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映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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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映朱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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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是从哪里把自己带回来的呢,除了他,又有谁会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好想快些找到娘,虽然自己已经大了,可娘一定还是会把自己搂在怀里的!这么多年,娘没找过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就由自己去找她!

对了!应该先去找师父,师父不会无缘无故暗地里教自己武功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找到师父,就可以找到娘了!

突然,予诺“腾”地起身,迅速穿好衣服。霎时间,屋里满是从外面飘来的浓郁香风,风里带着些许浊气,还伴有飘渺的乐声。予诺马上掩住口鼻,屏住呼吸,轻轻把窗子拉开个小缝,顺着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院子里劲风四起,漫卷着的花瓣铺天盖地而来,整个留云客栈像是换了个天地。

紧接着,歌声响起,那声音似是远在天边,却又声声入耳,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予诺心里一阵烦乱,她连忙定了定心神,不知道客栈里其他的人怎样了,普通人若是不被那香风迷昏,也会被这歌声迷魂!

再向外看时,就见四个红衣婢女提灯而来,地上已经铺了块红毯,她们簇拥着一位遍身红纱的女子,这些红衣女子飘到红毯上,身形曼妙,美轮美奂。予诺仔细看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中间的红衣女脸上涂这么白,不是明摆着出来吓人吗?

那女子说话了,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些诡异:“把东西交出来!”

院子里落英缤纷,花瓣随着香风漫天纷飞,红色的身影翩若惊鸿,这世界像是幻化出来的仙境,可为什么总会觉得是到了阴森的鬼域?

予诺冷笑一声,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时,一扇窗“砰”地一声打开,从里面飞出两个人影,身形优美之极,宛若踏着月华的仙人。那两人一个墨衣,一个绛衫,正是青舒和子昂。

只见子昂指着那女子说道:“妖女!你们果然来了!”

那女子咯咯娇笑,声音听着是银铃一般,可却带着尖利的尾音。予诺忙捂住耳朵,真是有些受不了这怪异的声音。只听那女子说道:“两位哥哥,快拿出来吧。”声音又传进耳来,让人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予诺忍不住想要吐。

子昂喝道:“妖女,莫说那东西不在我们这里,就是有,也绝不会给你!”

“那就受死吧!”那女子阴笑着,手中轻纱漫卷,蛇一样扑向两个少年,旁边的四个婢女也一并冲了上来。青舒执剑叱道:“莫非你就是那佛母?”

红衣女子说道:“区区两个小贼,还用得着佛母出手?”

子昂大声喝道:“古有黄巾军,今有红巾寇。你们不过是借着妖言,愚惑民众!素来邪不压正,我们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什么妖法邪术不成?”

“那就来吧!”只见红衣女手持一把剪刀,剪了几个纸人,向空中一抛,口中念动咒语。风过处,那纸人幻化出十几个人形,伴着满地狂花,向子昂和青舒扑来。一时间,两个少年被团团围住,辨不出哪里才是他们的身影。

子昂提着剑,浑然不怕,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就在白天还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这区区的妖孽阵法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眼前的人形,随着红衣女子手中剪刀的舞动越来越多,这么缠斗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这些妖女好会算计,想趁大哥不在的时候夺走瓶子?!

突然,一盏烛台带着点点火光冲进红衣寇的阵中,烛台所到之处,那些幻化出的红衣女被点燃,院子里立刻黑气漫天,浓烟四塞,红衣女纷纷坠地,恢复成烧焦的纸片随风散去。

只有那个红衣女子和四个婢女还在,那女子手持剪刀,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怒道:“什么人破了我的阵!”

子昂和青舒一见,挺剑直奔红衣女子。双方又在缠斗,而此时晨曦微露,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悠扬清洌的箫声,那声音忽而绵长,忽而高亢,纵是厉鬼,也要闻声丧胆!

