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问斩。这个消息传开后,赵二全家当夜收拾细软屁滚尿流离开了乡里,其他乡亲无不额手相庆。
卫所的人走后,直到中午稳婆才来,扇儿在院子里急了大半天,傍晚时分终于有人来报信,说周姨娘生了,是个哥儿。
吴致远乐得忘乎所以,又是请出牌位祭祖,又是酬谢上天,热热闹闹庆祝了好几天。此地人生地不熟,出于礼貌吴致远给卫茗送了帖子,卫茗颇为赏脸,百忙之中抽出空隙来喝酒。
酒喝得差不多时,卫茗也透露出自己的来意:想要吴致远做他的跟随,以后荣辱与共,同享富贵。
吴致远早就把扇儿之前的话听了个满心满耳,自然是连连称好。宴会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达到了□,为了稳固双方亲近关系以及长期合作战略目标,卫茗同志吐露出自己最后一个心愿——想娶吴致远的妹妹为妻。
吴致远一肚子的酒登时就吓醒了。他不觉得自己在卫茗心中有如此分量,并且他也有所听闻,这卫茗家中没有妻妾,卫所里不少怀春少女爱他好个容貌,抢着要嫁给他的多得是,怎么偏偏就看中扇儿了?
卫茗似醉似醒道:“不瞒贤弟,我第一次见着令妹,就觉得其与众不同,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此番贼人全灭,你也添了哥儿,为什么不来个双喜临门?”
吴致远听着这软中带硬的话,顿时背后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诺诺道:“这个……实在不敢高攀啊……我妹妹性子古怪,怕是……怕是……”
卫茗一挥手,笑骂道:“怕是什么?也罢,我不做那强人的事。你和她说一声儿,同意就算,不同意拉倒。”说罢冷笑一声,就要离席。
吴致远忙苦苦挽留:“这夜深,几位回去路上怕有些不方便。舍下房屋尽有,何不休息一晚儿?嫌兄弟招待不尽情么?”
卫茗见此,便转嗔为喜,继续坐下来大杯喝酒了。
扇儿因为不便久留,早早退了席,故而不知道后来自己躺着中枪的事。她坐在屋子里绣花,时不时呵出白茫茫的气。
红鸾见她苦熬,劝道:“小姐早些歇息,花了眼睛倒值不得多了。”
“你自去睡,别管我。”红鸾见此,只好退下。
扇儿绣了一半放下花样子,心中满是闷火。这个蔡翠儿,实在是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要是玉儿今个儿死了,自己就算是作孽也要她偿命!
正出神想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样皱着眉头,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扇儿听到沈垣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到沈垣熟悉的笑容,顿时仿佛他乡遇故知,不由得下意识一把扑到他怀里。
沈垣有点吃惊,随即很快稳住了身形,轻抚扇儿头道:“怎么了?和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扇儿气咻咻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沈垣,沈垣笑道:“没有伤亡,敌人尽灭,不是挺好的么。”
“一点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憋得慌。”
沈垣笑笑,刚想说什么,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闪到帐后。扇儿正莫名其妙,一个人却从窗子一闪而进。
扇儿看清来人大惊,这不是之前喝得醉醺醺的卫茗么?
“大人深夜闯女子闺阁,还不打正门走翻窗,难道是要做采花贼?”扇儿平静道。
卫茗双眼清明,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模样:“你这花我可没本事采,蜜水啜不到,还要被扎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哪家的女巫?”
扇儿一怔,道:“我是良家女子,怎会做那下贱行当。”
“休得撒谎。贼人烧你们家宅子那日,你分明一直没有出屋,为何会知道外面有埋伏?并且那雨又是怎样下得这样巧?你家男人,不对,你们现在是兄妹了。你大哥虽然骨骼清奇,却并不会武功,那贼人又是谁杀的?”
