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不可能!”玉宁一惊,马上摇头否定了这个在她看来很是荒谬的判断:“梵音从小便怕血怕杀生,那样一个美好柔弱的女子,她怎么可能会下此毒手呢?!”说罢,玉宁的眼角已经现出了泪水。她害怕梵音被冤枉,更何况是这种加害亲人的罪责?她太清楚被冤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可是,她可以选择沉默,可以选择忍辱偷生,因为她是忽伦止戈的女儿,她可以坚强地面临一切诽谤;可是梵音呢?从小她们就精心呵护着她,她怎么承受得了如此罪责?
梵音,你到底在哪里?!
“宁儿,稍安勿躁。娘亲并没有说梵音要加害浣纱。”婉柔扶着女儿正在微微颤抖的双肩,亲情呵,一直都是她的这个看似坚强的小女儿的硬伤,她又怎么会不清楚此时此刻玉宁心中的震撼呢:“云姐,梵音应该是和那个叫做阿布托的内城少爷跑了。”
“何出此言?”云姐倒也冷静,想着问清楚了再寻思对策。
“这是内城的药物。以前出尘差点命丧于此,是因为那人用了大剂量。我刚才去查看了一下,浣纱只是服用了些许,身子里因为药劲散着些酒味,这正是红颜笑被作他用的特征。”
“那你的意思是?”
“梵音当初肯定是从内城的公子那里得了这东西,当作蒙汗药使。可能当时一不小心下多了些,才会让浣纱有现在的症状。”婉柔说着,双手明显感觉玉宁的双肩没有再颤抖了,知道女儿已经冷静了下来,才放心挪开了步子:“这红颜笑,一滴二滴使人眠,三滴四滴惹人醉,就是这个意思。这里的醉,指的便是三滴下肚之后,服用的人会半梦半醒,浑身难受,意志不清楚,浑身还有酒味儿。”
“那如若没有解药,人便一直会持续这种状态?”云姐只觉得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
婉柔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唉……梵音这孩子,何苦出此下策。现下眼看着便要误害了条人命,这该如何是好啊。”云姐毕竟是老了,鬓角泛了些白斑,现下又因为这种苦恼的事情,显得疲累无比。
婉柔也沉默了下来。毕竟当初救活出尘纯属侥幸。若不是她毁了嗓子做代价,还不知道今日她能否活下来呢。两个大人冥思苦想之际,玉宁这边却是灵光一闪。
“既然毒药在内城,解药肯定也是在内城。”玉宁说着,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有法子?”云姐将信将疑,婉柔脸上则是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内城?看这孩子说得自信满满,难道她自己要再入那虎狼窝不成?
玉宁笑着抚慰母亲:“娘亲,云姨,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自然有办法用银子来买解药。”
婉柔一听,想想也是。现下她这女儿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富甲一方了。于是便只道了几句小心,没有再往深处想。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二章 委屈(4)
玉宁想到的是什么办法?
自然是去找玉风了。内城里头,若说除了王公贵族谁能通天,他便是其中之一。虽然玉宁当时听到要去内城找解药的时候,第一个窜进脑子的人选并不是玉风,而是赫那拉允鎏。
玉宁自然清楚,如果找那个人,他只要肯帮忙,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毕竟是在内城里长大的人,当然清楚赫那拉家族的势力。可是,这个允鎏未免也太难找了。如若要联系他,首先自己就要费劲脑汁地想着应该怎么样进内城。
玉宁每次想到这里便不痛快,上次为了龙佩的事情自己就那么冒冒失失地闯到了内城外,还不是为了他的安危,谁知道这个人居然见都没见自己,之后更是连人影都没见。且不说现在是有求于他,瞧他上次的表现便知道能够见到他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再说了,那人的脑瓜刁钻得很,找他做事,必定是要代价。这么讨价还价起来,玉宁一定是会占下风。况且他要她做的事情总是些奇奇怪怪让玉宁很不安的事情,这么仔细算来,亏本的可是自己。
所以,玉宁找到了玉风。玉风爱做生意,玉宁又是个大商贾,一来二去居然也成了半个知己好友。玉风主要做的是古董生意,店铺便开在了逸合玉器店的斜对面,初到此地的时候,偶尔还需要玉宁的店铺关照一番。这样的恩情看起来小,对于商人来说可是极其看重的,不还便是不道义,毕竟锦上添花的事情时有人做,雪中送炭的人可是少之又少的。
玉宁想,这次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便拖了个信给玉风,想着这两天应该会来信了。谁知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禁不住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玉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内城的男子都是些赖着人情帐不还的不成?
这边玉宁正在左思右想,那边玉风却坐等在家里急破了头。
早在前几日他接到了玉宁的消息便感到意外,小公子让掌柜带话的字里行间句句诚恳,甚至有些请求帮忙的意思在里头。想他玉风虽然出身皇族世家,但是也讲些江湖义气,更何况还是个称职的生意人?
