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样子你都能打出来?”
银匠笑:“只要有材料,还真没我打不出来的东西!”
扇儿道:“即是如此,我有吩咐。你替我打这样些东西,一个金九天飞凤平安锁,重三钱二分;一个金双龙戏珠平安锁,重三钱二分;一个金镶细珠子项圈,花样要游龙戏凤满天星的,重八钱;一个金镶翡翠项圈,花样是富贵锁云牡丹的,重八钱;再给我打吉祥如意金馃子各八个,每个重一两。”
吴致远听得直咂舌:“这是?”
扇儿道:“不要你出钱,你别管我。”
吴致远笑:“哪有这个道理,钱肯定是我出,我不过平白问一问,你不要错怪了。”
银匠道:“好琐碎儿!不过我都记在心里。奶奶什么时候要?”
扇儿道:“尽快罢!最好下个月底前给我,活儿要细致,我给你多赏钱,材料我会让人一样样送来。”
见得有厚赏,银匠无有不依。扇儿和吴致远继续走下去,又买了些杂物便回家了。
☆、15第十五回
三皇子妃得意非常,她带着那块太尉府送来的夜色蓝宝石做成的项圈儿出席宫中宴会,把淑贞公主也给比了下去,引得众人惊艳。
淑贞公主一向是最风头的,自诩天下珍宝越不过她的去,如今被三皇子妃盖过,在宫里摔了几天的东西,命公主府的人在民间广泛搜索,一定要找到比那颗夜色蓝更大更璀璨的宝石!
当然扇儿对这些毫不知晓,她忙着拿出聚宝盆里的金砖和珍珠翡翠,交给银匠造她之前要的那些东西。这些礼物,是她准备送给苏氏的。差不多再过几个月,她就要临盆了罢。
正喝茶儿盘算铺子的账务时,吴致远垮着脸进屋子了。扇儿也不理她,自顾自拨算盘,倒是吴致远过意不去,主动道:“娘子,你听我一听儿,我干下糊涂事了。”
扇儿问:“又是怎的?你糊涂事还少了么,说出来也吓不倒我。”
吴致远道:“我也不知怎的,着了魔般。那六娘房里的玉儿,不过十六岁,平常缩成一团儿的,远没惠儿机灵。我原先就着六娘意思,想收惠儿做通房,但是今儿不知怎的,就把玉儿给收了。”
扇儿扑哧一笑:“你收个丫鬟也和我来报道么?多大事儿。既然她好,就开了脸呗。”
吴致远拍腿道:“就是她不好啊!六娘动了气,险些把孩子给气掉了。”
扇儿皱眉:“她好不糊涂!你收个丫鬟,还是我当初给买的,她是气你还是我?才多久光景,胎儿还没成型,她倒是给我把孩子气下来看看!不是我说你哥儿,你别的地方倒也精明,怎么一碰到女人就耸了?要不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我早派人打她一顿棍儿了。”
吴致远也苦脸:“毕竟她怀着身子,脾气躁些。玉儿已经被她打得不成形了,你看这……”
扇儿道:“叫小厮把玉儿带到我这里来。另外你从今天起,只准住在玉儿处,不准往她那里去。你要是私自去被我发现了,我的性子你知道的。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吴致远连连点头,道:“她也就怕你些儿,你要是肯处理这事,以后我再不去院里,天天给你捶背都行。”
扇儿笑道:“你好大出息!”
扇儿带着小厮和丫鬟,款款走到六娘房中。那玉儿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脸上被掐的血肉模糊,身子上估计伤更重。
扇儿见状怒了,大声呵斥道:“你长本事了!爹收过的丫头,你没和他说一声儿,就打成了这模样?”
蔡翠儿梗着脖子道:“大姐姐你也是管的宽,我打我丫头,你也来管一管。”
扇儿走上前,二话不说扇了蔡翠儿一个大耳光。可能是修炼过的原因,那耳光一下子把蔡翠儿打下榻去,头发钗环都乱了。
整个大厅都静了。大娘身量较小,怎得这般大力气!
蔡翠儿也被打懵了,她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扇儿厉声道:“你也不把个镜儿照照自己?你的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使丫头?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这般,我要打发你卖你去勾栏,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你自逞宠爱,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今天我能来这儿,就是爹他没帮你,你还硬气什么?”
