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刀结果了常遇春,如今无端的给自己一方留了个劲敌。
另一边,李凝络仍旧日日侍奉在朱元璋身边,甚得朱元璋欢心。徐碧仪时时吃味,只不过被楚流烟劝说过几次后,也就只好罢了。
这日,朱元璋正在看他派去前线徐达身边的人,发来的关于徐达举动的密报。李凝络端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走了进来,侍奉到他身旁,一言不发。直到朱元璋看完,这才发现李凝络在旁边等了很久,不禁有些歉然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凝络温柔道:“我进来有些时候了,见国公忙着处理政务,不敢打扰,就在一旁候着了。”
朱元璋把她揽入怀中,她便端了那银耳莲子汤一点点喂给朱元璋喝了,然后轻声对朱元璋说道:“国公,我有一件事儿,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国公呢。”说完,就把头埋在朱元璋怀中,不再说话。
朱元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凝络有什么事儿,就说来听听吧。”朱元璋因为之前许诺她给予她夫人的位子,却并没有做到,因此对她很有几分迁就。
李凝络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细,却声声入耳:“国公,凝络最近几日身子不舒服,传大夫给瞧了瞧,却不曾想原来是有了。”说完,就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朱元璋乍听之下,将信将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李凝络这才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朱元璋握着她的手,大喜道:“你说得是真的?”
李凝络面露羞涩之情,说道:“嗯,最近这些日子,国公夜夜宠幸凝络。幸好凝络没有辜负国公能为国公生下一儿半女,实在是上天赐予凝络的福气。”
朱元璋连声点头说道:“对,对,对!我朱元璋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有孩儿,却没想到如今碧仪刚有了身孕没有多久,你又有了身孕,实在是天将赐福于我们。凝络,我明天就传下命令,取你做三夫人。”
“可是……要是这会让国公为难的话,凝络宁愿不要这虚名,免得让国公为难。”李凝络正色说道,她说的异常真诚。
朱元璋想到了楚流烟,就有那么一会儿的分神。他之前曾经答应过楚流烟,不娶李凝络为三夫人,可是如今的情形,李凝络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若还不封她做夫人,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因此,朱元璋高声说道:“这普天之下,谁又能为难得了我?我朱元璋愿意封谁做夫人,就封谁做夫人!”
李凝络忙跪下道:“谢谢国公。”朱元璋忙把她扶了起来。两个人又是一番甜言蜜语,你侬我侬。
李凝络被封夫人,心中早有打算,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马秀英帮了她一次。那是李凝络被封为夫人的消息传下去的时候,马秀英特意前来恭喜朱元璋和李凝络。马秀英拉着李凝络的手,看了几次,这才笑着说道:“国公,凝络姑娘生得样貌可人,又是宜男之相,臣妾也为国公欣喜。这姑娘也是个福厚的,只是臣妾侍奉了国公这么久,也不曾生下半女一男。也不似碧仪妹子,前些日子略承雨露,便有国公的孩子。”
朱元璋挽着她的手,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为家事,劳心劳力,本国公感激尚且不及。”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方才马秀英说的“微承雨露”四个字,之前的怀疑又慢慢的略上心头。
朱元璋虽然不宠爱马秀英,可是敬重她。因此每个月里头,总有那么三五晚上是在她那里宿眠的。可是因为前些日子与徐达的嫌隙,朱元璋却几乎没有去徐碧仪那里。唯一的一次,也是单纯的徐碧仪引诱了他,而且他也只不过是浅尝辄止而已,徐碧仪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怀上了?