红衣女脸色大变,她收住剪刀,紧张地向后望去,突然把手一挥,叱道:“走!”顿时黄烟漫天,地上的烧焦纸片,散落的花瓣,以及香风红毯,都随着那红色身影一起不见。而留云客栈的院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妖法一破,自然是天清日朗,明媚晨光。

只听一声鸡啼,店小二开始出来洒扫,住店的客人也开始陆续出来活动,没有任何人知道夜里发生的事情。子昂和青舒依然在院中提着剑,望着那浓烟散去的方向。

店小二殷勤地打招呼:“二位公子,这么早就出来练剑啊?”

子昂笑笑:“是啊,我们这就回房去。”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望向予诺的窗棂。

*********

四 驿外断桥边

门被叩响,予诺睡眼惺忪地开了门,不出所料,外面站着的是子昂和青舒。

予诺笑笑:“来请我吃早饭?”

青舒把手中的包袱放在桌子上,说道:“在下是来送姑娘行礼和盘缠的。”

“是么,”予诺轻声一笑,“两位公子真是说到做到。”

子昂笑道:“这些不用姑娘还,当然,姑娘也不必领情。”

“哦?此话怎讲?”

子昂道:“昨夜还要多谢姑娘相助。”

予诺抬眼看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子昂在屋里环视一周,突然靠近予诺,低声说道:“姑娘这房里的烛台不见了,莫非被姑娘自己私藏了?”

青舒说道:“子昂,还不快走!姑娘,失礼了。”送完一抱拳,和子昂一起出去。予诺笑笑,冲门口眨眨眼睛,刚要去关门,子昂突然又闪身回来,笑嘻嘻地在门口探头说:“小丫头'奇+书+网',瞧不出来身手还不错,快换衣服,在楼下等你吃饭。”说完,人又没影儿了。

一句小丫头,让予诺的脸红了红,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予诺使劲儿晃晃头,不就是一个举止轻浮的少年吗?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抖出一件新衣,竟然是干净的天青色,子昂和青舒还真有心。换过衣服下楼去,两个少年早已等在那里,看见予诺的时候,都有瞬时的失神。一顿早饭,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昨夜的事。

吃过了饭,提上包袱出了门,予诺一眼就看见站在院子中间的一匹黑马,它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新配的马鞍和缰绳更显得此马神骏非常,予诺兴奋地跑过去,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那黑马轻嘶一声,似乎很认同这位新主人。予诺开心地笑着:“你这么喜欢我啊,那我叫你小黑子,好不好?”

小黑子又是一声嘶鸣,算是同意,子昂笑嘻嘻地走过来:“我选的马,你可满意?”

予诺嫣然一笑:“谢了!”

“怎么,这就谢我了?”

予诺翻身上马,笑道:“这个情,我领了!”说罢一提缰绳,纵马飞驰而去,原地留下怅然若失的两个少年。

********

因为有了这匹马,予诺的心情大好,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自己有些累了才停下来。她拍拍黑马的头,说道:“小黑子,你果然是良驹,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小黑子又嘶鸣一声,予诺咯咯笑着下马:“小黑子,你倒是通人性。你渴不渴?咱们喝水去。”说着一拉缰绳,带着马儿到了河边。

雨后的江南,芳草萋萋,绿柳长堤,行人远在青山外,却又常驻画面中。予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自己的马悠闲地漫步在河堤上,远处寒烟绕翠山,近处碧水过蓝桥,好一处美不胜收的景致!

予诺正沉浸在这画面之中,身后一阵嘈杂,她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壮硕的男人揪着一个小姑娘的耳朵,那孩子大哭着望向身后,不停喊着:“娘!娘!”

后面跌跌撞撞追来一个妇人,哭喊着:“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要去赌,我再凑钱给你,你别卖自己的孩子呀——!”

予诺腾地站起来,一闪身就到了那男人面前,冷冷地说:“放开她!”

男人不耐烦地说:“你少管闲事!”

