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政对自己狐疑开了,走到水边,看看水中倒影,将自己鬓角和额头垂发像束冠一样拢起,水中倒影,风中时不时地荡漾,看得无法细致,乍一看,好像有几分相似。
“我那是凭记忆给你画,我也总共没见过你几次,没有仔细地端祥过你,画出来肯定误差很大。”欣然困窘,解释道,急忙扯下画架上帛画,扔进水里。
“画得挺好,扔了干嘛!”政想伸手阻止,却慢了一步。
帛画扔进入水里,墨色氤氲开,人物像变得越来越模糊,后只剩下一团墨色。
“我只是没事无聊,随便画,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欣然羞赧地咕哝道。
“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政上前一步,杵欣然半臂之隔地方,似笑非笑地说,清冽目光中有一团火突突跳。
欣然没有接茬,跑开了,几步开外,她转身说道:“政,我们骑马去驰骋,怎么样?”
站高原上,俯瞰四野。八百里秦川,匍匐脚下。
渭水像一条巨龙,塬间,盘旋,流水浩浩汤汤。
咸阳王室宫殿群渭水两岸逶迤开,浩浩荡荡,随着山势起伏,错落有致。
咸阳通往四面八方直道上车水马龙。
清风拂过,深衣大袖簌簌飞扬,一股豪情政心田跌宕起伏。
“欣然,你希望,以后天下是什么样子?”政眯着眼,满脸期许,郑重其事地问道。
欣然骑马背上,一身士子装束,娇俏不失飒爽,
“我希望以后天下,不要有战争,不再有杀戮,天下安澜,物阜民丰!”欣然迎着风,朗声说道。
白府清凉小院,满架忍冬花泼泼洒洒,开得极其恣意盎然。
嫣然寝室内,庆卿箕踞坐席上,嫣然倚他怀里,双手捧着欣然给她从赵国带回来玉埙,
低低地吹奏着那首她喜欢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水中央。
······
埙声低回婉转,像伊人芦苇荡中徘徊。
庆卿蹙眉,目光盯着窗外,合欢花,枝头绚烂,花开似锦,他神思恍惚。
“庆卿,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嫣然察觉到异常,停止吹埙,仰起头,用手扣扣他下巴。
“嗯,没事,听你吹得入神了。”庆卿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看不是入神,是神游了!”嫣然不满,有事为什么要瞒她。
“没有!”庆卿俯身,亲她光洁额头,轻唤:“嫣然!”
“嗯!”嫣然看着他深邃眼眸,一脸醉意。
“我一个朋友,以前投到平原君门下,现已经赵国位列上卿了。”庆卿像聊家常似说道。
“是我束缚你了,是吗?”嫣然睁大着眼睛,满怀歉疚地盯着庆卿。
“不是,我是甘心沉溺你温柔中,不求上进。”庆卿嘻嘻一笑,故作闲散地说。
但是他假意地轻描淡写,掩饰不住他内心惆怅百结。
善解人意嫣然,怎能不知,“庆卿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甘雌伏人。等我们办完婚事,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哪儿,我们家就哪儿。”嫣然动情地说。
“颠沛流离生活,太委屈你了!”庆卿不忍。
“柴米油盐地平淡度日,才委屈了你呢?”嫣然用手轻抚着他微皱眉头。
“我们走了,你娘怎么办?”庆卿不无担忧地说。
“我娘,·······”提到娘,嫣然不语了。
确,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两人一直相依为命。虽然父亲一直以来对娘宠爱有加,可是偌大白府里,娘活得如此低调,几近山中隐士。
白夫人强势,嫣然怎能不知。虽然有父亲罩着,可是父亲一年中,大半年时间都外面奔忙,离了嫣然,娘不知道将多寂寞。
昨天晚上,娘突然来到她房里,要跟她一起睡,还感慨,时间过得真,感觉嫣然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仿佛就昨日,现已经长大,就要嫁人了。