扇儿见他对吴宅知根知底,心下不由得有些虚了,才要往后退去的时候,卫茗一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笑得温润和蔼:“你不要动什么手脚,巫术再快也快不过刀剑,你再动一动儿,小美人,你的脑袋就没有了。”
就在扇儿脑后冒汗的时候,媛儿款款从帐后移出来。卫茗眉略一动,以看不清轨迹的速度一剑刺去,媛儿仅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剑,笑吟吟道:“这位军爷好生粗暴,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么?”
卫茗颇有兴味地收回剑,道:“原来有两个妖女,倒是生的一清一媚,想必是迷惑遍处无敌手了。”
媛儿笑道:“军爷莫要血口喷人。我们是不是妖女,不是你可以判定的。再者,若真是妖女,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么?”
卫茗笑道:“我向来看不上你们这种歪门邪道的货色,吾辈以武成道,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终结好果。若是几十年前,我还忌惮你们一会儿,现在是不必了。”
媛儿微微一笑,不做声,许久才笑道:“军爷今儿不是来杀咱们的,照着你这般嫉恶如仇的性子,我们怕是没机会说许多话了。”
卫茗道:“你算是聪明。没错,我需要这位小娘子一用,事成后功过相抵,我便饶你们一回;若不从直接杀死。”
媛儿笑道:“你说说看。”
卫茗扫了扇儿一眼:“你会呼风唤雨之术么?”
扇儿嘴角一抽:“会……吧。”
卫茗点点头,平静道:“那么,年后我便娶你进门。”
扇儿下巴咔地一声脱臼了:“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卫茗道:“你只说,从,还是不从?”
☆、27第二七回
扇儿看着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狗血桥段,不由得想起“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这句经典台词了。
“大人,有话好好说,动不动要娶要嫁的,多有伤风化啊。”扇儿笑道:“如果你看中我会下雨这一点,我答应帮你就是,何必要成亲呢?我虽不是妖女,却为你所不齿,定不会心甘情愿,合作起来也颇有间隙。你说这一成亲吧,肯定会遇到诸多问题——纳妾,家庭暴力,不孕不育,财产纷争……何必这么麻烦呢?”
卫茗噗嗤一笑:“你这话倒新奇。我直说罢!以后你要跟在我身边相当长一段时间,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于我于你名声都不利。且你放心,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私下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最重要的是,我受够了京中娘亲的催命符,拿你堵一堵他们的嘴,也是好的。”
扇儿哀叹一声。
“大人倒是处处都想到了,却没有为我想一想。我如今也快十五岁了,你也知道,之前是嫁过人的,跟着你糟蹋几年,年纪大了不说,以后咱们各走各路,说出去还是三婚的,你这不是葬送我么?”
卫茗略一思考,道:“也不是全无道理。那么,你就真嫁给我罢!我向来厌恶女子,不会纳妾的。”
扇儿眼睛都快翻得撑破眼眶了,媛儿幽幽开口道:“军爷说着说着又把话绕回来了。成亲不是儿戏,军爷方才也说了厌恶女子,虽不会纳妾,却要她情何以堪?”
卫茗眯眼道:“你处处拦着她嫁人,难不成你们是磨镜?”
扇儿正在思索磨镜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媛儿嗤笑道:“那军爷不好女色,难不成是龙阳之好?”
扇儿这才意会过来,恨不得鼓掌叫一声好儿。怎料卫茗面上一红,怒斥道:“胡说八道!我今天把话都说开了,嫁不嫁,只在你身上。”临走时,他看着扇儿眼睛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远走高飞了,那些不会飞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呢。”
目送他离去后,扇儿撇撇嘴,对媛儿道:“你看他那样子,绝对是个受……”话没说完,媛儿忽的整个人载倒在她身上。
扇儿吓坏了,忙把她扶稳:“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媛儿身上一阵雾气消散后,恢复了沈垣的模样。他脸色微差,勉强笑道:“我回来太急,忘记告诉你,在外头出了点小意外。”
“不可能,你这么厉害……谁有那个可能会伤到你!”
