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很快淹没在文人一篇篇写着先进文明自由民主的文章所掀起的新文化的狂热浪潮中,再不能挣扎。
苏瑾歌作为嫡长女,在苏父眼中仿佛是自己负心薄辛逼死发妻的明证,再加上早早的裹了脚,被苏母的陪嫁老妈子教的封建木讷,苏父一眼都不想见到她。她就被关在二门,与世隔绝,以至于外人都不知道苏家还有一位嫡长女。
外人眼中的苏家小姐只有一位,玉雪可爱天资聪颖的苏明珠,明珠取掌上明珠之意,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活泼爱笑,是多少叔叔伯伯眼中的好孩子。跟着父母时常出入文学沙龙,耳濡目染之下有了几分文气。不时发表几首小诗,也时常出现在别人的文学作品中,后来更被万千文学青年奉为女神,声名远扬之下,提到苏家,人们就会想到苏明珠。
而苏瑾歌,长到十八岁终于被苏父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女儿没嫁。
和苏明珠的美丽时髦不同,苏瑾歌一脸苦相,一身灰黑,让苏父一见就厌恶的皱了眉。
苏明珠对这个万分比不上自己的姐姐,倒是很乐意发挥姐妹友爱,从而让自己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于是将自己订下的娃娃亲对象介绍给了苏瑾歌,苏父早就不满苏明珠娃娃亲家族的没落,觉得那人万分配不上自己女儿,又不想悔婚被人说忘恩负义,被苏明珠一提醒,就想起了苏瑾歌。
苏明珠对外只说姐姐对那娃娃亲对象如何爱慕,她夺了姐姐的父爱,本就该补偿,因此含泪让出了亲事,只希望苏家姐妹友爱,和睦共处。
那娃娃亲心中大受感动,只说不能辜负明珠的一片苦心,就娶了苏瑾歌但是心中永远都把苏明珠当女神。也是他运道好,突然就有了一门显赫的远房亲戚找上他说让他继承家产,苏父很满意娃娃亲和自己家保持的良好关系,对苏瑾歌所受的煎熬视而不见。
反正那是旧式女子必经的苦楚,看的多了,也就变成理所当然。
苏明珠护花使者无数,生活也和苏瑾歌没有了交集,只是某一天她看到了母亲的日记,知道昔日母亲被苏瑾歌母亲顶着正室夫人名头所施加的屈辱,她不甘心,想要报仇,在明明有了新未婚夫的情况下还频频出入苏瑾歌家里,和苏瑾歌丈夫谈笑风生。
十几年前的事件又重演了一遍,苏瑾歌被下人,婆婆,丈夫和苏明月给逼迫的活不下去,她最后也是自杀。
这时候社会风气和二十年前有了很大改观,她这一死也在社会掀起轩然大波,有心人找出她母亲的死的原因,对比她命运的悲苦,这一对母女活脱脱是被新式女子逼死的。
新式女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第275章 拯救民国女(2)()
如果她们是好的,为何有为何有那么多的女子,因为她们的所作所为而痛苦一生,甚至失去生命。
她们把人人平等,人人都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奉为圭臬。但她们明明是把阻碍她们幸福的正经夫人就是女子当作妨碍当做糟粕,既然不把那些女子看作和她们一样平等的人,那她们又凭什么说人人平等。
时光仿佛轮回,二十年前那一批新式女子现在也变成了旧式女子,在家相夫教子防着丈夫出轨,防着丈夫找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学生。
二十年过去,她们在社会也拥有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力,顿时把那一批风华正茂出尽风头,又不介意“爱人”有妻有子的小姐们当作仇敌。舆论总算稍稍偏向苏瑾歌和她母亲这边,苏明珠就算在文人中再受推崇,也有了一个永远也抹不掉的污点。
女人们会唾弃的说:就算她再有文采,她当过第三者逼死了姐姐,她不值得人敬仰。
然而迟来的评价挽不回苏瑾歌母女的命,她们终究是被时代的浪潮挟裹着,成为旧时代的牺牲品。
“真惨哪!”苏瑾歌发出感叹。
她来的这一年正好十三岁,苏父不关心她的教育,她只被母亲教过几个字,平时掂着小脚在方寸之间艰难挪动。而苏明珠,却可以穿着红皮鞋白袜子,法兰西样式的裙子,剪一个俏皮可爱的学生头,扎着发带,蹦跳着向苏父撒娇开学要买城里外国人开的店里新出的手链。
苏父喜欢这个女儿,自然无有不应的。苏明珠高兴的不住说爸爸最好了最爱爸爸了,迎来苏父一阵畅快的笑。
真是不公平!
