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赟不游泳了,他跟万小酌几个人一起试着烤土豆。墨北觉得他的身体呈现一种略显僵硬的扭曲,似乎在强烈克制自己不转向夏多这个方向。
墨北说:“他喜欢你。”
夏多说:“嗯。”
墨北说:“如果你不喜欢他,如果,你不是,你会疏远他吗?不理他?觉得他恶心?”
夏多说:“我不知道。”
墨北说:“至少,在拒绝的时候别让他觉得被羞辱、被厌恶,好吗?”
夏多想了很久,说:“好。”
后来李维又张罗着要跟刘哥坐船去打鱼,夏多又提起精神来跟着去了,回来给墨北学他们是怎么抛网的,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过从网上往下摘小鱼这活儿他可不干,嫌腥气。
刘嫂拿这些小鱼剁了馅,包了鱼肉馅的饺子。今天吃的饭菜全是拿江水做的,墨北没去想江水干不干净的问题,想了就吃不下去了。啤酒和瓜果都浸在江水里,拿上来的时候凉爽可口,乔赟喝多了,托着脑袋一会儿呆又笑上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一阵子呆。
回家的时候,乔赟又和王盛挤一个车里去了,这次车上没姑娘,王盛似乎也有点恹恹的没精神,只有万小酌还带着兴奋的余韵,说说笑笑个不停。
李维问了墨北好几遍:“玩得开心吗?”
墨北说:“开心。”这是真话。
不知道夏多和卫屿轩聊了些什么,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墨北玩,卫屿轩也像什么都没生过似的,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墨北一个人抱着小毛,要么趴在窗前呆,要么继续写作,生活得好像个老头子。
秋天来临的时候,云边市悄悄起了一些变化。
龚小柏那个地下的台球厅失火,虽然有及时扑救,但还是烧死一人烧伤四人。龚小柏给死伤者都掏了钱,可还是有人要告他。法院的人抽着龚小柏送的中华烟,叹着气,解释说有人按正常手续起诉他们也不能不受理,劝龚小柏找个厉害的律师来应对。
紧接着又有人在他的饭店里吃得食物中毒,卫生局过来封了店,说要查清楚才能决定让不让开业。
云边附近的一些县城里大量出现“萍”、“柏”服饰的仿冒品,质量低劣,不是掉色严重就是开线,上当受骗的人有的跑到孙丽萍的服装店来闹着要退货。虽然因为他们没有票,无法证明衣服是从店里买的,所以不会得到赔偿,但这给孙丽萍敲了警钟,她这才明白过来最近的销量下滑是什么原因。
龚小柏的手下也接二连三地被约架、被偷袭,有不少人都受了伤,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就被折进了局子里。就连冯家大舅开的旱冰场都在某个夜晚被人给砸了。
这一刀紧着一刀地戳得龚小柏心火直冒,再看不出来是有人要对付他,那就是二傻子了。
姥姥也听到了传言,特意把龚小柏两口子叫回家来问是怎么回事。龚小柏和孙丽萍哄老太太:“外面传得也太夸张了,没那么严重,就是有眼红咱家生意的人想捣乱。妈你别担心,咱们平时跟什么工商啊税务啊公安啊也都有来往,查也就是作个样子,没事儿。”
姥姥还是不放心:“有事你们可别瞒着我,要是打官司赔钱,妈这还有点儿。”
孙丽萍说:“你那点钱够干啥的,留着……”话没说完就让龚小柏杵了一下,龚小柏说:“妈,你放心,钱不够用了我俩肯定得来找你求救。不过现在还真用不上,没到那地步。妈,你别听外人瞎嘚嘚,你是咱家的定海神针,你稳住了神儿,我跟丽萍才有主心骨啊。”
姥姥笑了:“还是小柏说话中听。看你俩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晚上妈给你们煮饺子,哎,打个电话叫小卫过来吃饭。”老太太放下心事,高高兴兴地做饭去了。
孙丽萍抿着嘴乐:“咱妈跟小孩似的,还得哄着来。”
龚小柏说:“人老了不都这样么,再说咱妈对咱们多好,别不知足。”
孙丽萍啐道:“谁不知足啦,我那不是心疼她嘛。不跟你说了,我给她打下手去。”
看着孙丽萍出去了,龚小柏才从零食盒子里拈了块地瓜干磨牙,悠悠地问墨北:“这事你怎么看?”
