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儿目瞪口呆,她下意识一巴掌扇了过去。
在手掌即将挨到彭梓脸颊时,那手被彭梓一把捏住,眼中微微有一丝熟悉的暴怒:“你……”
“嗳哟老婆我错了!我刚才不知怎么了鬼上身才对老婆不敬……”彭梓被扇儿拿凳子打得房内到处抱头鼠窜。他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要是平时,他早就乖乖把脸凑上去给老婆扇了,是谁借给他的胆子让他拦住老婆的手?!
扇儿气喘吁吁坐在床沿上,方才时间长久的“室内运动”再加上这番鸡飞狗跳,她整个人简直要崩溃了。
扇儿再一次肯定确定以及买定,他就是小盆子,那死傲娇盛怒的表情绝对没错!
“哎呀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让一只失忆的洗脚盆给强了啊……”扇儿锤床捶墙,彭梓手足无措,想要上前安慰又惧怕她手中的凳子,只得一脸委屈地躲在帐子后头,像是被开苞的小倌一样惶恐不安。
最终演变成两人对着哭泣,哭到天黑两人肚子都饿了,来不及下厨做,只好在外头买了些馅饼包子回来吃掉。
吃东西的时候,扇儿始终觉得十分别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彭梓,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沈垣。现在这种状况就像是暗恋温柔清秀的音乐老师却被傲娇邪魅的教导处主任给上了,真是肾疼的慌啊……
可是,方才……自己也是有情动的吧……
扇儿愣住了。她含着咬到一半的包子,直愣愣看向彭梓。彭梓在给她倒茶水喝,那娴熟的手法与姿势让她不禁想起当初媛儿替她泡的那壶没来得及好好品的茶。
“老婆,喝水。”彭梓把水捧给扇儿:“光吃包子噎人。”
扇儿默默接过茶喝下,不冷不热,熨帖暖心。
晚间两人默默平趟在床上装睡,都没有睡着,都知道对方也没有睡着。
“扇儿。”彭梓开了口:“你会不会把我给忘记了?”
扇儿道:“不,是你把我忘记了。如果你还记得我,断然不会把我给做了。”
彭梓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得翻个身把扇儿搂进怀中。扇儿道:“还来?”
“不……我就抱着你睡,不做别的。”
他温暖的怀抱让扇儿想起自己第一次走火入魔时那个拥抱。原来当时那个人是小盆子。
不知当时的他是以什么形态拥抱保护自己的呢?难道是小屁孩形态?想到这,扇儿不禁扑哧笑了。
彭梓见扇儿笑出声,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吻了一下扇儿的额头,扇儿的身子顿时和僵尸一般生硬了。
第二天白天,彭梓一身清爽地去茶馆说书了。扇儿整个人几乎无法起床,咬牙切齿地瘫在床上咒骂着:还说不做别的,混蛋你有那么想抱孩子吗?到时候我要是生一堆盆子出来,你改行开杂货店?
过了好多天,扇儿才勉强明白,自己之前所经历的,在这个世界中只是她丈夫的一本小说内容罢了。这里也叫越国,也有东西南北四个平原,据说也有长清门。
也就是说,这里或许也有吴致远,有卫茗,有童子衿……
扇儿不由得一个寒战。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八个字是现今状况的最佳概述。孟泽和苏氏活得很好,吴越两国也没有打仗,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就连彭梓这样的无业游民也能靠说书赚来的钱养活自己和老婆,当然生活有些拮据是正常的,自古以来生活在底层的搞文化的人都是很苦逼的啊。
虽然如此,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安稳……
彭梓是个好丈夫,他长得好看却不在外头乱勾搭,赚了钱也全数交给老婆从不留私房(不如不留),平时生活更是体贴周到,扇儿也就偶尔动手做个饭,平时的衣裳鞋袜都是他清洗的,就连扇儿的小衣都被他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排放在衣柜里。
扇儿曾经试图唤起他的记忆,然而他每次都是无辜道:“老婆,那些事都是我小说里的内容,你是不是看多了晚上做梦,就以为是真的 ?”