娘说这话时候,眼泪簌簌流,嫣然说了好些话,才把母亲哄高兴。
末了,母亲突然说,你跟庆卿早点办完婚事,远走高飞吧。
嫣然以为母亲不忍她离开,不过是说赌气话,遂宽慰母亲道,说不舍得离开她。
母亲正色地说,让她跟庆卿到列国去周游一番,说不能老是把庆卿憋屈野王,这卫国一隅之地。好男儿志四方,谁不想着这大争之世,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庆卿,要不我们去邯郸吧?我把娘也带上,赵国有白家家业,到那儿,我们可以暂时有个栖身之所,你就可以一心一意谋发展,我理家照顾娘,你不会有后顾之忧。”嫣然满心欢喜地说道。
庆卿点头,心里却依然不是滋味。
他离开卫国,一来是因为卫国国小,无用武之地;二来,也是想摆脱白家桎梏,靠自己努力让嫣然过上幸福生活,可是,以目前情景看,嫣然想法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不能自私地让嫣然为了他,牺牲太多。
“今天,怎么不见阿姨!”庆卿突然说道。刚才,进到别苑就没见到梅姨身影,平时他来,梅姨都会迎出来,庆卿会跟梅姨恭敬地打招呼,问候,寒暄片刻,然后才去找嫣然。
今天,梅姨似乎不。
“娘带着侍女出去置办东西去了。估计傍晚才会回来,今天这小院就我们俩。”嫣然嘴角画出一道柔柔弧线,脸上春意盎然。
“为我们?”庆卿挑眉,解颐而笑,问道。
“嗯!嫁妆!”嫣然颔首,庆卿怀里羞赧地扭动一下。
嫣然眯着眼凝视着他,盈盈秋波,双眸水润潋滟,眼眸中流动妩媚,漾出水意。
鼻翼间飘过嫣然身体散发出淡淡幽香。
嫣然玲珑有致身体青衫薄衣下,若隐若现。
庆卿有些情迷意乱,他心跳加速,血液奔腾,房间内暧昧气息,漫溢。
庆卿抱紧嫣然,他们身体贴紧。
双唇厮磨,庆卿手,探进青衫,嫣然身体他手掌下滚烫,柔软,如饮酒微醉。
“嫣然,可以吗?”
庆卿辗转亲吻到她耳际,绵柔声音,满含热切。
“嗯!”嫣然羞臊地,莺啭。
把她抱到床榻上。
青衫退去,水滑凝脂裸呈,极细致抚摸,令人沉迷肌肤交缠,嫣然火热地迎合。
滚烫双唇辗转她蝤蛴,肩胛骨,和散乱青丝纠缠,埋首她滚热跃动双峰间。
**变得炽热,狂野。
帷幔低垂,淡紫色帘内,一室迤逦。
影中,曼妙身姿扭动,健硕体魄,欢愉中挺近,抽离。
嫣然骤然疼痛,和无缠绵中,低吟,热泪姗姗。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女人!
第24章 离开
三个月后,星夜,白上卿从邯郸回到骊山别苑,那时,欣然已经睡了。
第二天,欣然像往常一样,大早起来,要出去跑步,陡然看见父亲马车停门前,不禁欣喜异常。
她刚准备问管事成叔,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父亲慈爱声音已她背后响起。
“欣儿!”父亲语气里掩饰不住久别重逢高兴。
“爹!你回来了。”欣然蹦到跟前,笑得恣意。
“怎么样?一个人呆着,闷坏了吧。”父亲伸手摸摸女儿头,满是歉意地说。
“没有,这里坏境这么好,我呆地挺乐!爹,我还附近认识一个朋友,他还带我逛了一趟咸阳城。”
“是吗?好呀!”白上卿宠溺地点头,“对了欣儿,你赶紧回屋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会卫国。”欣然看到父亲脸上,还残留着奔波劳累疲倦。
“爹,你刚回来,一路颠簸,不休息两天吗?”欣然关切地说。
“我们出来都小半年了,爹放心不下家里。你也想家了吧。”想起嫣然,白上卿吁了一口气。他一直也没把卫元君逼迫嫣然入秦事,告诉欣然。
他此次来秦,为这事,专门拜访吕不韦。
吕不韦私下休书一封给卫元君,这封帛书,这回正揣袖兜里。
有了吕不韦书信,卫元君估计再不会打嫣然主意了,要不是邯郸那边突发情况,早该赶回卫国。现事情料理妥当,他心急如焚,无心滞留秦国。
“嗯!”欣然点头,想到回家,可以见到二姐,三姐她们,欣然自然高兴,可是一想起政,欣然心头,没来由地泛起一丝不舍。政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不知他现忙什么?