墨北说:“最近有哪个大混子想动弹了?”
龚小柏说:“个顶个的不安份,一有动静就都想混水摸鱼。你听说过一个叫威震天的家伙么?”
墨北:“……”威震天?怎么不叫擎天柱啊?拿动画角色当花名,也太不认真了吧。他想了一会儿,没有从记忆里挖出这个人来,摇了摇头。
龚小柏说:“火柴最近跟这个人走得很近,好多事是他俩一起干的。不过我还没查出这个威震天的身份。妈的,威震天,老子还擎天柱呢。”显然他是和墨北想到一处去了。
墨北:“说说他的事。”
龚小柏又抓了把炒蚕豆嘎嘣嘎嘣的嚼,“听说威震天是老山羊牵线给火柴的,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火柴还挺服气他。原来火柴手下那个叫郑洪光的,上次被我吓破了胆子,回家当乖宝宝去了,他一走火柴手下能打的就没人了,不过,好像这次威震天带来的两个人身手很好。听丑燕子说,像是当过侦察兵的。”
墨北问:“这个威震天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本地人还是外地人?说话什么口音?住哪儿?平时去哪儿吃饭?跟火柴在哪儿见面?都有谁见过他?他手下有多少人?那两个打手叫什么?”
龚小柏愣了一下,说:“操,我又不是管户口的警察。好像也就二十来岁。那两个打手一个叫大华,一个叫斌子,跟他年纪都差不多。”
墨北一手抱着小毛,一手给小猫顺毛,想了一会儿,说:“情报是很重要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仿冒我小姨的服装品牌的,总得有个加工厂吧?得有销售渠道吧?去查。”
龚小柏说:“查着呢。”
墨北说:“查查食物中毒那事,是中毒的人栽赃陷害,还是你店里的菜出了问题?要是菜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还是买了变质的肉之类的?”
龚小柏点头:“嗯。”
墨北说:“你手下的人也该查一下了。”
龚小柏一挑眉:“你是说下面的人有问题?”
墨北想起前世冯望南惨死、楠哥重伤,就是因为手下出了叛徒,说不定早在龚小柏被杀之前就已经有了内乱,便点点头:“有这个怀疑,我觉得有些事像是里应外合才干得出来的。”
龚小柏沉思片刻,说:“你说得对。”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下不少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兄弟,如果里面真的出了叛徒,他心里不会好受。
墨北又说:“威震天和火柴这次下手简直是全方位的,从法院、卫生局这些人的反应来看,就算不是偏帮他们,至少也是要让你们摆明车马对上阵,不会轻易帮你。按说平时你给他们的好处也不少,现在会这样,是不是因为威震天跟他们的关系更深?”
龚小柏说:“我也怀疑这点,法院的裘乐平虽然没明说,但听他的意思像是上面有人插了手。”他和墨北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江湖上的事不过是拼个狠字,谁有实力谁就能笑到最后,可如果沾上了官字,事情的走向就不好把握了。难道这个威震天真的是大有来头?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更新完最开心的事就是刷留言,有留言有动力~~~
还有,虽然以前在回复留言说过了,不过好多读者还不知道,所以再说一次,北北的cp是夏多。
夏小多:对对!是我是我是我!