“给你个礼物。”沈垣一笑,摊开手。
只见两颗七色光芒的珠子浮在他掌心,闪烁着梦幻的色彩。
“这是……”
“拿去放在应天傀儡里。”沈垣笑笑,没有多话,又是忽的不见了。
扇儿紧紧抓着那两颗还带着沈垣气息的珠子,心中略微苦涩。她进入盆内,仰头高喊:“小盆子!”
宝盆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道:“真是有事小盆子,无事小媛子啊。”
“什么小圆子小丸子的,你正经一点,我有要事找你。”
“啥事。”
“你还有没比回春丸更厉害的药?”
“没有。”
“……那回春丸再给我几瓶吧。”
“什么?!”宝盆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你以为是炒黄豆啊,我上次给你才多久,里面好几十粒,这么快就完了?”
“才几十粒,不禁用啊,你不是聚宝盆吗,这么小气做什么?”
“我怎么的就栽在你手里!那回春丸我现在的功力一年才炼出这么一瓶,你个不争气的又不好好修炼,到现在还没过第一层,战斗力是个渣啊!要不是你太弱,我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好不好!”
扇儿被喷得脸红:“那……那对不起,我明年再要吧。”
盆子哼了一声:“明年也不见得有!我去睡觉了。”
扇儿呆愣愣站着,突然一个瓷瓶砸到她脑袋上:“下不为例!”
扇儿拿着瓷瓶一看,知是回春丸,感激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盆子最可爱了!”
“别恶心人!”
出来后,扇儿其实还有点郁闷,不是做好事就能升级吗?为什么自己修炼的程度也影响了小盆子呢?
不过想到这,她意识到自己也没做多少好事,只得吐吐舌头。
因为添了孩子,吴宅今年这个年过得极为热闹。吴致远抱着儿子感慨道:“如今我心里才有个安定了。”宋姨娘也笑道:“我看了这几日,没选着个可心的奶妈子,明天找人往卫所打听去。”吴致远点点头。
团圆饭蔡翠儿不能避着,因为她肚子也极大,故而没有在旁边伺候,也在一桌用饭,坐在下首。她冷漠地看着吴致远怀里那个脆弱的婴儿,冷笑一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周姨娘看到这眼神,不由得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惠儿低声道:“姨娘,你少喝些酒儿。”
蔡翠儿恍若不闻,依然一杯杯地自灌。
赵氏兄妹被打扮好了,齐齐整整给吴致远拜过。吴致远本来就觉得人越多越好,见此情景哪有个不爱的,忙喜滋滋叫人把他们俩也带到桌上坐着,一人给了个大红包。
宋姨娘把迎香搂在身边,元普也挤在扇儿处,睁大眼睛道:“我以后要喊你什么呢?”
扇儿道:“还是叫姐姐吧,每次被你奶奶奶奶的叫,都觉得老一截。”
元普点点头,嘻嘻笑道:“姐姐可比奶奶听着顺耳多了。”
宋姨娘听了这话一把扭住他耳朵:“你倒会占便宜,那你叫我姨姨,还是嫂嫂呢?”
赵元普嗳哟一声:“好姨姨,快放手,不然我痛得只认得嫂嫂了!”
