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女孩子道,“哥哥一直守在云梦。而且他挖龙女姐姐的眼睛做什么?他本来就是守护天地灵泽的神君,难道会自己去破坏灵泽、祸乱水源么?”
青年看看女孩子,又看看龙女,道:“三目龙女,你本来是泾渭封灵,据守人间都城灵脉,连当年一时怜悯我,帮我夺取汾河数十里生气时都没有受到责怪,怎么会突然因为杀了几个人,就被罚禁锢石底数百年?做出这样判决的帝君,你真的相信他是有善恶判断之心的吗?”
龙女道:“胡说!帝君这样判决自有他的理由,一切因果,自然在帝君掌握。我甘愿受罚,这又关你什么事?”
女孩子道:“龙哥哥,你你之前还说我哥哥没有私心,是真正公平的啊。”她将夔龙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不曾遗忘,不加质疑。
青年道:“你哥哥自然是没有私心的,但是帝君却不是。”
龙女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扶桑帝君就是西王母的兄长!”
青年道:“你们都知道他没有情感,所以没有私心,能够公正做出裁决,可是同为先天神祇的女娲、泰伯却是有情感的,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青年低头笑笑,道:“我原先也不知道,原来所谓扶桑帝君,不止是云梦泽畔的那一个。正如天地有正清之气,也有污浊之气,阴阳相生,正邪相成,不可能单独存在。像是镜面一样,云梦有一个截然相反的魔渊,扶桑也有一个截然相反的镜面神。扶桑没有的爱恨、厌憎、、私心,全都在镜面神身上。”
龙女道:“一派胡言!”
青年道:“我何必骗你。数年前那玄衣人出现,说可以帮助我复仇,要我以龙身帮他广撒血石。我去了云梦,直接在云梦泽中下血石,但普通血石立即就被灵泽净化。我远远见了扶桑一眼,发现扶桑与镜面神相貌相同,连力量也相差无几。再见玄衣人时,我便问他与扶桑的关系,他却大发雷霆,无意间透露了他与扶桑是镜面双生,言辞间十分看扶桑不起。他说你们都道扶桑正善向上,我却妖邪沉沦,明明我就是他!他也是我!,并且说自己也是扶桑帝君。”
青年看住女孩子的眼睛,道:“我说的这些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死在你的雷火下,永世不得超生。”
今天鬼笔扑街了吗
扑在地上扣都扣不起来惹
狐子 七()
修鹤没出事,他只是睡着了。
一睡下去,三天没有醒来过。
冲虚说:“别有事没事七想八想,药材准备好了没有?为师要拿走下山去了。你们罚抄的道经,为师后天上来取药材的时候一并检查。没有为师的允许,谁也不许私自下山,听到没有?”
冲虚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椿杪也不敢再回话。
冲虚叹了口气,从蒲团上起来,又说:“两个人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们也是心大得很。”
说着手里捧起一团光,给两个徒弟治疗。
华阚想说平时修炼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啊,但是看到冲虚一脸凝重,又不开口了。
师尊偶尔凶得怕人,其实还是很心疼他们。
华阚的伤已经被丹殊处理过,不怎么痛了。倒是椿杪鼻骨的伤,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其实有些厉害。由于下山路上已经把血擦干净,两个小的又遮遮掩掩,丹殊也就没发现。
“骨头都断了,还能咄咄逼人求个真相。”冲虚心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自己回去找些清宁丹,把残余污血清理干净。”冲虚绷着面皮对椿杪道,“否则你这鼻子以后可闻不见什么味道了。”
华阚一阵紧张。
“椿杪伤得这么重?”华阚心里愧疚,“师尊,您治疗得仔细些嘛,多给他拿光团揉揉。”华阚不会鬼神道术,以为那团光覆盖到人身上便真能起死回生。
椿杪说:“华阚你别听师尊夸大其词,他就是吓吓我们。”
冲虚吹起并不存在的胡子:“为师吓唬你做什么!”
椿杪敷衍道:“是是,师尊从来不瞒着我们什么。啊师尊,你看天色不早了,再不下山就来不及了。”
冲虚给他一刺,又不好挑明,哼哼唧唧丢下一包东西,说为师下山去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好自为之。
椿杪、华阚俯首道诺。
冲虚这才捏了凝云诀往外去,估计去药库接手白衣人送来的药材了。
椿杪打开那纸包,只见层层叠叠的油纸包了几块桂花糕,几块枣泥糕,几块龙须酥,几块莲子酥,还有四小袋花生糖,均切得齐齐整整,散发着甜香。
“师尊就是嘴硬心软,”华阚伸手要来拿,“那天咱们求他带的糕点,一样都不少。嘿!训完话倒有糖吃,真希望师尊多训咱们几次。”
椿杪把纸包一收,道:“那咱们下山去吧。”
华阚一愣:“你说什么?”