苏瑾歌扒拉着碗中夹杂着泥沙的白米,没洗干净的白菜帮子,就算苏家最下等的下人也没有吃的这么差的。
果然没有地位谁都看不起,苏瑾歌空守着母亲留下的大笔钱财不知道用,生活质量一步步下降,最后饿的身无二两肉。连吃穿都无法满足,哪里有心去争取更高层次的需求。
苏瑾歌改变自己命运的第一步,就是要上学。
喝下基因改造液之后,她的脸有了细微的改变,五官更加精致,皮肤也有一点莹润,如果不是精瘦的脸,已经算得上小美人了。
她所在的院落与后门只隔着一道围墙,这里荒凉破败,长满杂草。她把衣服剪成男装样式,打扮成小男孩怀揣着母亲留下的钱翻墙觅食去了。
听母亲带来的婆子,三年前去世的王妈说过,福庆楼的焖羊肉,卤猪蹄味道一绝。走街串巷的阿婆们卖的甜汤夏天喝了最消暑,有雾的清晨小姑娘唱歌般的嗓音喊出要卖的花,几枚铜钱买上三两枝就能获得一室清香。
那些美妙的场景,她并没有遇见。街上穷的穷富的富两极分化严重,有人开着黑色的福特轿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车窗上灰色的窗帘摇曳不时露出人脸,穿旗袍烫头发的太太奶奶挎着小包蹬着高跟鞋来去匆匆,从学堂里出来的小姑娘穿着蓝色的学生裙欢快的坐上电车,大街两旁的招牌上还写着繁体字,高大的招牌上画着月份牌上的摩登女郎,旁边大字写着介绍的产品。
也有乞丐蓬头垢面,躺倒在墙角,伸着手要钱,人力车夫光着上身脖子里戴着一条雪白的毛巾,扎着裤脚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大街上食物的香味,污水的臭味和煤油的味道混杂,十分难闻。
苏瑾歌嗅了嗅,眼中激动,这是属于民国的味道啊。
拿着篮子买好一星期要吃的卤肉,又买了一个小锅,零零散散的调料,拿大篮子一装,上面盖着新鲜的青菜,走在大街上也无人关注。
她顺利的翻墙回到家,掩好门窗,劈了枯死的老树做燃料,在小锅上装了水和米,并几块卤肉,熬到粥上面结了一层米油,清香扑鼻,让人垂涎。
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耐心等粥凉,大口大口的喝粥,肚子满足了,心里熨帖,她总算露出穿过来的第一个笑。
小院被苏家人当做禁地,无人关注的好处就是苏瑾歌自由的出入苏家,小仓鼠一般储存自己的粮食。一个月过去,好吃好喝营养充足使她脸上长了一些肉,粉白中泛着红润,气色很好。
头发也有了光泽,她把后面的头发梳到前面一部分煎了个刘海。基因改造液的作用很不错,她放了脚,每天晚上泡在热水中按摩,灰暗变形的脚总算逐渐恢复正常。
灵魂的不同让她眼眸生光,脊背时刻都挺的直直的,又做了瑜伽锻炼身体加塑形,现在的她已经称的上“袅袅婷婷十三许,豆蔻指头二月初”这句诗了。
前院传来西洋乐队演奏的声音,是苏家在开文艺沙龙,酒水,甜品,乐队,夜景,文人名流,还有穿梭其中甜笑的苏明珠,是苏家文艺沙龙的特点。
苏父正拿着酒杯和友人谈笑,突然听到了一声清冽甜美的“爹爹”。
谁家的孩子,声音怪好听的,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不过,必是没有明珠好看的,他心里想。
旁边的友人碰了碰他的肩:“清章兄,那位姑娘好像是在叫你。”
苏父,苏天赐,字清章。
看到苏父看过来,苏瑾歌下蹲行了一个万福:“爹爹好。”
苏天赐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女孩子穿一身素雅的前朝服饰,上裙下裳,淡绿色的团花褂子,镶了珍珠盘扣,嫩黄的袖口滚边细细的绣了喜庆的花鸟,繁复而不驳杂。下身穿着银红的马面裙,绣着八宝璎珞流苏云福纹,富丽又端庄。
女孩子个头不高,潋滟的眸子像含着星星,红唇若樱,肌肤白皙,楚楚若莲瓣。她微微一笑抿了唇,颊边两个梨涡甜的醉人。