朱元璋心中虽然狐疑,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然而李凝络是何等聪明厉害的人,马秀英的话中有话,朱元璋的心中疑虑,她如何听不出来看不出来?因此,她笑了笑说道:“妹妹怎么敢比拟姐姐和徐家姐姐的福气呢?姐姐是夫君的嫡夫人,受到万人敬仰。而徐家姐姐,身边又有一些兄弟疼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妹妹福薄,哪里有这些福气。”
李凝络不动声色的说了这些话,听到朱元璋耳中格外的刺耳。尤其是她说的那一句“徐家姐姐身边又有些兄弟疼爱”,这更让朱元璋有些怀疑起来。要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怀疑徐碧仪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的。可是现在,他却并不能确定。
当初,的确是他想陷害徐达,利用小明王一事,置徐达于死地。那时候,他也的确冷落了徐碧仪。而以前他曾经承诺过徐碧仪,要好好对待她,可是后来他不但娶了马秀英,又接二连三有了别的女子,对徐碧仪很是冷淡,难道徐碧仪一点也不恨么?
事实上,当初朱元璋和他的手下一班兄弟做地痞流氓的时候,他手下的兄弟的确是很多人都对徐碧仪有好感的,徐碧仪当初只喜欢他一个,对旁的人却也不错,比如说常遇春,比如说后来遇到的蓝玉,比如说后来遇到的汤和,还有好些人,或者是因为徐达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别个,都与徐碧仪关系很好。
朱元璋想到这里,就觉得再也坐不下去了。等到马秀英离开后,他有些坐立不安,这一切全都落在了李凝络眼中。李凝络问道:“国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告诉凝络,或者凝络也能出出主意呢。”
朱元璋点点头,对李凝络说道:“凝络,你也曾经去探望过碧仪几次,你觉得她是怎么样的人?”
李凝络想了一会儿,说道:“国公,我也曾经去探望过碧仪姐姐,可是那几次,碧仪姐姐都没有见我呢。碧仪姐姐那里的青衣小厮告诉我,说是姐姐身体有恙,不方便见人。凝络也生怕惊扰了碧仪姐姐,于是就悄悄回来了。”
朱元璋斜睨着眼睛,瞥了李凝络一眼,问道:“青衣小厮?侍奉碧仪的,不应该是丫鬟么?”
李凝络很无辜的摇摇头,说道:“凝络不敢欺瞒国公,是个青衣小厮,样貌俊美,瞧着比女孩子还要好看上三分呢。凝络见到了,也不禁感叹这世上居然有生得这么好看的小子。”李凝络说到这里,脸色已然微微发红,这些当然是分毫不差,全部落在朱元璋眼中。
“哦?凝络,那你说那个小子,比起我来如何?”朱元璋的声音中,含着冷意。
李凝络摇摇头,很自然的说道:“那自然是不能比的,国公是大英雄大豪杰,将来要做这天下的九五之尊,气质是天然而成的王者之气。而那个青衣小厮,只不过是个生得油头粉面的小子而已。若是他与国公比起来,就像是地上的蝼蚁那么微不足道。”
“哦?你说得可是真心话么?”朱元璋的嘴角,微微有了笑意。
“凝络什么时候骗过国公了嘛。”李凝络说着,就往朱元璋的怀里钻。朱元璋软玉温香在怀,立刻就软化了。李凝络乘机郑重的说道:“只不过么,有句话凝络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若是不说,凝络也是为国公不值。若是说了,又生怕说错了话。今日里见到马夫人也这么想的,凝络才敢对国公说。”
“你说来听听,我不怪你就是了。”朱元璋捏了捏李凝络的耳朵,说道:“真是个精灵的丫头。”
李凝络却跪下来,正色说道:“国公,凝络并不是要搬弄是非,也不是要故意背后说人,凝络在这里用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向苍天起誓,若是说的话中有半句假话,我的孩子出生后,一定……一定不得好死!”她说到这里,一双美目中,就落下盈盈粉泪。
朱元璋见她一枝梨花春带雨,也觉得有些可怜,又见她竟然用自己的孩子发誓,那自然是不会说谎话的。孩子是母亲最亲近的人,天底下哪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不得好死的呢?因此,朱元璋扶起她,说道:“你说吧,我会相信你的。”
李凝络这才缓缓说道:“国公,凝络曾经几次去拜访碧仪姐姐,碧仪姐姐都避而不见么。有一次,凝络去拜见姐姐,那青衣小厮说姐姐身子不好,凝络就走了出来。途中见海棠花开得好,就站在门前多看了几眼。这时候就听到房廊下面有男女调笑的声音传来。凝络听出那并不是国公的声音,就悄悄躲在海棠花后面去瞧,谁知,谁知……”
“谁知什么?你说!”朱元璋的脸变得铁青铁青,眼神也有些可怕起来。他用力捏着李凝络的手,问道:“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李凝络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小兔子,柔声说道:“国公,你弄痛凝络了。凝络看到碧仪姐姐和那个青衣小厮搂抱在一起。就在这时候,有只猫儿窜过,发出了声响。凝络听到碧仪姐姐在里面问了句是谁。凝络吓坏了,立刻从海棠花后面跑了出来,逃了回来。国公还记得那一日,我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整天,国公你问我怎么了,我一直摇头说没事儿的么?”