欣然用力甩甩头,暗自安慰自己道:“有缘话,我们一定还有机会再相见。”
惦记从山谷中,移种兰草,叮嘱旁边已经忙活开管事道:“成叔,呆会儿,记得把我移栽那几盆兰草也装到马车上,记得马车里铺上一层厚垫,省得路途颠簸,把花弄坏了。”
“知道了,四小姐!”成叔爽地应道。
白上卿带着女儿和贴身随从,用过早膳,就行色匆匆地出发了。
山腰上,欣然仿佛看见一辆熟悉马车,停僻处,掀开门帘细看,车子已经骨碌碌地驶进山坳,一个拐弯,身后一切都被右边土堆,遮蔽,一堵墙,横亘她眼前。
欣然趴坐马车窗边,咀嚼着心头泛起淡淡哀伤。
而政就立那土包上,望着欣然马车渐行渐远。
骊山绮丽风景,那一刻一下子暗淡无光,连那拂过清风,吸入鼻端,都是苦涩。
政治斗争波诡云谲,他怎么忍心把她卷入其中。他还未亲政,自己还多方势力夹缝中,艰难挣扎,单薄羽翼,还不足以庇护她。
咸阳宫,孤灯只影,寂寞冷清。
政端坐大案前,好像看竹简,其实他眼睛已经透过墙壁,仿佛看到苍茫夜空和夜空中孤独地漂浮自己。
王戊进殿趋前,“王,吕相国,早间时来过。”
“何事?”秦王语气冷冷地问道。
吕不韦如今秦国一手遮天,哪怕他这位大秦国真正王面前,也依然端着一副凛然气势。吕不韦对他敦敦教诲,时刻严格要求,对大秦国繁荣富强是功勋卓著,他本该感恩戴德,可是,一想到吕不韦和太后暧昧关系,他心里就膈应。
“相国是为了大王冠礼之后,选妃置六宫事,来找大王商榷!”王戊躬身回禀道。
“知道了!”秦王把手上竹简,往案上一丢,懒懒地应了一句。
“相国说,明天午时还来觐见大王,就立后设六宫有关礼法与大王仔细斟酌,然后冠礼之后······”
还没等王戊说完,秦王皱眉,挥手制止。淡漠地眼眸中,无端泛起一股颓唐,他已经习惯孑然一身,如巅峰一般,只与清风,寂寞为伴,后宫三千却没有他属意人,不过徒增恶心而已,“你去告诉相国,就说本王尚且年幼,需要早熟悉政务,而且课业繁重,关于立后置六宫之事,来日方长,以后再议。”他话果决而不容置疑。
“是!”王戊应诺退出。
白泽带着欣然回到卫国,浩浩荡荡一行人,进了卫国野王白里闾巷,几辆马车簇拥到白家府门前。
白门管事已经事先得到消息,大开府门,召集府内下人,侍立两旁,迎候。
马车还没停稳,欣然就蹭地跳下车,冲着还没下车白上卿,丢下一句话,“爹,我先进去了!”就跨过门槛,饶过影壁,沿着青砖铺成甬道,向着内府飞奔而去。
侍立两旁用人,都恭敬地招呼道:“四小姐,您回来了!”
“嗯!”欣然语气轻地应道,“家老,末那辆马车上,有几盆兰草,呆会直接搬到我二姐小院。”她吩咐道。
“这!”家老神态,有一刻呆滞。
欣然急急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家老脸上为难表情,她跑出十几步,已经穿过回廊边假山,又不放心地,跑回来,叮嘱道:“记得让下人抬得时候,手脚谨慎一些,兰草娇气着呢!那可是我千里迢迢从秦国带回来,你们可别有什么闪失。”
“四小姐只管放心,老奴派几个手脚麻溜,稳妥人,给你搬进去。”
欣然没有先回自己闺阁,而是直接奔清凉小院去了。
通往清凉小院长廊,藤蔓飘逸,纠缠盘结。
天凉了,轻花蔓草,已经开始萎黄,银杏叶,黄了;枫叶,红了,窸窸窣窣地,开始零星地掉落。
沿着长廊,欣然飞奔脚步,惊起了好几只小鸟,他们扑棱扑棱地从树丛中窜出来,探头探脑一番,又躲进树丛。
隔着老远,欣然就抬高声调喊道:“二姐!二姐!”