墨小北:→_→
感谢
lwxs5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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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屿轩下班过来后;也问龚小柏情况怎么样,他在杂志社都听到不少流言。有人说龚大混子这次只怕又要被逮起来了,这回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出来的,上头有人要对付他呢。
“上头?”龚小柏咬着蚕豆冷笑;“无风不起浪,那个威震天八成真是有背景的。”
卫屿轩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说:“威震天?好耳熟……”不看动漫的卫屿轩对变形金刚的印象还停留在山寨版劣质塑料玩具的形像上,他分不清那一大堆变来变去的汽车人都有什么区别,更别提它们都叫什么名字了。
龚小柏又给他解释了一下此威震天是何许人也,当然解释得也很模糊,他自己都还搞不清楚威震天的来历呢。不过龚小柏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个人好像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有点奇怪。听说他身边总带着几个玩具;就是威震天啊、擎天柱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玩玩具!有病!”龚小柏不屑。
凭什么二十多岁的人就不能玩玩具啦?玩玩具有年龄限制吗?墨北把小毛搂紧了,想当初他也买过不少手办,没事摆桌子上拍个照片、自编自导个同人剧什么的,死之前还正在等订购的bjd娃娃到家呢。
……就、就幼稚啦,怎么地!
龚小柏现墨北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小模样实在好玩,一伸手把墨北的小嘴给捏成了鸭子嘴。“做什么怪样儿呢?”
墨北好想咬他!
卫屿轩突然说:“你说这人我好像知道。让我想想。”
龚小柏和墨北都安静下来盯着卫屿轩,卫屿轩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说话,孙丽萍进来了,把大蒜和蒜臼子塞给龚小柏:“剥几头蒜,做蒜泥。”然后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龚小柏木着脸开始剥蒜皮。
卫屿轩刚要开口,孙五岳跑了进来:“嘿,都在这儿呢?”姥姥在屋外头喊:“五岳你别往沙上坐,赶紧把油渍麻花的衣服给我换了去!”孙五岳不满地嚷嚷:“我这又不是工作服,没沾上汽油!”姥姥喊:“那它也有味儿!熏人!”
娘俩儿隔空喊话了几个回合,孙五岳还是乖乖回屋去换衣服了。
卫屿轩这才说道:“去年有一回老滕到省城去办事,我也过去待了几天,跟着老滕见了一些文化系统的人,参加过几个饭局。其中有一次,碰到一个人,就跟小柏说得一样,走哪儿都带着玩具,身边还跟着俩保镖,都是退伍兵。这人是有点神经兮兮的。”
龚小柏的眼睛亮了:“说说。”
卫屿轩:“他叫刘正扬,刘仁波的小儿子。”
龚小柏啊了一声,刘仁波是常务副省长,省内新闻里常出现他的名字。
卫屿轩:“刘正扬今年二十五岁,好像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正经工作,就是四处闲晃荡。不过,好像有在做生意,像是挣了不少钱。他的保镖不是刘仁波给他配的,是他自己请的。听说那俩保镖里有一个叫大华的,原来在部队就是个兵王,退伍的时候有一个港商想请他去当保镖,不过让刘正扬给截胡了。那个港商在大6还有点能量,当时为这事还闹起来了,怎么平息的我就不清楚了。”
孙五岳换好衣服又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往卫屿轩身边一挤,伸手捞了个苹果就开啃。龚小柏面无表情地把蒜臼子往他面前一放:“砸蒜。”孙五岳哼叽:“等我吃完的。”一个苹果啃到了果核,他又顺手捞了个桔子,被龚小柏一巴掌拍掉,只好哼哼着开始干活儿。
当着孙五岳的面,三个人默契地不再说刘正扬的事,这倒不是怕孙五岳泄密什么的,而是如果让这个大嘴巴知道了,那姥姥肯定也就知道了,何苦让老人家跟着担心呢。