予诺抬起手“啪啪”就是几巴掌,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捂着脸指着予诺说:“你。。。。。。。你这个臭丫头,敢打老子!”予诺上前又是几脚,男人被踢翻在地,小姑娘上来抱住予诺的腿,哭着说:“姐姐,你别再打我爹了。”

男人捂着脸,瘸着一条腿跑走了,临走还嘴硬说:“臭丫头,你。。。。。。。你等着!”

妇人一把抱住孩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予诺想了想,解开包袱,打开子昂他们为她准备的钱袋,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拿着吧,带孩子离开这里,那禽兽不如的爹,迟早还会把她卖了。”

妇人连声称谢,对小姑娘说道:“绣儿,还不快给恩人跪下。”予诺连忙拦住:“跪什么,快去收拾收拾走吧,以后做个小本生意,好好照顾孩子。”

绣儿眨着大眼睛,说道:“姐姐,你是好人,还会功夫,绣儿好羡慕。”

予诺摇摇头,低低地说:“你有娘,是我该羡慕你才对。”

**********

妇人带着绣儿走了,予诺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由得眼圈儿红了。娘,你在哪里?予诺一定要找到你!

突然“砰”的一声,一块大石头激起的水花溅了予诺一身一脸。

予诺恼怒地站起来,一转身,就见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粗布长衫,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一看就是个穷酸秀才。一颗秀才扔的石头,居然没能躲开!予诺强压住心头怒火,冷冷问道:“干什么?”

那秀才唯唯诺诺地看看予诺,垂下头,结结巴巴道:“姑。。。。。。。。姑娘果然貌若天仙。”

予诺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秀才作了一揖,低头小声说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小生初到江南,见此绝世胜景,喜不自胜。又见姑娘在这美景之中,光是背影就令这山水更添秀色,因此。。。。。。。因此。。。。。。。。就想一睹芳容,实在是唐突佳人。。。。。。。。。”那秀才越说声音越小,还时不时抬眼偷看予诺的脸色。

“哼!”予诺冷哼一声:“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登徒子!”

那秀才“霍”地抬起头:“小生今日确是冒犯了姑娘,任凭姑娘责罚。不过,士可杀不可辱,姑娘何必出言羞辱与我!”

“好端端地扔块石头,你倒有理了?好,你这就站过去,姑娘我也扔一块解气!”

秀才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站到石头上,予诺毫不客气地丢过去一块大石头,击起的水花溅了秀才一身,扇子也湿了,还有一些水滴落到予诺自己的衣襟上。

秀才忙抬手擦擦脸上的水珠,看着几乎被毁的折扇,似乎是要哭出来。他看着瞪着自己的予诺,气得干脆把扇子丢进河里,小声地自言自语,那声音刚好可以让予诺听到:“还以为是个绝妙的温婉女子,谁知道竟是个母夜叉。”

予诺更加生气:“这位秀才,明明是你不对,干嘛编排我的不是?”

秀才指着予诺,大声说:“士可杀不可辱!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罢转身就要跑走。

予诺纵身掠到秀才面前:“女子怎么了?小人与女子难养?你们这些酸秀才又能好到哪儿去?自古多少像你这样的文人,摇着折扇清谈误国,还好意思在这里谈什么女子难养!”

秀才气得指着予诺说道:“你。。。。。。。。。。你。。。。。。。。。。”他“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来什么,他跺跺脚:“你真真是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好,今天就蛮不讲理给你看!”说完,予诺又拾起一块石头,向秀才抛过去,其实也就想吓吓他。秀才一见,吓得赶紧躲闪,不躲还好,这一躲正好迎上石块,“砰”地一声砸在他额头上,他指着予诺,一个“你”字没说完,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予诺跑到他身边,摇摇他:“喂!秀才!”秀才一动不动,予诺轻笑着踢他一脚:“没用的东西,晕的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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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可杀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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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诺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折返回来,这秀才弱不禁风,可别真的打坏了。她摇了摇秀才,见他还是不醒,叹了口气说:“好歹你也是因为我昏倒的,你骂我蛮不讲理,我也不能不管你是不是?”