椿杪道:“师尊和师兄现在肯定忙着处理药材,没空管我们。趁他们不注意,咱们下山去吧。”
华阚呆道:“椿杪,我刚才说希望师尊多训咱们几次,是开玩笑的啊咱们刚闯了祸,师尊又三令五申说不准下山咱们何必顶风作案呢?”他觉得下不下山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椿杪心道谁跟你“顶风作案”,又不是江湖大盗,口中道:“你不想知道修鹤师兄去哪儿了吗?”
华阚挠挠头:“师尊不是说留修鹤在山下照应吗?”修鹤修习的也是鬼神道,但是不像丹殊椿杪这样偏重于攻击,而是以药理医道为主,颇有些祖师当年的风范。
椿杪摇头叹息:“华阚,你脑子里除了吃还能装点其他东西吗?”
华阚要怒,椿杪又接着道:“这里几包花生糖?”他再次打开纸包,向华阚示意道。
华阚不明所以:“四包啊,怎么了?”
“四包糖。”椿杪说,“你,我,师兄,修鹤师兄,四个人。”
华阚点头:“这不是对了吗,你又疑神疑鬼什么?”
椿杪恨铁不成钢看他一眼:“修鹤师兄若真在山下,师尊把他的糖带上来干什么?”
狐子 八()
华阚呆了一呆,马上道:“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没准师尊就是一时忘了呢?”
椿杪说师尊那样的性格,你忘记吃饭他都不会忘记自己徒弟的花生糖。
华阚咕哝说好自豪的么?咱们苍梧道人又不是只记得吃。
“那照你这么说,修鹤师兄在山上?不会吧?咱们道观虽大,但是每一块砖头我都知道长什么样子,修鹤师兄会躲在哪里呢?再说了,修鹤师兄在山上,师尊瞒着我们干什么?”
椿杪心说我怎么知道,“三天前师尊和修鹤师兄下山都还好好的,如果有变故,一定是发生在山下,所以咱们才得下山去一探究竟。”
华阚狐疑地望他一眼,道:“修鹤师兄如果真的在山上,我们下山干什么椿杪你其实就是想溜出去玩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说起来,咱们四个里面除了你,都下山历练过了,好好跟师尊说,没准儿过几天师尊就带你下山去玩儿一趟。”
椿杪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真是无可救药”的表情,转身往外走。
华阚追他:“哎!你把糖留下!一个人独吞可不行!”
两个人走出大殿,看见前方蓄灵池边上站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华阚本来扒在椿杪身上,一见之下立马老实了:“梅先生”
白衣人微微笑:“二位真人好生活泼。”
华阚一下子就热了脸,连耳朵都烧起来,耳廓在苍梧山冷漠的斜阳下透着澄澈的红。
椿杪装模作样道:“梅先生,我家师兄顽皮,让梅先生见笑了。”学的是刚才冲虚的口气。
华阚一下就炸了:“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师兄的吗?!”
白衣人微笑不改,道:“华真人豪迈爽直,俊逸不羁。听闻华真人在浔江源一剑斩杀了妖狐,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她声音端庄柔缓,带着一丝引人入胜的诱惑,无端有些撩人。说着这样客套的话,偏偏两汪眸子里盛着一片真挚,专注地盯着对方,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华阚已经热得冒烟了,结结巴巴道:“梅先生过、过奖了,那都是,是我大师兄道术高妙”
椿杪道:“梅先生,我师兄呢?”刚才丹殊带她去了客房安歇,怎么这会儿她又转回来了?
“丹殊真人受冲虚仙师所托,去寻找混元珠了。”白衣人道,“在下**凡胎,此次有幸登上苍梧仙山,冲虚仙师特许在下游览一番,哪知苍梧殿宇林立,庭院幽深,在下不留神就转回原地了。”
华阚不自觉走近她:“咱们这道观是蛮大的,我也经常走迷路”
椿杪皱眉,暗暗用劲拉住华阚,掐了一下。
华阚一惊,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臊得面目通红。
椿杪道:“既然梅先生要游览苍梧道观,不如就让我们两个作陪吧。道观里有些地方下了禁制,凡人乱走恐怕会吃些苦头。”
白衣人颔首道:“是在下鲁莽了,多谢真人。”
椿杪上前挡住了华阚,指着蓄灵池道:“先从这里说起。前方是苍梧大殿,供奉历代先师画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体积太大,窗子不多,兼之书册又堆得高,殿内暗了一点。师尊平时教授早课、罚我们抄经书,都在大殿内进行。这是苍梧蓄灵池,汇集远近水泽灵气,吸取天地日月精华,建成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了。无论外界如何变幻,池中一直保持初夏光景。池水清冽,饱含灵力,池中水藻芷荷常年不败,入药后可以帮助修道之人恢复精元,对常人来说也是大有裨益,其功效不下于百年灵芝。”
白衣人道:“难怪方才在下站在池边,便觉清风徐来,精神为之一爽,原来是这个缘故。对了,椿杪真人伤势如何了?是否需要取池中植物疗养?如果是这样,那在下也不便叨扰。”
椿杪便道:“伤倒是不要紧,而且这池中的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
一通对话下来,给足了华阚反应时间。华阚在椿杪身后定了神,恢复了常态,心里正懊恼:“怎么突然着了魔一样就走过去了?这样失态,梅先生一定怪我唐突。”
忽然却听见白衣人温柔道:“华真人可愿意陪同在下游览苍梧么?”
