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看到老熟人来了,之后又想到他来的原因,连忙走过去,四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整齐的西装,加上富家子弟特有的好皮肤,看上去也是人模狗样的读书人:“你小子可以啊,几天不见,去哪潇洒啦?”
这个人看到孙天叹了口气道:“哪有孙兄你潇洒,我最近可是凄凄惨惨切切。”
“哦?”
孙天鼻子很灵,他身上全是香味,知道这家伙昨天肯定去哪玩了。面前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同学,名叫张达明,家境非常不错,所以孙天跟他也玩的来,以前经常喝酒进馆子都是这张达明付的钱,几个月前张达明托他办一件事,安排一个女孩来这找个工干,于是孙天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孙天识相的不问张达明究竟惨在何处,一个人说他惨,无非是希望同情和帮忙,孙天两样都不想,所以就含糊过去。
张达明看见孙天也不问,自己当然也不好主动说,于是看着四周,笑道:“现在孙兄,你混的可以啊,在剧组什么职位?”
孙天随口道:“托我哥的福,混了个群头。”
张达明见孙天不愿意多说,只好四处张望,但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于是好奇道:“小阮呢?怎么没见到她,她今天没来吗?”
孙天气道:“你不说她还好,你也说她我就来气,你可知道今天她干了些什么事?”
张达明怎么知道,上次来见她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一来就出事了。
孙天将之前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郑重的提醒张达明,道:“你要小心啊,这小姑娘的心估计不在你身上了。”
张达明不相信:“这不可能,我与她认识了一年……”
孙天打断笑道:“算了,我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不就是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嘛,扯什么感情?你今天白跑一趟,她已经走了,你要是没事,也该干嘛干嘛去,我要上工了。”
张达明只有请客的时候,孙天才愿意和他做朋友,其他时候免谈。
可张达明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走,而是跟孙天道:“孙兄,你可有几个钱,能否接济我一下?”
孙天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富家公子哥还有缺钱的时候,连忙装没听见:“什么?”
张达明凑到孙天耳边道:“借我点钱,下次还你。”
孙天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大少爷,我没听错吧,你还会缺钱,张公馆随便卖点东西,就值几百,你跟我借钱,你打我脸哪。”
张达明看到孙天这种口气,心中一股恶火升腾而起,之前他请客喝酒吃肉逛楼的时候这孙天小子一口一个张哥叫的多亲切,现在向他借钱的时候,却翻脸不认人,这种人简直无耻:“孙兄,江湖救急,你就念在我之前请你吃过不少顿饭的恩情上,帮兄弟这一次。”
孙天冷笑一声,他从来没把张达明当成兄弟,赶紧打发他走:“上次帮你给那小姑娘在剧组找个工作已经还清了,你以为你那几顿饭值多少钱,还跟我谈恩情?”
第六章 城隍庙的杂戏()
张达明气的牙关直抖,但又不能发作,忍受的又痛苦,若不是这一年张家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他怎么会舍下面子求孙天借钱:“孙兄,你就帮我一次,不多只要十元钱,今后我张达明必然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以后将十倍奉还。”
孙天笑了笑,这张达明求人都不会求,也是,一个纨绔子弟又怎么会知道社会的残酷?还十倍奉还?谁知道这民国的钱能用几年,简直让孙天无法不笑,本来孙天准备直接走,但忽然想到了一点:“你过来点。”
张达明见孙天招呼自己靠近点,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凑过去:“孙兄,你答应了?”
孙天道:“那姑娘叫小阮是吧,我实话对你说吧,我对她也有点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达明眼睛颤动:“什么意思?”
孙天搂着张达明肩膀:“老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首先,你得劝她回到我的剧组,之后你不是说她对你有点意思嘛,然后把他带到一个地方,一个房间,最后门一锁,她在里面,我也在里面,你可明白?”
孙天敲了张达明胸口一拳,笑容满面,一脸春风。
张达明面如土色:“可这么做,不道德吧。”
孙天冷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动过她?”
张达明摇摇头,只和小阮只见过几次面,手都没牵过。
孙天张开双臂:“那不就得了,放心吧,我得手之后,还会把她让给你的。”
张达明咬着牙齿,若不是这次是真有困难,他或许直接负手而去,可!