众人哈哈大笑。
喝多了些酒,扇儿走路都有点儿带飘。回到房下,红鸾服侍她入了浴桶后,她仰面八叉地浸在撒了香沫子的水中,享受着红鸾的按摩。
“小姐身子看起来还是太单薄了些。”
“这叫骨感美,懂吗。”扇儿嘟囔了一声,这身材要是再高一点,放在她以前那个世界可是超模级别的啊。
红鸾利索地把扇儿扶出来,擦干净后道:“奴婢去寻些茉莉花粉子来,涂在身上,特别白净,还香。”
“去吧去吧。”扇儿裹上衣服,在床上像粉墙刷一样滚来滚去,正在得趣之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腰终止了她圆润的摇滚动作,她只道是红鸾:“好了快涂吧。”
半天没有声音,扇儿睁眼一看,却是媛儿。
她脸上一热,忙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红鸾偏偏这个时候拿着一个圆盒子进来,热情邀请道:“媛儿姐姐也在,和我一起帮小姐抹身子吧。”
扇儿咳嗽几声:“我突然想吃小鱼面了,红鸾你替我打发厨下做一碗来。”
红鸾道:“奴婢马上去。今儿我还说哩,小姐只顾地喝酒,菜儿也不夹几筷子,胃里才会烧不过。”说罢匆匆出房了。
媛儿在床边坐下,好笑道:“多大人了,和小狗一般滚来滚去的,还一脸得意。”
扇儿摊手道:“我憋屈啊!心里不爽快,就发泄一下嘛。”
“你憋屈什么呢?”媛儿开了盒盖,用手指蘸了点花粉在扇儿藕臂上轻轻点弄着。
“我也不知道我憋屈什么。你说我现在吧,不愁吃不愁穿,也基本没受过什么惨的,但是总觉得心里少一块儿。”
“因为你太小心翼翼了。”
扇儿静了一会儿,道:“人活着,能不小心吗。”
“当然能,只是你那少的一块儿,就别想再找到了。”
扇儿扑哧笑了:“讨厌!你就像那种超市便利店里一脸慈祥的买云南白药牙膏的老爷爷,也不是说对那个老爷爷有什么意见啦,就是看到有种想哭想捶墙的冲动哈哈哈……”
媛儿突然搂起扇儿的腰,把她环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把唇覆了上去……
扇儿顿时感觉世界一片空白,然后以上帝视角看到自己椰子一般的心脏在那里壮硕地跳动着。
她不知从何时被媛儿推倒在床上,一个漫长的吻后,媛儿微微抬起脸来时,二人舌尖相连而引出的些许银丝转瞬消失于空气中,但那场景带有的艳/情意味使得扇儿可耻的湿掉了。
“我……我难道有那种……嗜好?……”
看着媛儿娇媚的脸,扇儿轰然如遭雷劈,而媛儿仿佛猜透她的心意,极为配合地又变成了沈垣摸样。扇儿看着沈垣,他穿着整齐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而扇儿却香肩微露胸口大腿风光一览无余,那落差感更加刺激着她的神经。
沈垣伏下身来,带着些微笑。他如墨一般的长发忽的散开,衣衫也褪下些许来;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欲,但是他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把扇儿从高峰抛入低谷。明明他仅仅是轻拥着扇儿,用微冷的手指从衣襟下方探进去轻点划过她腹间时,扇儿就感觉自己快要坏掉了。
“等一下……红鸾……”
“小姐?小姐?”
扇儿惊叫一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刚刚是做了一个梦。红鸾捧着圆盒子道:“才多久小姐就睡着了,看来今天是真累了。奴婢替你涂粉子吧?”
扇儿怕涂着涂着红鸾又变媛儿了,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也早些歇息吧。”
红鸾应了,放下花粉收拾好炭盆香炉等物就出去了。今天归媛儿守夜,不过她上次估计是受了重伤,一直在哪里疗养没有出来。
想着自己梦中情景,扇儿摸摸耳后根,热烫得可怕,心里又羞又气。不知怎的,她忽的想起一首院里姐儿常唱的小曲:“离不得也我的好哥哥,你是那树也奴是这藤。树没了藤也么绿夭夭,藤没了树也么心火烧。烧不尽奴的心尖尖哟,你却只顾缠着那新姐姐哟。”
原先她只把这首歌当做那无骨女子献媚的手段,如今一字一句都打在她心上。原先她总觉得,自己是穿来的,无形中有那么些优越感;手里又有个聚宝盆,钱财无数,自己更是开始了修仙课程,还怕什么呢?然而事实是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举步维艰。
很多事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在这世间,有钱无权,有权无谋,有谋无命,照样也得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今的她只不过是个暴发户,自保都尚且困难,还害得小盆子老是供电不足(她是这么觉得的),更别提保护身边的人了。就像盆子与她初见时说的“不知怎样晦气,栽到你手里!”
卫茗的剑似乎还在她脖子上,并且,除了这把,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看得见看不见的剑。
扇儿捂住脸,深深垂下头去。
☆、28第二八回
年后没多久,卫