扇儿被气了个半死。时间久了,记忆也会变得模糊,然而那一切都不可能是假的,因为……
扇儿收回手指,看着山岭上那一排树缓缓倒下。
她的修为虽不在了,但天雷神识斩还在。所以……那些绝不可能是幻想!
她也曾打听过京中和镇上,发现不存在吴致远,也没有卫茗这个人,所以她不禁又糊涂起来。
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像是死绝了一般,随便问谁,都说黄雾镇是著名的姐儿花街,不少男人都去哪里寻乐子的;黑雾山是著名景点,文人雅士时不时爱去喝个酒写个诗什么的,说明那里没有结界也没有灵兽,要是有那些家伙早成骸骨与化肥了。至于那传说中的长清门更是不知踪影,和一切传说一样,仅存于大家的幻想里,她推想。
扇儿渐渐地绝了望。她自嘲地想:回不去就算了。穿到哪里不是穿?再说这里爹娘都在,比那个地方强得多了,尽是一群讨人厌的家伙。
存了这个心思后,扇儿平静下来。唯有想到可能见不到沈垣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沁湿了枕面。
彭梓住在洛河镇老虎街临街一间房儿里,那房有两层,下面是堂屋耳房,上头是卧室和书房,后面还有个小院儿,院中有厨房和小柴圈,都是被收拾的洁净清爽,再加上彭梓亲手栽下的那些花儿,小日子虽穷,过得还挺有情调。
然而,平静美好的日子注定过不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H……真是太窘了……大家将就看吧……………………
答应好的双更,今晚凌晨左右还有一更哟~
不过亲们不要熬夜,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来看也是一样滴~
☆、79第七十九回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扇儿尚未理清自己的思绪,一个巨大的“惊喜”将她轰杀至风中凌乱——她,怀孕了。
当把脉的老大夫捋着胡子告诉他们这一喜讯时,扇儿整个人怔住了,彭梓则激动不已;抱起扇儿转了好多圈。
回到家中后;彭梓兴高采烈地在厨下给扇儿熬红枣儿汤;扇儿失魂落魄地走到院子里;在一棵狗尾巴草前蹲了下来。
“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做母亲什么的吗?”扇儿用手轻轻抚弄着那狗尾巴草:“我还等着你娶我呢;结果不但和他滚了床单,还有孩子了。”
扇儿哽了哽,嘲讽道:“我不和它一样吗;就是个狗尾巴草。我就奇怪你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中我,没有原则,见色忘义,贪生怕死,嘴里说着等你回来又和别人有一腿。”
那狗尾巴草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弯下了腰,扇儿把它撩起来,问:“怎么,你是不是都看不下去我了?我也想清清白白嫁给他啊,我也想守身如玉坚贞不屈啊,可是我就是一个扶不起的烂货,我没抗拒到底也没誓死不屈!那小说不经常写吗,嘴上撒谎,身体很诚实什么的,我就是这样放。荡对不对?盆子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问题是我并没有失忆啊!我真个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说到最后,扇儿抽噎起来,泪珠儿一串串往下掉,打得那狗尾巴草险些坠到泥里去。
彭梓在厨房的门后静静听着扇儿的哭泣声,整张脸都隐在了阴影中,让人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虽然彭梓并没有说出来,扇儿却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高兴。两人一晚上都默然无语,吹灯后,扇儿感受着被子的冰冷,呼出一串串白气。
“不要离开我。”彭梓忽然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我要等的人。”
扇儿没有回答,她想笑:你第一次见到我又是什么时候?你知道你是谁吗?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扇儿淡漠的态度刺激了彭梓,他忽然道:“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有那种感觉,好像我们本是极为亲近的人,却失散了很久一般。皮囊身份不过是虚像,相遇才是命中注定,无所谓循环往复,只要你记得我就好。”
扇儿听了这话,不禁潸然泪下。她伸出手握住了彭梓的手:“对不起。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虽然你一直毒舌别扭,我却知你是真心待我好,也不能失去你。只是突然发生了这些事,我乱了阵脚了……你知道,我没想和你睡觉来着,但是睡都睡了,不能装没事儿人。现在也有了孩子,我不管他是个盆还是个壶,都是你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为着他咱们也不能吵架。可是,我爱沈垣,我爱他啊。”
“我不爱听那话。”彭梓的手微微一颤抖:“总之你要对我负责。”
“还是这么死傲娇……”扇儿拍了一下彭梓的手:“我已经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沈垣……”
“别想他了,他若是真有心来接你早就来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神可以打破时间的限制。你在那个世界早就灰飞烟灭,但是他依然没有出现,说明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扇儿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手脚冰冷,声音和见了鬼一样:“你……你是彭梓还是小盆子?”
