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云姐连忙点头,将福生搂进怀中。
婉柔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云姐与福生二人母子相认的场景,心中更是一片苍凉。她不是不高兴,却也不是有多开心。
因为,福生得以自由的代价是玉宁的自由,甚至是她的性命。想到这里,婉柔更是不能自持。
她突然的转身,让醒儿乃至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布托的身上。
“敢问这位官爷,小女是否已被羁押在顺天府里?”
布托想了想。本来想答是,毕竟玉宁软禁的地方,是不能道以外人的。可是他又担心,他的谎话会让眼前这位端庄的夫人胡乱猜测,毕竟从顺天府里出来的福生并没有得到多少好果子吃,男儿尚且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更不要说像凝心小姐那样娇柔的女子了。
大概,主子当初求得那种清静地来关押沈姑娘,就是有这样的考量吧。
布托再三思索,考量了几万遍,终究决定半真半假地说明情况。于是他躬身行礼道。
“婉夫人,您不必担心。沈姑娘现下定是在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至于私刑这类东西,是万万不会有的。”
这倒是一句实话,想那三清观可是佛门境地,谁会在那里动这种刑法呢?
一声冷哼,却将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布托侧头一看,果然是醒儿。
醒儿没说话,也没再掉眼泪,更没再看他。满眼的鄙夷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错,她是恨,恨这对主仆的忘恩负义。
她想到了小姐在河南的时候,是怎样奋不顾身地为那个大贝勒解毒,弄得自己差点一命呜呼。
她想到了小姐在山洞里头是怎样为那个大贝勒取暖治病,自己却孱弱不堪。
她不仅恨,也是为小姐不甘心。
为何片片真诚却换得如此待遇?
布托见醒儿的表情,便也猜到了她是在想什么。心里更是沉重,他都已经如此愧疚了,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如何将心底的那份负罪给扛起来的。
世人都不明白他的苦,以前,他还能找沈姑娘说说。现下,局势却逼迫得他与她对峙成敌,这么一来,主子心里的话便又是闷在了心里。
“婉夫人。”
布托再次抱拳,万分诚恳。
“奴才在这里可以保证,沈姑娘一定毫发无伤,现在很好。”
婉柔确实可以感受到这个随从的诚意,却如何都无法用平常心去接受。
她要的不仅仅是宁儿现在的毫发无伤,还有以后,还有未来。只是宁儿这一被关押,她竟然一点这样的希望都瞧不见了。
女儿到底是被什么事情所牵扯,她不敢想,也不会去问。在内城那么久,早就已经变得敏感的神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婉柔,宁儿如若不能全身而退,从此就一定会音信全无。从此,全天下就只有她这个可怜母亲,还依然盼望着她回家,却不知道女儿在哪个地方早就已经成了无主孤魂。
这样的戏码在内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她逃,就是因为当初险些她也成了一缕幽魂,还会拉着自己的孩儿一起。可是,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女儿却也陷入了这样的局面?
难道老天注定她不仅要失去那个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失去这个长伴她左右的乖巧女儿,孤苦一生么?
婉柔越是想,便越是怕,越怕,对于布托便越是不想见。
“你走吧……”
婉柔摆摆手,声音已经哽咽。
“夫人!”
醒儿想说什么,却被巧儿拉住了。
“你走吧。”
婉柔再次重复了一遍。逐客令下得断然。
布托抬眼瞧了瞧一脸苍白的婉柔,又依依不舍地望着醒儿。只不过,后者根本就不再去看他,只是一个劲地在擦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婉夫人,谢您体谅奴才。奴才确实什么都不能说……但是,有一点,请婉夫人放心,主子,主子一定会保沈姑娘周全的!!婉夫人,奴才告辞。”
说完,布托单膝跪下行了个礼。便返身离开了药庐。
外人既然已经离开,大家的防备便都卸下来了。
突然,福生轻轻推开娘亲,作势要下竹塌。
“你这是做什么?”
婉柔反应过来,赶忙与云姐一道扶住了他。
“……福生要向婉夫人请罪,没能保得住宁儿,却还要宁儿救我……我,我真是……”
说着,他一拳砸向了竹塌,愤恨之余伤口又泛起了疼痛。婉柔见他面色又开始泛白,淡淡说道。
“不要妄动肝火,这样对你的伤,没有好处。宁儿执意救你,是她做事的原则。你也不用觉得有何愧疚的。宁儿的心意,也是我这个为娘的心意。”
“可是……可是火真是我放的……”
福生的一句话,让药庐里头一下又从寂静的状态变得纷乱。
“什么?是你放的?”
云姐大惊。
“小姐的钱庄,您是大掌柜,您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呢!”