朱元璋立刻点了点头,说是:“我还记得。我问你怎么了,你之说是被只猫儿吓住了,对么?”
“是。就是那一日,凝络看到了碧仪姐姐和那个青衣小厮抱在一起。后来一直想和国公说,可是这种事儿怎么好开口?我又怕自己看的不真切,又怕国公你误会我,以为我是要诬陷碧仪姐姐。又怕这件事是真的,国公会伤心。总之想来想去,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今天,马夫人说了她心中的疑虑,虽然她是不经意间的,又是无心的,却也当真触动了我的心事。这才思虑再三,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毕竟凝络实在不想国公被人欺瞒。”
“好,好,好,凝络,你果然不欺我?”朱元璋攥着拳头,心中显然已经极为愤怒了。
李凝络眸如清水,摇摇头说道:“凝络绝对不敢欺瞒国公。国公若是实在不相信,不妨去碧仪姐姐院中,把那青衣小厮搜出来,然后问他话就是。若是凝络说的话,有一句假话,那么凝络任凭国公处置就是。”
朱元璋一边点头,一边把赌咒发誓的李凝络搀扶在一旁坐下。凝络的话,说得实在是太真了。听在耳中,简直真真切切完全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而且,若是她说话,到时候搜不出那青衣小厮,或者是小厮抵死不认,对李凝络又有什么好处呢?
何况,在朱元璋的心中,她觉得李凝络自从来到府中到如今,都没有什么动机。她是李善长的女儿,却从来不为李善长说一句好话,而是事事为自己打算。她偶尔也说起一些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却很少带着个人色彩,都是为朱元璋着想的。她从来不说谎话,也没有必要在徐碧仪有了身孕正盛宠的时候,去和徐碧仪过不去。
能让李凝络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运筹帷幄 第四十八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尽管朱元璋已经相信了李凝络的话,要去搜查徐碧仪的住处,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暂且不说徐碧仪是朱元璋的二夫人,朱元璋带人去搜查有失体统。当真查出徐碧仪勾结别的男人,朱元璋只会让全天下人白白看了笑话去。若是搜查不出,岂不是冤枉了徐碧仪?单是徐达那边,朱元璋就没有法子交代。
因此,朱元璋思前想后,总是不能决定。只是这件事既已捅,了(为了和谐)出来,让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也是不能够。
朱元璋绞尽脑汁,想了半日,皱着眉头不吱声。李凝络察言观色,早已明白朱元璋心中所想与顾虑,因此上前一步,说道:“凝络也明白国公心中所虑,既然如此,国公不如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如今徐元帅率领千万兵马在前线打仗,我们要仰仗他的地方毕竟多多。”
朱元璋原本只有七分气,被李凝络这一激,也有了十分。他冷冷哼道:“徐达算什么东西?我不派人去查那徐碧仪,只是不想天下人来看了我朱元璋的笑话,可不是惧怕什么徐达。”
“是凝络失言,请国公责备。”李凝络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朱元璋说道:“这与你无关。你也是为我着想,起来吧。”
房中的气氛,压抑的吓人。李凝络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公,我看不如这样吧。明个儿国公什么人也不说,什么人也不带,悄悄潜进碧仪姐姐的院中,查探事情的真相。若是当真如那日我所见到,国公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罪名,把碧仪姐姐的孩子打掉。这样不至于失礼于天下之人。”
朱元璋摆摆手,说道:“你不必多言,一切我自有主张。”