“你说呢?”彭梓坐起身来,卡擦扭动了一会儿骨头,沉默地把背影留给扇儿:“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了。”
扇儿舌头直打结:“你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醒的?”
“我一直都在,只是不能说话而已。”盆子道:“这个叫彭梓的人是我在此境界的世劫幻象,算是我本体的一部分。我打开镜花水月后神力大损,到现在方能控制一会儿身体。”
扇儿脸红得发烫:“那……那些你都看到了……”
“全部都看到了。”盆子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又有些故作出的镇定:“那时是我不对,没有料到你的心魔远远比看上去的厉害,竟然吞噬掉了你和我之间联系的神印,万不得已只能带你来此。神印是万物羁绊的一种,所以和其他印记一样,必须要在这个世界崩坏前弥补过来,不然你我都得完蛋。如今你怀了身孕,倒是一件好事,那个孩子可以创造出新的神印。”盆子把手覆在扇儿腹部上:“不知道他会是一介凡人,还是半神呢?”
扇儿半晌才消化那巨大的信息量:“如今我需要做的,除了养胎之外,还有什么?”
盆子道:“从心魔的袭击下爬起来,最终战胜它。”
扇儿点点头,借着月光死死盯着盆子的脸道:“原来你完全体形态是这个样子,我一定要记下来,等咱们出去后借此笑话你那小不点的模样。”
盆子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说过,皮囊都是虚幻。人最难看清的是人心,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哪一天你参透其中奥义,你的劫难也完了。记住,生下我们的孩子,夺回神印,然后回去。”
扇儿听到“我们的孩子”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动。她坐起身来抱住盆子,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羽毛般轻盈的一个吻。
盆子没有任何动静,他仿佛入定了一般,闭眼沉默着。扇儿觉得很冷,便重新钻入被窝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看着盆子。盆子在月光下的身影很有神格,扇儿默默祷告了一番后又闭上眼,当她再睁开眼时,彭梓已经俯□来吻她,她也回吻着彭梓。热烈的火顺着藤蔓一路燃烧到两人的身上去,窗外树枝上花坠落在地的声音轻得像蝴蝶翅膀之上的风声,扇儿顿时明白,此刻他又是彭梓了。
如果说和沈垣之间的恋情是柏拉图式的守候,那么扇儿和彭梓的爱则是在人间烟火熏出的依赖和包容中渐渐发芽。每一夜的肢体交缠,借此确定彼此的存在,那痛楚与欢愉在背叛感中越发地深化,就好像末日来临一般把心中积累的渴求和愿望大声喊出,请求万神的审判。
如同一切婚后恋爱的人,扇儿在怀孕之后,和彭梓每日过着平淡又温馨的生活。逛神庙,看日出,点烟花,吃杂拌儿糖,像是要把什么空虚的东西弥补起来一样,一起用点点滴滴填满那之前来不及享受的时光。
唯有在这个时候,扇儿才真切地感觉自己是一个女人。她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希望有个陪伴在身边的,喜欢的人,希望过着安稳的小日子,和夫君一起摸肚皮逗宝宝,做孩子的虎头鞋。