蔡翠儿怒道:“何须如此作践我,你算什么,不过是占个好位子罢了!”
扇儿冷笑道:“你怎么不想想,好位子怎的就被我占了?爹若是真疼你,怎么不把我别变了把你扶正?我娘家又不兴头,又没生个一男半女,怎的就废不了?”
蔡翠儿道:“不过是我来得晚罢了。”
扇儿道:“我是头一个来的?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今个儿就把你卖出去,看爹拦你不拦?若是他皱一皱眉儿,我立马求休书回娘家去,你看怎么样?”
蔡翠儿看着扇儿的眼睛,渐渐心虚道:“大姐姐,我今儿是被气昏了头。那玉儿好生不要脸,趁着我身子不方便勾引爹,我才打她的。”
扇儿道:“爹要收哪个丫鬟,是他的事。玉儿要勾引,也要爹肯,难不成玉儿还能强了爹?这个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至多也是丫鬟不愿意,没听说过主子被迫收人的。爹才要给她开脸,你把她打了个稀烂,叫爹怎么好说话?带出去丢人也不?”
蔡翠儿无话可说,只是一味哭泣。
扇儿道:“就凭你今天说的话,我要不是看在你身孕的份上,定会容你不得。你自求多福罢,安心待产,若是再生事,哪怕你生个哥儿,我照样把你连人带子一齐卖到边境庄子做农奴去。留着你做祸患,我怕是脑袋被烧坏了!”
扇儿带着玉儿得胜回朝。到得房里后,扇儿哀叹道:“好不容易你挣个身份出来,又被打坏了身子,看着要我也心疼。”
那玉儿被清洗上药后领上来,依然看起来触目惊心:“大娘没的说,我和她仇恨结得有海深。平时做苦活的是我,打的也是我,恁狠心肠儿没一丝人气儿,她肚子里那个迟早要作孽太多给堕了!”
扇儿道:“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玉儿怔怔流下泪来:“若是脸还好,我也想争一争儿。如今我这模样,怕是那庄里的老鳏夫也不敢要我了。”
扇儿道:“不妨事,你的伤我能治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玉儿猛地磕下头去:“大娘命令,奴婢万死不辞。”
扇儿盯着玉儿,道:“好好待爷,多生几个孩子。”
玉儿楞住了:“这……”
扇儿问:“你只消说好,还是不好。”
玉儿含泪道:“奴婢是个什么身份,要是有了孩儿,也是奴婢的福分,怎敢不尽心待爷?我娘家人早饿死了,又没个亲戚,就大娘对我最好。”
扇儿听了这话,心下有些愧疚。她早就存下玉儿与蔡翠儿争宠的安排,故而在玉儿饭菜里每日下了药,是她越来越看起来娇媚动人让男子无法抗拒。这些都是别人不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害得玉儿受了这场伤害。
自那以后,扇儿便一力捧起玉儿来。用药草金膏调理好她的身子后,又给她做衣服打头面,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不仅在西厢房儿腾出三间给她做房子,又买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服侍她,平时还请三司院中的师傅教她吹拉弹唱风情之事,什么心爱东西都捡了给她。
吴致远渐渐惊异地发现,以前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玉儿如今变得比蔡翠儿更加风情万种诱人了,便把她开了脸,又不久抬作七房,至此家里人都喊玉儿七娘。
蔡翠儿得知玉儿被抬了身份,气得要死要活。但是因着扇儿严令,在蔡翠儿生产之前吴致远不得见他面,连吴致远的贴身小厮也被嘱咐了不得带六娘口信他,竟是什么办法都使不上。
扇儿辛苦用药总算没白费,不久好消息就传来——玉儿也怀孕了。
家中一下子有两个老婆怀孕,吴致远喜得和什么似的。他立即四处发贴儿请朋友来喝酒,不要钱的酒席谁不爱,人哪消多请,只一趟儿就来了。
摆的是流水席儿,叫了四个唱的,只在园子里开席。那布涛潜和宗柏纳闹得最凶,道:“好歹请两位嫂嫂儿出来见一见。”
吴致远不肯,怎奈禁不住俩人死缠活磨,只得要玉儿出来。那玉儿穿着金镶红细银丝红罗裙儿,满头珠翠,羞答答出来见礼。众人喝了一声彩,又道:“说是有两位,还有一位呢?”