她穿着这样古朴的衣服,衬得如同古画中的使女,这种美超越了新旧观念,看到她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呆呆的睁大了眼,失了声。
完了,他精心为明珠营造的第一名媛的形象怕是要落空了,苏天赐不知是厌恶还是迟疑,好久才表情不好的问:“瑾歌?”
“是我爹爹。”女孩很高兴,又行了一礼。
“你出来干什么?”
“唉?清章兄做的可不地道,原以为明珠已经是无人能及了,没想到家中还藏着一个更胜一筹的姐姐,咱们什么关系,竟然瞒的这么紧。”
远处穿着纯白束腰蓬蓬裙的苏明珠脸一下子涨红了,为着那一句“更胜一筹”。她心里不高兴,可是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哀怨的朝她母亲,江曼青投了一瞥。
第276章 拯救民国女(3)()
江曼青接收到女儿的眼神,连忙快步走到苏瑾歌面前,语气亲切:“瑾歌,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夜风凉,再染上病就不好了。”
众人一听明白了,原来大女儿是身体弱才没被带出去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姨娘,我病早就好了。”苏瑾歌乖巧的行个礼。
“姨娘”一出,江曼青脸都绿了,死死的咬着唇眼中射出愤恨的光。
苏天赐友人中有知道情况的,就笑着提醒:“瑾歌不知道吗,江女士现在是你母亲了。”
“呵呵。”江曼青尴尬的笑,不敢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她在外界的形象,一向是美丽大方有才气。如今被关在院子里的大小姐出来说被隔绝七八年没人关心,甚至连外界的变化都不知道。不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我年纪小,也没人教,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姨娘见谅,只是依着苏家的规矩,继妻逢年过节总要给原配上几注香。今天是六月十五……”少女咬咬唇,眼眶里含了泪,微红的眼角柔软又可爱,任谁不忍心苛责。
她似乎发现自己的失态,拿着帕子擦了擦泪,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眼睛里像盛满了星光。“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在小院听闻外面鼓乐齐鸣,以为是为母亲做法事,这几年来,我竟没有给母亲烧过一张纸,上过一柱香,实在是不孝。
只是看今天这架势,既没钱烛也没人披麻戴孝,原来竟是我多想了吗。”
看到在场众人眼中都有了怜惜,苏明珠狠狠的跺脚,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丫鬟阿绿扎一条粗辫子上身是蓝色的褂子,下身是遮到小腿的黑色中裙,裙子下面还穿了一条葱绿色的裤子。似乎是仿制的学生装,又嫌太露了多穿一条裤子,显得不伦不类。
只是阿绿的脸上神情倨傲,看起来比苏瑾歌更像小姐。
“大小姐您在院子里不出来,不知道现在的习俗,早就不流行用香烛祭奠了。文明人士都是捧着白菊放到墓前,那些旧时代的礼仪都是封建糟泊。您虽然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老爷可是留过洋的人,您不说学个一二分,总要学个大概吧。”
苏天赐听到丫鬟这样说点点头。
这时候苏明珠出场了,蹬着小皮鞋嗔怪的拍了阿绿一下,佯怒道:“阿绿,你怎么能这样对姐姐说话。姐姐最讲上下尊卑,你自己不过学了个皮毛,就在他人面前卖弄。在不懂得人面前还能装个大概,在场的叔伯阿姨都是什么人呀,哪儿轮到你来班门弄斧?”