说着伸手掐住秀才的人中,掐了几下还是不见秀才转醒,予诺笑着咬咬嘴唇,暗想:酸秀才,叫你装死,你可别怪我!她跑到河边,掬起一捧清水,“哗”地尽数倒在秀才脸上。

那秀才腾地坐起来,一手捂着头上的大包,一手指着予诺大声问道:“你,你又要干什么?”

予诺笑道:“不干什么,看你晕倒,想劫些财物。”

秀才大骇:“想不到你还是个女强盗!”他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个钱袋,倒了半天,倒出几块可怜的碎银:“就,就这些,还。。。。。还是不要了吧。”说着死死地抓住钱袋,像是怕被予诺一把抢了去。

予诺笑着上马:“酸秀才,既然你醒了,这钱财也不必劫了,我走了!”

看着骏马之上那俏丽的身影渐行渐远,秀才跺脚喊道:“女强盗!别让我再碰到你!不然,一定要你好看!”

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啊,酸秀才,姑娘我等着!”

秀才望着远去的女孩儿,不由笑了笑,刚才她出手救人的侠义心肠,和坐在石头上那静静的哀伤,都被他看在眼里。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很想逗逗她,她笑了,真好。

只是,以后在这女孩子眼里,自己恐怕永远都是个登徒子了!

几道红色的身影向着予诺的方向掠了过去,秀才皱了皱眉,她惹上麻烦了?

**********

夕阳向晚,暮霭沉沉,落日余晖尽撒春山。予诺信马由缰,想起刚才的秀才,不禁偷笑,这迂腐的酸秀才今日算是得了教训,恐怕今后再也不敢冲着姑娘扔石头了。

予诺到了一个小镇,下了马,理了理黑马的鬃毛:“小黑子,累了吧,咱们找地方歇着去。”她找到一家客栈,让店家牵马去喂,自己要了间房,然后下楼吃晚饭。

她从来没有自己闯荡过江湖,想来想去,要的还是昨天子昂他们请她吃的那些东西,她也没忘了再要上一壶酒。

正吃着,听得店家喊道:“有客到!”一抬头,从外面进来的居然是白天碰到的酸秀才。

那秀才一见予诺,指着她说道:“你,你在这里!我找了好几家客栈,终于捉到你了!”

予诺看着秀才额头上的大包,不禁笑道:“怎么,酸秀才,还想再挨几下吗?”

秀才跺跺脚,大步走到予诺桌旁,伸出手:“还我!”

“什么?”

“你这女强盗,我的钱袋不见了,不是被你拿走的吗?”

予诺秀眉一挑:“我都还给你了,你自己弄丢的,干嘛找我来要。”她盯着秀才的眼睛,小声说:“再说了,你那点儿银子,姑娘我还不放在眼里。”

秀才那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他咬咬牙,干脆一屁股坐下:“那你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你说要拿走钱袋,它也许就不会丢了。”

予诺笑笑:“酸秀才,你想怎样?”

秀才的脸更红:“我。。。。。。。。我到现在还没吃饭,这钱袋丢了,多少跟你也有些关系,你得管我。”说着抓起桌上一双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埋头狂吃的秀才,予诺愣住,都说报应不爽,昨天自己就是这么对子昂他们的,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

秀才吃着吃着,眼睛盯住桌上的酒壶:“女强盗,你还喝酒的?”

予诺答道:“不喝。”

“不喝干嘛要酒?”

“摆着好看,怎么啦?”

秀才的眼睛发着光,他舔舔嘴唇,盯着那酒壶说:“既然都要了,你又不喝,光是摆着多可惜,还是我来笑纳了吧!”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把夺过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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