知道了刘正扬的身份,有些事情查起来就容易了,只除了——刘正扬要对付龚小柏的原因。
在云边市,龚小柏的生意除了一开始就做起来的台球室、饭店和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孙丽萍的服装店之外,还有一家建筑公司和一家装修公司。
这两年龚小柏在慢慢洗白自己,很多暗处的生意都在收缩,手底下的老兄弟也都想办法给找正经的活计。比如像奎八,就在建筑公司挂了个后勤部主任的名儿,丑燕子则是工程项目经理部副经理。这其中有像丑燕子这样做正经生意也有本事的,可也有像奎八这样只能白拿钱养着的,不过龚小柏也不觉得亏,一是老兄弟有感情,二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还得有人去做,再怎么洗白他也不会真就以为自己能光脚上岸了。
像建筑公司这样的生意,有时候难免会和人抢同一个项目,或者有工人闹事之类的麻烦,总之正常手段搞不定的,就该轮到原来的人马出手了。龚小柏不是善男信女,只要结果是他要的那个,他可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所以在建筑公司里他安插的兄弟是最多的,这次手下人被打、被抓,公司多少受了些影响。
龚小柏托人给刘正扬递了话,想当面谈谈。刘正扬回复得很痛快,二人约在龚小柏办婚宴的那个豪庭酒店二楼的包间。
卫屿轩觉得自己和刘正扬好歹有过一面之缘,又有滕济民的关系在,万一有什么不愉快,或许刘正扬还能卖个面子,所以想陪龚小柏一起去。可是龚小柏没同意,他不想把卫屿轩扯进这件事来。两个人争执了一番,最后还是龚小柏胜利了。
谈话那天,龚小柏是一个人去的,坦坦荡荡,无畏无惧。
墨北对这次会面进行了种种想像,鸿门宴项羽pk刘邦版,无间道里吴镇宇对决黄秋生大排档版,红楼梦里宝玉薛蟠纨绔子弟行酒令版,铁达尼号穷小子杰克与上流社会共餐版……各种刀光剑影奢侈淫…糜阴谋手段,唇枪与舌箭齐飞,冷眼共白眼频翻……他挺想挖掘一下这次会面的细节,可是一提起来龚小柏的脸色就绿,就一句话:“哪家精神病院没关好门把那小子给放出来了。”然后说,“谈不拢。除非我也疯。”
光挨打不还击可不是龚小柏的风格,他是地头蛇,刘正扬是过江龙,就算有火柴这个坐地虎帮着,龚小柏起狠来也能咬他个体无全肤。
火柴的游戏厅被人砸得稀烂,狗肉馆的厨房煤气泄漏大爆炸,隐藏在某个小区旧平房里的地下赌场被警察给抄了底。老山羊手下的小佛爷被一股脑地拘留,刚给掏出来,其中几个领头的就被一群半大小子堵在胡同里痛揍一顿,挨个儿被掰断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老山羊有个姘头,开了家卖烟酒的小店,丈夫窝囊到一见老山羊来他家过夜,自己就抱着被子去店里睡。可是姘头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女儿交了个小男友,一天晚上俩人把老山羊和姘头堵在床上,拿麻绳捆得牢牢的,把老山羊给阉了。
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对付火柴这种人管用。
没过几天,火柴主动来找龚小柏。
龚小柏正在饭店吃饭,卫生局还卡着不让营业,店门上贴着封条,火柴是从后门进来的。一进来就笑呵呵地说:“哟,火锅!这是内蒙的小羊羔肉吧?嫩乎!”
龚小柏淡淡一笑,“给火柴哥拿份餐具,上酒。”
侍候桌的是丑燕子,二话不说给开了瓶6o度的白酒,啪的一下蹾在火柴面前,坐下来歪着脖子冲火柴咧嘴一笑,满是挑衅。
火柴的视线在酒瓶上一掠而过,看着闷头捞肉吃的墨北,说:“这小外甥都长这么大啦,那年给我出谜语的时候可还不大点儿呢。”
墨北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片,很乖巧地笑了笑。
火柴也没多话,低头吃菜抬头喝酒,几个人吃得满脸油汗。
吃饱了,龚小柏一抹汗,喝着丑燕子端上来的茶,平静地看着火柴。
火柴啜了口茶,烫得直咧嘴:“小柏,我年长你几岁,比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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