阿绿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只是运道好,被苏家挑中侍奉二小姐,平时跟在二小姐面前被人奉承,就是那些了不得的大作家们对她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她自觉已经是新时代的女性了,靠双手挣钱,谁也不能嘲笑她。
因此嘟了嘴道:“明珠小姐,我虽然是下人,可谁人不是父母养的?我跟在您身边见识了这么多,觉得读书是件了不得的事。您也劝我多读书,我读了书,知道了许多不知道的事情,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又要装不知道呢?”
阿绿说完话,当下就有文人鼓掌称赞:“很是,很是,清章兄真是了不得,家风严谨。就连一个丫鬟也懂得读书的好处。正和了西方著名教育家培根说的话,知识就是力量。”
阿绿被人称赞和什么西方的大教育家什么根意思一样,心里美的不得了,脸上神情更加自豪,苏天赐也与有荣焉,赞赏的看了苏明珠一眼。
苏明珠接收到赞赏,得意的看了苏瑾歌一眼,这大姐不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非要抢她的风头。可事实证明,只有一张脸有什么用,新文化一窍不通,连她的丫鬟都比不了,出来不是丢人嘛。
苏瑾歌淡淡的笑了:“虽然我不懂明珠说的新文化,可是新文化可有哪条说过不尊敬父母?新文化是从旧文化脱胎而来,继承了优点又进行了创新,难不成连孝敬父母遵循遗愿也变成缺点了?”
她定定的看着苏明珠,声音清冽甜美:“妹妹你长大之后,就不准备听父亲的话了吗?”
“你!这怎么能拿来对比?”苏明珠羞恼道。
“不论是新文化还是旧文化,都有其独到之处,我一个小女子,学识不深,就不在众位面前妄加评判了。只是,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姨娘和父亲,真的不去上一柱香吗?”
“都说了上香是旧文化,大小姐怎么……”
“我跟父亲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了吗?”苏瑾歌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引得阿绿一个激灵,闭着嘴不敢说话了。
“姐,上香也要看时间,现在大家都在咱们家,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苏明珠小声并蔑视的说。
“那我就要问姨娘了,为何在母亲十年祭日的时候设宴邀请宾客?”苏瑾歌看向江曼青。“您和母亲的事我不好做评判,可是您现在连她的祭日都忘了吗?我还记得,那是和这天一样的宴会,母亲呆在房间听着外面人言笑晏晏……您就没有一点亏心吗?”
“我……”江曼青求救的看向苏天赐。
苏天赐脸色不好:“瑾歌,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
“母亲?江姨娘不曾给母亲敬茶,没有三叩九拜,也没有给母亲上一柱香,历来继室都要对原配表示尊敬,这些江姨娘一项都没有做到,说起来,连个正经的妾都算不上!”
苏瑾歌拨着腕上的珠子,笑容凌厉:“江姨娘忘了母亲的祭日不仅不羞愧,还光明正大戴着母亲的项链迎来送往,那串紫珍珠可是舅父从爪哇买来的,以前还是皇室贡品。”
她就这么清凌凌的笑着,美丽的眼睛含着讽刺。
这目光让苏明珠觉得自己就像地上的一摊泥,低贱无比!
她年纪小,顿时怒了,大吼:“你胡说!妈和爸举办过婚礼的!”
苏瑾歌笑得更张扬:“哦?和有妇之夫举办婚礼?”
在场的小姐太太们也有看不惯江曼青的,闻言顿时笑了出来。
“苏先生啊苏先生,您看您大女儿多机灵,您怎么就忍心把她关到后院呢?现在谁家里有了钱不送孩子去学校,就连您那丫鬟也说过是读过书的。那您怎么就不让大女儿读书呢?”
要是读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