“让我考虑考虑……”
“记得不要超过明天下午六点,不然,我可是没有耐心了。”孙天看着张达明离开,啐了一口,“垃圾。”
“不过垃圾也有垃圾的用处。”
……
下午时间还早,在上海城隍庙这边转了一圈,给阮玲玉买了点红豆汤,可以一边走一边喝,跟喝奶茶逛街的感觉差不多,卖粥的老板用小车推着粥车,还有不少卖小吃的老板挑着担子,前后两个木箱子,前面那个箱子里放着火炉,可以烤烧饼,芝麻饼,炸糕,火腿,烤肉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冰激凌,一个老太挑着担子,后面放着配料,然后想买的时候,老太就现场做一个。路过的时候,严不闻买了两个。
“严先生,你又花费了。”阮玲玉喝完一小杯红豆汤,然后舔着冰激凌,冰激凌现在还挺贵的,一个两分钱,之前看别人吃过,但自己没吃过。
“小钱而已,总不能让我未来的助手饿着肚子逛街吧。”严不闻笑了笑,然后看到前方有人搭了个舞台,似乎要表演什么节目,阮玲玉这时候小女孩的心性出来了,连忙跑过去,凑着看起来,然后兴奋地对严不闻说:“你看,你看是孙猴子。”
严不闻看了过去,果然发现有个孙悟空扮相的人,穿着黄色袍子,然后脸上涂的五颜六色,头上还有两根孔雀翎,让阮玲玉更加激动的是,这“孙悟空”旁边有三只小猴子就跟着他,来来回回从篮子里把道具拿到台子上,活脱脱的一个小孩。
这小猴还挺聪明的,跟人也差不了多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阮玲玉就蹲在地上逗那只走路一摇一晃的小猴子,小猴子被她吓了一跳,呲牙咧嘴,大抵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母猴子。阮玲玉准备买一根香蕉跟这只小猴子联络一下感情,严不闻连忙拦住,道:“像这种演杂技的猴子,不能喂它们香蕉的。”
阮玲玉奇怪道:“为什么?这小猴子多可爱。”
严不闻解释道:“杂技师傅要用食物来引诱小猴子学东西,要是你给它吃了香蕉,它就会觉得,反正不听老师傅的也会有吃的,那就不听了,这样再次驯化就难了。而且小猴子不比人,随便吃东西会肚子疼。”
阮玲玉点点头:“啊,原来是这样,严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严不闻只好跟她解释是之前出国的时候老师教的。其实是小时候进动物园,导游见小严不闻准备扔给动物园里面的猴子香蕉吃,这才对小严不闻说的。
舞台搭建的很快,严不闻他们来之前已经搭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布景,这个戏团总共有十多个人,很快一些道具全部落在台子边,一个穿着汗衫,短裤,腰间就用一条布绳就缠住裤子的中年人已经走上台,其余人在台下忙活,化妆这些。三只小猴子也蹿上台,然后这中年人就跟下面的观众拱拱手,说明来意:“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从广州那边跑场的艺人,今天就在这给大家表演一段,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好。”周围观众开始鼓掌,阮玲玉也鼓掌叫好。
有人拿着盆子走过来,严不闻就给了一元钱,这个人感谢一声就拿着盆往其他围观群众走过去了,绕了一圈,台上的老板看到盆子里的钱还真不少,划得来,于是开始准备第一个节目。
“严先生。”严不闻正看节目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喊道,严不闻回头一看,竟然是陆焉,想起来陆焉今天请假,原来是来城隍庙这边玩来了,严不闻道:“你一个人吗?”
陆焉道:“不是,有几个小友从北平过来玩玩,我陪他们一下。”
严不闻道:“哦?”
“严先生,要么跟我上去坐坐,他们都是写小说的,这次来南方看看市场。”陆焉邀请道。
严不闻摆摆手:“不叨扰了。”
阮玲玉转过头看向陆焉,问道:“这位老先生是谁?”
严不闻介绍了一下陆焉:“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陆焉既不是报社的人,只是严不闻的代笔,想了想,还是用朋友这个称呼,总不能说自己是这位老人家的师父吧。
陆焉笑着看向阮玲玉:“严先生,这位小姑娘是?”
严不闻道:“是打算去报社实习的,正好我缺个助手,带她出来逛逛。”
陆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拱拱手:“严先生,那就不打扰了,您玩的开心。”
严不闻道:“一样。”
就在这时,远处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有三十左右,女的大约二十出头,男的穿着长衫,寸头,白脸,女的则是旗袍穿着,而且这女的?还是说女人比较好,浓妆浓抹,嘴上一点红,崎岖的卷发,很新潮的女性。
“陆先生,你有朋友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哪位?”男人走过来看向严不闻,四下打量,然后眼神中一阵轻蔑飘过,似乎对严不闻很不屑。女人乍一看见阮玲玉的时候出现了一丝丝惊讶,但随后一笑置之,论妩媚还是她出众。
陆焉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严先生,严不闻。这两位就是从北平过来的宋晓宋先生,和李语李小姐,都是创作小说的。”
宋晓和李语两个人听到陆焉的介绍显然很不满意,于是宋晓自我介绍道:“北派武侠宗师赵焕亭门下,宋晓。”
李语也笑道:“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门下,李语。”
两个人的师父一个是写作武侠的赵焕亭,一个是写言情小说宫斗宅戏的张恨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让严不闻都为之一振,连忙拱手道:“久仰,久仰,刚才多有不待,请海涵。”
宋晓和李语见到严不闻对他们如此恭敬,于是笑着点点头,想到师父的名号果真非常好用,一阵沾沾自喜,之前听陆焉说过,以为严不闻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草包,听到赵焕亭和张恨水的名号,大气都不敢喘,想必这次南行之途将会异常顺利。
“严先生,若没有事,何不上去歇歇?”宋晓道,难得遇见一个同道中人,就这么放过未免太可惜,于是就邀请严不闻上去坐坐。
陆焉想到刚才严不闻拒绝了他的邀请,知道严不闻有事,于是连忙道:“今天,严先生有事,要不改一天找个地方再聚聚?”