但是玉宁的这个消息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却让他犯难了。并不是说怕帮忙,而是觉得,或许这件事情是有必要告诉允鎏一声的。玉风知道,允鎏一直在查着私盐案子,其中错综复杂没有小公子的帮忙是不行的,偏这个姑娘拧得很,看不惯允鎏更是什么都不愿意顺得做,除非是给了她些好处,以事换事作交换。眼下玉风手捏着那封信,短短几行字看了又看,心里明白如果玉宁真有什么事情要交托,允鎏自然是不二人选。一来事情会事半功倍,二来允鎏也有了让小公子继续为他办差事的筹码。
只是……
玉风又有些犹豫了。他并不知道小公子是故意绕开允鎏联系的他,还是知道允鎏与外城没瓜葛,联系不到,才来找的他。玉风总觉得,两者皆有,前者更多。那这么一来自己把这个消息透给允鎏,允鎏转头又拿着这消息去当筹码与小公子谈生意,自己岂不是把自己丢进了不义的局面里头。
“哎……”玉风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愁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么做了吧,又怕到时候耽搁了允鎏的差事;这么不做吧,又怕是惹恼了小公子,从此自己就 没这个大可遮天下的保护伞了。可恨的是,他这个兄弟心里想着允鎏,允鎏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几日都不见人影。
想到这里,玉风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几日不见,你倒是深沉了。”正当玉风坐在书房里冥思苦想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嗯,幻觉,真是幻觉。
玉风觉得不可能这么巧,这边刚在心里诅咒允鎏,那边他就出现了?萨满法师跳大神都没这么准的。
“可好了,还不打算搭理我赫那拉允鎏了?”声音的主人举步走进书房,用指节敲了敲那张黄桃木桌。
玉风一惊,猛地一抬头。果然看到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冰冷面孔。他一下便笑咧了嘴,从来就没有觉得这张面孔是这么的亲切:“兄弟,你可回来了!”玉风欢天喜地地站了起来,连忙让允鎏坐在客位上,一边还喊着丫头给允鎏上茶。
允鎏奇怪地瞧着玉风,实在不觉得平常被这么热情款待过,可是本来就平淡的性子也懒得深究了,只是坐了下来点点头道:“这几日去办案子了,刚回来便听管家说你这几日总是去府上找我,便来瞧瞧你。说吧,有什么事。”
“呃,……这……”玉风搓了搓手,手里握着那团纸还在犹豫着。明白这一旦说了,就回不得头了。以后的,就得赌小公子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毕竟自己出这一招,纯属是合着外人谋算她,自己是个男子都多少会 恼怒,更何况是个女子呢?
“你现下若说不出来,倒也没事。今日我也是有事来找你。”允鎏静静地等了一阵,却 没听到玉风挤出半个有价值的字眼,只得又站起了身:“陪我去趟勿返阁吧。”
“去,去勿返阁?去那里做什么?”玉风愣住了,乖乖,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玉风张大了嘴巴,将允鎏又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以前就知道这个好朋友聪慧过人,可是并不知道他还能掐会算啊。
允鎏眉头一皱,实在懒得看玉风的滑稽表演,只是稍加解释起自己的目的:“我有事情,想让沈凝心给我做一下,思来想去,还非她不可。你陪不陪我去?”
“去!去!走吧走吧。”玉风一听,笑开了。好啊好啊,这么一来就不是自己说漏嘴了,怎么不好。先把允鎏带过去,小公子会不会求他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玉风笑眯了眼,只是觉得天助我也:“事不宜迟,走吧走吧。”说着,他连催带拉地便将允鎏拉出了书房。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二章 委屈(5)
玉宁这几日一直都在勿返阁里头闲逛,与其说是闲逛,更不如说是在坐阵。这几日顺天府连着来人,勿返阁内根本就没办法开阁做生意。玉宁瞧见云霜一着急便有旧病复发的势头,柔弱的身子根本就抵挡不来。所以便主动请缨担了这个重担。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她乐意做的事情,更是她应该做的大事。有她在,慌乱不堪的局面竟然就这么安抚了下来,而玉宁事实上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每日都闲坐在勿返阁里而已。
其实,她每天呆在阁内哪儿也不去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是在等人,等玉风的消息。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浣纱的性命,而且玉宁打心眼里不希望白鸿知道她与内城的人有来往,于是便这么鬼使神差地天天坐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里傻等。第一天第二天玉宁还会耐着性子处理一些平常都会做的琐事,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玉宁便已经开始投石子吓唬小鱼玩儿了。等到了第七天,醒儿开始闲了下来,因为那些浇水施肥维护花花草草的工作都被玉宁抢去了。
真是,真是太无聊了。
玉宁简直是度日如年,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如此没有定性的人。玉宁一边兀自想着,却听得醒儿在身后一片惊呼。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瞧见醒儿如风一般地奔到她面前一把抢过了水壶,双手死死抱着。
“小姐,求您了。可别再浇了,再浇这株虞美人就死定了。”醒儿抱着水壶誓死捍卫着那株已经有些发蔫的红色花朵。
玉宁一愣,俏脸一红,更加生起玉风的气来。
醒儿见玉宁只是撅着嘴没说话,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小姐……不然,您还是去逗鱼儿玩吧。”
玉宁听醒儿像哄小孩一般哄着自己,脸更是红到了耳根。想她忽伦玉宁自打懂事到现在,哪有被人看做小孩过,刚要辩驳什么。只听得身后扑哧一声,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谁!”玉宁气急败坏地一转身却愣住了。
她望见了一个人,她偶尔还会在梦中想起的人,一个每当她拿起玉玲珑便会将之放进心里暗暗揣摩的人。玉宁愣愣地看着允鎏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刚毅的轮廓更是显出几分棱角,皮肤也更是黝黑了。还有那双眼,依然就如同漩涡一般,让她越看不明白,越想看明白。
到底是她傻,还是他有意而为之?