衣袂飘飘,欣然像一只白鹤一样,展翅飞到前院。
院子里假山上爬山虎,肆意蔓延,叶子红黄交杂,绿色成了点缀。
木架上,忍冬花已经没有了,满架嶙峋藤蔓。
“二姐,我回来了!”欣然冲着阁楼呼唤道。
欣然兴致盎然,没想到回应她竟是寂静和空荡。
半晌,侍女梅九扶着梅姨颤巍巍地出现房门口,几个月不见,出现欣然面前梅姨,形销骨立。欣然诧异至极。
“梅姨,你病了吗?”欣然步来到梅姨跟前,握住她手,梅姨那双灵巧手,瘦骨嶙峋,像烈日下,暴晒日久树根。
梅姨干咳了几声,虚弱地说:“欣然,你回来了,你爹呢?”
“爹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梅姨,你怎么病成这样?来,我扶你进去躺着。”欣然和梅九一左一右,把梅姨扶到卧榻。
欣然问梅九,“梅姨怎么忽然病成这样,找大夫看了没有,对了,我二姐呢?”
一提到嫣然,梅姨嘤嘤地哭泣开了,梅九也眼泪簌簌。
“你们别哭呀,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欣然急得跺脚。
“二小姐被进贡给秦国了!”梅九嚎啕道。
“什么?”欣然不可置信,“二姐,她不是和庆卿早有婚约吗?这是谁主意?”欣然气恼地嚷道。
梅九看了梅姨一眼,转身顾着拭泪,不言语。
“梅姨,这是怎么回事?你来告诉我。我二姐怎么就被进贡给秦国了?秦国强大,荼毒列国,各国君王都搜罗美女谄媚秦王,巴结相国吕不韦,多少女人韶华,咸阳城王宫内,虚度。那宫人斜①里,有多少悲戚冤魂。二姐为什么会趟上这潭浑水?爹不卫国,谁做主了?”欣然情绪激动地叫嚷道,想到二姐与庆卿,一对有情人,生生被剥离,想到二姐,像牛羊般被献给秦王,尔虞我诈秦宫里煎熬,像二姐那样品性高洁人,怎么能那样龌龊环境里生存。
欣然感到崩溃。
梅姨已经哭得两眼干涸,承受极度痛苦后,她脸上表情从从轻微颤抖,到木讷。
梅姨将榻上一团大红衣服,紧紧地搂怀里,那是她呕心沥血为嫣然缝制地嫁衣。
梅姨不言语背过身,将身体卷缩成一团。
欣然实不忍心再看,抹着眼泪,跑出了梅姨寝宫。
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跑得急促,一头撞上了,抱着兰花盆进来下人。
下人躲闪不及,被欣然猛力一撞,脚步收不住,一个趔趄,后背抵住忍冬花花架,花架木桩细巧,一下子折断,满架藤蔓,哗啦一下,全摞到地下,兰花盆也摔了个粉碎。
正盛开白色寒兰,被压得七零八碎。
下人急忙爬起来,顾不上自己满身泥土,枯枝,趴地上,告饶:“仆隶毛躁,仆隶该死!”
欣然看着兰草摔地上,已然满地狼藉,呆愣了一下,转身跑开了!
第25章 怒火
白上卿携着欣然回到卫国,今天大早,白夫人就得到了确切消息。
白夫人绾着高髻,插着满头珠饰,穿着对龙对凤纹饰暗红色深衣,曲着手,提溜着丝质顺滑大袖,一个早上,都上房忐忑不安地踱来踱去,她脚步踩厚实手工地毯上,发出扑哧扑哧声音,就像冬日里护城河上远远传来凿冰声音。
怡然还是那副悠闲自得样子,斜倚着靠几,拄着下巴颌,磕着坚果,吧唧吧唧地嚼着食物。
那声音让白夫人听起来刺耳得慌,本就不安,这回还加心烦意乱了。
白夫人心头窜起火苗,正想出言呵斥怡然。
怡然倒先开口了:“娘,你转来转去,都转一个早上了,你烦不烦呀?”
“你爹今天就回来了。”白夫人撇撇双手,焦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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