醒儿在一旁,气急败坏。连连跺脚。
“……福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文清抱着暖冬,不相信福生会做出对玉宁不利的事情。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福生一言不发,担着众人的责问,却对于玉宁的真实处境半点都没有透露。
婉柔见她不语,心更像是进了冰窟。
“好了,大家不要责怪他了。他也一定是为了宁儿想的……宁儿这件事,若要只是纵火,倒还罢了。他们软禁宁儿,一定是为了别的,我们所不清楚的,福生,和刚才那位官爷,都不能直言的事情。”
婉柔的三言两语,一下便止住了那些让福生心如刀割的疑问。福生眼中似乎有些泪水,闭着眼睛,显得很痛苦。
“是她太傻,总想着救别人。她是为了救人,才会如此被动。才会给那个大贝勒可趁之机。”
福生不知道,玉宁与允鎏是有约在前,当然就不会明白允鎏被深爱至信之人背叛的痛苦。他的心里,除了对那人的厌恶以外,以无其他。
“……你们有谁知道,那个大贝勒是谁么?”
大家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福生是不知从何说起,醒儿是压根就不知道。
突然,巧儿发话了。
“我,我知道。”
“你知道?”
婉柔疑惑。不明白巧儿又怎么清楚。
巧儿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说出是从玉堂那里知晓的,她扫了一眼房内的人,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却不知道会给这里的人带来多大的震动。
“那个大贝勒,好像是赫那拉王府的独子,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人。好像,好像名为允鎏。”
婉柔听到那名字的一刹那,竟然苦笑了出来。
“妹妹,你怎么了?”
云姐见婉柔有些站不稳,连忙上前探问。
“……我那个傻女儿啊,她可真是个痴儿。”
婉柔知道,这次不管是什么事情,女儿都不会全身而退了。
因为,她依稀记得,女儿曾经说过。
她爱上的,是个内城的公子。
那人的名字,便是赫那拉允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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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海棠依旧 第三十六章 成人之美(4)
转眼间,玉宁被关押在竹林之中,已经过了一个月。她之所以清楚日子,是因为,绿油油的竹林已经从青色转换成了苍凉的黄。
转眼,秋天便要尽了。
每当玉宁打开窗,便是纷纷落叶,满目苍痍。风轻轻一刮,衰老干枯的竹叶便片片飘散,在玉宁的眼前飞舞盘旋。
玉宁望着这萧索的美,听着竹林日渐苍老的低吟声,时时便会忘记秋风意寒,就这么倚在窗边,一看便是一整天。窗外正在进行着四季交替的仪式,窗内,佳人却是若有所思。
这一日,她又是如此。
手中的书,这么多个日夜以来,却还没翻过五页。手中虽然有书,心却不在此。她总是会随着风声渐渐将思绪拉到远处,拉回过去,想着那些现在不应该再去想的过往。
突然,几滴冰冷打在她脸上,再是透过衣衫,冷着她的肌肤。玉宁回神望天,黑夜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偶尔有闪电划过,映出竹林狂风乱舞的模样。
玉宁听着这秋末的冷雨打在屋顶上,落在竹林中,分明是琵琶金线铮铮作响,鼓鸣震天催人上马。
风,刮得越来越猛烈。
玉宁心里一紧,无端端地觉得有些怕,想都没想便关上了窗,将那电闪雷鸣、雷雨交加的夜晚完全从自己的眼前驱除了。
屋里,是黑漆漆的一片。
玉宁背抵着窗棂,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一片混沌。
缓缓地,油灯,在玉宁细致的呵护下迎风点燃。
好不容易有了生气的火苗,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看得玉宁胆战心惊,她转身又将竹门上的帘子拉了下来,将整个竹门的缝隙堵了个严严实实。
转头看去,豆大的火苗不再跳跃,这才放心坐到了床榻上。
虽然秋末很寒冷,但是坐在这小小的竹屋间,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冷意。
一定要说,这些都是允鎏的功劳。
自从那一日拿着账簿前来兴师问罪,之后允鎏总会隔三差五的来几趟,或告诉她,福生已经送了回去;或告诉她,顺天府的人还在废墟上转悠,或干脆便是相对无言,与她一起看着竹林日落,感受着晚风轻拂。
后来,允鎏便不常来了。大概是发现,玉宁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沉默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防身武器,与其将时间花费在她身上,倒不如去做些别的事情。所以,虽然那些对于玉宁来说极其陌生的下属送来了暖被,送来了香炉火盆,送来了一切允鎏想得到的,玉宁又缺了的东西,可是,玉宁却一直没有再能见到她最想见的允鎏。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确实是怕了。
怕自己人算不如天算,最后消逝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更怕自己在有生之年,不能再得到允鎏眼中的那一丝温柔。
所以,她守着那个秘密,实在忍得太难受。
好几次望着允鎏痛苦挣扎的眼神,看着他在权贵之中拼命周旋,她便想脱口而出,不管不顾。
可是,她不能。
救人就倒底,摆着指头算来,光是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琳琅有没有安排妥当,更不知道左相有没有消除对她的疑虑,对于她将抱着一切秘密缄口不言深信不疑。
而这一切,却是决定自己能不能说出来的关键。
更重要的是,被关在这里,她都无法联系少爷。更别说,知晓少爷那边的进度了。
玉宁对着油灯吹了一口气,灯灭了,雨还在下,甚至更加猛烈。让躺在床榻上的玉宁有着屋子在剧烈摇晃的错觉。她睁眼瞧着一团黑暗,听着雨声竟然有了些丝睡意,朦朦胧胧之间,似乎是听到了敲窗声。
玉宁翻了个身,没有理。
可是,这敲窗声规则而有韵律,敲三下,便停一阵。与那些杂乱无章的雨点击打的声音截然不同。
玉宁一下坐起,狐疑地瞧着窗户。
果然,敲击的声音又响了。
三下之后,又是一阵停顿。
之后,再继续。
“谁?”