宋晓有点不快,他跟严不闻说话,这陆焉插什么嘴,正准备反驳回去,李语在一旁笑道:“难道,严先生会瞧不起我等?”
宋晓道:“只不过喝茶聊天而已,别无他意,要是严先生再不去,可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还是太过高傲,不屑与我们为伍?”李语接着道。
“这……”陆焉左右看看,一边是自己的师父,另一边是之前认识的朋友,两边都不能得罪,这就让陆焉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玲玉道:“严先生,那就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严不闻点点头:“好,那就请你们带个路了。”严不闻确实没找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于是索性答应。
严不闻暂且不管他们什么来历,光是他们那几句话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阮玲玉不懂他们的心思,严不闻确实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罢,那就跟他们去一趟。
第七章 陆焉的文人傲气()
这座茶楼名叫“安平”,就在杂技师傅舞台旁边,刚才陆焉也是从楼上看到严不闻,于是就下来了。总共有三层楼,旁边有小河,河上有木桥供人走动,进入安平茶馆后,里面人还真不少,大多数都是穿着长衫的中老年人,家里有点闲钱,没事的时候就来茶馆喝点茶,因为这家茶馆不便宜,所以没见到那些口渴的黄包车师傅,他们都是在路边的茶摊上喝茶,省钱还解渴。
进去之后,宋晓带路,后面的李语,陆焉,严不闻,阮玲玉就跟着上了二楼,他们喝茶的地方在二楼靠窗的地方,从楼上,正好可以看见下面杂技师傅表演,得天独厚的一个位子。
一座数十人,有男有女,陆焉拱了个手介绍道:“严不闻,严先生。”
严不闻打个招呼,看过去,座位上的人岁数都不大,大多数人都是在20岁到30岁之间,极少有超过三十岁的,女的都穿着旗袍,画着妆,风艳逼人,男的大多穿着长衫,少有两个穿着西装,
这些人看到严不闻都觉得很新奇,于是问道:“这位也是同道中人?”
宋晓笑道:“据陆焉所说就是,陆焉之前在北平的时候也算是一位小说作家,前两年来南方发展,今天看到他精神奕奕,想必是混的不错。”宋晓说了一通,明褒暗贬,这些人当中也有几个认识陆焉的,之前在一家报社写小说,见过几次面。这次来到上海,第一个想法就是找陆焉,陆焉在上海混了两年,想必对上海很熟悉。
“白衣书生张栋门下,方白。”
“北派武侠大师苗盛门下,秦轩。”
“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门下,周思雨。”
……
都是名门之后,赵焕亭,张恨水,张栋,苗盛这些人都代表了北方小说的水准,尤其是赵焕亭和张恨水,一人是北派武侠宗师,一人是北方鸳鸯蝴蝶派第一人,这些人可真当是如雷贯耳,所以这些大家门下的弟子介绍自己的时候,眉角间都有一股傲然之气。严不闻赶紧上前一一握手:“鼎鼎大名,如黄钟响彻在耳边哪,哈哈,真是幸会,幸会。”
严不闻表面上热情的很,心里面则是冷笑不断,你师父再怎么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除了赵焕亭,张恨水,什么张栋,苗盛,这些人我从来没听过,你糊弄别人还好,糊弄我,你们还有点太嫩。殊不知,上次南派宗师向帅,为了抗衡《倚天屠龙记》已经弄的住院了吗?现在这些小虾米在自己面前蹦跶,装大神,当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不成?
这些人见到自己师父名字还真管用,都笑呵呵的上前跟严不闻握手,他们来调查市场之前,曾经听师父说过,南方可不像北方,武侠有不肖生,言情就更加不得了,徐枕亚,包天笑,周瘦鹃,李涵秋,这些都是鸳鸯蝴蝶派著名人物,成名要比张恨水早得多,算得上是张恨水的前辈。所以他们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南方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到那边千万要谦虚点,不能得罪人,但这些徒弟显然没有把师父的教义留在脑海里,出了北平就忘得一干二净,到了上海更是目中无人。
好歹在北平他们给报社投稿都是千字一元的水准,比不上师父的千字三四元,但在大多数小说作者眼里,千字一元就已经是天价,所以当他们来的时候知道陆焉写小说只有千字三角的时候,明面上不说,心里面倒是对陆焉产生了鄙视。
之后众人发现严不闻背后的阮玲玉,现在的阮玲玉虽然才16岁,但也有了女人的韵味,所以大家也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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