扇儿把自己冰冻已久的心渐渐解冻了。她之前苦行僧一样压抑自己**的生活,一切都源于对爱和家庭的渴望以及不信任。她重新恢复了生机与健康,脸颊如同盛开的花,有时盆子重新附体回来,她都会故作不知吻得对方喘不过气,私底下憋着一肚子的笑意。
夏日炎炎,扇儿挺着肚子在厨下做水捞面,彭梓在旁边打下手,两人时不时互相看一眼,什么话都不说。
“还有几个月?”水咕噜噜冒泡的时候,彭梓忽然问道。
“大概九月底就要生了。”扇儿道:“一天问几次,你烦不烦。”
彭梓笑着将扇儿搂进怀里:“我只是欢喜得有些不太相信罢了,所以多听你说几次,心里也踏实些。”
扇儿微微一笑,把面下到锅里去。孩子出生后,他们就要分离了。扇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残忍的人,然而生活总是残忍的开着各种玩笑,唯有懂得黑色幽默的人,方能与生活和谐共处。
当两人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小桌上吃面时,扇儿捞起一根面卷在筷子上,道:“这一世我注定欠你的,下一世你若见到我,一定要认出我来,这样我才能还你。”
彭梓道:“人就是你欠我我欠你,才扯出这样一些故事来的么?互不相欠的话,早就成陌路人了。”
扇儿道:“是啊,说不定第一辈子你负我,第二辈子我就来讨债,第三辈子则是你报仇……两个人就像一团线一样缠在一起,解也解不开了。”
彭梓道:“线头在哪里呢?”
扇儿窘道:“怎么问起我来了,你是写小说的,该更懂才是。”
彭梓道:“我不懂,人生可比小说复杂多了。”
中秋的时候,扇儿已经肚子极大身子不方便走动了,彭梓便扶她倚靠在门边看月亮。扇儿看着那圆满无缺的月,一时淘气学狼嚎,惊起一片鸟儿。
两人笑到腿软,扇儿笑着笑着,突然感觉小腹直往下坠,忙对彭梓道:“不好,好像是动胎气了。”
彭梓吓了一跳,忙扶着她进屋躺下,自己则心急火燎地冲出去请稳婆。扇儿一边嗳哟着一边好笑,自己第一个孩子居然是笑出来的,真是难以启齿。要不干脆起名叫笑笑生得了。“
稳婆极有经验,来看了后就暗示彭梓:扇儿身子太细弱,头一胎怕是很危险。
彭梓想都不想:“保大人。”
扇儿一把握住稳婆的手道:“保孩子,你们若是保不住孩子,我也不活了。”她没有开玩笑,倘若孩子生不下来,她和小盆子都得玩完,彭梓作为盆子的幻象,自然也会灰飞烟灭,彻底消失于世界上。
稳婆点点头,也不知是答应了谁。彭梓属相犯冲,不能在屋子里守着,只能抱头在屋外焦急地等候。扇儿没有吭一声,稳婆的汗滴得比水还多,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后,彭梓慌了神,想进去又怕冲了扇儿,堂堂男儿急的直落泪。
扇儿的脸色白如纸一般,过了许久,和猫叫般的婴儿啼哭声回响在屋里。彭梓一把冲进屋,也顾不得血污,不断亲着扇儿的脸颊:“你觉得怎么样?”
稳婆利索地收拾着孩子,高声而自得道:“别嚷嚷,都保住了。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你要她好好休息一下,别急着说话。”彭梓喜极而泣,扇儿微微一笑:“笨蛋。”
“快别说话,好好休息。”
“笨蛋。”
“……”
扇儿留恋地看了彭梓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发烫,那盆子的痕迹正在渐渐重新回来……
再见,这短暂的一世甜美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这两章迷雾弹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