯有鸟啼声和蛙鸣声交织回荡。
他剧烈喘气,用手狠狠按摩脑袋,过了好一会儿,他大笑起来。
他说:“我睁开了眼睛,没错,刚刚那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
他突然发现萨佛林在黑暗中望着他,她坐在他的腿上,仿佛依恋主人的幼猫。
她依旧面目模糊,笼罩在血雾之中,唯有一双透着柔光的红眼睛穿透了血雾,平静的注视着克莱蒙多。
那双眼睛,美丽的仿佛清泉。
他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不再是梦境了。
萨佛林说:“我追随着你穿越了空间,克莱蒙多,但我依旧虚无缥缈,眼前的我不过是我本体的投影罢了。我来帮助你了,可怜的男人,我将尽力拯救你,逃离这可怕的阴谋陷阱。”
四十五 逃()
(克莱蒙多的回忆还在继续)
她的脸有一种朦胧美,就像月亮一样,隔上遥远的距离,便成了洁白无瑕的象征,但克莱蒙多相信——她的真实面貌美艳绝伦,倾国倾城。他顷刻间无条件的相信了她,仿佛她是自己无辜单纯的女儿,而自己成了她急于拯救的父亲。
她说:“我被囚禁在一个异常遥远的地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与你联系。其实,你是我许多年来接触的第一个人类,唯有看得懂远黑山语言的人能够与我沟通。”
克莱蒙多问:“艾诺亚呢?他也精通远黑山的语言,不是吗?”
萨佛林露出满脸惊恐的表情,她说:“他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软弱,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深不可测的力量,我已经遗忘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我们必须避免与他正面冲突,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毫无胜算,你也将在劫难逃。”
克莱蒙多意识到萨佛林一直在逃避艾诺亚教授。可怜的女孩儿,他想,你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需要保护。这么多年的寂寞,你是如何支撑过来的?
他想到这一点,几乎为萨佛林而心碎,如果她能够摸得到她,他一定会用最诚挚的热情拥抱她,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萨佛林说:“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你死。他——艾诺亚——并不知道我已经与你实现了联系,我们现在就逃走,远远的逃离这里。他正在复活魔神亚克·墨慈,只要你远离伦敦,远离英国,他无暇追赶你。”
她听起来如此贴心,如暖炉般让克莱蒙多温煦而感动,他想要收拾行李,但萨佛林阻止他说:“只要带上货币就行,就是你们现代人所说的英镑或信用卡。”
克莱蒙多笑了起来,他揶揄道:“你听起来真像个老古董,孩子。”
萨佛林用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娇笑起来,她说:“我已经活了许多许多年啦,孩子。”
克莱蒙多说:“请定义‘许多许多’,孩子。在英语中,‘许多’的范围可以从十几到上亿不等。”
“嗯,我是一个血族,所以寿命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克莱蒙多顿时闭上了嘴,但他脑中却想:我发疯了吗?一个血族的幽灵钻入了我的脑子,让我抛弃到手的一切。而我居然真的打算这么做。”
萨佛林的影子似乎有些悲哀,她哭着说:“你不相信我吗?克莱蒙多先生?求求你,我真的想救你,因为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位和我说话的人。”
克莱蒙多的疑虑被她的眼泪彻底粉碎,她似乎能看穿自己的想法,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克莱蒙多必须保护这个女孩儿,就像她想要保护自己一样。他套上外套,穿上跑鞋,取走皮夹,走出房间,直奔花园。萨佛林的幽灵紧紧跟着他,就像是忠诚的宠物,或是对父亲恋恋不舍的小女孩儿一样。
当他的脚踏入屋外月光的时候,萨佛林忽然在他耳边说:“在你左前方一百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维治科勒学院的保安,他手里拿着现代人的武器,他是奉命来监视你的。”
克莱蒙多顿时被惊恐攫住心魂,他低声说:“我该怎么做?我建议我们绕开他,从网球场翻墙出去。”
萨佛林说:“那儿也有一些卫兵,而且绕了远路。没关系,你装作无害的模样走过去,我会想法处理他的。”
守卫的士兵穿着便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克莱蒙多认为那里边藏着手枪,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呼说:“真是晴朗的夜晚,不是吗?”
士兵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犹豫,他说:“没错,先生。你为什么在夜晚跑出屋外?”