吴致远也是被扯昏了头,忘记之前的手脚,就问扇儿行不行。扇儿冷哼道:“要她出来一会儿罢,你不许和她搭话。”
蔡翠儿盛装打扮出来的时候,宗柏纳和布涛潜楞了一会儿。吴致远见此忽的心中大喊不好,怎知宗柏纳已然说出口:“这不是苏红姐么?我说怎的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里。”
扇儿闻之色变,问:“她叫苏红姐?”
布涛潜没看到吴致远杀鸡抹脖子的神色,道:“难不成叫苏绿姐?哈哈。”
扇儿站起身来,摔碎了手中的展儿,指着吴致远骂道:“你个不吃好料的,平时只装作对我尊重,背地里只把我合在缸底下。我那日怎么和你说来?你自在我面前花里胡哨乔龙画虎的,两面三刀的东西,分明指与平川路,错把忠言当恶言。你自倒运,我也管不得你了,立刻写了休书与我回娘家去!”
吴致远慌了,跪下恳求道:“娘子切莫说这样话!是我糊涂,是我一时犯傻,我只当你一时使小性儿,不爱她那名字,才叫她改了名儿来,实不是有心骗你。我要是说一个谎,就立刻死了。”
扇儿道:“你娶了七八个在房里,我何曾为了这个事和你使性子?并且你比谁都明白,我和你不在于此。我早说过,她是个丧门星,自古顺情好说话,干直惹人嫌,自家正经老婆的话不听,外人谗言你倒着个驴耳朵去听她。你不让我走,我也是有腿的。你今天不把她给我立即打发走了,我就算死,也不肯臭了你家的地!”
吴致远含着泪,半天说不出话来。
扇儿叹口气。
吴致远道:“娘子,我厚颜留你一留。她不值得什么,可是毕竟怀着我的骨血,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我再安排她去别处,可好?”
扇儿道:“算了,你自己看着办罢。既然你自己肯犯这个险,我有什么好说的?非要等你家破人亡,身首异处,你才会知道痛。”说罢便回房了。
遭此大变,酒席自然是吃不成了。有几个机灵的早就溜走了,宗柏纳和布涛潜此时走了怕吴致远怪罪,只在旁边安慰道:“大嫂子不过是一时不高兴,夫妻间总有吵嘴的。”
吴致远却颓然坐下。他心里明白,扇儿的话绝对有她的深意……而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16第十六回
自闹那一场后,扇儿和吴致远就生分了。吴致远来找扇儿,扇儿爱理不理,十分紧要的事也只是转托红鸾绿鸥办,总之就是不愿意和吴致远正面接触。
吴致远心下懊恼又焦急,居然一个多月没去院里,只是睡在书房中,哪房都没去。三娘和五娘商量道:“大姐姐和爹闹不好哩。原先我们有事,也是她多帮着,这个时候咱们不去掺和一下逗笑了他们,倒是咱们没心了。玉儿怀孕后,还是大姐姐发话,爹才禁住了,不往狐狸精那里去,只在我们屋里。”
五娘道:“你说的对。恰好快到我的生日了,要不叫上二娘和四娘,七娘身子也还稳健,一块儿摆桌酒儿叫他们聚一聚?老是这样,咱们面上也没光。等大娘打进去冷宫,咱们也是唇亡齿寒!”
两人商量着走到二娘房里,四娘果然也在那。二娘叫丫头摆了茶她们吃,三娘把来意一说,二娘和四娘都赞成。
二娘道:“这事三娘想得好,只是大姐姐看着和气,性子却是倔的。爹一心想要和好,几次被轰出去哩!咱们摆杯水酒儿,有多大用?”
四娘道:“我有个法儿。”
众人凑过去听,听完后各个笑得东倒西歪,指着四娘说不出话来。二娘拧了一把四娘,笑道:“平时温温儿的,怎的有这么一肚子鬼心肠!”