朱元璋口中虽然如此声称,可是第二日,还是穿了一件寻常侍卫的衣裳,悄悄潜入了徐碧仪所住的小院。果然,刚刚走进院子没有多久,就听到里面有欢声笑语传来。
朱元璋继续往前走,走到徐碧仪的卧房外面,躲在窗下仔细听,果然听到里面有一男一女的嬉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先是徐碧仪笑嘻嘻的说道:“你坏,弄得人家疼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徐碧仪说话的声音,带着三分较娇媚,七分发嗲,听在朱元璋耳中,不禁大为生气。因为徐碧仪嫁给他这么久以来,并不曾对他这般撒娇过。只不过那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确实是徐碧仪的声音无疑。
紧接着有个男子的声音说道:“碧仪姐姐,人家都没有用力。如今你有了我的孩儿,我怎么能不对你好?那个朱元璋不疼你,我总会疼你的。以后那个朱元璋便是当了皇帝,我们的儿子是长子,你哥哥又是兵马大元帅,我们的儿子早晚可以当上太子。到时候我们寻个法儿害死朱元璋,这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么?”
徐碧仪似是顿了顿,然后声音中微微带了一丝冷意,有些愠怒道:“朱元璋好歹也是我的夫君,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是借你来生个孩儿,讨重八哥的欢心罢了,你倒是真把你自己当成回事了。你这个戏子,最好有点分寸,若不然当心我徐碧仪心狠手辣,容你不得!”
朱元璋听徐碧仪这么说,虽然仍旧是怒不可遏,不过总算气消了几分。方才听那男子说完,他都险些要闯进去了。那男子竟然处心积虑,想谋算他的江山,幸好那徐碧仪虽然对他不忠,总算对他的爱情是没有假的。
那戏子好言好语的说道:“碧仪姐姐,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你也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胆子敢去做的。”
“哼,你知道就好。重八哥现在虽然已经是朱元璋,再也不是当初我的重八哥。只不过么,他总比你好些,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等我先生了儿子,什么马秀英,什么李凝络,统统都要往边上站着去!我就不信我哥哥是堂堂的兵马大元帅,我又生了他的长子,以后他当了皇帝,会不封我做皇后!”
“碧仪姐姐,那你还要人家不?”那男子的声音有些婉转娇媚起来,想必是在戏班里面唱旦角的,无怪乎李凝络说这个人样貌生得比女子还美丽,只是一派奴才气。
徐碧仪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乖乖伺候姐姐,姐姐自然是疼你的。反正如今朱元璋心里只有李凝络那个贱人,你好生伺候着我倒也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着正热闹,全然不知道朱元璋在门外,已经把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朱元璋原本想推门进去,质问徐碧仪的。只不过这么一来,势必要惊动很多人,这件事传了出去,也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到时候他朱元璋想收场恐怕也难了。
因此,他硬是忍耐了下来,悄悄从徐碧仪的小院里走了出去,走到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有欢声笑语传到耳中,那笑语声是如此刺耳,弄得朱元璋坐立不安,气愤难当。
朱元璋刚回到住处,李凝络就迎了上来,她看到朱元璋的一身打扮,不禁有几分惊奇,问道:“国公一大早去什么地方了?为何会穿了这么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