玉宁轻轻问道,只是房间里头太静,寂静将她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听在玉宁耳里,更是多出了几分诡异。
外面的人不答,又在继续敲窗。
“是谁!!”
玉宁被恐惧侵蚀着,气急败坏地叫出了声。
这一下,敲击声果真停了。
一阵沉寂之后,代替它再次响起的是个男人的声音,甚是温柔。
“……是我,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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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海棠依旧 第三十六章 成人之美(完结)
“无月?”
玉宁愣了半天,只觉得有些恍惚。自己明明是在一个谁都不知道不清楚的地方,无月又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自己太过于孤单,想着那些过往竟然成痴了?
“凝心,真是我,无月,你快开门啊。”
外面冷雨漫天,稀里哗啦地下着。玉宁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听着这外面的动静,不由得又想,若真是他,岂不是让他在外头干站着白白淋雨么?
呼啦一声,门开了,狂风夹杂着冰冷的水滴鱼贯而入。站在外面的那人一个闪身,赶忙进房间关上了门。瞬间,又拿出了一个火舌子,点燃了灯,更是点燃了那个小火盆。
房间里突然明亮起来。
玉宁借着亮光打量,那人则是不慌不忙地脱下了身上的斗笠,无月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玉宁面前。他拍了拍身上已经湿了的衣衫,弹掉了好些尚未与布料合二为一的水珠。微弱的火光映着这四处飞散的晶莹,确实是有几分宁静的美。
“果然是你,我还怕,其中有诈。”
无月抬起头,仔细地将玉宁看了又看,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玉宁惊讶地望着他,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状况下,见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无月,这样的冲击让她的思绪停滞了。过了好一会儿,与她的思考能力一道回来的,还有她许久不曾落下的泪水。
“无月……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无月见玉宁说话有些哽咽,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子,只好侧过脸去,坐在了一边,全当自己迟钝的好,没有察觉玉宁的异样。
“哦,是少爷让我来的,他给了我地址。”
油灯的柔光照着无月的侧脸,映在玉宁的泪眼朦胧间,是那样的俊俏完美。他对自己的温柔,他对自己的好,玉宁都一一记得。
她只知道,无月不仅将她对他的救命之恩给还清了,反倒让她欠了不少。可是,她没办法还。
因为总是她以身范险的时候,他会第一个出现。而他满身血腥披星戴月之时,她却颇有默契地选择不去想,不去知道。
这是无月想要的一个平和的状态,既然自己没办法还清他的人情,便只好用尽全力去迎合。
只是这样一来,她心中的愧疚便更多。眼下,又添了许多。
“少爷?他……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
无月听到玉宁的声音已经变得平稳,这才敢转头过来望着她。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好好看着玉宁了。只是每每当她落泪的时候,他就会犹如遇见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无月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些眼泪多是为谁流。每每想到此,便会心痛无比。
不去想,不去看。心中淡然,倒也还能够与玉宁维持这样一种知己好友的关系。
于他而言,这便够了。
“他确实是让我带了口信给你,说是……琳琅与子庭还要几日才能到达南边贵州一带,与她的母亲会和。还有,上面那个老头子的疑虑尚未消除,请你稍安勿躁,一定不要因为一时痛而将自己置于危难境地之中。”
玉宁点头。
“那,你便回去告诉少爷,说顺天府的人,暂时还不会离开那里,即便官府的人走了,也一定得确定四处无人监视,再做另外打算。”
无月轻轻皱着眉,听罢之后沉默不语。玉宁知道,这是无月心里有话,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你想说什么?”
玉宁也坐了下来,火盆放射出的温暖让玉宁的身子也暖和起来,渐渐地,她也不再伤感,又回到了平常淡然冷静的模样。
“本来以为,当日那句话,可以免你现在的灾祸。没想到,还是陷进来了。”
当日,显然是指他与玉宁下棋之中,允鎏突然闯入让他不辞而别的那日。
玉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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