四娘道:“我也不过是把我爹的法儿拿来罢了,我爹娘是对欢喜冤家,一日三顿饭倒要吵上四次。”
众人携着手儿到了上房里,却见扇儿在房中看书。二娘笑道:“大姐姐,你要去考状元怎么的?只顾抱着书看!”
扇儿见她们来,忙叫红鸾绿鸥端茶拿点心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道:“好稀奇!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儿来了?”
三娘笑嘻嘻道:“是这么,过几天五娘生日,叫了几个唱的,咱们摆一桌席儿。大姐姐不能不赏个脸。”
扇儿忙道:“五娘生日,我怎的不去?什么时候,我好安排下。”
五娘道:“罢么!您辛苦了这么多时,就不要你操心了。后儿是我生日,大姐记得拿礼钱来喝酒就是,人来不来,我是不管的。”
众人都笑了,扇儿也笑道:“好好,你敢情是惦记着发财哩。”
一干姬妾走后,又到书房里,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把个吴致远喜得愁云消散,连连称是。于是合家瞒着扇儿,开始筹办起来了。
扇儿叫红鸾打开箱子,挑给五娘的礼物。选了半天,才挑出一套织金妆花衫裙儿,两块绡金汗巾儿,又是一串红玛瑙手钏。想着五娘孤身一人没什么亲眷,平时手里也不像三娘有钱,扇儿拿出三钱银子要红鸾去定了寿桃寿面来,又要绿鸥在外头买了二十个胭脂和两匣子杭州粉给她上寿。
五娘生日那天,家里人早在亭子旁空地搭了个不大不小的喜棚,桌上照例是鸡鸭下饭,酒泛金杯。扇儿见吴致远不在,心下有些不快他不管五娘的心情,但是又碍着面子不好开口问得。
酒过三巡后,五娘对扇儿道:“原先家里供唱的大姐,不知怎的倒了嗓子,要她妹儿替了来,说是国色天香声若黄莺,夸得什么似的。”
扇儿道:“自家妹子,夸几句也是难免的。她怕她不来你们怪罪,就把自家妹子托得高高儿的。”
五娘道:“那是,要是没她说的那么好,我不给赏钱她,还要罚她几棍儿哩。”
正说着,几个粉妆玉琢的姐儿磕了头在中间弹唱,无非是《庆喜辰》之类的曲子。第二轮的时候,一个姐儿拿手帕遮着脸,羞答答弱柳扶风般走上来。
扇儿眼角扫一眼,吓得筷子夹的菜也掉回盘子里,那姐儿还真是“国色天香”,长得膀大腰圆,袖口露出手毛,一双船大的脚,倒像个汉子。
那姐儿扭扭捏捏,装腔作势一番,才开口唱了个《山坡羊》。
奴家把你来抱怨,
你却别过脸儿厌,
几番凑合热脸挨着冷梆子,
说不得,银牙咬碎难见。
奴也曾近身前,
红袖儿打翻石砚。
你也不着恼,
笑嘻嘻作旁观。
如此,离了好过人嫌?
那般,舍不得亲亲面。
那声音真真个仿似飞沙走石,把个扇儿震得险些回食呛着,忙着饮酒顺下去。待那妞儿唱到最后一句扯下帕子时,扇儿一口酒喷到了妞儿脸上。
这哪里是唱曲儿的大姐,明明就是吴致远穿着姐儿衣服,化了浓妆乔办的。也是三娘淘气,故意厚厚一层粉抹着,红红胭脂扑着,像足了极品人妖。扇儿指着吴致远,笑得肚子痛死。
吴致远见扇儿笑了,立即上前去半蹲着撒娇道:“看大娘脏了奴家妆容,好歹赏口残酒儿喝喝。”
扇儿又笑又气:“你好兴致!做这般丑样子,叫我那只眼儿看得上!”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恨恨儿地要人带他回房收拾干净了。
众人虽然心里知道,但是除了三娘俱没见过吴致远化妆的效果,个个笑得这个把茶盖儿合在另一个身上,那个急着要丫头拍背。小厮丫鬟们强忍着,脸儿憋得通红。
三娘是最辛苦的,她从一开始就强忍笑,扇儿还以为她牙疼。如今想着,她肯定是共犯,便道:“这个不消说,肯定是三娘促狭,谋着一起来惹我的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