玉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想掩饰住自己心里的仓皇,不想去把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地说了出来:“你瘦了。”
虽然只是轻轻地一句,却叫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只见醒儿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家的小姐;布托则是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然;玉风本来是在窃笑着,差点没被自己猛然停住嬉笑的那一口气给噎死;而允鎏仿佛是这一堆人中最最镇定的一个。他先是愣了愣,此后却依然如故地又是那张冷脸,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了。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闯,让他困惑却又不排斥。
玉宁惊觉自己的失言,想打个圆场不让场面这么尴尬,于是便笑了笑说道:“你确实是有两个月没来了。”
此话一出,轮到玉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有些娇嗔的意味在里头,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两个月内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思罢,玉风将怀疑的眼光粘在了允鎏身上。
允鎏本来就在为心内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绪懊恼着,现在又发觉有这么一股考究的眼光像苍蝇一般在他旁边绕来绕去,更是不由得烦躁起来,毫不留情地将玉风温柔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的意思是,你这两个月都不见人影的,现下却出现了,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玉宁瞧见了允鎏的这些反映,心里有些不痛快,觉得这个冰块是在耍脾气,于是笑了笑,便也将心底那些不争气的小心思给藏了起来。她一转身,便提裙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醒儿,上些好茶来。点心便取了今日摘的紫藤做发糕吧。”
“是。”醒儿向三位来客福了个礼,便下去准备东西去了。
允鎏默默瞧着玉宁丰姿绰约的背影,直至她进了房门,才提步也跟着走了进去。布托刚要跟上,却一把被玉风拉住了。
“玉风贝勒?”布托疑惑地望着玉风。
“木头,真是木头。这两个人谈话,你掺和什么?小心你杵在那里让凝心姑娘一个不高兴便让你的主子把差事给办砸了!”玉风恨铁不成钢地连声说了好几次木头,却不知道是在说布托还是在说那个会瞪人的冰山。他自顾自地拉着布托坐在一边,全然不管布托那副已经完全黑下来的脸。管他呢,他怕的是他主子,可不是他一个小小护卫。
正想着,却见醒儿正端了茶水点心经过,便笑着连忙招呼醒儿过去:“醒儿!”
醒儿一顿,奇怪这两个男人怎么在外头。想了想,便进了亭子内:“爷可有吩咐?”她抬眼瞧着玉风笑了笑,却有些惧怕地与布托保持一定的距离。自从布托那次带人来搜查以来,她便一直忘不了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怕得很。
“嘿嘿,来来,留几块紫藤糕给咱嘛。”玉风嘻嘻笑着,伸手便拿了块发糕尝,入口的糯米极其松软,糯米的香甜与花香混合在一块,瞬间便染满了整个口腔:“嗯,嗯,好吃,真是好吃。”
醒儿瞧见玉风陶醉的模样,掩嘴笑了起来:“爷,不然你便留着这些吃吧,我瞧小姐和那位爷谈话,多半也用不着了。”说罢,醒儿便叹了口气。
“怎么呢?”玉风一边问着,一边却毫不客气地一手将那盘精致的点心端到了自己身前,看得布托眉头一皱,实在是不敢想象这内城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有失体统的公子。
“哎,小姐这几日,愁着呢。心里很多事,都不曾对人说过。”醒儿摇了摇头,虽然不清楚自家小姐与那位公子的相处模式,可是女儿家的心思,她是明白的。想到这里,醒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里有些不安地往那扇紧闭的房门外望去。
房门内,玉宁与允鎏坐在主位两侧,中间隔着个白玉石做的棋盘,虽然现下时值午后,艳阳高照。可是人手放于这棋盘之上,便顿觉有几丝凉意。
玉宁与允鎏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一直相对无言。房间里头静得可怕,允鎏凭着深厚的内力竟然可以清晰地听到玉宁均匀的呼吸声和心跳,心下更是觉得烦躁。可是张张口,想要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玉宁低垂着眼帘坐在一旁,并没有去瞧允鎏一眼。她心下只是在整理着思绪,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承认允鎏每次过来都是因为公事,到头来还是要面对的,因为这就是事实。于是她叹了口气,抬起眼便直接问起了允鎏的来意:“说吧,找我是不是有事情?”
允鎏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玉宁眼眶一红,最后还是撇了撇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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