克莱蒙多环顾四周,叹气说:“睡不着觉,仅此而已。”他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此人的动态,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萨佛林,仿佛她真的是克莱蒙多脑海中形成的幻影。
萨佛林伸出手指,隔空指着士兵,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念道:“焚烧吧,凡人。巴蓓洛,米奥丽塔。”
那士兵愣了一秒,浑身突然被火焰笼罩起来,他连喊叫都来不及,只从喉咙中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呻·吟,转眼间就成了一堆胶泥,宛若变质的巧克力果冻一样。
虚弱与惊骇瞬间涌上克莱蒙多心头,但萨佛林安慰他说:“这就是远黑山的法术之一,我借用你体内的法力,将它施展出来。你看,这就是掌握远黑山语言的好处,虽然你念不出咒语,但我却能帮助你施展它们。”
克莱蒙多呆坐在地上,萨佛林催促他快点逃跑,这位如坠梦中的教授勉强振作精神,匆忙跑过地上的胶质,穿过花园,跑上了了无人烟的马路。
这座学院被某个强大的法阵保护,从外部看来,这儿其实是一座纯粹作为景观的花园迷宫。但唯有被允许进入的人,才能识破法阵制造的幻觉,从而找到真正的维治科勒学院。萨佛林用法术将幻境打开了一角,正当他们即将踏出迷宫的刹那。克莱蒙多觉得眼前有一道银光闪过,那光芒仿佛午时的太阳,他用手挡住眼睛,等待银光消散,仔细辨认,发现眼前赫然站着自称艾诺亚教授的人。
艾诺亚的表情有些无奈,就像是被蚊子吵醒的做梦人,他说:“教授,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急于离开吗?”
克莱蒙多见到这骗子现身,突然火冒三丈,将萨佛林的警告抛在脑后,他愤怒的说:“你这骗子!你想要杀死我,对吗?将我作为祭品那样献给那个叫做墨慈的干尸?”
艾诺亚默然不语,过了片刻,他说:“我能问问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不负责任的消息的吗?”他并没有瞧见萨佛林,但后者依旧怯生生的躲在克莱蒙多背后,像是看着陌生人的小猫一样。
克莱蒙多后退一步,指着艾诺亚喊道:“烧死他!烧死他!”
萨佛林咬咬牙,念道:“巴蓓洛,米奥丽塔!”
艾诺亚身躯骤然着火,火焰的魔鬼仿佛在酒吧中狂舞的女孩儿那样绕着艾诺亚盘旋翱翔,克莱蒙多大笑起来,欣赏着眼前的一幕,为自己获得的力量而欣喜。
但火焰很快消失,他吃惊的发现艾诺亚并不在原地。他急忙四处张望,最终在身后找到了艾诺亚的背影,后者毫发无伤,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克莱蒙多。
他说:“奇怪,就凭你的语言掌握程度,一旦念出咒语,只会造成剧烈的反噬。你怎么会施放血之火焰的?”
克莱蒙多大喊大叫,手掌挥舞,催促萨佛林继续猛攻,但艾诺亚闪身到他身边,轻轻在他脖子上一碰,克莱蒙多浑身巨颤,眼前一片黑暗,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层层铁链和镣铐捆住,如同中世纪受到焚烧的女巫般被绑在钢铁的柱子上。
他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几声,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他很快就认出了这地方,这不正是那具干尸所在的密室吗?
萨佛林倚靠在他肩膀上,默默哭泣着,克莱蒙多心想:你说的没错,孩子,他们真的想要把我当成猪猡献给干尸。
萨佛林回答:“我帮不了你,艾诺亚太过强大了。”
克莱蒙多想:他到底是什么人?圣殿骑士吗?还是教皇祝福的神父?
萨佛林颤声说:“那道银光,我认出了那道银光,当他在银光照耀下的时候,他呈现出白狼的形状,虽然那仅仅只有转瞬即逝的时间。他真是艾诺亚,而不仅仅是个绰号,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昼行者,但我记得。。。我记得艾诺亚应该是位女性,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克莱蒙多咒骂了一声,本想大哭大闹,但萨佛林就在身边,他可不能露出懦弱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有些欣慰,至少在他临死之前,有一位如此纯洁的女孩儿真心关怀他,爱护他,为他而哭泣。
他想:很抱歉,萨佛林,我不能继续陪伴你了。上帝啊,那甚至根本不能算是陪伴,我们从认识到分离,不过才持续了两、三个钟头而已。
萨佛林哭着说:“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只要。。。。。只要想法将艾诺亚引开。”
克莱蒙多望了望前方,发现密室周围是一层黝黑的玻璃,他知道艾诺亚就在玻璃后看着他,而自己却看不见这位强大的监视者,这四周全是单面镜。
克莱蒙多想:不用了,萨佛林,留在这儿,陪我好好说些话吧。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愚蠢的人。我原先拥有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却由于疯狂的嫉妒和梦想而放弃了一切。
萨佛林爬起来,拥抱着克莱蒙多,她的手臂仿佛带有真实的温暖,让暖流缓缓从他心田周围淌过。
克莱蒙多在心中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快要死了,所以才能感觉到你的躯体。
萨佛林说:“我用法术让你的灵魂感到镇定,克莱蒙多,但我依旧处在遥远的地方,你感觉好些了吗?”