华阚呆道:“啊?”
白衣人微微笑,浅棕色眸子泛着水光:“华真人愿意陪一陪在下么?”
这话说得暧昧,椿杪有些疑惑,侧身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华阚心说我哪儿知道去,避开白衣人目光,勉强装了个仙风飘然的正经样子道:“咳,这倒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天色也晚了,恐怕一会儿就看不见什么了。要不明天?明天我和师弟都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带梅先生转转。”
白衣人说:“夜色如许,怎可辜负。在下听闻苍梧山中有一株巨木,乃上古扶桑神树的枝条,到了夜晚通体荧光,犹如火炬一般。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一饱眼福?”
狐子 九()
华阚未及作答,椿杪抢道:“巨木有是有,通体荧光什么的就太吓人了。苍梧后山的巨木不过是一截被雷火烧了一半的枯树,半死不活,我们在苍梧十几年,没见它发过什么光。梅先生所说,恐怕是山下人谣传。”
白衣人道:”啊,那可太遗憾了。“
椿杪心说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对“看不到巨木发光”这件事遗憾的样子,口中道:”想必梅先生带着药材一路奔波也累了,今日天色已晚,请梅先生先行休息,明日若梅先生仍有观赏的兴致,我师兄弟二人自然有引导之责。”
华阚连忙点头:“对,大晚上的山林鬼怪多,还是不要乱走了。梅先生今晚先休息吧。用不用我们带您回去客房?”
白衣人道:“这倒不必。方才丹殊真人已经带过一次,在下记得路了。”她向两个少年一点头,道:“那么,明日再会。”
说完翩翩然走了。
苍梧师徒几个生性自由洒脱,平时没规没矩惯了,对待客之道也不太熟谙,椿杪、华阚听得人说不要送,也就由得她一个人走。
椿杪站在原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问华阚:“你和她有私情?”
华阚正呆立,闻言不负所望地一点就炸:“胡说什么?”顾忌到白衣人没走远,他压低了声音道:“话不要乱说,世间人声名很要紧的。她一个女子,医术超群,心思又敏善,四处行医,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椿杪道:“哦。她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医生?人家对你映象很好呀。”怎么她看起来不像是在乎自己声名的样子?黄昏时分单独约一个男子出去游览,不说独当一面的女医生,就算是一般姑娘也不会这样大胆。
华阚道:“我大概是沾了大师兄的光吧。上次在浔江源治理瘟疫,梅先生和大师兄一个除妖一个治病,配合得天衣无缝,性格又都温润端方,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说完颇落寞地叹了口气。
椿杪一脸高深莫测。
“她和师兄相见恨晚怎么不去约师兄,倒来约你?”
华阚嫌道:“你跟谁学的满嘴荒唐话,梅先生只是想游览苍梧,看看巨木而已。她可没约我。”
椿杪一笑,道:“好好,她没约你。”语气轻飘飘,明显是敷衍。
“这位梅先生不仅医术厉害,眼神也很有力啊,”椿杪接着道,“要不是她身上没有妖气,我差点以为这是个什么妖精在施展媚术。说起来,她的眸色是不是比白天时见到的浅了一点?”
华阚闻言有些生气:“椿杪,咱们平时互相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对梅先生,不能这样无礼。你说的这些话,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以后不要再说了。”
华阚一向胡闹,此时却有几分“师兄”的样子了。椿杪愣了下,说:“这怎么算侮辱?”
华阚道:“我知道你没侮辱梅先生的意思,但是被其他人听去,恐怕对梅先生不利。我在山下,听过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因梅先生是个女子就去占嘴上便宜,你不要学他们。”
椿杪歪头想了想,道:“那么你在山下见到的梅先生,是端庄稳重,从不说错话的吧?”
华阚道:“那是自然。梅先生一个人漂泊在外,自然样样都要留心的。”
椿杪心说那就有意思了,难不成这梅先生一上了苍梧山就孟浪起来?
“梅先生会道术?”那种摄魂夺魄的眼神,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华阚回想了一下,道:“只会些简单的自保之术罢。怎么问这个?”
椿杪说哦没什么,好奇,呵呵,好奇。
这么一通打搅,二人下山去的话题也按下了。吃过晚膳,椿杪一脸生无可恋地去抄经书,华阚在旁边捣乱,丹殊已经领命去护送药材,说是半夜才能回来。冲虚则早就下山了。
苍梧夜色深沉,远近虫鸣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星河灿烂,横贯东西,月满大江,天幕低垂,仿佛抬手就能摸到。
华阚满脸墨水,仰倒在几案上打呼。
椿杪正昏昏欲睡,油灯下如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眼见就要将头砸到几案上,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他的下巴,椿杪就砸进一片温暖当中。
他立即醒了,睁大眼一看,原来师兄坐在旁边,好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既然这么困,就不要抄了。明日再说吧。”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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