克莱蒙多笑了起来,他想: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良好,孩子。
————
四十六 生()
(我感到克莱蒙多的回忆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打算将复活亚克·墨慈的日子定在复活节。
克莱蒙多觉得此举颇有讽刺意味,乖张忤逆,对凡人近乎挑衅。用一个恶魔的复生来媲美救世主的神迹,他虽然不是虔诚的基督徒,但也忍不住想要嘲弄这些丢失信仰的蠢人们。
他想:天哪,他们难道看不出艾诺亚的可疑之处吗?他精通这么强大的法术,又妄图用它来复活恶魔,而且将复生的日子选在了如此亵渎神灵的日期。
萨佛林说:“我常常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们似乎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吸引经费的项目罢了。英国皇室为此投入了数十亿英镑,每一个投身研究的人都大赚了一笔。谁都没意识到艾诺亚暗藏祸心,他隐藏的滴水不漏,宣称自己不过是一个蹩脚的巫师罢了。不过即使他们察觉到了什么,和眼前的利益相比,只怕他们也不会在意。”
即使被层层束缚,面临朝不保夕的结局,克莱蒙多仍然忍不住放声大喊:“你们都该下地狱,但丁已经在地狱中描绘了你们的形象啦,贪财者们!”他知道那些研究者在观察他,密室之外也许有一些看守,但他朝不保夕,也不在乎这些了。
萨佛林安慰他说:“只要艾诺亚不在,我就能利用你体内的魔力破除这一切镣铐,但问题在于,只要艾诺亚拦住你,我们将一筹莫展,很难想象他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克莱蒙多表面上装作毫不在乎,但心里却体会到难以形容的绝望,他想:你至少应该出言安慰安慰我,孩子,即使说谎话欺骗,也好过让我直面死亡的残酷。
萨佛林神情落寞的垂下脑袋,克莱蒙多看得出来,她其实比克莱蒙多本人还要难过。
复活节定在了一周后,在那一天的午夜,艾诺亚将调度全伦敦的电力,复活亚克·墨慈。在此之前,他可不能让克莱蒙多过于虚弱,以免他中途殒命。克莱蒙多得以享用死刑犯般优厚的待遇,即使无法逃脱,但有专人服侍他进食和排泄,克莱蒙多曾经想借机逃跑,但艾诺亚的威慑让他无计可施。每一次逃跑的企图都以失败告终,艾诺亚会让他遭受一些难堪和痛苦,让他受些教训,虽然不致命,但却异常难熬。
复活节的前夕,密室中涌入了许许多多的人,研究所的人搬来了古老而陈旧的祭祀台,一些看上去十分诡异的武器、衣着和盔甲,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肢体和皮肤。艾诺亚又让人搬来舒适的椅子,一些客人们来来往往,像看戏的观众一样陆续入座。
所有这些都让克莱蒙多深感不自在。
艾诺亚显得非常高兴,他像检查牲口一样对着克莱蒙多打量一番,对着他的助手说:“非常好,一切都准备的非常好,大约有七位元祖的基因和用具呈现于此,虽然不全,但这已经足够了。在成功之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得意忘形,但我依旧想说:诸位,没有你们的倾力协助,我们无法完成这样伟大的成就。”
研究所的人用力鼓掌,互相拍手庆贺。而那些看上去像是贵族的客人也露出赞许的笑容,象征性的拍了拍手,像是在鼓励为他们卖命的骑士们。
克莱蒙多大喊道:“你就是恶魔本人,诸位,他是一位血族!他本人就是白狼艾诺亚!他之所以想要复活墨慈,其中肯定有什么可怕的阴谋!”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克莱蒙多,有些人面露不忍,但那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仁慈,就像饕餮之徒不忍看到屠羊宰牛一般。克莱蒙多觉得他们非但不会阻止这起残忍的谋杀,反而会引以为荣,向后人吹嘘自己的这段经历。
艾诺亚笑着面对他的指控,他说:“克莱蒙多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请这样想——您即将为人类历史上空前的魔法成就而贡献无可比拟的力量,成为永垂史册的英雄,就像希腊的海格力斯、东方古代的盘古以及西方世界的耶稣基督一样,您这样想着,也许就会好过许多。幸运的话,也许您的灵魂将伴随着亚克·墨慈存在下去。好了,无需多言,开始吧,让整个英国的电力成为我们复活魔神的礼花。”
末卡维替艾诺亚发出一连串命令,十二位研究人员各自散开,开始准备仪式。电流渐渐集中,某种虚幻的声音在克莱蒙多耳边回响。客人们不自觉的望着头顶,仿佛能够感觉到庞大的能源正源源不断的从整个英国的电网涌来。
突然之间,整栋建筑发生剧烈的震动,天花板上的灯光摇摆不定,巨大的轰鸣声在他们头顶呼啸炸裂。所有人都发出尖叫,因为他们发现围绕在房间周围的坚固钢板发生了触目惊心的扭曲,仿佛一只巨手捏住了整个房间,或者这房间处于深海之下,正被无处不在的水压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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